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夏芍為什麼來東北的,隻有一開始招待所那幾個人。
李家人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遇到那天查房的公安,在這種時候,當著陳寄北和陸家人的面。
今天程文華雖然沒來,可陸家人都在,這陳寄北聽說又是個混的。萬一他非要較真,問問那娃娃親是怎麼回事,他們還真不一定能應付得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傳到程家人耳朵裡。
果然陸澤同和劉鐵萍聞言,全都看向了夏芍。
劉大軍媳婦兒楊巧雲還笑了聲,“陳寄北啥時候跟人定了娃娃親?我怎麼不知道?”
楊巧雲是跟劉大軍一起來的,沒拿禮金,隻拎了包乾蘑菇意思意思。夏芍也是才知道那天在院子裡跟劉鐵萍說話的黑瘦男人叫劉大軍,是劉鐵萍的弟弟。
此言一出,李家人心裡更沉。
薑百勝也皺起眉,“不是嗎?那你怎麼……”看看夏芍,又看看陳寄北。
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隻李常順還勉強保持著鎮定,“小芍那個娃娃親對象……”
“他死了。”話還沒說完就被夏芍搶去了。
李常順當時就是一噎,
李寶生和田翠芬臉上也有一窒。。
夏芍跟沒看見似的,長睫輕輕垂下,“來東北第二年他就死了,全家都死了。我家親戚心好,又給我找了個更好的。”說著還抬眸望了眼身旁的陳寄北。
給她找了更好的的好心親戚李家夫婦:“……”
被全家死了四年的娃娃親對象李寶生:“……”
偏偏夏芍說完,還疑惑問他們:“都站在這乾嘛?進去吃飯啊。”
“對啊,吃飯吃飯。”何二立今天也來了,還隨了兩塊錢份子錢,就等開席了,“為了寄北這頓喜酒,我昨天晚上就沒吃,一會兒可得吃夠本兒了。”
陸澤同倒是看出些李家人表情不對,大喜的日子也沒多問,“馬上就開席。”
可李家人哪吃得進去,食不知味地喝了兩圈酒,就私底下找到夏芍,跟她要契書。
為了能成功把契書拿回來,他們還咬咬牙拿出了五十塊隨份子,準備一手交書一手給錢。就算夏芍不想信守承諾,為了這五十塊錢,也得把契書還給他們。
夏芍又沒想過賴賬,這五十塊簡直是白撿的。
一回到家,田翠芬就把契書扔火裡燒了,“可不用被那死丫頭威脅了,又是住店又是做行李,還趕了五十塊錢禮。這些天三百塊錢都出去了,當初娶文華都沒花這麼多。”
契書沒了,可就口說無憑了。
李常順脫鞋坐到炕上,神色雖不大好,人卻吐了口氣。。
隻有李寶生似乎有些悶悶不樂,李來娣見了,忍不住翻個白眼,“哥你不是還惦記著夏芍吧?”
李寶生沒說話,躲開了她的目光。
“不是吧?你還真在惦記她!”李來娣瞬間拔高聲音。
這回田翠芬對這個兒子都有些怒其不爭,“她都說你死了,你還惦記她什麼?”
“沒有。”李寶生趕忙搖頭,“我就是看陸廠長那個小舅子不太對,老盯著夏芍看。”
“誰盯著夏芍看,關咱們啥事?”李來娣冷哼,“等著看吧,以後有她哭的時候。”
劉大軍其實表現得沒那麼明顯,畢竟桌上那麼多人在呢。
也是李寶生自己有心思,總去關注夏芍,這才發現了他控製不住的小動作。
不過中午喝完喜酒,晚上劉大軍下班,拎了瓶散裝的白酒又來了,說是來給陳家父母陪酒。陳寄北父母下午的車,中午肯定趕不上了,他們留了菜,晚上給兩人接風。
結果直到太陽落山,陸澤同自己從火車站回來了,身後一個人都沒有。
“我說不能來,你還不信。”劉鐵萍吐著瓜子皮,滿臉不屑。
陸澤同被她說得臉色不好,趕緊望向陳寄北和夏芍,“可能是有事耽誤了。”
兒子結婚,做父母的沒一個到場,的確不那麼好看。
就算父母都不能來,也總該來個兄弟姐妹吧?
