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40.
春蓬劍不愧為上古神器,它讓師姐得償所願,成為宗主的關門弟子,不僅有宗主和各個長老傾囊相授,宗門內凡是於修煉有益之事物,也皆師姐由先得,師姐不要的才會依序下分。
如此優待,卻無人妒忌。
他們說春蓬和重葵是相互製衡的正與邪,兩劍注定有一死戰,若春蓬勝,重葵封劍,自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各大仙門便可借著這股東風,徹底剿滅邪祟魔障,得以天下百年盛世。
反之,若重葵勝,春蓬封劍,則正道無望,到那時必將邪魔肆虐,生靈塗炭。
而師姐是曆代春蓬劍主中最年少的,亦是修為最淺的,即便有幾分天資,也難與先人媲美。於仙門正道而言,師姐若能如前宗主那般與重葵劍主同歸於儘,使得這兩件威力無窮的上古法器雙雙封劍,那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在那些人眼裡,師姐拿起春蓬劍的瞬間,就注定了必死的結局,所以他們有時看師姐的眼神,充斥著冷漠的悲憫與惋惜。
師姐不在乎,可我不甘心。
要是我能先一步找到重葵劍,把它藏起來,帶進棺材裡,豈不無人能與師姐為敵?
師姐知道我這麼想,取笑我天真。宗門之所以把春蓬劍隨意丟在後山龍洞裡,就是因為除命定的劍主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那把劍,我若真的能把重葵劍藏起來,那要與師姐一決生死的人便是我了。
“命定”二字更令我不安。
可我隻能求師姐,要真有那一日,還是保命要緊,灰溜溜的跑回家也不丟人,君子報仇三百年也不晚。
我覺得我這話挺有道理的,畢竟師姐死了,春蓬一定會封劍,隻剩重葵在這世間猖狂,倒不如讓師姐躲起來,潛心修煉個三百年,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待我一板一眼分析完,師姐讓我滾遠點。
我不禁感到悲哀,甚至恨她太有骨氣,換做我……
難怪春蓬不選我。
41.
永夜的風雪仿佛永無休止。
細密的雪花被風裹挾著,像一陣渺茫的青煙。
我沒辦法沉心靜氣,混亂的內息在五臟府裡東衝西撞,簡直快要撞碎我的內丹。
猩紅的血液從指縫中溢出,滴滴答答的落在皚皚白雪中,我強忍著痛,掙紮著爬起身,一步步陷入已然有些冷凝的雪地裡。
在我踏出幽禁之地的瞬間,近百顆黑白分明的魚眼睛一齊衝破了厚重雪層,懸在半空,將我圍攏。
真是萬眾矚目。
我抬起頭,盯著其中一顆魚眼睛,我知道師姐是可以透過這顆眼睛看到我的。
可師姐能不能聽到呢。
我沒力氣了,管不了那麼多了,躺在雪地裡,望著滿天的魚眼睛,一遍遍低喃。
“阿檀……”
“我要親眼去看看……”
42.
和玹嬰相關的回憶都是快樂
的回憶,其中很多是膚淺的快樂。
玹嬰的身體很漂亮,細細的骨頭,柔軟豐盈的血肉,仿佛一透到底的雪白,偶爾也會泛起潮濕的紅暈。
在人前,我把她視作誤入歧途的孩子悉心教化。
可人後又是一副樣子,她完全掌控我的所有,真正像一個發號施令的魔族聖女,讓我知道那片刻歡愉原來可以上癮,肌膚相貼的深擁是如此使人陶醉。
“玹嬰,怎麼辦,我被你帶壞了。”
“話說八道,你本來就壞。?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玹嬰是天才中的天才,術法修煉如此,洞察人心亦如此。
“鬱潤青,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
“仙門正道,各個自詡心懷蒼生,裝也要裝的大愛無疆,你不一樣,你隻喜歡漂亮的。”
“冤枉,我對你可不是見色起意。”
“我不漂亮,你會注意到我嗎?那天你一進來,我就一直盯著你,鬱潤青,你知不知道,你看彆人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可是看到我……”
我忍著笑發問:“看到你怎麼樣?”
玹嬰一本正經:“眼睛大了一圈呢。”
“知好色則慕少艾,人之常情,這也不算壞吧?”
“好呀!承認你好色了吧!”
“哪有,我承認你漂亮而已。”
玹嬰聽我這樣說,好得意,頭往旁邊側了側,用指尖將淩亂的碎發勾到耳後,然後戳著自己的臉頰,拿餘光覷著我說:“嘴這麼甜,允許你親親我。”
我目不轉睛的盯著她:“親哪裡?這裡?”
和玹嬰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無比平常,平常到好像會就這樣稀裡糊塗的度過此生。
以至於我用了好久時間才接受她真的將我徹底拋棄。
我想她或許不再喜歡我了,又怕回到那暗無天日的鎮魔塔,所以隻能用這種方式悄無聲息的離開。
沒關係。
我不怪她,我嘗試接受。
可無論如何我都不肯相信靈姝那番話。
玹嬰分明說過,她最恨魔修,她從前隻是不得已,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地方。
我一定,一定要親眼去看看。
43.
“此結不解,定會生出心魔,依我看……”
“聖上那邊已經派人來過兩次,她若真有個好歹,宮裡頭的那位不會輕易罷休,我們倒不好為了這點小事和朝廷交惡。”
“是啊,鴻禧那邊也沒法交代,這好歹是他唯一的徒弟。”
“宗主以為呢?”
我雖昏昏沉沉,但也聽得出來說話這幾人是宗門裡掌管各項事宜的長老,其中最年輕的也有百歲了。在他們面前,師姐這個代宗主根本就是空有虛名,每次都把話說儘了才問宗主怎麼想。我討厭這些長老。
過了好一會,終於聽到師姐的聲音。
“她去見那魔女一面就能化解心魔嗎。”
“應是如此。”
“那便去吧。”
師姐的聲音是冷的,淡漠的,不起絲毫波瀾的,像見慣了屍首的仵作,緩緩割開腐爛的皮肉。
我呢,連屍首都不如,屍首再不濟有勇氣死不瞑目,我卻揣著一肚子的心虛膽怯,連眼睛都不敢睜。
師姐,阿檀,嶽觀霧。
她在我身上用過禁術尋往生,對於我和玹嬰之間發生的種種,猶如耳聞目睹。
她最厭此等事,想必很不情願見我,從前我倒還能耍耍無賴,胡攪蠻纏,如今卻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可惜沒有地縫,隻好閉眼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