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020章(四合一) 殺妻案(1 / 1)

第二十章

台江監獄同樣位於鵬城市的台江區, 往東再走一些,便到了惠城。

這個監獄蓋得很大,裡面關押的都是鵬城籍的重刑犯。

林舒月下車, 映入眼簾的便是威嚴的大門,大門邊上有個小門,小門的邊上, 是台江監獄幾個燙金大字。

她先拿出相機拍了張監獄門口的照片,才往警衛室走去。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鄭忠福給她寫的信,又做了詳細的登記後才被帶了進去。

台江監獄裡面很大,但顯得十分空曠, 除了草坪外連棵大一些的綠植都沒有, 也沒什麼人在外面走動。高樓與水泥地的結合,再加上其特殊的作用,讓這個地方的氣氛顯得格外沉悶。

林舒月被帶到了辦公樓,這回牆上多了些彆的色彩, 林舒月左右看了看,這上面寫的大多都是台江監獄的建立史,以及這些年來得到的獎狀,榮譽。

又經曆了新一輪的登記。二十分鐘後,林舒月在會客室見到了鄭忠福。

他三十七/八歲的模樣,身高一米七左右剪著平頭的瘦削男人被帶進會客室。林舒月指了指自己手裡的相機, 面露詢問。

鄭忠福點了點頭, 林舒月給他拍了一張照片, 刻意避開了他身後的獄警。

林舒月放下相機後,隨手打開善惡雷達。

善惡雷達的探測範圍一共有130米,在打開善惡雷達的那一瞬間, 上面便多了許多深淺不一的紅點。

這些都不是讓林舒月震驚的,畢竟這裡是監獄,有罪犯是再正常不過了。

而讓她震驚的點在於,距離她最遠的能夠達到被監獄專門收押的罪犯,都離她至少100米,且都聚集在一起。

她的十米範圍內壓根就沒有能夠到達被判刑的犯罪紅點出現。

因為善惡雷達的這個掃描,林舒月心下一沉,她這一次,遇到了冤假錯案了。

林舒月坐到透明玻璃面前,舉起了手中的電話聽筒。

鄭忠福也坐下拿起了聽筒。

在得知有個以前從來沒來看過的人來看自己時,鄭忠福是很高興的,但到了會見室看到了還這麼年輕的林舒月時,他那顆高興的心瞬間便低落了下去。

不過他很快便安慰了自己。

這些年來,他幾乎給全鵬城的記者都寫過信,剛開始還會有人來看他,但近幾年來,他寫出去十封信也不會有一個人來看自己。

能等來一個記者,甭管他們是什麼性彆,年紀多大,他都應該高興才對。

聽筒的那頭,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她在介紹她自己。

鄭忠福認真地聽著,在她介紹完自己後,開始述說自己這些年裡跟無數個人說過的事情。

“我叫鄭忠福,今年三十九歲。事情發生在1994年的五月,在發生這件事情之前,我是利民房地產有限公司的業務部經理,我的妻子梁海慧跟我是一個公司的,隻不過她是我們公司的前台。”

“5月22號那一天,我的一個大客戶晚上七點多給我打電話,說即將要簽下來的一個合同有個條款沒有確認好,因為這是一筆特彆大的業務,於是我接到電話就出門了。”

“等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的十二點鐘,我打開燈,發現我的家裡一片狼藉,客廳、房間的抽屜都是被打開的,裡面被翻得亂七八糟。”

“因為當年的治安不太好,我家住的又是蓋了很多年的平房,當時我就覺得是有賊進了家裡。我當時很害怕,趕緊叫我妻子的名字。但是無論我怎麼叫,她都沒有回複。”

說到這裡,鄭忠福停頓了一下,哪怕這麼多年說了無數次,每次說到這個地方,鄭忠福依舊說不下去,他伸手抹了一把臉,平複了一下心情,才繼續道:“我打開房間的燈,她躺在床上,脖子被劃了很多刀,血染了一床。”

“我去打電話報警,卻發現我家的電話線已經被割斷了,我隻能村子裡的小賣部現敲門打電話報警。”

“那天晚上來了很多很多警察,我被帶到公安局問了很久很久的話。然後我就成了殺害我妻子的嫌疑人。”

“我被逮捕了,拘留了,法庭審判我了,我被判處了死刑,緩期兩年執行。我不服,當場提出上訴。一直到1995年的十二月,才開始二審。”

“這一次,我的判決改了,我被改判成了無期徒刑。這麼多年來,我的父母兄弟也在外面一直為我奔走,我的重審申請書被遞交了無數遍,可依舊沒有用。我還是那個罪。”

“我母親已經去世了,在我入獄的第三年。我們沒有辦法了,隻能朝外面求救。”鄭忠福說完,就安靜地等著林舒月問他話,就像以前的那些記者一樣。

問他他那晚上離家之前都做了什麼,發生了什麼。

林舒月也確實問了,問完之後,她跟鄭忠福這樣說:“我儘力去幫你。”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甚至連一句承諾都算不上,卻讓鄭忠福紅了眼眶。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這句話了,他朝林舒月鄭重道謝:“謝謝你,林記者。”

會客時間結束了,林舒月放下聽筒離開。

鄭忠福也跟著獄警回去了。今天是周三,現在還是上午,他們今天的勞動才剛剛開始。出會見室前,他側頭看了一眼林舒月的背影。

這麼多年了,他知道他的案子翻案渺茫,可他依舊心存希望。為了心裡的這點希望,他堅持了這麼多年。並且往後的歲月也不會放棄。

他沒做的事情他不會認,也認不了。他在等一個真相,他的妻子也在等。他會一直堅持下去,他相信太陽總會有照耀到他身上的那一天。

林舒月跟獄警往外走,同時也跟他閒聊:“警官,平時來看鄭忠福的人多嗎?”