陳寄北臉上卻很平靜,也不知道是太繃得住,還是早知如此。
見場面冷下來,夏芍去搬炕桌,“那咱們先吃吧,菜都要涼了。”
陸澤同也趕緊張羅吃飯,隻不過顯然心裡有事,沒喝多少久就拉著陳寄北開始話多,“小夏是個好的,你以後好好跟她過日子,有什麼事儘管來找你哥。”
聽他又要大包大攬,劉鐵萍趕緊咳嗽了聲。
“你嗓子塞雞毛了?”陸澤同竟然在外面就懟了她一句,“寄北你不用管她,哥給你多少,都是你該得的。當初要不是舅媽大冬天跳下河救我,我早淹死了,還能當兵,工作?可惜舅媽四個多月的孩子就這麼掉了,後來養了好幾年,才有的你……”
這下夏芍敢確定,他的確是喝多了,不然也不會當眾說這些。
估計陳寄北也不知道這些內情,素來冷峻的一張臉上竟有些怔神。
好半晌他才按住陸澤同的杯口,沉聲:“哥你喝多了。”
“我沒喝多。”陸澤同還想硬撐,下一秒卻晃了下身體,被劉鐵萍趕忙扶住。
“不能喝還逞能。”劉鐵萍抽了他手裡的筷子,“你們吃,我先送他回家,他今天都喝兩場了。”
陳寄北和夏芍沒攔,也起身送二人出門。
回去劉大軍拿著他帶來那瓶酒,正在往夏萬輝杯裡倒,“來來來,嘗嘗哥這個。這可是我下午特地去打的,味道正,還不上頭,保準你明天起來頭一點不疼。”
夏萬輝接了,卻沒跟他喝,隻是愣愣端著,細看眼圈還有些紅。
夏芍嚇了一跳,“怎麼哭了?你也喝多了?”
“你才哭了!”夏萬輝使勁一抹臉,眼角卻還是有水光,乾脆不抹了,舉杯往陳寄北面前一懟,“我可告訴你,我學過武術。你敢欺負我姐,三萬裡地我也來給她撐腰!”
他小時候走路都順拐,還學武術……
夏芍沒好意思戳穿他,陳寄北也真和他碰了一下杯,隻是沒叫他多喝。
倒是劉大軍一個勁給夏萬輝勸酒,自己喝的卻是另一個瓶子裡的。夏芍看著看著,眯起了眼。
趁著田翠芬還沒回來,夏芍故意把筷子碰到了地上,“啊呀”一聲。
喝上點酒,劉大軍那眼神就更藏不住了,趕忙殷勤地下地幫她撿,“我去給你換一雙。”
“謝謝啊。”夏芍聲音甜得自己都起雞皮疙瘩。
人一出去,她立即把夏萬輝和劉大軍的酒杯換了,換完才發現陳寄北正沉眸盯著她瞧。
夏芍一頓,剛要解釋,那邊陳寄北已經拎起劉大軍的酒瓶,往他杯子裡又倒了一些。
這下劉大軍面前的酒就和他走的時候一樣多了,他沒懷疑,估計也沒心思懷疑。
夏芍不動聲色提起杯敬他,他立馬暈乎乎端杯喝了,不到一杯,人就一頭栽在了桌上。
“他這酒有問題嗎?”夏萬輝剛才就想問了,見狀拿腳踢了踢劉大軍。
夏芍哪知道,但她知道劉大軍跟夏萬輝不熟,這麼灌他有八成沒安好心。
陳寄北把劉大軍帶來那瓶酒用筷子蘸了點,眼神立馬變深,“這酒純度不對。”
夏芍也聞了一下,味道很衝,少說也得有個六七十度,快趕上醫用酒精了。
她可是被假酒坑過的,趕忙望向夏萬輝,“你感覺怎麼樣?頭暈不暈?”
夏萬輝晃了晃腦袋,“有一點,不過不重,我喝得沒他多。”
“你先回招待所。”夏芍拿起夏萬輝的外套,看看天色又換成了劉大軍的。
夏萬輝有些懵,“我穿他衣服乾嘛?”
