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遊真人多少覺得有些對不住徒弟,於是宋朝玉的儲物戒裡很快多了一堆寶貝。
羽光君見狀,當時沒說什麼,離開之後,沒多久,就遣大管事同樣給宋朝玉送來了一個儲物戒,裡頭同樣是一堆寶貝。
相處了兩年以後,大管事很喜歡這個斯文禮貌的孩子,和顏悅色地說道:“城主說,送給小公子玩的。”
宋朝玉沒立刻接,看向他師父。
樂遊真人一點也不客氣:“收,長輩給你玩的,拿著就行了。”
羽光君足足十幾個親傳弟子,他這些年給出去的東西可太多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小徒弟,多收幾次,非常合理。
既然師父醒過來了,宋朝玉就問他接下來的計劃。
顯然大管事已經將雲裳真人的話語轉達,樂遊真人思考了一個低頭的時間,果斷道:“當然是繼續去南華仙洲。既然都出來遊曆了,隻來一個雲中城,豈不是很虧?”
宋朝玉點點頭,給徐翡發傳訊,說自己要繼續去南華仙洲。
樂遊真人見狀覺得很有意思:“你倒是很黏你那個師兄。”
他不過是隨口一說,大概是因為這兩個孩子是一起從凡人大陸來的,互相之間羈絆更深一些吧?
宋朝玉卻很認真地回答他:“我答應了阿翡哥哥,要定期給他報平安。”
他又對樂遊真人說:“以後我和師父不在一起,如果師父願意聽的話,我也會經常給你發傳訊的,報平安的。”
樂遊真人一怔,他向來灑脫不羈,身邊的朋友們要麼和他一個性子,要麼極為了解他,從來不會說這種話。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我們要是分離了,我會定期傳訊給你,我會惦記著你。
他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他還是個意氣風發剛結金丹不久的年輕人,背著一把劍浪跡天涯,向往如話本中說的那樣懲惡揚善,斬妖除魔。
有一回,他星夜趕路,路過一個凡人居住的小村莊,黑漆漆一片靜謐之中,有一盞暖黃色的燭火,額外動人。
他本隻是路過,那次卻難得升起一絲好奇心,敲響了那家房門。
那家隻住著一個老翁,老翁披衣開門,見到他很驚訝,但很熱情地請他進門,還給他端來一碗熱水。
少年樂遊真人好奇問:“老丈,夜已深,我看你已經熟睡,為何要留一盞燈呢?”
老翁臉上皺紋密布,望著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似乎在懷念著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我有一個侄兒,和你一樣大,去年離開了家,說要出門闖蕩一番,到現在一直沒有消息。”
“從他離家那天起,我每天晚上都會留一盞燈。我想著,白日裡他肯定認得路,但如果趕著晚上回家呢,黑漆漆的迷路就不好了。”
那時候的樂遊真人還很年輕,他還不太能理解這種叫做“牽掛”的厚重情感,隻是拍拍胸脯,讓老翁告訴自己他侄子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
“如果我哪天遇見了他,就說家裡人在等他,讓他回家!”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很久,那老翁大概早就化作了一抔黃土,這段不起眼的經曆也早被拋在了腦後。
可此時此刻,它們無比清晰地重新出現在樂遊真人的記憶裡。
他低頭,稀罕地看著這個剛到自己胸口的小徒弟,胡子抖了抖,猛地放聲大笑。
宋朝玉被他笑得一臉迷糊,仰起頭不解地看他。
樂遊真人大掌用力地揉他的頭發,直到把束得整整齊齊的發頂揉得一片淩亂,揉得小徒弟都快有小脾氣了,才心滿意足地停下來。
“為師用不著你天天報平安。”他哈哈大笑,“又不是沒斷奶的小貓兒,等你長到能離開師父的時候,師父就不管你啦。”
宋朝玉聞言,認真點頭。他很尊重每一個被他放在心裡的人的意見。
阿翡哥哥關心他,惦念他,他就定期傳訊報平安。
師父灑脫,那他就當個省心的弟子。
等了一個好日子,宋朝玉和樂遊真人從雲中城往南方出發。不過這一次,兩人身邊,多了兩個同行之人。
羽光君和他的小弟子羽霏。
羽光君本沒打算帶人,那日湊巧聽到了小弟子和宋朝玉的對話,他挑了挑眉,想著反正都帶著一個宋朝玉了,再帶個小的也不算什麼。
於是,遠在玉霄峰的徐翡,收到的來信裡,越來越多的提到了兩個人。準確的說,是更多的提到一個叫羽霏的朋友,羽光君隻是順帶的。
畢竟他是前輩,又是師伯的朋友,和他這個小輩也說不上什麼話。他旅途中真正的小夥伴,是不論見識還是年齡,都和他差不多的羽霏小姑娘。
斷長風就覺得,小師叔這幾日的劍風有點奇怪,似乎總帶著那麼一絲……若有似無的酸氣?
