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三個龍傲天 我與小公子有緣……(1 / 1)

山野靜謐, 荒草萋萋。

幽僻小道上,一輛半舊的青布馬車往南方飛速行駛而去。

車夫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壯漢,緊緊抿著薄唇。車廂裡, 素衣婦人緊緊摟著懷裡的孩子。

“麟哥兒……”婦人眼下青黑,神色憔悴,不住喃喃念叨著, “上天保佑,一定讓咱們麟哥兒逢凶化吉……”

轟隆!

眼前白光一閃,繼而雷霆怒吼, 靜謐的山林一下子活了過來,枝葉狂舞, 簌簌作響。

“起風了。”婦人連忙拿了件鬥篷將懷裡孩子裹緊,才掀開車簾,探出半個頭, “馮將……大哥, 看這架勢, 怕是有大雨。”

車夫看了看天, 面上反倒露出一絲喜意:“是有大雨, 是好事。”

他狠狠抽了一馬鞭, 飛快說道:“加快點速度,趁著大雨, 定能甩開那些——”

他的笑容定在臉上。

一支鋒利的羽箭不知從何而來,劃過他的左臉頰, 狠狠釘在車壁之上。

車夫眼中鋒芒冷厲一閃而過, 面上卻露出驚慌之色,整個人從車轅上滾落下來,四處張望, 大聲喊道:“不知是哪一路是好漢!小人家中略有餘財,願獻上家財,隻求好漢們饒我一家性命!”

馬蹄聲由遠而近。

一行十多人的隊伍,俱是高頭大馬,身穿夜行衣,面部以布巾蓋住,不辨形貌。

車夫看到他們如此,更加慌張,二話不說跪在地上,喊道:“孩兒他娘,快將咱們的家財都拿出來,獻給各位好漢。”

很快,婦人戰戰兢兢地抱著個包裹下了馬車,她的背上還背著個年幼的孩童,面色蠟黃,昏睡不醒,似是生了重病。

為首之人端坐馬背,居高臨下地望著跪在地上的一家三口。

他身後有兩人下了馬,路過地上的三人,仔細檢查三人的樣貌,連那生病的孩子也沒放過,又去將馬車仔細檢查了一遍。

“大人,不像。”一人朝著為首之人輕輕搖頭。

那“大人”隻是盯著車夫,啞聲問道:“你們為何冒著風雨匆匆趕路?”

車夫緊緊伏在地上,不敢抬頭,顯然十分害怕:“我家小兒生了重病,高燒不退,米粒不進。聽說橫州城有位擅長小兒病症的神醫,這才匆匆前往。”

黑衣人並未被說服:“既是去橫州,為何不走官道?”

“好漢容稟。”這次說話的,卻是那憔悴婦人,她抽噎一聲,“我家幼子已經等不得了,這條道是我妹子告知我的,比官道快上幾個時辰。”

她忐忑不已,對孩子的擔憂卻勝過了對這些劫匪的畏懼,壯著膽子說道:“好漢們,我家的財物,大多都在包裹裡了,”

又顫巍巍從貼身衣物中取出幾張銀票:“家中錢財儘都在此了。”

“丹娘!”車夫顯然很意外,喊了她一聲。

“當家的,咱們信兒可等不得了。”

婦人又砰砰朝幾人磕頭:“各位大爺,請放我家去往橫州城,我家孩兒真的等不得了啊……”

她伏在地上,泣不成聲。

眾人看她背上的孩子,這樣大的動靜都沒有醒來,面色暗淡,氣息微弱,確實是命不久矣的模樣。

先前檢查的一名黑衣人似有不忍,低聲道:“大人,他們確實不像——”

為首之人抬手,打斷他的話語,陰森森地說道:“他們確實不像,但是……說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中間稱呼被刻意模糊,但在場所有黑衣人聽到這話,神色齊齊一凜。

為首之人望著這一家三口,冷漠開口:“今日算你們倒黴,你們且安心去吧,我會為你們敬上一杯水酒的。”

說話之間,已有兩名黑衣人拔出刀,走向三人。

車夫一愣,面色忽然變得絕望,猛地站起來,順手將妻子拉起,大喊道:“快跑!”

