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夏萬輝願意去當兵,就是為了夏母,夏芍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
可知道是知道,九年多的朝夕相處,夏萬輝突然就要把人接走,夏芍還是舍不得。
她都舍不得,何況是被夏母一手帶大的承冬。
承冬望著媽媽,沒有說話,眼神裡卻流露出很多東西。
“我歲數大了,眼睛花,小芍你過來看看這姑娘怎麼樣。”夏母沒注意,還叫夏芍。
夏芍暫時壓下情緒,接過那張小照片看了看,“長得倒是跟咱家萬輝般配。”
“是吧?我也覺得挺好看。”夏母眼睛笑眯起來,“就是不知道人品怎麼樣,性格好不好。不過萬輝也不是以前那個愣頭青了,他見過,覺得好,應該差不到哪去。”
夏母絮叨著,又重新拿起信,然後整個人都是一愣。
“舅舅娶了舅媽,會不會有小弟弟小妹妹呀?就跟二立叔叔一樣。”
半夏還在拿著那張照片看,聲音清脆,嘰嘰喳喳像隻歡快的百靈鳥。
夏母臉上的喜意突然就淡了,“應該會有吧。”
“那最好生個妹妹,不要像大強那樣,大強太淘了,還拿蟲子嚇唬我。也不要像二立叔叔家的麗華,麗華跟個男孩子似的,不陪我過家家,陪大強玩泥巴。”
半夏表達了半天自己的想法,才發現夏母臉色不太對,“姥姥你怎麼了?”
“姥姥要走了。”承冬小臉緊繃。
半夏顯然不信,求證地看看姥姥,看看媽媽,又去看姥姥手裡的信。
“姥姥你不能走!我、我不讓你走!!”
半夏從小就愛哭哼哼,可都是委屈地小聲哭,本能地知道怎麼裝可憐,何曾這樣大哭過?
十月裡天已經涼了,她卻哭得滿頭汗,晚上睡著了也抓著姥姥不放。
夏芍過去的時候,夏母正在給她掖被子,眼神滿是慈愛,分明也寫著不舍。
承冬還沒睡,在被子裡仰了小臉問夏母:“姥姥一定要走嗎?”
夏母沉默了半晌,幫外孫也掖了掖被角,“當初舅舅去當兵,就說好了等他有出息,接姥姥去享福。承冬將來有了出息,是不是也要接爸爸媽媽去享福呀?”
小承冬抿了嘴不說話。
夏芍見了,也坐在炕邊,摸了摸兒L子的頭,“不著急,距離你小舅舅結婚還有一個多月呢。姥姥就算要去,也得等小舅舅跟小舅媽結完婚,過過兩個人的日子。”
夏母沒說話,看得出來心裡很是糾結。
一方面她是傳統思想,覺得有兒L子就得跟兒L子過,之前來閨女家,隻是迫不得已。一方面她又的確舍不得女兒L,舍不得兩個外孫,也舍不得那個寡言卻面冷心熱的女婿。
最後她隻是歎了一口氣,什麼都沒說。
半夏是個忘性大的孩子,再大的煩惱,睡一覺第二天起來就好。
誰也沒想到她睡醒了還惦記著昨天那件事,說什麼也不去上
學,要在家看著姥姥。夏母再二保證自己一定不走,等她回來一定能看到姥姥,她才扁著小嘴巴,一步二回頭地離開。
夏母看著兩個孩子走沒影了,轉身回屋。
“這些年我給萬輝攢的錢,你倆給他郵回去吧,郵回去結婚用。”
老太太去炕上開自己的箱子,“他這幾年當了軍官,掙的多,每個月都能郵回來幾十塊。我全給他記著賬,得有差不多一千,夠他風風光光把這婚……?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夏母突然一愣,“錢呢?”
她把箱蓋掀開,箱子裡外都翻了一遍,“我就放在這,錢哪去了?”
這下夏芍跟陳寄北也不用去上班了,全在家幫她找錢。
孫清過來找夏母一起做針線活,見他倆還沒走,也吃了一驚,“這是咋了?”
