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022章(二更) 天亮了……(1 / 1)

第二十二章

林舒月將車送回租車行, 打車前往柳老師家。

杭嘉白已經在柳老師家等候。

柳老師已經知道兩人約在她家是要談公事,便識趣兒的將王阿姨一起帶出去遛彎兒。

這件事情不同以往,林舒月在見到杭嘉白的那一瞬間便對他進行了掃描。杭嘉白的罪惡值連百分之五都不到, 林舒月就鬆了一口氣。

這是林舒月第二次給杭嘉白進行善惡掃描了, 第一次,是在歲山案的搜山現場。當時她的善惡雷達一直打開著,在掃描段陶勇時同樣掃到他。

杭嘉白跟那一群警察武警一樣,善惡值連百分之十的那個格子的十分之一都沒滿。

但那次掃描跟這次不一樣。這次的案子牽扯甚大, 尤其是在杭嘉白跟楊浩安認識, 且交情十分好的情況下,林舒月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則一個不注意,那麼萬劫不複的人將不止她一個。王貴全、阿琴,她自己以及她的母親姐姐都逃不掉那些人的迫害。

林舒月不信能為了掩蓋罪證對小孩子下手的人還有良知。

兩人到柳老師的書房裡, 林舒月拿出隨身聽, 按下播放鍵。

尖利的女聲在寂靜的書房中響起, 杭嘉白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這個聲音太熟悉了。每天他下班回去, 他總能聽到這道聲音在說話。

等聽完整卷磁帶, 林舒月按下了暫停鍵,杭嘉白才沉沉開口:“這是楊浩安的老婆鄧玲的聲音。”

林舒月點頭,這跟林舒月的猜測不謀而和。實在是這卷錄音帶裡的聲音太過清晰了。將說話那個女人的情緒變化也錄得一清二楚。

光從這卷錄音帶裡,也能將事情的始末拚接出來一部分。

有些人的惡又一次超出了林舒月的想象。她實在難以理解為什麼男人在外面不老實,犯下了大案子,妻子不僅會幫著丈夫掃尾。還輕飄飄的一句“給他們個教訓”就將這兩條孩子的命一筆帶過。

還在往後的十年時間裡,對王貴全一家持續了長達十年的監視。未曾有半點放鬆。

杭嘉白道:“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我馬上就安排人、不,我親自去一趟小漁村,把王貴全夫妻接過來。”

想起前幾天, 他前腳從檔案室拿走鄭忠福的卷宗,後腳就在咖啡店門口遇到楊浩安的事情。現在杭嘉白已經不相信那是巧合了。

整個鵬城這麼大,楊浩安的公司建在台江區,跟平湖區離得可不算近。在過去的那二十多年裡,若不是主動約,他們極少能夠在市區碰到。更彆說在鼎生大廈的咖啡廳門口遇到了。

太巧合了,巧合到他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是個傻逼。他以前就聽說過燈下黑這個詞,他今天算是經曆了。也算是給他來了一個響亮的大耳光。

而將鄭忠福案的凶手定在楊浩安身上,之前杭嘉白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就都想得通了。也是,除了楊浩安,誰還有那麼大的能耐背景,讓警察局跟法院同時眼瞎呢?!

杭嘉白恨不得給昨晚上給鄭忠福梳理社會關係的自己一巴掌。讓你心盲眼瞎!!

把接人這事兒交到誰的手裡杭嘉白都不放心。

他道:“我今天去了找了刑事申訴檢察廳的何廳長,他已經下發了對鄭忠福案的重審流程。我在回來的路上趙友城給我打了電話,檢察機關的人跟法院的人已經往公安局去了。”

林舒月直到此刻,才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來。

“我跟你一起去接王貴全兩口子吧。如果你貿然過去,他們恐怕不會信任你。”

已經是下午了,兩人說做便做。柳家就有杭嘉白的衣服,他去他常住的房間,打開衣櫃,從裡面取出白色襯衣,灰藍色牛仔褲穿上,出門時背上了他上大學的時候的包,出門時也換上了運動鞋。