“看看他們想乾什麼。剩下的你就彆管了,避出去準沒錯。”
送走夏萬輝,陳寄北已經把夏萬輝的外套給劉大軍穿上了。兩人發型、身形都差不多,乍看還真難以分辨。
劉鐵萍回來的時候天空隻餘一點殘亮,屋內還沒開燈,隻模模糊糊能看到一個人影頭朝下趴在桌子上,穿著夏萬輝的外套。
她看了一圈沒看到另一個人,“大軍又跑哪去了?”以為劉大軍是有事出去或者提前回家了,想著反正人已經灌趴下了,她也沒多問,“萬輝這是喝多了?”
夏芍不好意思地笑,“小孩子頭回喝酒,酒量不行。”
“那也不能讓他就這麼在新房住,你跟寄北才結婚。”
劉鐵萍想了想,“要不住我那吧,我那比招待所近,他喝成這樣也不好一個人睡。”
竟然想把人弄走……
夏芍臉上露出猶豫,“這樣行嗎?會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都是親戚,麻煩啥?”
劉鐵萍說著就要來扶人,被陳寄北搶先了一步,“他剛吐過。”
劉鐵萍的手就這麼收了回來,任由陳寄北將人面朝下扛在肩上,背了起來。
叔嫂倆誰也沒跟誰說話,沉默著走到陸澤同家,陸澤同已經躺在炕上打起了呼。陳寄北摸黑把人扛到他結婚前住的小屋,面朝牆放在炕裡,抖開被子蓋上。
劉鐵萍還惦記著那句他剛吐過,沒跟進去,“你慢走啊。”站在門口直接開始趕人。
等人一走,她立即掩上房門,悄悄去了弟弟劉大軍家。
夏芍把桌子收拾下去,碗刷了,又燒了半鍋水洗漱用,陳寄北才回來。
“沒被發現吧?”
夏芍頭發已經拆了,正坐在小板凳上泡腳,燈光下身影纖細玲瓏,腳趾也白生生的小巧可愛。
陳寄北錯開視線,把外套掛在了衣架上,“沒有。”
“你說他們把萬輝灌醉乾嘛?想生米煮成熟飯?”這是夏芍能想到夏萬輝身上唯一值得人圖謀的地方,“至於嗎?萬輝又不是龍傲天,有吸引妹子非他不嫁的體質。”
“龍傲天是什麼?”
“就是龍子鳳孫,有能傲世天下的資本那種。”
這回陳寄北沉默了下,才道:“她原來還想介紹給我。”
“她還想介紹給你!”夏芍刷地抬頭,水盈盈一雙眼裡滿是吃驚,“他們家姑娘嫁不出去了?”
然而陳寄北什麼都沒再說,拿了東西去外屋打水洗漱。
等陳寄北洗漱完,兩人坐在同一鋪炕上,夏芍才猛地反應過來,今晚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門邊、箱子上貼著大紅的喜字,空氣中還殘留有醉人的酒香,讓人有些無措。
不過她很快又鎮定下來。
現代人什麼沒見過?論那方面的知識,她可比陳寄北豐富多了。
結果陳寄北去行李架上拿了被褥,直接鋪在了距離她最少半米遠的地方。接著拉了燈,套頭的秋衣向上一脫,露出手臂的肌肉和背心下緊實的腰身。
夏芍趕緊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到底第一次和陌生男人躺在一起不太自在,沒多會兒又翻了個身。
不多會兒,再一個……
“放心,我對你沒那意思。”黑暗中傳來男人冷淡的聲音。
夏芍背脊一僵,“我是怕我自己把持不住。”
這回被說得一窒的成了陳寄北。
夏芍舒坦了,果然純情路線不適合她。第一次見面就大大方方誇人好看,她也走不了純情路線。
夏芍閉上眼,正準備睡覺,身下突然一空。
她“啊”了聲,剛想抓住什麼借力,旁邊有人伸臂一撈,將她撈進了個堅硬的胸膛。
兩人迅速跳下炕,再回頭,夏芍剛剛睡過的地方已經塌了個大坑。
“不是我,我沒那麼重!”
夏芍趕忙解釋,話音還沒落,對面孫清家的燈亮了,接著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人民好公安薑百勝同誌在外面急切地敲門,“怎麼了?出啥事了?”
夏芍:“……”
夏芍腦海裡當時就閃過一個標題——
《小兩口新婚之夜動靜太大,引來鄰居圍觀,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泯滅?》
這……這還能解釋得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