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無我境界(1 / 1)

側腰的疼痛影響到了真田的發力。理論上他是很能忍痛的人,在練習劍道的過程中也不可避免會受傷。但被網球直接砸在腰腹,一旦核心用力就會肌肉疼痛,手臂揮動時也會帶動腰部……真田的節奏還是變亂了。

更糟糕的是,天上又開始下起了小雨。

雨很小,沒到需要停賽修整的程度,落在皮膚上都不會有疼痛感,反而像是籠罩一層水紗,視野變得朦朧起來,皮膚也能感覺到潮濕。

但更要命的是場地。

網球標準場地在沾上水汽後,表面變得更光滑了。因不是積水,隻是附上一層類似霜的水膜,也無法用毛巾清理掉,但腳踩上去就會發現摩擦力驟降,奔跑和變向時需要更多的腿部和核心力量。

原本在經過兩場比賽後,在賽前下雨導致的場地濕滑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場地變得乾燥,不至於影響比賽。但此時又下起小雨,重新變得濕滑的場地就給此時的真田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而亞久津就在此時奮起直追。

他很顯然也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球意外打斷了真田的節奏,並讓真田束手束腳起來。他可不會有打傷了人的愧疚感,反而愈發放肆,在擊球進攻時攻擊性十足。

原本就不擅長的旋轉,在場地濕滑的前提下愈發不受控製,球的回彈也變得不穩定起來。但亞久津不選擇打壓線球。他每一球都打在場內,並且靠近真田的位置,很明顯就是在逼迫真田為了避開被球打中而避讓。

一旦真田猶豫,或者避開,又或者為了調整姿勢改變重心,那麼此時濕滑的場地就會讓真田花費更多的時間去做這些變化,繼而錯過回球的時間。

真田一開始當然是試圖控製自己的核心和重心。但他很快發現,在奔跑時猛地改變重心的難度提升了,核心收緊時被砸中過的地方隱隱發痛,哪怕用意誌力壓過去也對之後的揮拍和發力造成了影響,繼而進一步拖慢了身體的反應速度。

“15-0!”

“30-0!”

“30-15!”

“40-15!”

“1-3,亞久津仁!”

亞久津拿下了他的第一個發球局。

才一年級的真田,難免因為自己的失誤而急躁起來。小雨落在他的皮膚上,仿佛也加重了他的焦躁情緒。他在更換球場時去取毛巾,就聽到仁王說:“深呼吸。”

“教練?”

“你的眉頭皺起來了。”仁王側頭看他,表情不變,帶著一點懶散的笑意,“隻是丟了一局,這是什麼值得生氣的大事嗎?如果你現在無法調整好自己的狀態,變得急躁,想要拉開比分差距,再影響到你的比賽節奏,那才是大事。”

“肚子沒事吧?”他問。

真田按了按自己的腰腹,確認那球沒打中關鍵部位,力度也在接受範圍內——現在的亞久津當然打不出平等院鳳凰在高二時打出的那種將人砸吐血砸到內臟受傷的球。

“沒事。”他應道,又說,“亞久津好幾次打追身球……”

“但他沒有真的瞄準你不是嗎?”仁王側頭看他,“哪怕他真的照著你打,這也並不違反規定。真田,比賽規則裡沒有不能用球打人這一條。”

“其實關西有不少人會選擇攻擊人的打球方式。”狄堂湊過來,小聲道,“他們把這種打法叫做‘暴力網球’。”

“關東這邊,這種打法算是被人詬病的吧。”他說著,看了一眼山吹的方向,“剛才那球打中你的時候,山吹其他人比我們還緊張。”

“那是你見過類似的打法,所以能保持冷靜。”仁王卻笑道,“看看幸村的表情。”

狄堂愣了一下。

仁王沒看他,而是伸手在教練椅的椅背上敲了敲,重複了一遍:“真田,看看幸村的表情。你的部長可擔心你呢。”

什麼叫我的部長啊……真田忍不住壓了壓帽簷。但他還是順著教練的說法看向了幸村。此時的幸村當然已經調整好表情,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麼不同。但和幸村一起長大,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搭檔打球的真田,當然讀懂了幸村對他的擔心和無奈。

是啊,我為什麼要急躁呢?現在的比分還是我占優。而我要在比賽中獲得突破,就不應該去逃避對手的攻擊,也不應該在節奏被打亂的時候想要□□,而是應該……同樣攻上去!這才是他的風格!

見真田調整過來,仁王才接著道:“你剛才感覺到了嗎?從‘其徐如林’狀態出來以後,不能直接進入‘侵略如火’的原因。”

“雖然我可以作出評價,但你才是招數的主人,你的感受最重要。”他指了指球場,“現在這個場地,反而更難進行招數切換了。那麼,再試一試吧,讓你招數之間切換卡殼的關鍵點是什麼,去親身體會,找到問題,再一一解決。”

仁王其實挺喜歡指導立海大的,因為立海大的正選們一個兩個都很聰明,就沒有不聰明的人。

在這種競爭激烈的網球部,沒有足夠的天賦其實是成為不了正選的。

說毛利是“天才”,說幸村“天賦驚人”,但實際上能成為正選的人天賦都很好。所以他不需要去給這些球員摳招式,也不需要去替他們想他們該走的路。他要做的,是幫他們打好基礎,教授他們網球的擊球原理,身體運動的理念,教授他們如何進行自我管理,以及,給他們提供機會,讓他們能夠在適合的比賽裡去感受那總會來的“一縷靈光”。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二次,如果次次都不行……那就讓其他人成為正選吧。