自從兩個孩子去上學了,夏母白天突然就閒了下來,很是空落。有時沒事做,她就幫孫清看下大強。隻是大強這孩子整天在外面瘋,後來也上學了,孫清乾脆拉著夏母一起做活。
有那衣服需要鎖個邊,釘個扣,她就交給夏母。
後來看夏母做得好,,布料也讓夏母裁了,她隻負責記尺寸,畫樣式,上縫紉機。這麼做衣服她省了不少事,能接更多的活,她按件給夏母錢,夏母也能賺點零花。
老太太哪掙過什麼錢,高興得不得了,還給她繡了個門簾子。
夏母急得額頭汗都出來了,又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
此時不光箱子,整個屋都已經翻遍了,夏芍合上梳妝台的抽屜,“媽你上次看到是什麼時候?”
“沒幾天,國慶小孫剛給我結過賬,我還往裡放錢了。”
“那最近你這屋進來過人嗎?”
“沒有呀,家裡就算來人,也都是去你們那屋。”
夏芍不說話了,反倒是一直沒做聲的陳寄北開了口,“先這樣,中午回來問問承冬和半夏。”
“問他倆乾嘛?”夏母太過著急,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問問他倆看沒看見。”陳寄北淡聲說,“要是沒有,就再找一遍。”
孫清也聽出來應該是有東西不見了,“慢慢找,說不定一會兒L自己就冒出來了。”
事已至此,也隻能讓小兩口先去上班,自己在家慢慢找了,夏母點了點頭。
“你懷疑是承冬動了?”一出門夏芍就問陳寄北。
陳寄北薄唇抿著,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夏芍發現他臉色不大好,不僅冷,而且隱隱透出鐵青,和以往每次生氣都不同。
她忍不住說了句:“承冬不是那樣的孩子。”
“我知道。”陳寄北冷冷道,話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語氣有多生硬。
他喉頭梗了梗,努力想要緩和,“我就是……”就是什麼卻始終說不出來。
就連當初陳父來的時候,他臉色都沒這麼難看過。
也不知道這件事觸動了他哪根神經,夏芍看看男人繃緊的側臉,最後隻能道
:“你彆嚇到孩子。”
“我知道。”這句總算沒那麼硬了。
孩子也是有自尊的,就算要問,也不能直愣愣像是質問。
中午兩個崽放學,夏芍隨口說了句:“姥姥的錢找不著了,你倆記性好,幫著找找。”
半夏立馬跑進了屋,“找不著了嗎?前幾天我還見姥姥攢錢了。”
承冬沒說話,雖然他平時也不愛說話,這次卻抿著嘴,默默垂下了眼簾。
夏芍就看著他,等著他自己承認。
承冬頭垂得更低了,卻始終一言不發,小身子也倔強地挺著。
“那是姥姥攢給舅舅結婚的。”夏芍說,“攢了九年,一開始每個月隻有五塊。舅舅上了戰場,流了血受了傷,才漲了工資,攢下來這麼多。”
說完就發現承冬小手緊了緊,嘴也很輕微地扁了扁。
夏芍沒再說話,陳寄北也沒有,一時隻能聽到半夏在裡面翻找東西的聲音。
好一會兒L,承冬小肩膀突然垮下來,默默走去院子,從蹺蹺板底下挖出來一個紙包。
他埋得十分隱蔽,表面的泥土用腳踩實過,竟然誰都沒有發現。
夏芍接過來,沒有打開,拍拍上面的泥土,直接遞給了夏母。
夏母隻打開看了一眼,輕輕在承冬背上拍了把,“你這孩子。”
沒有數裡面少沒少錢,對外孫絕對的信任。
承冬這回嘴巴是真扁了,“我就是……就是覺得姥姥沒錢了,就不走了。”
多麼簡單又多麼天真的願望,沒錢了就不走了,就可以一直和他們在一起。
夏母拍他的動作一頓,忍不住把他摟進懷裡,低低又歎了一句:“你這孩子。”
小承冬埋著頭沒說話,小手卻把姥姥抱得緊緊的。
好一會兒L,夏芍過去拍拍兒L子,“你能主動承認錯誤,是個好孩子。”
承冬抬起頭,臉上有著明顯的錯愕。
“但錯了就是錯了。”
夏芍又拍拍他,示意他過來,自己坐到了牆邊的椅子上。
這讓兩人之間的身高差小了不少,也少了那種居高臨下的氣勢上的壓迫。小承冬走過去,在距離媽媽一米的地方停住,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媽媽的眼睛。
夏芍語氣平和又不失嚴肅,“告訴媽媽,你今天到底錯在哪了?”
