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昭不明白自己跟他能有什麼好聊的, 但是人家都那麼說了她也隻能點頭應允。
緋隨著談昭的腳步一轉,他也順理成章的跟了上去。
一隻手拉住他,緋的腳步被打斷, 他眼神疑惑地看向許主任。
“人家是單獨聊話, 你跟上去乾嘛?”許主任看緋就像是看見一個傻子一樣。
“哦、哦……”緋這時才反應過來, 他緩緩點了一下頭,隨後看向兩人離開的背影,又開始了神遊天際。
談昭跟著許辭來到了室外, 少了宴會裡那股各種香水雜糅在一塊的異香,外面的空氣都新鮮了不少。
走廊彎彎繞繞, 最後他們來到一個四角亭, 許辭在此停下腳步。
四角亭附近飛舞著不少的仿生蝴蝶,它們的翅膀在漆黑的夜色中散發著瑩瑩白光, 而四角亭下方是水面,水面波光粼粼,倒映著稀碎的月光。
“嗯?”談昭沒想到一隻蝴蝶竟然落在了自己的鼻尖,她伸出手指湊到鼻尖,仿生蝴蝶似乎也懂她的意思,撲棱了一下寬大的蝶翼順勢飛到了談昭的指尖。
許辭回頭便看見這樣的一幕, 黑黝黝的四角裡,黑發少女平舉於眉的指尖處散發著一團微弱的光芒,那潤白的光淺映著她寡淡的眉眼也柔和了幾分。
許辭仔細一瞧,才發現是最尋常可見的仿生蝴蝶。
可在談昭手裡,明明是普通至極的蝴蝶也變得耀眼起來。
許辭雖然厭惡談昭,但他卻也不得不承認談昭確實有一種特殊的氣質,明明她的相貌不算是最頂尖的那一類,可放在泱泱人群裡一眼就隻能先看到她。
“我很感謝談小姐那天找到了我。”許辭誠懇的道謝著, 面上掛著溫柔至極的笑,明明說著最感激的話。但黑暗之中,他的腳步微不可見的往後退了一步。
無形之中,一股清雅至極的玉蘭香味悄然無聲地彌漫在這片空間裡,許辭背後的腺體開始微微發熱。
如果是嗅覺敏銳的Alpha早已被這突然襲來的信息素給迷得失去理智,說不定會提前勾起易感期,哪怕是對信息素不敏感的Beta來說,這股濃鬱的信息素也是致命的誘惑,沒有誰能抵擋住頂級Omega的信息素。
許辭強忍後頸傳來的一陣陣酥意,他就是故意釋放出信息素,想要談昭理智崩潰!
為什麼?
許辭在那天過後的每一個晚上都會夢回那天的情景,睡夢裡濃烈的情·欲一遍又一遍的衝刷著他薄弱的意誌。
每當夢裡出現了那道清瘦的身影,他就像是失去廉恥的蕩·婦,禮義廉恥全都沒有,自己主動貼了上去,甚至忍住心理上強烈的折辱,一遍遍懇求著女人標記自己。
明明隻是一個陌生人,自己都能丟掉所有尊嚴,跟個畜牲一樣大腦隻剩下本能,隻為了平息自己身體的波動。
可每次,女人隻是用那雙冷淡到激不起半點情緒的黑眸淡淡掃過他,然後一次次拒絕。
這對於高傲的許辭來說,無疑是巨大的羞辱,把他身為頂級世家繼承人的驕傲來回摩擦在地面。
許辭每次都會在夢裡被那滅頂的欲望給整得崩潰大哭,然後午夜時分醒來,汗不僅浸濕了他的枕頭,還有他的床單……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自己要受這惡心的發·情期控製!憑什麼她能像個正常人一樣!
他恨自己身為Omega卻不得不擁有讓人發嘔的發·情期,他也恨極了談昭的冷靜與置身事外的漠然!
