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陳情書(八)(1 / 1)

第8章

40.

春蓬劍不愧為上古神器,它讓師姐得償所願,成為宗主的關門弟子,不僅有宗主和各個長老傾囊相授,宗門內凡是於修煉有益之事物,也皆師姐由先得,師姐不要的才會依序下分。

如此優待,卻無人妒忌。

他們說春蓬和重葵是相互製衡的正與邪,兩劍注定有一死戰,若春蓬勝,重葵封劍,自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各大仙門便可借著這股東風,徹底剿滅邪祟魔障,得以天下百年盛世。

反之,若重葵勝,春蓬封劍,則正道無望,到那時必將邪魔肆虐,生靈塗炭。

而師姐是曆代春蓬劍主中最年少的,亦是修為最淺的,即便有幾分天資,也難與先人媲美。於仙門正道而言,師姐若能如前宗主那般與重葵劍主同歸於儘,使得這兩件威力無窮的上古法器雙雙封劍,那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在那些人眼裡,師姐拿起春蓬劍的瞬間,就注定了必死的結局,所以他們有時看師姐的眼神,充斥著冷漠的悲憫與惋惜。

師姐不在乎,可我不甘心。

要是我能先一步找到重葵劍,把它藏起來,帶進棺材裡,豈不無人能與師姐為敵?

師姐知道我這麼想,取笑我天真。宗門之所以把春蓬劍隨意丟在後山龍洞裡,就是因為除命定的劍主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那把劍,我若真的能把重葵劍藏起來,那要與師姐一決生死的人便是我了。

“命定”二字更令我不安。

可我隻能求師姐,要真有那一日,還是保命要緊,灰溜溜的跑回家也不丟人,君子報仇三百年也不晚。

我覺得我這話挺有道理的,畢竟師姐死了,春蓬一定會封劍,隻剩重葵在這世間猖狂,倒不如讓師姐躲起來,潛心修煉個三百年,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待我一板一眼分析完,師姐讓我滾遠點。

我不禁感到悲哀,甚至恨她太有骨氣,換做我……

難怪春蓬不選我。

41.

永夜的風雪仿佛永無休止。

細密的雪花被風裹挾著,像一陣渺茫的青煙。

我沒辦法沉心靜氣,混亂的內息在五臟府裡東衝西撞,簡直快要撞碎我的內丹。

猩紅的血液從指縫中溢出,滴滴答答的落在皚皚白雪中,我強忍著痛,掙紮著爬起身,一步步陷入已然有些冷凝的雪地裡。

在我踏出幽禁之地的瞬間,近百顆黑白分明的魚眼睛一齊衝破了厚重雪層,懸在半空,將我圍攏。

真是萬眾矚目。

我抬起頭,盯著其中一顆魚眼睛,我知道師姐是可以透過這顆眼睛看到我的。

可師姐能不能聽到呢。

我沒力氣了,管不了那麼多了,躺在雪地裡,望著滿天的魚眼睛,一遍遍低喃。

“阿檀……”

“我要親眼去看看……”

42.

和玹嬰相關的回憶都是快樂

的回憶,其中很多是膚淺的快樂。

玹嬰的身體很漂亮,細細的骨頭,柔軟豐盈的血肉,仿佛一透到底的雪白,偶爾也會泛起潮濕的紅暈。

在人前,我把她視作誤入歧途的孩子悉心教化。

可人後又是一副樣子,她完全掌控我的所有,真正像一個發號施令的魔族聖女,讓我知道那片刻歡愉原來可以上癮,肌膚相貼的深擁是如此使人陶醉。

“玹嬰,怎麼辦,我被你帶壞了。”

“話說八道,你本來就壞。?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玹嬰是天才中的天才,術法修煉如此,洞察人心亦如此。

“鬱潤青,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

“仙門正道,各個自詡心懷蒼生,裝也要裝的大愛無疆,你不一樣,你隻喜歡漂亮的。”

“冤枉,我對你可不是見色起意。”

“我不漂亮,你會注意到我嗎?那天你一進來,我就一直盯著你,鬱潤青,你知不知道,你看彆人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可是看到我……”

我忍著笑發問:“看到你怎麼樣?”

玹嬰一本正經:“眼睛大了一圈呢。”

“知好色則慕少艾,人之常情,這也不算壞吧?”

“好呀!承認你好色了吧!”

“哪有,我承認你漂亮而已。”

玹嬰聽我這樣說,好得意,頭往旁邊側了側,用指尖將淩亂的碎發勾到耳後,然後戳著自己的臉頰,拿餘光覷著我說:“嘴這麼甜,允許你親親我。”

我目不轉睛的盯著她:“親哪裡?這裡?”

和玹嬰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無比平常,平常到好像會就這樣稀裡糊塗的度過此生。

以至於我用了好久時間才接受她真的將我徹底拋棄。

我想她或許不再喜歡我了,又怕回到那暗無天日的鎮魔塔,所以隻能用這種方式悄無聲息的離開。

沒關係。

我不怪她,我嘗試接受。

可無論如何我都不肯相信靈姝那番話。

玹嬰分明說過,她最恨魔修,她從前隻是不得已,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地方。

我一定,一定要親眼去看看。

43.

“此結不解,定會生出心魔,依我看……”

“聖上那邊已經派人來過兩次,她若真有個好歹,宮裡頭的那位不會輕易罷休,我們倒不好為了這點小事和朝廷交惡。”

“是啊,鴻禧那邊也沒法交代,這好歹是他唯一的徒弟。”

“宗主以為呢?”

我雖昏昏沉沉,但也聽得出來說話這幾人是宗門裡掌管各項事宜的長老,其中最年輕的也有百歲了。在他們面前,師姐這個代宗主根本就是空有虛名,每次都把話說儘了才問宗主怎麼想。我討厭這些長老。

過了好一會,終於聽到師姐的聲音。

“她去見那魔女一面就能化解心魔嗎。”

“應是如此。”

“那便去吧。”

師姐的聲音是冷的,淡漠的,不起絲毫波瀾的,像見慣了屍首的仵作,緩緩割開腐爛的皮肉。

我呢,連屍首都不如,屍首再不濟有勇氣死不瞑目,我卻揣著一肚子的心虛膽怯,連眼睛都不敢睜。

師姐,阿檀,嶽觀霧。

她在我身上用過禁術尋往生,對於我和玹嬰之間發生的種種,猶如耳聞目睹。

她最厭此等事,想必很不情願見我,從前我倒還能耍耍無賴,胡攪蠻纏,如今卻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可惜沒有地縫,隻好閉眼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