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妥協(1 / 1)

傅歸荑活了十八年,不是沒有遇見過被人示愛,她們大部分都是女子。

草原女子熱情爽朗,南陵女子溫柔內斂,其中不乏活潑俏皮的,亦或者端莊嫻雅的,她們再放肆也不過是裝作跌倒在她身上,想要親近一二。

這種事情多了,傅歸荑處理起來嫻熟妥善。

當然因為容貌,也有不少男子表現出對她的過度關注。

然而隻要她每次擺出一副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淡,亦或者厭惡那些人便會自動消失,一則是她是身份高貴,二則是男子相戀到底不是件能搬上台面的事。

總而言之,傅歸荑沒有遇見過像裴璟這樣毫不遮掩的人。

傅歸荑瞳孔猛地一縮,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

裴璟的手不知何時移到她腰間,十指縮緊,輕鬆將她半摟在懷中。

他身上的檀木香混雜些許酒味,讓傅歸荑幾欲做嘔。

她千算萬算,從來沒想過沉穩狠厲,殺伐果決的南陵太子竟然會對她動了這種心思,是覺得她新鮮,還是想用她折辱鎮南王府。

無論哪一個傅歸荑都不可能答應。

她本能地雙手抵在裴璟胸口用力一推,然而她全身像是被抽乾了力氣,對裴璟來說無異於蚍蜉撼樹。

裴璟早知道她不會這麼輕易妥協,到底是尊貴的世子,有傲氣風骨,也有魚死網破的勇氣。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有些事總是要雙方互相配合才能水到渠成。

“傅小姐,”裴璟的聲音變得柔和,好像真的是在跟她商量似的:“你是不願意?”

傅歸荑雙眉擰成一團,強忍驚懼,努力克製住紊亂的氣息:“太子殿下富有四海,想要什麼樣的美人都能找到。我自知犯了殿下大忌,願意交出傅家從祖上傳下來的禦馬,控弓之術,幫助南陵,幫助您建立一支強大的騎兵。”

裴璟手底下有一支追雲騎,在北蠻一戰中死傷大半,所以到後來才不得不依靠傅家的騎兵。她知道,裴璟一直想要這東西。

“傅小姐,這就是你的保命符嗎?”裴璟半眯著眼,對傅歸荑更滿意了。

在極端劣勢下還能臨危不懼,甚至主動出擊跟他談判,更能果斷拋出重利誘他妥協。

裴璟說不出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各種複雜的情緒交彙在胸口,最後隻化作一個念頭。

還好她不是真男人,也沒有野心,否則假以時日必成心頭大患,須立即斬殺之。

後面傅歸荑又說了什麼,裴璟已經聽不進去了。

他的眼裡隻剩下她含水的眸子,還有被他碾摩發紅的雙唇,聞著她身上與他不一樣的暗香,眸子越來越沉,身體也像被放了一把火,燒得理智幾乎要化成灰燼。

她急切掏出底牌,向他獻上一切的樣子實在是令他心動,裴璟忽然就不想再忍了。

“太子殿下……”傅歸荑懇求道:“隻要您放過傅家,放過我,這些東西我一定毫無私藏。我也保證鎮南王府絕不會生出異心,誓死……唔。”

傅歸荑的耳垂冷不丁被咬住,腦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回過神後裴璟的舌尖已經鑽了進去。

濕熱柔軟的舌頭此時在她看來像一條奪人性命的蝮蛇,她的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劇烈掙紮著卻無法脫身。

傅歸荑難堪地將頭偏向另一處,而裴璟的手不由分說又把它壓了回來。

感受到束縛腰間的力量減弱,傅歸荑猛地往前一推,尖叫道:“我不要!放開我!”

她轉身,手再一次搭上門栓,咬牙使出力道往外拔。一隻粗壯的手臂比她更快,穿過她的耳側先一步扯開門栓,粗暴地推開傅歸荑眼前的大門。

“傅小姐,你今日若是自己走出這道門,明日南陵大軍就會走出京城。”裴璟喑啞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傅歸荑的心瞬間比外面的雪還涼。她呆愣在原地遲遲不敢邁出一步,委屈地流了淚,喃喃道:“這些還不夠麼?”

裴璟從後面再一次伸出雙臂箍住她的腰,整個人貼上,把人牢牢鎖緊在懷裡,他的頭靠在她頸側廝磨著,嗓音嘶啞:“若是從前,夠了。但是現在,還要再加個你。”

騎兵他要,傅歸荑他也要。

傅歸荑站著打了個寒顫,五指痙攣著想要掰開他的雙手,抬起的瞬間又頹然垂落在身側,不再掙紮。

裴璟見懷中人總算消停了,抽出一隻手,指尖順著她的臉頰往上滑,拂去她眼角的殘餘的淚痕。

“哭什麼,彆怕。”裴璟把人轉了過來。

傅歸荑不願面對他,眼眸微垂,默然不語,她的身體裡似乎還陷入一場戰爭。

一會兒如墜入寒冰,一會兒如烈火焚身,她咬緊牙關,逼退懸在嗓子眼裡的低吟,不肯在裴璟面前示弱。

慢慢地,眼裡染上一層薄薄的淚霧。

裴璟捏住她的下頜,動作輕柔像情人間的撫摸,眼裡帶著笑:“是不是很難受,沒關係,一會兒就好了。”

傅歸荑早就猜中是裴璟給她下的藥,但他承認的瞬間她還是怒不可遏,咬牙切齒道:“堂堂一國太子,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殿下不覺得羞恥麼?”