那幾個黑衣人像是看垂死掙紮的獵物一般,看著這一家三口慌不擇路往前逃。

眼看他們就要進林子,黑衣人揚起下巴:“速戰速決。”

“是!”

幾支羽箭飛速射出,眼看就要落在幾人身上。那原本慌不擇路的車夫,卻突然身形一轉,袖中刀光一閃,斬落下這幾支奪命的利器。

黑衣人眯起眼睛,笑了:“果然是你們。”

他揚手:“去殺了那個女人和孩子!”

有黑衣人追上去,卻被車夫攔下,他面上驚慌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殺意。

.

山中已經下起了雨。昏暗的天色,道路變得泥濘,被狂風吹打下的樹枝,都成了行路的障礙。

風雨聲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利箭一般飛速前行。

宋朝玉迎著狂風驟雨,望著前方係統標出的小紅點。

誰能想到,剛進任務世界,就被告知,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正在被追殺,再不快點趕過去說不定人就沒了。

偏偏天公不作美,這個世界還是個低武世界,他前兩個世界修煉的本事,在此處是半點也用不出來。

婦人已經將背上的孩子抱在了手中,彎著腰竭力幫他擋住風雨。她跌跌撞撞在山林之中奔跑,唯恐身後那些索命惡徒追上來。

可她畢竟隻是個柔弱婦人,還背負著一個孩子,很久就被尋到了蹤跡。

眼看著握著殺人長刀的黑衣人逼近,婦人心中一片絕望,忍不住仰頭厲聲哀嚎:“老天!你瞎了眼!我主君何等仁善寬厚,卻被奸人害了性命,如今竟連最後一絲血脈都不能留下!”

似是回應她的質問,天空轟隆一聲巨響,然而婦人目中,隻能看到那雪亮的,奪人性命的刀光。

她絕望閉上雙目。

噗。

是利器入肉的聲音。

預想中的疼痛卻並未傳來,婦人不敢睜眼,卻聽到一道清亮如玉石的嗓音:“夫人。”

她睜眼,見追殺自己的三個黑衣人倒在地上,血水從他們身上流出來。

面前出現了一個極為神異的白衣少年,說他神異,乃是因為,如此大的風雨,竟避開了他的周身,其身上纖塵不染,恍若神人。

她晃了一下神。

“夫人,你的同伴呢?我怕再不去,他要撐不住了。”宋朝玉也很無奈,係統隻能給他標注氣運之子方位。

不過好歹是趕上了。

馮將軍!婦人立刻回神,甚至來不及問他身份,便給他指了方向。

宋朝玉道:“還請夫人先帶小公子尋個安全避雨的去處,留個印記,我定然將人安全帶回來。”

眼見少年身影消失在原地,夫人終於回過神來,暗道一聲謝天謝地,抱著懷中稚子,在附近尋了個山洞,就近安置下。

不到兩炷香時間,一瘦一壯兩道身影,便尋到了山洞。

他們運氣好,這山洞似是以前有人待過的,裡面還有些乾柴。婦人已經生了火,將幼童打濕的外衣脫下來烘烤,將人安放在乾燥的地方,用乾草墊著躺下。

見到兩人,婦人驚喜:“馮……大哥!”後頭那幾個字轉了個彎,從驚喜變成了驚嚇。

扮做車夫的中年男子腰腹處被劃了一刀,此時血水混著雨水,從捂著的手指處汩汩流下。

馮恪擺了擺手:“黎姑姑,宋公子是自己人。”

他一邊嘶了一聲,從手裡提著的包裹裡,掏出一瓶藥,坐下來給自己處理傷口。

“宋公子?”婦人遲疑地看向少年,忽然了悟,“您和宋大人的關係是?”

宋朝玉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遞給她:“姑姑請看。”

婦人接過來瞧了一眼,眼眶一下就紅了。

她扭頭彎腰,從地上昏睡的孩子衣裳夾層中掏出了一樣東西,正是一枚溫潤白玉,上面雕刻著一株姿態極清雅的蘭草。

少年遞給她的那枚亦是雕著蘭草的白玉,看雕工顯然出自一人之手。

婦人將玉佩還給宋朝玉,整理儀容,正色朝宋朝玉行了一個大禮:“前東宮女官黎容,見過宋公子。”

宋朝玉側身避過:“我不過一晚輩,當不得姑姑大禮。”

他看向還在昏睡的幼童,好奇:“這就是小殿下?”