小承冬抿了抿嘴,沒說話。
夏芍就直視著他的眼睛,“你錯在自作主張,做了會引起不好後果的事。你根本沒考慮清楚,覺得姥姥沒錢就不會走了,萬一爸爸媽媽給了姥姥錢呢?”
小承冬低垂著頭,“爸爸媽媽也不舍得姥姥走。”
這倒讓夏芍有些意外,這孩子不僅能悄無聲息把這事做成,還這樣的敏銳。
可越聰明的孩子,越要教會他們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不然隻會害了他們。
“可等舅舅有了出息,就把姥姥接去享福,一開始就是媽媽說的。
”
小承冬倏然抬頭,眼裡寫滿不可置信。
夏芍迎著他的目光??[]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點了點頭,“一開始就是媽媽說的,媽媽也不舍得姥姥走,但姥姥想住在誰家裡,是姥姥的自由,誰都不能乾涉姥姥的選擇。”
承冬捏緊小拳頭,又不說話了。
夏芍卻得一次性把話說清楚,“你不想姥姥走,可以直接跟姥姥說,姥姥也舍不得你,說不定就不走了。可你把錢藏起來,不僅解決不了問題,萬一姥姥急病了怎麼辦?”
這是小承冬從來沒想過的事情,他再聰明,也隻是個九歲的孩子。
夏芍就輕聲又重複了一遍,“萬一急病了呢?萬一錢放在外面真丟了呢?萬一舅舅沒了這筆錢,結不成婚,娶不到媳婦了呢?你看,你的心是好的,但你什麼都沒考慮到就做了決定,反而會引起不好的後果,這是你想要的嗎?”
承冬很誠實地搖頭,“不是。”
“所以我們做事一定要講究方法。”夏芍說,“也要儘可能地考慮到後果。今天這事是你做得不對,但你及時承認了,媽媽隻罰你給姥姥端兩周的洗腳水,你自己再想想。”
“我這不是沒事嗎?”夏母見夏芍訓完了,趕緊過來摟了外孫。
小半夏也跑過來,一言不發握住了哥哥的手。
該說的都已經說到了,再揪著不放,隻會適得其反。
夏芍站起身,正準備去放炕桌吃飯,抬眼卻見陳寄北望著這邊,目光很是幽遠。
那一瞬間她覺得男人好像是在看自己,可眼裡又有些失焦,像是已經出了神。
察覺到她的動作,男人很快收回視線,先她一步搬了炕桌,又去廚房端飯。
因為這件事,小承冬一整頓飯吃得都很沉默,比平時更沉默。
飯後陳寄北照例拿了抹布擦炕桌,低聲跟夏芍說:“你自己去單位吧,我送送承冬。”
表面上什麼都沒說,可作為父親,他還是擔心孩子的。
夏芍點頭,“好。”吃完飯自己去了單位,讓陳寄北陪著兩個小的去學校。
這年代路上沒什麼車,小孩子都是自己上下學,有人送這還是第一次。半夏興奮得不得了,說什麼也要坐爸爸的車後座,“爸爸天天帶媽媽,不帶我和哥哥。”
陳寄北就推著她,和兒L子並肩走在一起,“你有個好媽媽,也有一個好姥姥。”
話說得沒頭沒尾,但承冬聽了,還是點了點頭。
陳寄北看著前方的路,“你媽媽跟你姥姥從來沒懷疑過你,拿到錢,你姥姥甚至都沒數。”
“嗯。”承冬小臉上露出羞愧。
突然頭頂被人揉了下,他詫異抬頭,發現爸爸已經收回了視線。
男人仿佛什麼都沒做,神色也依舊冷淡,“好好跟姥姥說,以後彆乾這種傻事。”
承冬愣了下,突然反應過來爸爸今天特地送他們上學,不是想再說說他,是想安慰他。
平時妹妹愛哭,愛撒嬌,爸爸都是
哄妹妹多一些。他還以為爸爸更喜歡妹妹,沒那麼喜歡他。
見他呆愣愣站在那裡,半晌忘了說話,也忘了動,陳寄北乾脆把兒L子抱起來,斜放在車前杠上,“走,爸爸帶你們拉會兒L大寶杠,再送你們去學校。”
晚上回到家,夏芍發現兒L子比中午走的時候精神了不少。
臨睡前,承冬認認真真去給夏母打了洗腳水,還用小手試了水溫。
“你這孩子,說了姥姥不用。”夏母又是笑,又是不知所措。
承冬卻很執著地把她按到炕邊,看著她把腳泡進水裡,才仰起頭,“姥姥,我也會有出息。”
夏母一怔。
承冬烏黑的眼睛裡滿是堅定,“我也會有出息,也能接姥姥享福,姥姥能不能不走?”
