306.急急如律令02(1 / 1)

始於聊齋 非摩安 36280 字 6個月前

急急如律令02

說起震聲戲班子來, 它是這一兩年才聲名鵲起的。

它如今的頭牌角兒正是它的“正印小武”陳嘉藝,林萊先前和蔗姑在縣城梨園看這個戲班子排的戲,那陳嘉藝扮相確實不錯, 看架勢也是正經學過武藝的, 也難怪他受到了不少觀眾的追捧。

看最近南梅鎮的海大戶, 就請了整個震聲戲班子來南梅鎮,為他母親賀壽。

其他人都可以去看。

這下子還真惹來不少人,想要去看大戲呢。

不過私下裡有小道消息說是震聲戲班子, 其實是被同行擠兌出了縣城梨園,虧得海老爺喜歡他們的戲,這才力邀他們戲班子來南梅鎮暫時落腳的至於他們戲班子為什麼遭到擠兌?一來, 同行相輕, 能少一個競爭對手就少一個競爭對手;二來,原因還在那陳嘉藝身上。這人紅了之後,就有些飄飄然了,架子大得很,加上他嘴也毒,就沒少和其他人起摩擦, 旁人自是逮著機會就落井下石。

可不管怎麼說,有大戲看是真真的,所以就西蕉鎮這邊就有好些人拖家帶口去南梅鎮了。

林萊倒還好,倒是九叔有些意動。

林萊這個隻是偶爾漏風的小棉襖, 當即就說:“爹,咱也去南梅鎮看大戲唄?”

九叔頓時就有了梯子:“可以。”

林萊拍拍手:“好耶!”

在去南梅鎮看戲前,他們父女還得先忙完這個端午節。

其中,林萊尤其嚴正以待。

沒辦法,這可關係到她的錢罐罐——要過節了, 大家咬咬牙也要吃頓好的,林萊的德禽和德禽蛋這些就大開銷路。像是今年端午節前夕,她的德禽總數目就-20,其中有一半都被鎮上的大戶任老爺他們家買去了。

任老爺家有錢,向來都是全款付賬,林萊這邊賣給他家的雞+鵝子加起來有九隻,還外加一筐鵝蛋(約30枚),總進賬12塊大洋。

剩下的,林萊都交易給了村裡的人。

這部分的話,她收到的現錢就不多了,更多還是以物易物。

而且大家通常都是拚著買的,兩三家拚一隻雞都是常有的。

還有就是蛋這些,林萊賣得更多,到底大家買不起活雞,一個銅子兒一個的雞蛋還是能買一買的。

為了這件事,林萊前前後後忙了兩天,總算將今年的端午節給忙了過去。晚上的時候,她就著油燈的燈光,拿著自己的小本本將今年的交易一筆一筆記清楚,還沒忘記點了點她的收入,並將換來的東西妥當存放好。當然了,有些東西還是要趁新鮮儘早吃了的。

就像是楊梅。

林萊將那一籃楊梅取出來一碗,洗好後拿進堂屋,招呼九叔一起吃。

“對啦,爹,我還給你換了兩卷煙絲。”

九叔:“嗯。”

他還挺高興的,就是等了一會兒:“煙絲呢?”

正顧著將楊梅往嘴裡塞的林萊:“啊?哦!”她揣著一顆楊梅,噠噠地跑去將那兩卷煙絲給拿了過來。“喏。”

九叔接了過來,深深聞了聞,“不錯不錯!”

林萊嘻嘻一笑:“爹喜歡就好。”

九叔這下子楊梅也不吃了,將自己的煙鬥拿過來,就要親身試試這份煙絲。

林萊見狀,就默默端著盛著楊梅的碗,跑到門邊坐著小板凳吃她的了。

籃子裡剩下的楊梅,林萊之後又沒忘記給蔗姑送去了一份,同時還有她從村裡換來的幾條黃鱔。這幾條黃鱔到了蔗姑家後,蔗姑自己留下了一條,剩下的都讓她給做成了瓦煲黃鱔飯,林萊回來的時候就帶回家一瓦罐,當做她和九叔的晚飯,吃的滿口留香。

林萊還忍不住感歎了句:“蔗姑的手藝真是沒的說啊。”

九叔沒吱聲。

林萊:“爹,你可以附和下的。”

九叔看了她一眼,“你信不信我但凡肯定下蔗姑的廚藝,她都能理解成我對她有情。”

林萊:“。”

她沒辦法反駁,隻有轉移話題:“我去倒茶。”

九叔:“嗯。”

過了端午節的第二天,他們父女就駕著驢車去南梅鎮看大戲了。

不管震聲戲班子到底是為什麼來南梅鎮的,他們在南梅鎮及其周邊都是很受歡迎的,一時間南梅鎮熙熙攘攘,十分熱鬨。

再說那陳嘉藝,他仍舊是戲班子的頭牌,而他演起來最得心應手的角色乃是武鬆。

再者這部劇中還有潘金蓮和西門大官人二三事,大家都愛看。

隻是林萊和九叔今天過來時,沒看到那二三事那幾折,隻看到了《武鬆知兄亡真相,怒打西門大官人》。

就是戲台上,“西門大官人”不甘就此原地去世,小宇宙爆發,竟是一改頹勢,殺了武鬆個漂亮的回馬槍。

“武鬆”:“!!”

“西門大官人”:“!!”

以林萊的眼力見,她都能隔著妝容看出了台上兩位戲曲演員的錯愕。

連不按套路演的“西門大官人”本人都很吃驚。

啥情況這是?

林萊睜大眼睛,想要進一步觀察觀察。

她目不轉睛。

很快她就琢磨過來了,那“西門大官人”不是特彆身不由已啊。

說起來,九叔就說過鬼比做人時,更愛看戲,所以每年中元節時,很多地方都會專門請戲班子來,專門演戲給從鬼門關前往人間界的鬼看。而就算不是中元節,平時戲班子演戲時也常常更容易招來孤魂野鬼,隻是這鬼鬨到台上的並不太常見。

沒錯,林萊現在認為台上《西門大官人翻身怒打武鬆》,背後是調皮鬼在作祟。

想到這兒,林萊就去看九叔,見他眯了眯眼,怕是也瞧出了一些端倪來。

“爹,是不是鬼作祟啊?”林萊悄咪咪地問道。

九叔低聲說:“看看就知道了!”

說罷,九叔從包裡拿出柚子葉,給他們倆開了眼。

林萊還在心裡“哇”了一聲,主要是她以前都被她爹禁止接觸陰間事物的,現在他這麼做,顯然是已經改變了主意,看來她拜師有望啊。林萊再睜開眼,定睛去看台上,果然就看到了個大頭鬼在充當“西門大官人”的武術指導,指拽著“西門大官人”來了個神乎其神的淩空翻,還是三個。

牛頓見了都直呼“折煞我也!”