他的這一身衣裳,跟林舒月穿衣服的就莫名的很搭。

兩人一塊兒下樓的時候,正好遇到柳老師跟王阿姨買菜回來,見到如此般配的兩人,柳老師的眼睛都亮了。

等二人離開,柳老師臉上的笑容就沒落下來過。跟王阿姨一起,就著兩人的關係便說開了。

明明林舒月跟杭嘉白兩人之間一點感情的火花都沒呲出來,在她倆的嘴裡,好像杭嘉白跟林舒月的孩子明天就要出生了一般。

再去小漁村的路上,是杭嘉白開的車。他的車子是公安局配下來的吉普車。

在去的路上,杭嘉白跟林舒月說起了楊浩安的那位妻子。

“她叫鄧玲,她媽是紡織廠的普通女工,她爸爸是保衛科的科長。她們住在紡織廠的家屬院,跟我們公安局家屬院離得不遠。鄧玲從小就跟著我們大院的孩子混。初中的時候她就跟楊浩安早戀了。”

“後來她考上了師範大專,現在是平湖二高的高中語文老師。”在聽到那句錄音之前,杭嘉白從來沒想過鄧玲會成為殺人犯。

鄧玲是什麼樣的人呢?整個家屬院裡的人就沒有不誇的。性格溫柔,工作體面,對長輩孝順,對丈夫體貼,對小輩慈愛,對鄰居們也十分友善。

杭嘉白的大哥今年三十歲了,還沒有結婚,每次他回家,他媽總要念叨幾回,話裡話外都是想要鄧玲一樣的兒媳婦兒。

還有楊浩安,他從小就是大院裡孩子們的榜樣。

在一眾家世跟他不相上下的同齡人裡。他從小就備受長輩們的誇讚,小時候是成績好,懂事,乖巧。長大以後是考的大學是首都大學,光這一點就秒殺大院裡的其他人。大學畢業後,他放棄學校分配的鐵飯碗工作,回鄉創業。

白手起家,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房地產開發商做到今天整個廣粵省都有名的傑出企業。他們大院裡誰提起楊浩安不豎起大拇指?

誰家父母在教育自家孩子時不拿楊浩安當正面教材的?就連杭嘉白的父母不也如此麼?

杭嘉白抿著嘴,越生氣,車就開得越穩。

從昨天下午發現鄭忠福的錯案開始到現在,他隻睡了四個小時的覺。鄭忠福、梁海慧的人際關係讓他從頭到尾梳理了一個遍,嫌疑人列了好幾個,他手底下的隊員被他派出去了好幾個,有兩個到現在都還沒回到隊裡。

而鄭忠福的這些人際關係裡,楊浩安就在其中,因為對他太過熟悉,杭嘉白從來沒有將他列入嫌疑人之列!

杭嘉白從未懷疑過他的人品!

車裡漸漸地安靜了下來。在搖搖晃晃中,林舒月靠在靠背上睡著了。

杭嘉白看到了,將車內的冷氣開到二十二度,讓林舒月睡得更加舒服。車載隱約也讓他換成了更加抒情的音樂。

他這一路上時不時地再接個電話,等他們到小漁村時,天已經黑了。

杭嘉白並沒有往小漁村裡去,而是在小漁村外停了車、

林舒月是被一陣泡面香味兒香醒的。杭嘉白在車子前面站著,看著黝黑的海面吃泡面。

林舒月開門下車,杭嘉白指了指汽車前蓋上的另外一碗泡面:“環境簡陋,隻有泡面跟面包,都在這兒了,想吃什麼你自己拿。”

林舒月的肚子咕咕響,她今天就吃了早上那一頓飯,中午回鵬城也來不及吃,現在聞到這股霸道的泡面香味兒,隻覺得胃裡都在絞著疼。

“泡面就很好,我都很久沒吃到了。”林舒月端起泡面,是紅燒味的。她挑起一勺子泡軟的面條放入嘴裡,頓時幸福得眯了眯眼。

做為一個吃貨,沒有人能夠拒絕得了泡面的美味!林舒月就是如此,哪怕吃的東西再多,她也時不時地就想吃上頓,加溏心蛋煎蛋的泡面是林舒月的最愛!

林舒月也知道泡面不健康,但能有什麼辦法,它香啊!為了它的這份香,偶爾不健康一下很值得!更何況杭嘉白尤其懂怎麼吃泡面,裡面竟然還有兩根泡軟了的腸跟兩個鹵雞蛋!