他拿自己的身體當作籌碼試圖拉談昭下水,等談昭真正失去理智後對他做的一切將會使她自己萬劫不複。
比談昭動作更快的肯定是他藏著袖口處的槍。
帝國法律明確規定:一切違背Omega意願實施的標記行為將會對加害者處以帝國死刑第條——無原則槍斃!
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一名Omega一生隻能接受一名Alpha的信息素,一旦被完全標記,他以後的發情期都隻能由那個Alpha來解決。
可是,對於Alpha來說,他們並不是隻能標記一名Omega,按照理論來說,他們隻要不怕“精?儘人亡”,想要標記多少Omega都是可以的。
信息素的選擇是雙向的,可面對的枷鎖卻是不一樣的。
有不少Omega被渣Alpha騙了標記,一生隻能受他控製,除非他死亡,留存在腺體內的信息素徹底消散,Omega才能重新獲得自由,尋找下一個Alpha伴侶。
帝國十分“人性化”地考慮到了這一種情況出現,頒布了這一條法規。
而帝國頒布這條法規的目的僅僅隻是為了安撫還未有被標記的Omega,考慮到Omega的生育率,頒了個看似光偉正大實則毫無用處的法規。
而這條法規自從成立開始,便極少被人啟用。
難道世界上很少有Omega是被強行標記的嗎?
不、不、不。相反,每日都有慘劇在重複上演。
那為什麼法規用不上呢?
因為Omega一旦被標記,他的身體本能會欺騙身體意誌,原本對Alpha產生厭惡情緒的Omega在標記完成的那一刻,本能會告訴他,這是他“深愛”的Alpha。
他的眼裡就隻會剩下那個Alpha,甚至會對他產生極強的依賴性。
就如同雛鳥第一眼母親定律一樣,Omega這個鐵律也一直存在於他們的基因裡面。
到了那個時候,哪怕這條法規存在,Omega也不會同意Alpha去死,Omega會從被迫變成“自願”的。
所以這條法規隻適用於Alpha行事未遂的時候,Omega還沒有失去自己意誌,他們當然願意啟用這條法規來製裁惡徒。
或者,還有一種極其特殊的情況存在。
Omega自願申請割除腺體,失去腺體控製的他們脫離了信息素的控製,他們會重新獲得短暫的自由。
他們會重新啟用這一條法規,這是一條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之路。
為什麼會是短暫的自由呢?為何會玉碎呢?
因為一旦有Omega做到這種地步,那他離死也不遠了。
沒有腺體存在的人類五感會逐漸褪去,嗅覺、味覺、視覺、聽覺、觸覺逐一離開,到最後,隻留下一具空蕩蕩的軀體,哪怕那個人還活著,他也隻是成為一具活屍。
與其思維被禁錮在一具軀殼裡,不如徹底解脫。屆時,死亡會成為他們唯一的選擇。
當然,帝國是嚴令禁止Omega割除腺體的,這一項手術在帝國被列為違禁行為,沒有人敢私自為Omega切除腺體。
一經被發現,所有知情者全都被處以死刑。
帝國寧願Omega渾渾噩噩的度過一生,也不願他們徹底覺醒意識來抵抗這本就不合理的現實。
而許辭比彆人先一步清醒過來,但是他無法改變自己性彆基因的。
但他又厭惡Omega的本能,抗拒成為一個沒有自己思維的愛·欲傀儡,一想到自己任由其他人支配,他寧願死去。
但是他又是聰明的,他深知改變不了規則但是可以利用規則。
他要談昭眼裡染上和他一樣的惡心欲望,他要談昭重複他的痛苦,更要她死!
他這幾天一直在想,是不是等談昭死了,他就不會在夢裡夢到她了?
也就不會存在一個把他所有狼狽、不堪、卑微的一面全都納入眼簾的人。
陰暗的想法在黑暗裡滋生,濃稠的惡意無限上升,但他表情絲毫沒有變化,清淺的微笑卻也是撒旦的微笑。
隻要談昭動了一步,他發誓,他的子彈會先一步擊穿談昭的頭顱。
他的計劃可以說是天衣無縫,隻要一個人受信息素的控製就會踏入他設好的圈套。可惜,他面對的是談昭,談昭是信息素絕緣體。
談昭甚至都沒有聞到空氣之中沁鼻的玉蘭花香。她眼神疑惑地看向許辭,他到這裡就講一句話就不說了?