看客們都看直了眼,反應過來後,紛紛歡呼起來。

全然不知道,台上根本不是兩個演員,而是兩人一鬼。

那鬼武術指導,見他製造出來的場面這麼受歡迎,他還挺得意的,還當場掐起腰,得意地大笑起來。

林萊:‘啊這。’

九叔則暗自搖頭。

他好似覺得這一幕不堪入目,就乾脆摘下柚子葉,隻看表面了。

林萊是覺得這應該是台上那隻鬼並非惡鬼,暫時就先隨他去吧。

她因為還想看看那調皮鬼還想做什麼,就一直開著眼。

索性那調皮鬼沒有再搗亂了,這才讓台上這出戲又慢慢回歸正軌,隻是被搶了風頭的“武鬆”肯定不太開心。這點從林萊稍後再看見那大頭鬼時,他正在懊惱什麼“早知道我讓他平白挨一巴掌,我就——”

林萊搭話:“誰白挨一巴掌啊?”

大頭鬼:“就是那阿桂咯,演武鬆的那陳嘉藝覺得自己落了下成,一個不爽,就給了阿桂一個大耳刮子。”

大頭鬼這時候才慢慢回過味來,他回頭去看,見是個陌生的小女孩,就問道:“你誰啊你?”

下一個反應:“你能看見我啊?”

林萊點點頭。

大頭鬼又問:“那你知不知道我是鬼啊?”

林萊再點頭。

大頭鬼撓撓頭:“那你為什麼不怕我?”

林萊沒回答他,而是朝後面喊了一聲:“爹!”

九叔聞聲走了過來。

林萊掐著腰說道:“這是我爹,大家都叫他九叔。”

“那又怎——”大頭鬼說著說著聲調陡然一變:“等等,是西蕉鎮的那個林道人嗎?”

林萊:“嗯!”

大頭鬼頓時激動地一拜:“久仰久仰!”

林萊轉頭去看她爹,“爹,你看你的威名都傳到南梅鎮孤魂野鬼界了。”

他們父女現如今是在人家震聲戲班子的後台,原因則是他們戲班子已經有過來人意識到戲班子遭了鬼了。一方面,他們想著去拜他們供奉的華光大帝像;一方面,他們在知道了台上看客中有九叔後,就趕緊將他請過來,幫忙驅鬼取安寧。

九叔已然察覺出那大頭鬼並非惡鬼,隻是不知道為何頻頻滋擾戲班子。

他本來是負責問問戲班子眾人,最近是否去過墓地,或者說這戲班子舊址就是墓地,不想家裡孩子藝不高人膽大,直接就找到了當事鬼。

九叔想到這兒,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自行體會。

林萊吐吐舌頭,這不是“我爹是九叔”嗎。

家事先不說,就說那大頭鬼。

他被問起來為何在此地作祟,就忿忿不平起來,“那個叫阿桂的,尿了我一頭蓋骨,他還不知道跟我道歉,我就氣不過咯。”

再者,這戲班子選址選得太“妙”了,就選到了他的埋骨地。

按理說,他才是先來的那個!

再加上這一泡尿之仇,所以他就來搗搗亂,也沒做什麼壞事。

林萊心說:‘原來是鄰裡糾紛·陰陽版。’

這種事,自然就需要專業調解員出場了。

九叔轉身去問過戲班子裡的阿桂隨地小便一事,阿桂本來還稀裡糊塗著,他哪裡記得自己把什麼頭蓋骨當成過尿壺,可等九叔令那大頭鬼在眾人面前現了形,大頭鬼一描述,阿桂這才想起來是怎麼回事,他連忙說他根本不知道那兒有個頭蓋骨,自己並非有意的。

他現在知道錯了,他願意向大頭鬼道歉。

大頭鬼也並非小氣之鬼,當即便原諒了阿桂。

至於這“樓上樓下”的問題?

大頭鬼其實還是挺喜歡震聲戲班子這個“樓上”鄰居的,畢竟能天天聽戲。可是他還有個惡鄰!

那惡鄰令他苦不堪言。

林萊眨眨眼:‘還有意外收獲。’

原來這大頭鬼本是清朝嘉慶年間,潮州人士,做人時被奸人所害,那奸人還將他分屍,屍骨分開掩埋不說,他又無人祭拜乃至超度,隻能被困囿於此,成了孤魂野鬼。

如此過了幾十年,這兒又多了個不好相與的“鄰居”。

此鄰居生前乃是作惡多端的匪首,因和同夥分贓不均,被同夥背刺殺害,屍身被扔到了此處。這匪首生前就多行不義,又被同夥背叛而死,留下一口怨氣,加上他本就有的惡氣,導致此匪首死後成了一方惡鬼。

潮州鬼也成了他的欺壓對象,一直到今天。

不止潮州鬼,這周圍的野鬼也受那惡鬼奴役,更甚者惡鬼興起還是吞噬小鬼,導致惡鬼更惡,潮州鬼的處境也越發艱難起來。

如今,潮州鬼終於守得雲開,他見到了得到高人,有機會可以脫離苦海了!

潮州鬼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讓自己的手骨重聚,然後在他處得以安葬,令他得以安息。

戲班子覺得他可憐,願意出錢請九叔幫忙。

至於那惡鬼?雖然他們並沒有見識到那惡鬼,他們也不想見識,所以為了戲班子的長久安寧和自身性命安全,他們也另行拜托了九叔,雖說收服惡鬼那是另外的價錢。

九叔自是應了這事兒。

林萊眼下雖然還沒有正式拜師,可九叔已經有意收她為徒,此次他就沒讓她避開,而是讓她在旁邊幫忙外加觀摩學習。

不說其他的,單就這為死者撿骨,也有是學問的。

林萊自然是知道這點的,當然,她知道的都是法醫學方面的知識,這殯葬學方面的知識,她倒是沒怎麼接觸過,因此就認真觀摩兼學習起來。

那戲班子地下果然湊出了兩副骸骨,其中一副乃是那潮州鬼的,另外一副便是他口中那惡鬼的了。

林萊還差點手動將那副骸骨給擺成大體老師的樣子,幸虧她忍住了,即便如此,她還是好好觀察了那副惡鬼骸骨,確認了他確實被利器所傷,林萊剛要辨認是什麼類型的利器,就被九叔喊了一聲。

林萊就趕緊抬頭。

九叔:“你看什麼呢?”

林萊說道:“我看看這惡鬼的骸骨有什麼不一樣?”