裴璟心情正好,沒有計較她的大不敬,饒有興味地回她:“這不是什麼下三濫的手段,真的隻是一壺酒而已,不過這種酒隻對女人才會有影響。若傅世子真是個男人,今日必然安然無恙地回到長定宮。”

傅歸荑沒想到天下間居然還有這種奇酒,難怪她明明與池秋鴻互換酒杯還是中招了,起先她還以為裴璟神機妙算,連她換酒盞都能算到。

她指尖微蜷,心道今天自己怕是在劫難逃,左右是一定要被裴璟磋磨一番,不如順他心意,就當被狗咬了。

貞潔這種東西,她遠沒有南陵人那樣在意,隻要能保住鎮南王府,不過是忍一晚上罷了。

她忍住不適開口:“煩請太子殿下派人去長定宮,告訴我的隨從今晚我喝醉了歇在摘星樓,讓他明日上午到宮門口等我。”

裴璟扯了下嘴角,心說你還想著出宮,這七天除了東宮你哪裡也去不了。

但他知道見好就收,傅歸荑現在渾身僵硬,像一把繃直的弓弦,稍微再用力就會斷裂。

裴璟:“好。”

傅歸荑還想在說點什麼,或者再做點什麼,裴璟看出她想拖延時間,有些不耐起來。

他攬在細腰的手臂驟然發力,輕鬆將軟成一團泥的傅歸荑半摟在懷中,強迫地推著她往東宮去。

這是東宮後門不遠處的一座廢棄宮殿,裴璟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就將她帶進了自己的寢殿。

趙清見自家主子把人“請”了回來,十分有眼色將伺候的宮女太監趕出去,自己則站在門外等候差遣。

他剛剛看得清清楚楚,太子殿下眼裡的愉悅難以掩藏,不過傅世子的狀態似乎不太好,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趙清想到了那壺酒,臉色一變,傅世子看上去清瘦孱弱,怕自家殿下第一次下手沒個輕重,趕緊找人去請太醫過來候著。

裴璟進門後扯開黑貂皮鶴氅,隨手仍在地上,又將人扶著躺下。

傅歸荑這時候不僅僅是唇,雙頰也染上不正常的紅色,清淩淩的雙眸此時含著一汪春水,波光粼粼的,看過來能把最堅硬的心融化。

她整個人迷迷糊糊的,下意識在床上來回蠕動,似乎想調整一個舒服姿勢,這無疑是在向裴璟發出誘人的邀請。

裴璟見過冷淡疏離的她,鎮靜從容的她,張揚快意的她,也見過驚慌失措,無奈妥協的她,唯獨第一次見她嫵媚撩人的模樣。

他覺得身體裡這段時間被她惹出的點點星火瞬間連城一片,烈火燎原勢不可擋。

裴璟半坐在臥榻上,俯下身,正準備去攫取那輕微顫動的唇瓣。

傅歸荑覺得渾身發熱,炙熱已經剝奪她所有思緒,她認不出自己在哪裡,也意識不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本能地想找到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當裴璟靠近她時,濃濃的檀木香瞬間灌入全身,讓她無法呼吸。

這是危險的味道,是要遠離的信號。

連日來的驚懼不安讓她的神經早已不堪重負,今日的突發事件又給她的心狠狠敲了一記,她身體無法動彈,可靈魂無一處不再顫抖。

終於,檀木香最濃,最接近她的那一刻,強烈的屈辱感湧上心頭,五臟六腑都在絞痛著,她忍不住吐了出來。

裴璟負手而立站在臥榻邊,他的臉色鐵青,難看極了,嘴唇繃成一條直線,渾身上下散發著冰冷駭人的氣勢。

趙清惶惶瑟瑟彎著腰,指揮者宮女太監們收拾穢物,實際上也沒什麼東西,傅世子嘴裡吐出來的大部分都是酒水。

他用餘光偷偷瞥了眼躺在床上的人。傅世子臉色煞白,眉頭擰出深深的皺紋,一副驚魂不定的模樣。

早就候在旁邊的太醫當即趕過來,隻不過用處卻跟趙清預想的大相徑庭。

太醫伏跪在地上,結結巴巴繞了一大個彎子,話裡話外的意思不外乎一個,傅世子這是被嚇到極致了。

等人再一次退下,裴璟蹙眉注視著傅歸荑,她整個人蜷縮起來,這是一種潛意識的自我保護。

事到如今,他什麼興致都沒了,重重甩了一下衣袖大步流星走出寢殿。

另一邊的鄧意等了一晚上,最終隻等來一個報信的小太監告訴他,傅世子明日會從摘星殿出宮,讓鄧意在宮門口等。

他聽完恨不得立刻把人背回來,但看著門口守著的護衛無奈歎了口氣,像他們這樣被世子帶進宮的人是不能隨意走動的。

鄧意手中的熱茶漸漸變涼,等到天蒙蒙亮時他迫不及待往外走。

衣袖不小心掃到茶盞,摔碎一地。

鄧意心臟驟然狠狠跳了一下,默默念道:“歲歲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