……
一分鐘過去了。
耽誤她時間?談昭心裡揣測著自己是否要開口,打破這有些詭異的尷尬的僵局。
許辭微笑了一分鐘,也靜靜等候了一分鐘。
結果談昭沒有任何舉動,她臉上甚至都沒有浮現紅暈,與他的距離都保持著禮貌的五步間隔。
談昭看向他的眼神滿是不解,仿佛在詢問他怎麼沒有動靜了。
啊啊啊啊啊啊,談昭不動,他怎麼進行下一步!
她不按邏輯出牌啊!
許辭有生之年終於遇到了自己的命定克星——談昭。
許辭完美的笑容面具出現一條裂縫,所幸,深沉的夜色幫他遮掩住這些許的異常。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啊……”短促的驚呼響起。
兩人同時開口,談昭剛開口的一個字就被許辭異常的動作給打斷。
許辭四肢突然酸軟,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前摔去,如果沒有人接住他,那張淑麗絕美的臉蛋絕對要破相。
談昭作為人道主義方面的修養,還是上前順勢撐住了他的肩膀,勉強穩住他的身體。
她總不能任由人家在她面前摔成狗吃屎,否則,她也對不起許主任給她的那500貢獻值啊!
“糟糕,我信息素抑製貼好像壞了。”許辭惶惶可憐的表情配上驚慌無措的語氣,仿佛那個信息素抑製貼不是他自己故意搞壞的一樣。
按道理來說,成年的Omega不需要貼信息素抑製貼,他們可以完美的控製住信息素的流動。而剛成年的許辭前不久還經曆一場幾乎要把身體掏空的情·熱,關鍵是他沒有及時得到標記,使情況更嚴重了。
他的信息素到現在都還沒有得到完全的控製,隻要情緒一激動信息素就會彌漫,就像是個行走的春·藥包。
隻有將信息素抑製貼貼在他的腺體上面,才能遮住時時刻刻到處散發的信息素。
許辭如綢緞般的綠發落在談昭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臂上,縷縷發絲掃過白瓷般的肌膚,輕微的癢意讓她不適的皺起眉頭。
許辭被談昭扶穩後又開始激烈地推搡著談昭,試圖拒絕著談昭的靠近,害怕自己的信息素會引起她的失控。
可藏著袖子裡的另一隻手卻已經慢慢扣動起扳機。
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談昭眼底清明的可怕,甚至他清晰地看到了她微微皺起的眉頭。
不是,自己跟她接觸有那麼讓她難堪嗎!許辭感覺自己受到了更大的侮辱。
“你可以不用擔心,我不會受到信息素控製,我是信息素絕緣體。”
談昭看見許辭完美的臉上浮現著靡麗的紅暈,可眼神卻驚恐地看向自己,似乎擔心她會對他實施某種行為。
談昭為了自己的清白還是要解釋一句的,否則,她就要被人家當成變態了。
什麼?
聽到談昭輕描淡寫的這句話的許辭懵了一瞬,大腦直接空白,連接幾秒後大腦才重新啟動。
“你說你是信息素絕緣體?”許辭再一次確認著。
看見談昭點頭,他終於明白自己費儘心思的計劃為什麼對她沒有用了。
看來今天是殺不成了,許辭指尖微微摩梭著袖口裡冰涼的金屬,他遺憾鬆手。
“不動手了嗎?”
談昭輕到仿佛沒有聲音的一句詢問卻如一道轟天大雷落在許辭耳邊。
他抬頭驚愕地看向旁邊還扶著他的談昭,青綠色的瞳孔緊縮,左手瞬間搭上扳機。
談昭知曉他的一切動作,但她還是沒有偏頭看向他,她挺立如玉的側顏在月光的投射下顯得越發清冷。
她一直都知道!