九叔笑罵道:“死前都是人,骸骨能有什麼不一樣的。”

林萊似懂非懂。

九叔又說:“不過無論是什麼人或是鬼,屍身骸骨都對他們很重要。現如今我們有了這幅骸骨,便能引那惡鬼出來。”

林萊這下懂了:“爹的意思是我們要來甕中捉鬼?”

九叔點點頭。

林萊:“明白!”

既然要甕中捉鬼,這“甕”無論如何都是少不了的,其中既有困住惡鬼的“甕”,這裡的話九叔打算請用黑狗血浸泡過的網,還有要收伏惡鬼的“甕”,這裡的話就算是貨真價實的甕了,當然是被九叔用五行顛倒術炮製過的酒壇。這種酒壇他們家就有一大堆,上面還要附上符籙,還要時時查看,以保證收服過的鬼不會找到機會跑出來,然後再去作惡。

至於其他的法器,像是桃木劍、八卦鏡等都是標配,九叔自然是早早就準備妥當了。

他想了想,還另外找出了他當年用過的一根拷鬼棒,給了寶萊。

林萊見狀說道:“爹,我用不到吧。你到時候捉鬼時,我會好好躲著,不會你添亂的。”

九叔:“……那你不要一邊這麼說,一邊迫不及待將拷鬼棒給接過去啊。”

林萊隻管笑。

九叔搖搖頭,“雖說如此,我還是要叮囑你一句,千萬不要逞能。”

林萊這才鄭重地點點頭。

她當然知道她現在幾斤幾兩啦,到時候肯定不會貿然出擊的。

再說到時候隻要有九叔在,大概率也用不到她這個小蝦米出手。

那時候是不用,不過在那之前,林萊有幫著九叔布置好了陷阱,誘餌就是惡鬼的屍骸。

二更天,惡鬼果然現身了。

和普通孤魂野鬼的潮州鬼不同,這惡鬼一看就是惡鬼,青面獠牙,陰氣森森。

他對自己的屍骸果然很看重,也不管這是不是個陷阱,過來後就直奔那副擺明放在那兒的屍骸而去,這自然觸發了早就為他準備好的黑狗血網。

那惡鬼被狗血網困住,一時間電光劈裡啪啦,將那惡鬼傷得皮焦肉綻。

惡鬼:“啊啊啊!”

不想這惡鬼回過神來後,竟是活生生掙脫了束縛。

九叔見狀,手持桃木劍登場,和那惡鬼纏鬥起來。

林萊在不遠處觀戰。

在那惡鬼掙脫黑狗血網,還變得凶性更勝後,她頓時目光灼灼,覺得此等惡鬼果然非同一般。

她知道九叔能應付得過來,可她還是不免擔心,手不知不覺就攥緊了手中的拷鬼棒。當然了,林萊覺得自己人小力微,等需要她幫忙的時候,她也幫不到什麼大忙,所以她將目光轉向了震聲戲班子供奉的華光大帝像上,也就是說真到了那麼危險的時候,請大帝顯靈還更有用一些。

林萊雖然不甘自己現在真的派不上大用場,可她還是知道輕重緩急。

她這麼想著,內心還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學習法術,強大自身。

林萊並沒有發現,隨著她的心態變化,不知不覺間她眉心間那胭脂痣,變得更加紅豔豔。就像是果子趨近成熟,下一刻就要皮開肉綻、汁水橫流般。

再說九叔那邊。

這惡鬼果然有幾分棘手,不過還是九叔更勝一籌,他用桃木劍釘中那惡鬼肩頭,正要進一步將那惡鬼定住,好將他收服時,沒想到那惡鬼竟是來了一招斷尾求生,舍棄了自己的臂膀,另求逃跑路線。

那就是不遠處那處生氣。

惡鬼朝著那細品嫩肉的小女孩遁去,意欲讓法師投鼠忌器。

惡鬼想著,原本被九叔挫掉的囂張氣焰竟恢複了幾分,他伸長僅剩的那支手臂,朝她抓去。

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比九叔重新投擲過來的定魂釘更快的,是一道視線。

那視線投去之處,惡鬼頓覺被鑽魂入魄,身形一個不穩,咣咣一個跪地。

整個鬼,也像是定在了原地。

趁此,九叔的定魂釘殺到。

再之後,惡鬼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酒壇也已經被林萊趁機丟給九叔,讓九叔收那惡鬼入了翁。

緊隨其後的是兩張黃符,黃符封印在壇口,如此這般,這次捉鬼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惡鬼在酒壇裡怎麼失魂落魄不知道,反正現下捉鬼人是沒心思關心他了。

九叔將酒壇放好後,就趕緊過來查看她的情況。

林萊也已經有所察覺了,她沒敢上手去摸自己的眉心,這會兒她望著九叔說:“爹,它是豎著長的,還是橫著長的?”

九叔:“。”

九叔:“豎著。”

林萊鬆了口氣。

九叔心情複雜地看著她去找鏡子,還找到了八卦鏡,仔細看著自己的新眼睛。在八卦鏡下,她完全沒有受到什麼影響,這讓九叔安心了不少,可他還是搞不懂她怎麼突然生出這等異象?

“寶萊啊——”

林萊知道她爹想問什麼,可她自己都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她放下八卦鏡,摸了摸下巴,“爹,難道我娘不是河神娘娘,而是馬王爺?”

九叔:“……”

九叔反應過來後:“你這話兒成何體統!”

九叔其實也是知道河神娘娘一說的,甚至還知道她將那河神娘娘編排成小龍女,她自己則成了人和龍所生的饕餮,這會兒他就沒好氣地說道:“你怎知你就不是河神娘娘所生的饕餮了,你也不過是第三隻眼長到了額頭,而非腋下而已。”

《搜神記》中所說,饕餮是“目在腋下”。

林萊:“。”

她剛就是說說而已,她知道她娘不是萊河!

可這第三隻眼?

林萊又想了想剛才那惡鬼,在她這第三隻眼的注視下,身形顫抖,接著就咣咣跪了下來,不知為何,林萊隻能想到她上輩子摯友異父異母親兄弟赤司的“天帝之眼”。

啊這,這也太不酷了吧。

林萊堅信她這第三隻眼的功能,還有待她進一步去發掘!

絕對不是什麼“定睛”。

就是定睛一看,讓人定在原地的那個“定睛”。

林萊回過神來,又想到了什麼,她就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顆新生的眼睛,問道:“爹,你說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娘或者我爹難道真是什麼神仙嗎?”