當天晚上,宋朝玉隱身好久的係統夥伴突然上線,告訴他,徐翡築基成功了。
入門兩年,從毫無修為到成功築基,這速度肯定不慢,但相較於男主的天賦和勤奮而言,也絕對說不上快。
不過宋朝玉知道,這個速度,是師兄刻意壓製的,他有一門秘法,可以將軀體淬煉到極致,同樣是練氣大圓滿,他體內能夠容納的靈力,是同境界修士的十倍。
代價是這樣的修行方式,他要進階,難度同樣是常人的數倍。
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比如同境界戰力無敵。在宋朝玉了解到的知識裡,不能越階對敵,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男主。
果然,下一次徐翡給他的回信裡,插在關心他的話語之後,徐翡輕飄飄地說出了這個好消息,仿佛不值一提。
一個月以後,宋朝玉來到了南華仙洲。
這裡和東華仙洲全然不一樣。
最直觀的第一感覺,就是這裡靈氣充裕,生靈們透著一股“野蠻生長”的味道。一些常見的動植物,身形都比宋朝玉見過的要大上數倍。
東華仙洲幾乎全是人類修士居住,但是在這裡,不過一日,宋朝玉已經看到好多個明顯不似人類的修士了。
他們大多相貌昳麗,臉上生著奇異的紋路,衣著豔麗而大膽。
樂遊真人見小徒弟和羽霏看得目不轉睛,告訴他們這些身上長著妖紋的,都是妖族。
和東華人族獨尊不一樣,南華仙洲風氣更為開放,各族林立。
宋朝玉一行無疑十分惹眼:一個在修仙世界很難見到的老者,一個天上明月般的美麗男人,一個嬌俏天真的少女,還有一個蒼白清瘦的小少年。
他們身上還都帶著一種外來者的氣質。
不過修仙界從來不會以貌取人,那些人至多隻是悄悄打量他們,目光多在羽光君面上留戀片刻,並沒有上前來搭訕的,更不要說找麻煩了。
宋朝玉感慨這真是一個正常的世界,也對係統說的“實習世界難度很低”有了清晰的認知。
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個“任務者”,而是像一個來到新奇美麗世界的遊客,來見識許多新鮮好玩的事物,認識幾個誌趣相投的朋友,悠閒地度過一生。
不過他現在能這麼悠閒,也是因為他還小,而男主目前也在宗門內,度過相對和諧的成長期。
宋朝玉跟隨樂遊真人拜訪雲裳真人那一日,徐翡也第一次以築基弟子的身份,參加了紫霄道宗的宗門比試。
雲裳真人個性孤傲高潔,一個人居住在清冷的大雪山上,平時伺候她衣食住行的仆從,都是她製作的傀儡。
她並不喜歡同人接觸,也不喜歡吵鬨,但難得的,對好友帶來的兩個小輩十分寵溺。
看出來宋朝玉身體先天虧損,她送了宋朝玉一瓶月靈華,讓他築基之時服用,可以凝練肉身,媲美妖族。
而羽霏,她根據小姑娘的天賦,教了她一套身法秘訣,配合雪羽族的天賦神通,尋常元嬰之下,羽霏都有自保之力。
在雪山上住了一個月,雲裳真人三人等到了最後一個老友,四人將兩個未成年的小輩遠遠打發,愉快地一道品嘗美酒。
時間對於化神尊者而言,不過是一個詞語。幾十年不見的老友聚在一起,喝一杯酒,聊一聊過往,興致來了,手談一局,轉眼就是數月甚至更久。
宋朝玉很能待得住,無人管,他就自己修煉,閒時賞一賞雪山的雪,偶爾撐一把傘出去,折幾支泛著幽幽冷香的梅。
羽霏卻坐不住,忍了兩個月以後,實在受不了了,跑過來找宋朝玉。
宋朝玉被磨得沒辦法,應了她,兩人剛要去請示師尊,就被一陣風刮下了雪山。
風裡隱隱傳來樂遊真人悠閒的聲音:“年紀輕輕的,待在這雪洞窟裡有什麼意思,出去玩吧。”
宋朝玉:……
他性格溫柔,雖然覺得有點不對,但也說不出什麼話,羽霏就真實多了。
她小聲嘀咕:“明明是樂遊前輩說帶我們來南華仙洲玩的。他們自己去喝酒不管我們了,還好意思嫌棄我們。”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風刮過來,這風明顯比之前不客氣,直接把兩人吹到了不知哪裡的鬨市裡,等兩人站穩,周圍來來往往的全是人。
樂遊真人得意地笑:“小丫頭,彆在背後講人壞話,我可是聽得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