黎容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面色便是一黯:“小殿下先前便感染了風寒,遭逢大變,又隨我等奔波,如今……”

宋朝玉蹲下身,替他把了把脈,雖然受法則限製,前兩個世界修煉的本事帶不過來,學到腦子裡的知識還是在的。

粗淺的搭脈看病,他也會一點。

這孩子顯然生病在先,又受了驚嚇,連日來不曾好好休息過,如今隱隱有往癆病發展的趨勢。

還好,他是有備而來。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倒出一枚散發著清香的淺碧色藥丸,喂進幼童嘴裡。

黎容看到他喂藥,下意識就要阻攔,忽然想起如今已到這個境地,若不是這少年,怕是自己和小殿下早已經身死,便懨懨地住了嘴。

看出她的擔憂,宋朝玉安慰:“黎姑姑放心,這是我師門秘藥,隻要還剩一口氣,人都能救回來。”

黎容這才想起來,早些年京城裡流傳的,關於宋太傅家大公子的傳聞。

據說,那位大公子十分體弱,生下來湯藥不曾斷過,在他兩歲那年,有一遊方道士扣響了太傅府的大門,說這孩子與府上無緣,該是方外之人。

也不知道那道士露了什麼神通,總之,向來不信鬼神的宋太傅,竟然默許這道士將自己長孫接走。

這事兒實在離奇,連宮中亦不免有所傳聞。

黎容算了算時間,若眼前少年正是那位宋公子,他今年,也該十五歲了。

想起先前見過的,眼前之人風雨不近身的神異本領,黎容暗道,當年帶走宋小公子的那個道士,怕是真正的奇人異士。

那靈藥果真神異無比,剛服下不過一小會兒,躺在地上的孩子便渾身發熱,身上開始出汗,雖看著嚇人,呼吸卻逐漸強勁起來。

黎容又驚又喜,恰好此時,外面突起的風雨也停了下來。

宋朝玉見三人一幼一弱一傷,誰都指望不上,便自己出門將先前的青布馬車趕過來,把車上能用的行李拿過來一些,又去外頭河流打了乾淨的水。

黎容歡喜地道謝,替那孩子擦洗身體。在渾身高熱出汗之下,孩童面上的偽裝脫落,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來。

果然,氣運之子,就沒有生得不好的。

宋朝玉腦海中浮現他的信息。

趙靈微,本世界氣運之子。

一個月前,東宮被誣陷謀反,太子被逼自戕,太子妃自殺殉葬,太子府上三兒一女,年過十歲的兩個兒子被賜鴆酒,六歲的小公主受驚夭折。

隻餘下年僅五歲的幼子趙靈微,在一眾老臣上諫死保之下,被封越州王,令其一個月內就封。

趙靈微身為前太子血脈,即便被變相放逐,亦被許多人視作眼中釘。東宮殘留的舊部想儘了辦法,命人偽裝成小殿下走官道,自己暗中輕車簡從離開,亦沒能逃得過那些人的追殺。

他現在冒用的,正是前太子太傅宋明章之孫的身份。之所以這樣大膽,是因為那位真正的太傅之孫早已經隨著遊方道士不知所蹤,十幾年來連宋家人都不知其行跡,誰也不知道他的模樣。

宋太傅早幾年便已經致仕,回老家榮養。他的父親無心官場,在江南翠微書院當山長。

是以東宮事變,早已遠離官場漩渦的宋家並未受到太大的牽連。

宋朝玉並不打算去打擾他們的安寧生活,冒領宋家公子的身份,也隻是為了取得氣運之子身邊人的信任。

見小主子好轉,黎容和馮恪又過來朝宋朝玉拜謝。

馮恪欣喜地試探,宋朝玉前來相助,是不是宋家的意思。

即便已經致仕,宋太傅依舊是名滿天下的大儒,宋父更是桃李滿天下。若是宋家願意相助,小殿下的日子怕是要好過許多。

宋朝玉絕情地打斷了他的暢想。

“宋家並不知我過來。”宋朝玉正色道,“亦不打算插手東宮一事。”

真·修過仙的人,並不需要特意端著,便是天然的仙風道骨。

他語氣高深莫測:“我來此,隻是因為,我與小公子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