九叔一愣。

九叔此時顧不得其他了,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寶萊,你知道我、我不是你爹啊。”

林萊撇撇嘴:“爹,你忘了你之前還用你自己的童子尿對付過那個硬皮僵屍了。”

九叔頓時訕訕。

林萊又說道:“但不管怎麼說,你永遠是我爹。”

九叔摸了摸她的頭:“嗯。”

可這第三隻眼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林萊覺得九叔可能知道點什麼,至少他總該知道他是怎麼遇到還是嬰幼兒的她,然後將她收養的吧。可九叔對此含糊其辭,可能是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說吧。這弄得林萊越發好奇了,還有一件事就是她正想著雖然這第三隻眼看起來挺帥,但她總不能頂著它出門吧,想著該怎麼遮掩它時,它自己閉合了,變回了那顆胭脂痣。

林萊:也行吧。

那看來它是遇到惡鬼這等妖魔邪祟才會出現了?

林萊想想它的功能,心說它確實該自慚形穢地消失。

“天帝之眼”聽起來很酷,可要是在這個世界,它真的是“天帝”之眼才是真的酷呢。

林萊現在隻寄希望於自己才剛解鎖它,它的功能還能初級,隨後自己成長,它也會變得更厲害了。

唉。

之後,九叔將潮州鬼的屍骸葬到了義莊附近的墓園中,讓他終於得以入土為安了。不僅如此,九叔還做了場法事,超度了潮州鬼,讓他有機會進入輪回。

此時,潮州鬼也有了名字,他原來叫蘇五省,生在潮州府澄荷縣,雖然死時已無親人牽掛,可最後他還是記起來小時,他娘過端午節時給他做的一份粽球那難以忘懷的味道。可惜他還沒有長成,他娘就過世了,現如今他可以進入地府,不知道在那兒他能不能和他娘團聚呢?

而那惡鬼?惡鬼的屍骸自然也被九叔好好地收了起來。

封印惡鬼的酒壇,也被好好地收到了停壇室。

再說這惡鬼的來曆,根據蘇五省的說法,他就是個匪首,姓尚,至於全名蘇五省不是特彆清楚,隻知道他們當時搶了當地大官的錢財,被官府全力追緝,這才導致內訌叢生,最終分崩離析。要是這樣的話,那《地方誌》中有記載。

或許當地人還有人記得這個匪幫?

這樣的想法在林萊一閃而過,她現在隻是將這件事記了下來,看她以後是否有機會去查個一清二楚吧。

再怎麼說,這姓尚的惡鬼,是她開啟那“大帝之眼”的契機鬼——這裡的“大帝”是指華光大帝,林萊自己在心裡這麼稱呼自己的第三隻眼,還有點借光的意思,希望自己的第三隻眼神通能成長得厲害些。

接下來,林萊就正式拜入了九叔門下,成為他第一個徒弟。

拜師日這天,林萊還見到了一些師叔,除了她非常熟悉的四目道長、蔗姑,還有一位姓黃的師叔,對方全名是黃道行,如今常駐在廣西,同為符籙入道,專治僵屍。

另有師叔朱榮遊,他算是一位道醫,奉《祝由科》這部寶典為圭臬,以醫入道,治病救人。這位師叔現下是遊曆到兩廣,之後就會北上了。

除了這些師叔外,據九叔所說,他同門師兄弟還有十數位,其中最厲害的,當屬他們的大師兄石堅。

林萊這位大師伯修的是祖師爺傳下來的五雷正法,能徒手搓雷。

林萊立刻戰術後仰,以示敬仰。

可不管學什麼,都要身正、心正,如此才能道法正,正四方。

林萊將這一點銘記在心。

九叔見她確實將他這句話好好地記在心裡,這才微笑著點了點頭。

等到晚間,九叔卻是悄悄地將四目道長拉到一邊,說起了寶萊那孩子突生三眼一事。

四目道長聞言便說道:“看來寶妹果真是來曆不凡啊,難不成!”

九叔跟著心中一緊:“怎麼?”

四目道長一本正經地說:“寶妹真是你和龍公主神交而來?”

九叔:“……去你的!”

四目道長這才正色起來:“無論如何,我觀寶妹心思純澈,又一心向正,再過幾年,我們茅山派少不得有多了個斬妖衛道的好手啊。”

九叔聽後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他先前隻是有些擔心當初呂非南那妖道,用那邪法在寶萊身上留下“種子”,讓他得以死灰複燃。現在看來,他大抵是多慮了。

退一萬步說,還有他看著呢。

想到這兒,九叔這才完全放鬆下來,便拿出自己的煙杆,準備抽卷煙快樂快樂。

四目道長在旁邊瞧著,還湊過去聞了聞:“師兄你這煙絲正經不錯啊,味醇,勁一定很大吧?”

九叔:“可不是。”

他頓了頓又說:“這煙絲是寶萊給我掙來的。”

四目道長:“炫耀!肯定是炫耀!”

九叔但笑不語。

四目道長:“。”

他忍不住嘀咕道:“有什麼,我也有家樂啊。”隻是家樂畢竟是男孩子,心思可沒有這麼細膩。

四目道長便有點悶悶不樂。

九叔見狀,煙抽得更帶勁了。

·

·

林萊拜師後,才知道拜師隻是第一步,她要得到師父的進一步認可,才能進入“傳度”這一關。

林萊表示明白,她會好好表現的。

其實對林萊來說,她拜九叔為師後,和以前並沒有特彆大的不同啦,主要還是不管是什麼身份,都要先將自己的日子過好,而這又何嘗不是一種修煉呢。

所以,鹵味我來了!

嗐,這不是人是鐵,飯是鋼嗎,總不能餓著自己吧。

再有,那家鹵水店的鹵味太有味了,而且林萊也是隔一段時間才去這家店買點吃的打打牙祭。像這次,林萊就買了幾個鹵雞腦殼,還有一提豬肚,光是聞著味道,她就覺得口齒生津了。

在回家的路上,林萊經過了她常去的那家香粉店。

林萊現在沒什麼要買的,就隻是路過。

不想在店內做小夥計的秋生眼尖看到了她,就溜達出來,和她打招呼:“寶妹,你又去買鹵味啦?”