杭嘉白看林舒月吃得香,幾口吃完了自己的手上的這一盒,連湯都沒有剩下,放下泡面盒子的時候順手打開了一個面包吃。

吃完後,杭嘉白主動去路邊的垃圾桶扔東西。兩人便靠著車子,吹著海風,聊著天,將冰紅茶喝成了啤酒的架勢。

到了晚上十點,兩人開著車子往小漁村裡去。大多數人家都已經睡著了,杭嘉白把車子停在王貴全家門口的巷子,林舒月下車往王貴全家走去。

她伸手敲了門,等了兩分鐘,王貴全來開門。見到去而複返的林舒月,他愣了愣。

林舒月指著外面到:“我跟著我朋友一起來的,他在巷子口等你們。”

王貴全朝隔壁看去,隔壁一片漆黑,按照王貴全對那一家子的了解,他們早就睡了。

原本王貴全這個點也該睡覺了的,但阿琴這幾天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他害怕他一覺睡醒,他的妻子也隨著兒女們走了,把他一個人留下,便整夜整夜的睡不著。

王貴全不相信林舒月,也不相信警察,他警惕的看著林舒月:“彆想著騙我,我是不會跟著你去的。”

林舒月猜到了王貴全不會相信她,在下車時要了杭嘉白的警察證,她將警察證和自己的記者證都遞到王貴全的面前。

王貴全下意識地低頭,在他家那隻有二十瓦的門燈的照耀下,他清楚地看到了杭嘉白的警察證。

他盯著杭嘉白的證件照看了好一會兒,才問:“杭玉行是他什麼人?”

林舒月愣了愣,搖了搖頭:“我並不清楚,你或許可以問問杭嘉白本人。”

王貴全將杭嘉白的證件接過來看了又看,不知道什麼地方發出一聲脆響,將他驚醒,他給林舒月留下一句等著後邊進屋去了。

林舒月給杭嘉白發了個信息,便站在不容易被彆人看到的黑暗處等著。

過了十多分鐘,王貴全扶著阿琴挎著一個包出來了,阿琴朝林舒月笑了笑,也不說話,王貴全小心翼翼的關上門。

三人朝著停在巷子外那輛黑色吉普去。

王貴全扶著阿琴,阿琴的一隻手緊緊地握著林舒月的手。

杭嘉白遠遠地看到林舒月等人,立馬下車把車門打開,三人坐上車,杭嘉白打火踩油門轉方向盤,離開了這個地方。

黑暗將阿公廟前的那可榕樹籠罩得嚴嚴實實的,微風吹過,榕樹葉隨風左右擺動。

一直到將車開出小漁村的地界兒,王貴全跟阿琴才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王貴全坐在副駕駛,又問出了問過林舒月的那個問題:“杭警官,杭玉行是你什麼人?”

杭嘉白專心看著前面的道路,聞言看了一眼王貴全,道:“杭玉行是我二叔。”

聽到這句話,王貴全的神色猛地便放鬆了下來。

後座的阿琴聽到這句話,說道:“98年大台風,我們村受災嚴重,杭營長當時是負責給我們村救援的。”

“那時候我們在海邊給人家曬海帶,台風來得太急,連跑都來不急,我們被困在海邊的海帶作坊。要不是杭營長把我們從水裡背出來,我估計早就已經沒了。”

阿琴是個愛恨分明的人,尤其是阿琴,在她的世界裡,好就是好,壞就是壞,她看的是人。她不會因為某個人不好,從而遷怒整個群體。她不喜歡當初的台□□出所的那些警察,但對彆的警察,她是不排斥的。

她就知道,害群之馬什麼地方都有。她們隻是運氣不好,遇到的正好是那一群壞到根子裡的人。

王貴全跟她則正好相反,自從十年前那件事以後,王貴全便平等的仇恨任何一個警察隊伍裡的人,甚至有時候看電視,看到電視裡有警察,他都要發火。

自從兩個孩子沒了以後,阿琴就是他的命,救了阿琴命的杭玉行便成了他最感激的人。

杭嘉白跟杭玉行十分相像,為了這幾分相像,王貴全選擇相信他。

可若是他辜負了自己的信任,王貴全的手摸上了他的後腰,那裡有一塊長方形的凸起。

黑暗中,杭嘉白把那個凸起也看得清清楚楚,他沒有聲張,將車開得更加平穩。

阿琴也知道丈夫出門時拿的東西,她什麼都沒有說。她甚至已經做好了一會兒若是被騙,她就跟著丈夫一起報複這個世界的念頭。

十年啊,三千多個日日夜夜,將阿琴折磨得苦不堪言,也將王貴全折磨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阿琴知道自己時無多日了,她怕王貴全在她走以後做出不可饒恕的錯事出來。於是她在林舒月來之時將證據交出去。