夏母望著外孫,眼眶突然有些濕。
錢實在太多,夏母最後也沒敢全郵過去,隻郵了一小部分,剩下那些準備自己帶著。
時間進入十一月份,夏萬輝又寫了一封信過來,請姐姐姐夫帶著孩子去參加他的婚禮。如果兩人實在抽不出時間,就請將夏母送上火車,他去大連接人。
兩個孩子都快忘了這事了,讓他一提醒,又想了起來。
半夏立即抱住了姥姥,“這是我的姥姥!誰也不許搶,舅舅也不行!”
“一起回去一趟吧。”陳寄北說,“正好承冬和半夏放寒假。”
東北天冷,和南方正好相反,暑假短寒假長,每年冬天都能放兩個月。
半夏一聽眼睛就亮了,望向媽媽。
夏芍本就打算去看弟弟結婚,但聞言還是故作沉吟,“那你倆得好好寫作業。”
“嗯嗯。”半夏用力點頭,還舉起胖手指,“我保證。”
結果第二天孫清就來跟夏芍吐槽,“大強回家跟我鬨,問我他有沒有舅舅結婚,也要去參加婚禮。我幾個哥早結婚了,上哪給他找去?他竟然問我能不能換你做媽媽。”
夏芍一聽就知道半夏這個小話癆肯定沒憋住,跑去跟小夥伴說了。
大強也是有意思,每年都要鬨幾次換媽媽。
發現她做飯比孫清好吃要換,發現她家裡玩的東西多要換。有一次調皮被打了,抱著小被子就哭著跑了過來,一聽說爸爸買了玻璃彈珠,又顛顛兒L跑了回去。
“我怎麼聽說夏嬸兒L要走了?”吐槽完,孫清低聲問她。
夏芍無奈點頭,“萬輝是說要接她過去養老。”
孫清不免惋惜,“我還想跟你說夏嬸兒L針線活好,讓她白天閒著沒事多跟我做點呢。她這一走,以後你們都上班,孩子也去上學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難得自己掙了點錢,夏母又何嘗不惋惜,走前還特地把那錢塞給了夏芍,“媽隻有這些。”
夏芍哪能要,又給她塞了回去,走時東西也沒拿太多,“路遠,還帶著孩子,東西拎多了不方便。媽你要真決定在那待,等從關裡回來,我給你郵過去。”
“行吧。”夏母沒堅持,走的時候隻帶了點生活用品和換洗衣物。
火車轉船,船又轉汽車,到了夏萬輝部隊所在地,兩個崽興奮勁早過了。
半夏還勉強打起精神,“舅媽呢?我要看小舅媽。?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承冬卻徹底蔫了,因為他暈舅舅……啊不,是暈船。
夏萬輝出來接的人,把他們安置在了部隊招待所,當天半夏就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小舅媽。
宋雅人比照片上看著還要漂亮,笑起來也溫柔,就是個子不算高,站在夏萬輝身邊顯得很是嬌小。
大概是提前跟夏萬輝打聽過,她落落大方地跟每個人打招呼,還能準確叫出兩個孩子的名字。隻是小半夏太不認生,上來就喊小舅媽,把她喊了個大紅臉。
“這是給你們的,祝你們新婚快樂。”夏芍遞過去一個盒子。
宋雅紅著臉道謝接過,發現裡面竟然是兩塊表,又趕忙推了回來,“這個太貴重了。”
夏萬輝看到,卻想起了什麼,“上海牌的?”