林萊:“嗯。”

秋生笑著說道:“怪不得老杜叔常念叨你呢,對了,你要不要進來我們店,看看我姑媽剛從縣城裡弄來的雪花膏啊?保管你擦了後,臉白如雪。”

林萊搖搖頭:“下次再說吧。”

她還急著回家吃飯呢,就朝秋生示意了下,便飛快地走了。

秋生:“哎——”她怎麼走那麼快啊?本來他還想說他可以給她內部價呢。

林萊並沒有將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回到家後,招呼正忙著折元寶的九叔過來吃鹵味,吃完才有力氣乾活不是。現下就要進入七月份了,這個月份中,有一個節,九叔向來都是嚴正以待的,那就是中元節。

在中元節,九叔不僅要做法事,超度亡魂,還要協助這方鬼差,看顧好這天上來人間的鬼,讓他們整整齊齊地來,整整齊齊地回去,所以那天他會很忙很忙。

現如今林萊可以幫上一點忙了,九叔想了想就安排她到時候施撒“甘露”給飄蕩在人間的孤魂野鬼吃,讓他們不至於一年到頭都“餓”著,隻知渾渾噩噩地飄蕩在人間界。

林萊認真地應下了這份差事,自然也沒閒情逸致去買什麼雪花膏了,不料她不去買,秋生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不過他不是來送雪花膏的,而是——

“這孩子魂魄被勾走了,等我給他招魂!”

秋生在中元節這天是被他的家人急匆匆送過來的,九叔查看過後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也怪秋生命火不夠旺,很容易就被陰物盯上。

他小時候常常生病,也未嘗沒有這個原因在。

而像他這樣命格的人,中元節這天一到晚上都最好不要出門的。

哪想到秋生貪玩,這下好了。

虧得他家裡人見狀不對,就趕緊將秋生帶到了九叔這裡。

林萊瞧了眼直挺挺躺在木板上的秋生,就收回了視線,去幫九叔準備招魂所需要的東西了。

招魂幡,是一定要有的。

林萊仔細地將招魂幡拿過來,交給她師父,等到法案擺好,九叔就開始了招魂儀式,開始呼喊秋生的三魂七魄的。

“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秋生的三魂七魄快回來!回到這裡來!”

如此反複,兩遍後,有了反應。

九叔看招魂幡反應,知道自己沒有招錯魂,這才引著秋生的三魂七魄回到他的軀殼內。

很快,秋生醒了過來。

他還沒有看清楚眼前情況,就胡亂抱著離他最近的九叔,嗚嗚哭了起來:“嚇死我了!他們要搶我身體!好黑!我聽到有人喊我!”

過了片刻,秋生才平靜下來。

隻是他還心有餘悸,今天晚上說什麼都不回去了,非要賴在這裡不走。

他的家裡人也想求個安生,就拜托九叔就讓秋生先在這兒呆一晚。

九叔答應了下來。

秋生的家人千恩萬謝後,才離開了。

秋生則變成了九叔的小尾巴,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轉悠。

就是林萊去給九叔弄了碗雞蛋茶來,秋生都要搶先一步接過去,再遞給九叔。

林萊:“。”

林萊雙手環胸:“我說秋生,你要不要再費心一點,替我爹嘗嘗鹹淡啊?”

她這完全是在陰陽怪氣,而且那勁兒一看就是跟著九叔學的。

秋生:“費心費心。”

他還真喝了一口,“不鹹不淡,正正好。”

接著他將碗遞給九叔:“九叔,您喝您喝!”

林萊想翻白眼了,但是看在秋生劫後餘生的份上,就不和他一般見識。

不僅如此,乘著九叔喝湯養神的功夫,林萊就將秋生拽到一邊,仔細問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他口中的“他們”又具體是什麼野鬼?

秋生對此也不太清楚,他當時所在的地方很黑,他隻能隱隱綽綽聽到那兩個鬼的對話聲音,根本看不清楚他們的臉。好似是他們倆想要借他的身體,在人間走動,結果軀殼隻有一個,鬼卻又兩個,他們倆個鬼就吵了起來。秋生一動都不敢動,就在他都要絕望之際,就聽到有聲音在呼喚他,他不由自主地跟著那道聲音飄了起來,然後他就回來了!

感謝老天爺!

林萊聽完問她爹:“爹,是不是還滯留在人間的鬼啊?”

九叔想了想說:“該當不是。”他看了眼秋生,“這小子本就命火弱,今日又正值中元節,陰氣又格外重,他就更容易被盯上了。”

秋生頓時蔫吧了。

要是以前,他還沒覺得自己命多輕,可經曆了這一遭後,他完全知道了,而且他還完全怕了。

所以,他第二天白天起來,就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九叔,您就收我為徒吧!”

在九叔這裡,他有安全感啊。

九叔對此:“沒興趣。”

秋生:“九叔你不能這樣啊!不是有句話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

九叔:“。”

那是佛家的話!這個蠢材!

林萊對於秋生想要拜九叔為師這件事,並不算很意外。

原本在英叔僵屍宇宙裡,秋生和文才就是九叔鐵打的徒弟,尤其是秋生,通常都是由同一個演員飾演的。

就隻是林萊覺得以師父對她的嚴格要求程度,他應該不會輕易就收秋生為徒吧。

結果,還不到一個月,九叔就鬆口了。

林萊:“?!”

她不服!

林萊現在還看不出秋生到底哪兒出眾了,除了他的厚臉皮,所以她就有點氣不順。

她從自己錢罐罐裡掏出來的銅子兒,去買來的豆腐腦,就沒有九叔的份。

九叔:“?”

九叔便說道:“怎麼,你這是打算吃獨食啊?”

林萊擠出一個笑來:“你想吃啊?那你讓你的徒弟去給你買啊。”

九叔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秋生。他清了清嗓子:“我這不是覺得秋生還算誠心誠意,而且他又常年供奉祖師爺,也算是和我有緣了。”

林萊做恍然大悟狀:“所以秋生這是心誠所致,金石為開咯?”

九叔點點頭:“差不多吧。”

林萊哼哼一聲:“那蔗姑怎麼就沒能打動你啊?”

九叔:“。”

九叔沉聲說道:“這是兩碼事!”

他看了過去:“你這是對我要收秋生為徒很不滿嗎?”

林萊撇撇嘴:“怎麼可能呢,畢竟他花了不到一個月就打動了您,而我足足用了大半年,怕是和他比起來,我太愚笨了,才沒能入您的眼。那您能收到秋生那麼好的徒弟,我為您高興還來不及呢。”

九叔這下懂了,他覺得她這根本就是無理取鬨,而且當時他早早鬆口了,可她非得為了一塊大洋,就把他推向蔗姑這一虎口,她怎麼不好好反省下呢。不過九叔看她酸不拉幾的樣子,就沒把這話說出口,他還想了想,就進了內屋,過了會兒,他拿著三枚錢幣出來了。

九叔將這三枚銅幣放在桌子上。

林萊立刻夠頭去看,“這是什麼啊?”

“康熙通寶。”九叔說道,“你往後要自己攢你的銅錢劍,這三枚銅錢便算是我讚助你的。”

林萊當即眉開眼笑:“謝謝師父!師父你真好!”