她當時就想,這應該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發出的最後一次求救吧。若是沒有人來救她、救阿全,那麼,他就要拉著他們,共沉淪了。

阿琴看著林舒月的臉龐,在心裡再一次告訴自己,再信她一次。就一次,最後一次。

······

淩晨兩點五十,吉普車從寂靜的鵬城中疾馳而過,最後停在鵬城公安局的面前。

一行人往裡面走,王貴全拉著阿琴的手,一隻手一直垂在腿邊。

這晚的鵬城公安局燈火通明,鵬城公安局的局長親自等在這裡。

今夜的筆錄,由他親自來做。而那個從台□□出所升上來的副局長跟他那一派係的人不見人影。

檢察院的人也來了,這次的審訊,由他們完全監督。隔壁交警大隊的人也送來了十年前,鬆山大道上拿起車禍的出警記錄。

王貴全的刀所有人都看到了,但沒有一個人開口問他要,他們被帶到問詢室裡。作為媒體人,也是查到這件事情的人,林舒月也將旁觀這次問詢。

她的手裡拿著的是每一個記者都有的攝像機。

進問詢室時,林舒月將隨身聽塞到了阿琴的手裡,她看著即將要進詢問室的阿琴,柔聲對她說:“阿嫂,娜娜跟剛剛在等著你為他們伸冤呢。”

剛剛是阿琴的兒子的名字。

阿琴的眼圈一下子便紅了,她看著林舒月,林舒月道:“彆怕,我也在裡面,我陪著你們。”

阿琴緊緊地捏著隨身聽,挺直腰板,像上戰場一般走進問詢室。

這個筆錄,從淩晨的三點半做到淩晨六點半,外面的天都已經亮了。眾人從問詢室裡魚貫而出。

阿琴跟王貴全互相攙扶著,阿琴滿臉淚痕,王貴全雙眼通紅。

在走到公安局外面時,一抹朝陽從雲層中擠出來,將金色的光輝灑滿人間。

阿琴看著那抹初生的太陽,喃喃地對王貴全說:“阿全,天亮了,太陽出來了。”

王貴全虎目含淚,仿佛看到那年那個五歲的小姑娘領著一歲多剛剛會走路的兒子坐在家門口,歡快地叫爸爸。

林舒月找了個位置,給他們拍了一張照片。

不多時,穿著製服的杭嘉白拿著逮捕令,帶著一對人出發了。

他們的目的地直奔公安局的家屬院去。

此時的鄧玲剛剛起床,穿著柔軟又價值不菲的居家服在廚房給全家人做早餐。她的兒子女兒已經由家裡的保姆送去上學,她的丈夫以及丈夫的爺爺還在床上睡著。

楊浩安喜歡吃西餐,她給她做的是三明治。她爺爺喜歡吃的是煎餃,她從六點鐘就起來包餃子,玉米豬肉胡蘿卜的,這個餡兒是她們全家的最愛。

她的嘴上掛著幸福的笑容,一邊做飯,嘴裡還哼著不知名的歌。

聽到有人敲門,她拿著鍋鏟出去開門,見到是杭嘉白,又看了一眼跟著杭嘉白的那幾個重案組的刑警,溫婉地笑著問:“阿白,你們是來找爺爺的嗎?爺爺還沒起床,你們要稍等一下了。”

杭嘉白看著鄧玲的目光十分的陌生。他冷聲道:“我們不是來找楊老的,我們是來找你的。”

杭嘉白舉起手裡的逮捕令:“鄧玲,有人控告你十年前在鬆山大道故意開車撞人,致兩死兩殘。現在我們依法以故意殺人罪對你進行逮捕。”

鄧玲捏著鍋鏟的手緊緊地捏緊,過來一會兒,她又放鬆了下來:“阿白,你是否搞錯?我怎麼會故意開車殺人,還是十年前!太荒謬了。”

“不過我跟你們走,我相信,法律終究會還我清白。”

杭嘉白不為所動,取出手銬。

鄧玲看了杭嘉白一眼,然後將鍋鏟放在門邊的櫃子上,朝杭嘉白伸出手,在杭嘉白給她拷上時,她還不忘道:“阿白,你須知道,你這一拷我,我們兩家相處半個世紀的交情就沒有了。”

這句話裡暗含的威脅讓杭嘉白又多看了鄧玲一眼,然後冷著臉,不為所動:“走吧。這些話,等你站在被告席上時,再來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