談昭輕輕一笑,眼裡的冰涼卻無法遮掩。
“如果我是您的話,在碰到扳機的那一刻就會開槍,而不是給敵人聽到異常。”
她還在輕輕鬆鬆地跟許辭討論著手法問題,仿佛許辭要殺的人不是她一樣。
她好心地將許辭攙扶到亭子的座位上,許辭無力的依靠在金屬的長椅上,他骨感極佳的手指緊攥著金屬機身,指尖的嫣紅似乎都能滴出血來。
比起內心的震撼來說,他更警惕談昭下一步的動作。
是趁他現在沒有反抗能力進一步殺人滅口?斬草除根?
“放心,我不會對您怎麼樣的。”談昭微垂眼簾,低眼看著身體緊繃的許辭。
“畢竟您還是許家嫡子,今日宴會的主人,如果我真對您下手了,今日這許家我是半點都走不出去呐。”
談昭將目光投放到半空之中如同午夜小精靈般的仿生蝴蝶,她圓潤亮黑的瞳仁照映出點點白光。
誰能想到呢?一堆小小的毫不起眼的仿生蝴蝶全都是攝像頭,時時刻刻監視著她的舉動。
如果她先動手的話,這些蝴蝶都會將實時錄像投放到許家家主那裡。而她將會被以極其正義的借口抓起來,餘生縱享牢獄生活,說不定還會一步到位,領先彆人數幾百年先一步去見創世神了。
果然,沒有免費的晚餐,談昭最遺憾的是自己都還沒有吃上幾口就被許辭喊來這裡了。
什麼都沒撈到還要面臨生命危險。
痛!太痛了!
談昭從來沒有期盼過自己的狗屎運氣,但她沒想到自己好心救人也會招來一個煞神,她絕對是今年的最大冤種。
談昭並沒有詢問他為何要殺自己,反正依照他的性格也不會說出真話。短短幾次的碰面,談昭已經把許辭的性格摸透了。
“我已經給許主任發消息了。等一下她就過來,對了,記得下次要殺我的時候,要先把自己的尾巴藏好。”
生活在貧困區摸打滾爬這麼久的談昭第一見到如此稚嫩的手法,說不定就連談母的開槍速度都要比他快。
她晃了晃手腕處的光腦,說完這一句話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被微風掀起的裙角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
許辭愣愣地看著談昭就這麼離開了,被談昭神來一手給傻眼到的他根本說不出任何的話。
談昭並沒有打算重新返回宴廳裡了,她想要回去了,這裡不適合她這種老實人。
她苦惱地想著,似乎自己的冰箱裡面還有一包包裝花花綠綠的速食泡面,好像快要過期了,剛好今天晚上回去解決了它。
談昭唯一擔心的是,喬治那隻傻狗不會因為肚子餓就把它吃了吧。
談昭停下腳步,認真思索著這一可能性。
……淦,99%的可能性,唯一的1%不可能性是因為它無法用爪子泡泡面!
但是,它為什麼一定要泡泡面呢?它直接生吃也行,反正它又不挑的!它甚至連外面的那層塑料包裝都能吞下!
談昭腳步加快,試圖在狗子餓前搶回那包泡面。
……
蜿蜒曲折的回廊每十步屋簷上就掛著一個紅燈籠,每百步內必有一個歇腳的小亭,無數次重複的景色會讓人產生原地踏步的錯覺。
夜色沉沉,清風徐徐,電子蟬鳴聲在這幽靜的環境裡格外響亮。
美嗎?談昭已經在這裡繞了十幾分鐘了。
“是嗎?”一道帶著嘲弄之意的詢問隨著清風一起傳送到談昭耳邊,瞬間打破了這平靜的表面。
“……”一時之間,談昭不知道自己是退還是進,怎麼一個兩個都喜歡來到這裡聊悄悄話啊!
低沉的男音聽起來有些耳熟,談昭頓在原地,正當談昭思索著是哪位認識的兄弟時,那人身形一轉,皎潔的月光灑在那個人身上。
等真正看清那人相貌,談昭瞳孔倏地一縮。
西裡爾·卡佩!
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