九叔挑眉:“現在我又成你好師父了。”

林萊嘿嘿笑了兩聲,“哪兒啊,您還是我好爹。”

她說著,就去廚屋將另外一份豆腐腦端過來,“這是你那份,爹。啊,你等等。”她說完就去她的儲食櫃裡拿過白糖罐子,從裡面舀出半勺白糖,給她爹那份豆腐腦澆上,“好了!”

九叔有點嫌棄地皺皺眉:“你這是要甜掉我的牙啊。”

話是這麼說,他這會兒高興還來不及呢。

林萊也高興地將那三枚銅錢收了起來,順便她還又多了個小目標,即攢出自己的銅錢劍來。

還有就是她有點想吃鹹豆腐腦,等下次她就去街上買豆花回來自己做吧。

再說秋生那邊,他家裡人都知道他的情況,所以對他想拜九叔為師都沒什麼意見。

就這樣,在一個黃道吉日,秋生就正式拜入了九叔門下,成為他的二徒弟。

九叔也知道秋生的情況,所以秋生入門後,就先教他一些拳腳功夫,一來強身健體,二來以後遇到什麼情況,他還能有能力逃跑。

還彆說,秋生學起武藝來,倒是學得很快。

林萊暗自點頭,覺得秋生這也不是沒有除了臉皮厚外的可取之處麼。

她先前隻是半真半假地嫉妒下秋生,現在她完全沒有這種心理了,而且她和秋生的進度不同,她到冬天時就進入到了“傳度”階段,也就是她可以學道法和道術了。

道法先不說,道術方面,九叔最擅長的是以符籙驅鬼鎮邪,像是林萊以前就讀起來的《萬法歸宗》這本書中,就記錄了各種符籙秘術,九叔也時常翻閱這本書以溫故知新。

林萊現在就能正式接觸這一道了,她對此也很感興趣。

林萊還隱約記起來,她在《聊齋誌異》那個世界時,就能畫符,不過並非這種正統符籙,而是裂字成符好像,這個道術還是《聊齋誌異》中的一個高人教給她的。

這高人是誰呢?

因為那個世界的記憶較為模糊,林萊一時間沒能想起來。

一直到第二年春天,林萊才觸發了進一步的關鍵詞。

彼時,湘西鬨僵屍,林萊跟隨她師父前去助陣。

在那邊遇到了四目道長召喚來的另一個幫手,他的鄰居,一休大師。

林萊一瞧一休大師,腦海中冒出來的第一個詞竟然是“燕赤霞”*(注1)。

啊,這下子林萊就觸發了連環記憶,從燕赤霞想到了《倩女幽魂》,再想到了《聊齋誌異》和她所在的那個世界,進而想到了她當時就遇到了燕赤霞,裂字成符術正是對方傳授給自己。因為那個世界,她備受陰陽眼困擾,沒有保命之法,在一次遇到燕赤霞後就求他給想個辦法。

想起這點後,林萊隨後就想起了更多那時候的記憶,其中包括她那時候的家人、愛人和奇遇。說起來愛人來,她那時候的愛人馬介甫乃是一個狐狸精來著。

就是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沒有狐狸精了。

林萊覺得無論是她師叔四目道長,還是一休大師都見多識廣,就想問問他們這個問題。

哪想到他們倆隻顧著鬥嘴了,一直到了飯桌上,兩人還在較勁。

本來嘛,他們倆較勁就較勁了,林萊是管不著,可是——

林萊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倆筷子你來我往下,半盤子臘肉就那麼竄出了盤子,往外飛去。

林萊:“!!”

林萊這下子忙出了殘影,才在臘肉落到地上前將它們全都接到碗裡。

接著,她對著師叔和一休大師笑得格外燦爛:“我說啊,珍惜食物這個道理,兩位大師不會不懂吧!”

微笑再微笑。

四目道長:“!”

一休大師:“!”

他們倆連連點頭,還老實了起來,珍惜地吃起了這次飯菜來。

當然,一休大師是吃素的,他是和尚來著。

被這麼一鬨,林萊就忘記了問狐狸精的事了。

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嗎?

這個世界確實是存在著狐狸精的,林萊之後還自己遭遇到了。不僅有女狐狸精,還有少有的男狐狸精,對方還意圖上演“羊愛上狼”,不過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再說這次的僵屍。

這還是林萊第一次遭遇僵屍,她是說參與到僵屍圍剿戰中來。

根據九叔的說法,他們這次遇到的僵屍乃是跳僵,比一般二般的僵屍都要厲害一些,甚至這次的僵屍因為吸收了滿月時的月光精華,還有受害者們的血液,差一點就要變成飛僵了。幸虧是差一點,不然他們幾個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林萊這次還貢獻出了她的指尖血,還因為不太有經驗,一次不成,第二次她狠狠咬了一口指尖,才擠出來血來,這就導致她那根手指現在還疼著呢。

林萊為此可是把這次的僵屍狠狠記了一筆,她還為此想著要研究下克敵的手段。

這個過程中,林萊的思路還跑偏了,她竟然想起《植物大戰僵屍》了。不過仔細想想,僵屍主要怕的還真就是太陽精華,所以想《植物大戰僵屍》裡的向日葵,也沒什麼毛病。可惜這個世界是沒有這種奇幻植物的,更彆說豌豆射手什麼的了。再有一個,僵屍是有實體的,他怕物理攻擊,像是子彈、炮-彈這些對他是有用的,甚至於普通僵屍在炮-彈面前,隻有被炸飛的份。

僵屍要是會說話的話,肯定會來一句:“時代變了!”

但炮-彈這些林萊就彆想了,她不能搞來,可這是一個思路啊。

反正折騰來折騰去,林萊想到了以糯米做彈-藥,再佐以符籙加持,至於器械嗎?林萊剛開始想到了釘槍,後來她又覺得不痛快,便想到了暴雨梨花釘。

就是這暗器難弄,不過沒關係,她這本就是實驗性質,搞成功了那都算是意外之喜,就算失敗了,也當是積累經驗了。

這積累經驗中包含了符籙方面的。

林萊在這方面很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缺悟性,因此符籙成功率還蠻高的。

其中,攻擊性最高的雷符,她現在也能十張中成功四張,這已經很不錯了。

由此可見,能直接手搓雷的大師伯石堅多牛逼。

林萊進一步打聽了下,才知道大師伯會五雷正法,是直接由祖師爺親傳的,而且他們那一代中隻有大師伯一個人被選中了,這似乎也是一種潛規則,也就是一代中隻有一人會五雷正法。到了下一代,也就是林萊這一代,還沒聽說有誰被選中,成為茅山派的天選之子呢。

林萊若有所思。

“師父,我能向祖師爺自薦嗎?”