當然,說是這麼說,但仁王執教起來,風格和“自由放任”還有很大的差距。他總是嘴上說著你們自己看著辦,但實際上還是會關心方方面面,先設想了許多種可能的結果。他說著不會替他們想他們該走的路,但因為他現在的學生都是他曾經的熟人,哪怕言語中帶出來的一點信息,都會給學生一種“教練早就想好了我可能怎麼做,隻是想用引導的方式而不想直接灌輸給我”的感覺。

這也是網球部的正選們,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對仁王產生了仰慕或者敬慕心態的原因吧。

“你的‘風林火山’既然是來源於戰法,那麼就應該能融為一體才對。它們不應該是相互隔離開的。”仁王說道。

他可以隻說到“親自體會”為止,但還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注解。於是真田認真地點了點頭,看著仁王的眼神裡帶著尊敬:“我明白的,教練!”

仁王被真田的眼神看得背後浮出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Puri,真不習慣啊……他移開視線,看向了亞久津仁。

已經做好準備的,在剛才上場前還和伴田教練鬥了嘴的亞久津仁,哪怕隔著水霧,眼神都是凶狠的。

這種學生,可難帶得很。仁王自己是做不出伴田教練那樣,在看出亞久津天賦以後就不斷勸說,想儘辦法給亞久津提供機會,就算亞久津堅持退部也還是想辦法讓他去了U17,最終真的讓亞久津發現了自己內心對網球的渴望並且順利將亞久津送上職業道路的事的。

我對立海大這些孩子們的“儘職”,是源於我本身對立海大的感情。仁王非常明白,他或許隻會帶一些學生,而他教授的人中,他也隻會對其中一部分傾注極大的心力。

但這也不錯。

等到這群孩子們有資格進入職業世界,他或許還能“複出”一下,給這些孩子們一些深刻的教訓,這也算是他在這個世界留下的刻痕了。想必會成為一些人的心理陰影吧?

仁王勾著唇。

場上的比賽一時間陷入僵局。真田試圖控製節奏,並且嘗試在融合自己的招式。他做這些需要時間,不斷試錯,於是亞久津借著這個機會去得分。

每當真田因為比分帶來的壓力變得焦躁的時候,他就想起剛才幸村的表情。

還有教練。如果亞久津是教練特地為他挑選的對手,那亞久津能快速學習,能給他帶來壓力,能讓他在這場比賽中精神高度集中,這才是正常的!如果連這種對手都無法泰然應對,那他還怎麼打贏幸村呢!

真田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心情,並且穩定了自己的內心。他在不斷嘗試融合招式的時候,精神力也開始湧動了。在球場上任何錘煉意誌和拷問內心的舉動都是對精神力的“修煉”,而真田還不能感知到自己的精神力,他隻是全神貫注做他要做的事。

比分從3-1到4-2,再到5-3,真田每次都穩住了自己的發球局,又被亞久津在自己的發球局被搶攻回來。為了追球,亞久津可以讓自己直接摔倒在濕滑的球場上,又直接爬起來,不顧膝蓋和手臂的擦傷。而這種舉動,反而打消了立海大的人對他之前有些故意想要打傷真田的不滿。

在球場上有野心不是錯的,對彆人狠對自己也狠的人至少言行若一,擁有著自己獨特的理念。

雨漸漸下得大了,比賽也逐漸到了真田的賽點。而在雨幕中,看到亞久津那雙仿佛野獸一樣眼睛的真田,自然也注意到了亞久津為了追球,為了得分,而受傷,甚至流血的膝蓋。亞久津皮膚很白,傷痕就格外明顯。

是啊,如果想要贏得比賽,那麼就應該不去管那些外界因素,隻執著於比賽才對!

他想要開發招數的初衷,也是為了打贏比賽,那麼為什麼要執著於什麼招式,什麼節奏才屬於某個招數呢?他輕柔打球時自然就可以說這是“其徐如林”,直接用力抽擊改成進攻姿態,那就是“侵略如火”,“風林火山”隻是理念,可以涵蓋進攻,防守,拖延等等各種打法,而不應該被局限在僅有的招式裡。

在想清楚這一點的這瞬間,真田打球的氣勢倏地改變了。

他隱約感覺到身體裡仿佛有什麼類似氣流的東西,貫通了他全身,他握著的球拍,和空中飛舞著的網球。

他仿佛能夠直接感知到球的呼吸,揮拍時的感覺。但在這一刻,他的體能也迅速消耗起來了。

雨幕中亮起了白光,按照網壇人的理解,這是“無我境界”。但實際上就是精神力貫通全身後,知覺和世界法則產生了碰撞。世界法則壓製之下,這個世界是沒辦法打開精孔覺醒念能力的,但是全身知覺被精神力貫通後精孔自然而然打開,又在法則壓製下閉合,繼而產生的擠壓,導致了肉眼可見的白光——

這就是無我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