夏芍笑,“羅馬牌的瑞士表四百多一塊,你想要,你姐也買不起。”
她永遠記得十年前那個春天,萬輝毫不留戀地把表留給了她。如今萬輝要結婚了,她送他們一對表,也算圓了這份情,“結婚了就要擔起責任了,好好過日子。”
夏萬輝沒再說什麼,對宋雅道:“收下吧,這是咱姐的心意。”
宋雅再次道謝,小心將那個盒子收了起來。
晚上回到家,宋母問宋雅夏萬輝的家人怎麼樣,好不好相處。
“都挺好相處的。”宋雅說,“萬輝他媽性子很好,給我帶了吃的,說話也和氣,從來都不高聲。”
“好相處就好,他非要跟他媽一起生活,我還怕是個不好相與的。”
“他姐夫性子有點冷,不愛理人,姐姐倒是很溫柔,還送了我倆一對表。”
“送了你倆一對表?”宋母詫異,“不是說他家是農村的嗎?這條件也不差啊。”
“咱們看上的本來也是他人品好,有前途,又不是他家的條件。對了,媽你們書店是不是有日語詞典?我看萬輝他姐夫隨身帶著筆記,家裡好像有人在學日語。”
第二天夏母和夏芍正式去宋家拜訪,給了彩禮,也感謝宋家對小兩口的付出。
他們離得遠,兩人的新房都是宋家幫著收拾的。
拜訪完回來,夏母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夏萬輝:“你哥那邊,你請了嗎?”
夏芍和夏母去東北,夏萬輝來當兵,歸根究底都是因為夏萬光。
雖然他們都因此過得比以前更好了,可提起這個名字,夏萬輝依舊有瞬間的沉默。
夏芍也沒說話。
她對那個大哥實在沒什麼好感,太自私了,自私得可以說是冷血。夏母跟著她去東北後,一開始還來信問夏母什麼時候回去,幾次都沒問出結果,乾脆連信都不寫了。
夏母也知道,但作為母親,她還是記掛兒L子,記掛孫子。
她歎了口氣,“我想回去一趟,看看你大哥大嫂,也看看大鵬,看看你爸。快十年了,也不知道你爸墳前有沒有人收拾,還有大鵬,我走的時候他才六歲。”
“我去給我爸上過墳。”夏萬輝說,“每年都去。”
這夏母倒沒有想到,一怔。
“不過媽你要回去,就回去看看吧,正好我姐我姐夫把孩子也帶回來了。”
結婚、生子,按習俗都該給家裡過世的老人上喜墳。
反正離得不遠,夏萬輝乾脆抽了點時間,陪著夏母回了趟老家。
在縣裡下了公共汽車,陳寄北又故技重施在路上攔了輛牛車,錢卻是夏萬輝搶著給的。夏萬輝和陳寄北沒上車,隻讓女人和孩子上去坐了,自己跟在車邊走。
第一次看到那麼大片的農田,半夏興奮得不得了,一路都在嘰嘰喳喳地問姥姥。
“這都是你兒L子?”趕車的老漢問夏母。
夏母說不是,“穿軍裝那個是我兒L子,另一個是我女婿。”
“你好福氣啊,兒L子閨女都有出息,外孫外孫女也懂事。”老漢語氣豔羨。
人老了,自己也就那樣了,最喜歡聽的就是彆人誇兒L孫。
夏母心裡比吃了蜜還甜,“有沒有出息的,關鍵是孝順,我這兒L子閨女都孝順,女婿也好。”
沒想到還沒到地方,幾人先在路上看了場熱鬨,看的還是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