九叔聞言挑挑眉:“你可以去試試。”

林萊琢磨了下她師父這語氣,覺得他鼓勵成分還是居多的,於是就再下次供奉祖師爺時,默默在心裡提了提這件事。

林萊她這麼做的誠心誠意值還是不低的,看她這次供奉祖師爺的貢品,是最摩登的點心之一,中西結合的咖啡奶糕。

她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嘗嘗味呢,就給祖師爺先品嘗了。

結果,林萊沒能等到祖師爺顯靈。

她像模像樣地思考起來原因來,秋生湊過來,嘻嘻哈哈地說道:“寶妹,是不是祖師爺沒見過這種點心,不知道該怎麼下口啊?”

林萊:“唔——有道理啊!”

秋生:“啊?”

林萊還想起去年她供奉給祖師爺的西洋糖摩爾登糖,當即就說:“看來我得另呈告書一封,呈報祖師爺這何為咖啡,何為摩爾登糖了。”

秋生好奇地問:“什麼是摩爾登糖?”

林萊有些遺憾地告訴他:“就是一種西洋糖,我以前有一罐子,可惜現在都吃光了。等下次有機會,我再搞點來給你嘗嘗。”

秋生頓時笑著說:“那就謝謝師姐了。”

林萊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林萊隨後還真寫了封告書,還用了她師父的印章——她現在還沒有資格擁有自己的印章——然後呈報給了祖師爺。

當然,林萊並沒有希望祖師爺收到了告書就顯靈,她隻是覺得這是一種敬愛祖師爺的行為,看能不能提升下祖師爺的好感值麼。至於五雷正法,這種道術放在這兒實在是超規格不假,不過她也不是一定能要學會它的,畢竟她師父傳授給她的道術,就目前來看還是夠用的。還有一個方面就是修道修道,修的可不止道術呀。

還要修心才行。

最後就是她的第三隻眼,她還沒有研究透呢。

嚴格來說,她的研究有點停滯不前,主要原因還是迄今為止,它就出來過一次,這讓她怎麼進一步研究嘛。

就這樣,時間來到了第二年。

這年夏天,文才流浪到了西蕉鎮,九叔看他孤獨無依,就將他領回了家,就這樣文才成了九叔第三個徒弟。

他們三個,年齡最大的是文才,他比秋生大一歲,而秋生又比林萊大三歲。

不過論序齒的話,林萊就成了大師姐,秋生第二,文才第三,正好和他們的年齡反了過來。

這其中又以文才的身世最為悲慘,他早早失去了父母,原本跟著叔叔生活,可叔叔娶妻後,嬸嬸就覺得他是個拖油瓶,攛掇著他叔叔將他給趕出去。原本文才的叔叔還有些不忍心,但今年他嬸嬸懷孕了,為了自己的孩子,叔叔就狠下心來,將文才趕出了家門。文才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力氣也不大,最後隻有漂泊無依地來到了西蕉鎮,彼時他瘦的不成形了都,也不知道多久沒好好吃頓飯了。

所以在林萊他們家,林萊先給他衝了碗雞蛋茶,他都等不及涼一涼,就往嘴裡灌,林萊都阻止不及。

文才就此燙壞了嘴,可他還是舍不得放開手中的碗。

林萊在心裡歎息,面上不顯,隻有在之後每天都多分給文才一個雞蛋。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文才臉上才掛了肉,看起來沒那麼脫相了。

可家裡畢竟多了一張嘴(秋生有家可回,現在他還是在他家吃飯居多),還是個半大小子,林萊頓時就有了緊張感。她這個月已經是第二次抱著她的錢罐罐們數她的小錢錢了。

是的,錢罐罐們。

她現在不止一個錢罐罐。

隻是錢罐罐裡大部分都是銅子兒,大洋隻有那麼一串。

看來她得想辦法再存點錢和糧食以備不時之需了,從另一方面來看,家裡多了個人,也能幫著家裡分擔點家務了。林萊最希望文才分擔的家務,就是做飯,她還迫切希望文才能點亮這方面的才能,為此她還蠱惑挨過餓的文才,說廚師什麼時候都不會餓死的。

文才覺得很有道理,他就開始朝著這方面努力。

林萊呢,在修習之餘,還是養她的德禽,還有管她的菜園子。

這會兒又是夏天,她還搞了點水產。

她之前和村裡的小屁孩們自詡是河神娘娘之女,就說過河水對她很有親和力,她常常能逮到大魚,這話並不算假。現在呢,林萊翻遍了她爹的書,又找到了留魚法,就更是如虎添翼,常常在萊河,她的母親河中有所收獲。這其中她弄到的漁貨,大部分都賣了出去,剩下的那些才留著自家吃,或者送給蔗姑他們。

林萊這天,就給蔗姑送去了半框魚,還有兩斤芋頭。

蔗姑家裡還有委托人,林萊沒去打擾,而且她看她們也不想外人去打擾。

等到委托人悄悄地離開時,林萊才透過窗戶紙瞧見個影兒,見那位太太珠光寶氣的,隻是看她背影,都讓人覺得她帶著揮之不去的愁苦。

蔗姑走過來,見她有點好奇,就悄悄地說:“那是某家的大房太太。”

林萊意會了這句話,可又沒完全意會得了。

蔗姑摸摸她白白淨淨的臉,幽幽地歎了口氣,“我們寶妹不需要懂這些啦。”她也立刻轉移了話題,還恢複了一貫的活潑開朗:“我前天看中一個發夾,覺得你戴著肯定好看,就給買了下來。過來過來,我給你戴戴看。”

林萊從善如流道:“哦。”

蔗姑便拉著她,去了自己的臥室。

而那位大房太太呢,她丈夫近日就要娶第四房姨太太了,這位大太太就有點病急亂投醫了。雖說確實有那樣的秘法,可蔗姑並不會,她隻想著這位大太太不要太鑽牛角才好。當然,更可恨的還是她的丈夫,花心濫情,早晚得花柳病嘎掉。

蔗姑在心裡咒完臭男人,才心情好了點,她又看看自己的寶貝寶妹,看她花骨朵一樣,清香可愛,心情才徹底好轉了起來,忍不住叮囑了她句:“寶妹,聽乾媽的,隻有像你爹那樣的男人才值得依靠。”

林萊眨眨眼,似乎懂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隻是她現在已經是道士了,不談情說愛了。

等等,他們這一派是能結婚生子的,可林萊沒這個意向,至少她現在就沒有,不說彆的原因,她現在也才虛歲十歲啊,隻是個小學生啊,雖然她這輩子並沒有去上學就是了。儘管如此,林萊為了不辜負她爹想要她讀書,然後向上生長的心意,她平時還是沒忘記讀書認字的,甚至林萊還想著等過兩年,她就找機會去學一學洋文。林萊想到這方面,有個原因是她現在很好奇在這種世界,西方的地府是怎麼樣的?是果然存在上帝和地獄嗎?

林萊發散完思維,回過神來,看蔗姑還對她爹癡心不改,就打趣道:“可我爹很難追啊。”

蔗姑立刻附議:“可不是嗎!”

所以她最近就愛上了蘭花情戲班的女武生,嚴劍蘭。

蔗姑還力邀林萊去看人家的戲,林萊覺得蔗姑還真有趣,就跟著她去了。

林萊還想起了蔗姑前一個牆頭那個武生陳嘉藝,如今他所在的震聲戲班在仍舊紮根在南梅鎮,聽說那陳嘉藝脾氣改了不少,那震聲戲班子還算前途光明吧。九叔也挺喜歡這個戲班子的,為此還打算在今年中元節,讓鎮長請震聲戲班子到他們西蕉鎮給鬼唱一場戲,對這個戲班子來說,他們也不算是第一次見鬼了,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嗎。

震聲戲班子:也、也行吧。

這次,知道給鬼唱戲後,震聲戲班子上下還算鎮定,加上還有九叔坐鎮,他們一個個強撐著演完了戲,等謝幕後回到後台,好多人後背全都是汗。

前面,鬼看客們也很滿意,一個個聽話地跟著鬼差們回了地府。

林萊跟著九叔仔細殿後,生怕有哪個鬼留戀人間,耽誤回鬼門關。

等其中一個鬼差,對著九叔點點頭,又說了句什麼,九叔這才鬆了口氣,跟著點了點頭。

鬼差們帶著鬼回去後,林萊就悄悄問九叔:“師父,鬼差說了什麼啊?”她隻能聽到一句亂碼。

九叔:“……我也不知道。”

林萊:“啊?”

九叔解釋說:“隻有吃了泥,才能聽懂。”鬼吃泥鬼吃泥麼*(注2)。

林萊頓時壓了壓舌頭,這是什麼對味蕾不好的設定啊。

九叔看了她一眼,“雖說你現在還隻是個小道童,可往後為師的這部分工作,我看到時候隻有你能接過去。”

林萊已經猜到了他要說什麼,頓時就閉耳塞聽起來,還自顧自朝後台走去:“我去給班主送報酬。”

九叔:“。”

林萊心說:她要接任這份工作也得好多年後了,等那時候需要她吃泥她再吃,現在?他休想騙她去吃泥。

林萊:‘呃。’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反胃了。

等送走了心有餘悸的震聲戲班子,林萊跟著九叔回了家。

今天林萊跟著忙活了一整天,饒是她精力充沛,此時也覺得好累、好困還好餓了。

“爹,你餓不?我去弄點東西吃。就粥怎麼樣?我之前讓文才幫著熬了一大鍋。”這是為了施食給孤魂野鬼,林萊還虔誠地念了《太乙救苦護身妙經》,主要是那段“甘露流潤,遍灑空玄。拔度沉溺,不滯寒淵”。

九叔:“行。”

這時候文才聽到聲音,睡眼惺忪地走了過來,說道:“師父,師姐,你們回來了。對了,剩下的粥都讓我給喝了。”

林萊瞪大眼睛:“‘都’?”

九叔有些心梗:“怎麼沒把你肚皮撐破。”

文才連忙說:“我有給你們留了幾塊煎餅,就在灶上放著呢。”

這還差不多。

林萊又讓文才去煮點面,等面好了,她和文才將面和煎餅端進了堂屋。

林萊接著去喊她爹出來吃飯,等找到九叔時,他正在盤點冥幣,旁邊的爐子還點起了火。

林萊有點不解:“爹你乾嘛啊?”

九叔說道:“要燒冥幣給那幾個鬼差。”

林萊正要“啊?”,就回憶起當時那個鬼差離開前的一舉一動,發現他果然做了個通用的搓手指手勢,頓時黑線,怪不得九叔當時沒聽懂鬼語,就很果斷地點頭了呢。就是他們師徒這不相當於今天給鬼差打工,鬼差他們不給他們師徒加班費就算了,臨走還要向他們師徒討要好處費嗎?這對嗎?

當然,林萊也知道也不是什麼法師,都能有這資格給鬼差好處費的。

九叔這也算是在鬼差那邊,排的上號了。

而鬼差那邊呢,他們拿人手短,以後有事也會行個方便。

就是可憐了她爹這麼浩氣長存的得道高人,也得料理這些人(鬼)情世故。

林萊頓時就說道:“爹,你辛苦了!”

九叔聽這一句話,就覺得美滋滋的,心說她果然是自己的貼心小棉襖。

雖然偶有漏風時,也無傷大雅。

起碼這時候九叔是這麼想的。

林萊呢,她是覺得自己這一天也辛苦了,所以為了犒勞自己還有她師父,她隔天睡醒後,簡單洗漱了下,就去淘自己的存貨了。林萊最終搬出了她的豬油罐,裡面還有一大半白花花的豬油,其實說是一罐,可這罐子蠻小的,容量差不多有半升,饒是如此,林萊能攢下這一罐子豬油也不容易,平時她也很精心地保管這罐子豬油。今天不管了,她要大開豬油戒。

林萊便去喊文才,讓他去米缸裡挖米,“文才,咱們今天就吃豬油拌飯了!”

文才下意識地抹了抹嘴角:“好啊好啊!”

豬油拌飯,簡單粗暴的美味,師徒幾人吃的一般滿足。

秋生也在。

他昨天生怕昨日之事再現,一天都沒敢出門,而且他還給自己身上貼滿了符籙(來自林萊,她這還不是免費的,秋生租用一天,需要支付她一瓶亮妹牌雪花膏,這個牌子本身就是南粵的,旗下產品還有牙粉和發油,在同類產品中稱得上是物美價廉,看林萊現在就常用這個牌子的東西),這麼一來,就算是鬼過來,對著這樣的他也難以下嘴了。

現在中元節已過,還有豬油拌飯的香氣在勾著,秋生就有膽量出門了。

他身上還零零散散貼了幾張黃符,九叔瞧見了就說道:“秋生這軀殼是沒上鎖,能隨意進出,可他身上纏滿了刺啊,鬼來了都無從下嘴。”

林萊聞言則有點遺憾地說道:“我還蠻想看鬼被崩掉門牙的哎。”

她這麼一說,文才就從碗裡抬起頭來,默默地看向秋生。

九叔沒說什麼,可他看起來對這個提議也有點興趣的樣子。

秋生:“…………”

秋生:“你們不要過來啊!”

大家:“哈哈哈哈哈哈。”

一時間,空氣裡充滿了快活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