給林舒月帶路的獄警是個三十多歲的老警察了,對鄭忠福他很有印象,或者說,整個監獄裡的獄警就沒有對他不熟悉的獄警!

畢竟被判了十年了依舊不認罪的人滿監獄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剛開始還會有不少記者來看他,但現在啊,除了父母跟他哥哥這些親屬,就隻有他以前的老板楊浩安來看他了。”

林舒月一挑眉頭:“他老板?都這麼多年了,他老板還來看他?”

說到這個,獄警可就有話聊了:“是啊,利民房地產開發公司你知道吧,鵬城大多數的房子都是他們公司承建的咯。”

“他們公司可是好公司,每次給的拆遷款都是最足的。每次一拆遷,老百姓聽說拆遷的公司是利民,大家都歡歡喜喜的簽字同意。”獄警他家是本地的,說起拆遷這件事情笑容滿面,他老家明年也要拆遷了,開發商就是利民房地產。

上個星期,他已經拆遷同意書上簽了字,再過不久,他們就能拿到拆遷款了。

想著即將就有一筆大錢入賬,獄警臉上的笑容都藏不住:“這楊老板是個好人。每年市裡組織的慈善活動無論是什麼,他們利民房地產都是一馬當先衝在前面的。還有修路修橋,鵬城有好幾座橋好幾條路都是他們修的。”

“他們的員工福利還好,工資比同類型的公司工資高。平時過年過節的,發的東西也多。現在天氣熱,聽說工地的工人一個月還發五斤綠豆跟兩斤白糖呢。”

“而且他們還不拖工程款,都是完工就給工頭發錢。咱們鵬城這些建築隊都想去利民開發的工地上乾活。”

獄警是真的喜歡利民房地產,他一臉安利的表情,跟林舒月說了利民出資的那幾條路,幾座橋。

等出監獄大門,林舒月已經對這個利民房地產開發公司有了很深的印象了。

林舒月沒有多做休息,馬不停蹄地去往鄭忠福家所在的鄭村,鄭村同樣位於台江區,隻不過村子所在的方向跟台江監獄是完全相反的。

台江作為鵬城第二個發展起來的區,其繁華程度體現在方方面面,就連鄭村這樣的一個小村都比林舒月家所在的平沙村要有錢很多。

從進村開始,入目的全部都是二層、三層的小樓,村裡的街道邊上滿是店鋪,街裡來來往往的人不在少數。大大小小的工廠作坊比比皆是。

林舒月按照鄭忠福給的地址,找到了他家。

這也是一棟三層樓,門口貼著租房的標簽。

拍了照,林舒月按照門口貼著的租房標簽上了二樓。房東家就住在二樓的第一間,從打開的窗戶可以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林舒月敲了敲窗戶,中年男人放下遙控器站起來走過來開門:“靚女要租房啊?我們這裡單間、一房一廳兩房一廳都有咯。房間乾淨,價格也便宜。房間乾淨又通透,還有專人看守,安全沒問題咯。”

林舒月從包裡把自己的記者證遞過去:“請問您是鄭忠祿嗎?我是鵬城都市報的記者,鄭忠福先生給我寫過信......”

鄭忠祿看著林舒月的記者證,剛剛還帶著的笑容落了下來,看了林舒月的證件好幾秒後,他將證件還給林舒月,道:“林記者你跟我進來吧。”

鄭忠祿的房子跟他說的一樣,確實十分通透:“林記者先稍等,我去叫我父親。”

林舒月坐在木頭的沙發上,等著鄭忠祿去屋裡叫人,不一會兒,一個老頭在他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出來了。

那老頭林舒月,連忙快走幾步:“是記者啊,你是記者啊。我感謝你啊,感謝你來幫我家阿福啊。”

老頭說著,老淚縱橫。

林舒月看著他那顫顫巍巍地步伐,都怕他跌倒,趕忙站起來迎接:“阿公你慢點走,慢點走。”

“哎哎。”老頭應著。

鄭忠祿把他扶到單人沙發上坐下,一邊跟林舒月道歉:“不好意思啊林記者,我們家太久沒有記者來了,我爸爸太激動了。”

“沒關係,能理解。”

鄭老頭讓鄭忠祿趕緊給林舒月倒水,自己不等林舒月問,就把這些年來跟無數個記者說過的話說一遍。

這一點,他跟鄭忠福不愧是父子,連做事情的方式都一樣。

“我兒子鄭忠福跟我兒媳婦兒梁海慧是自由戀愛的,他們的感情非常好。阿福跟海慧結婚四五年的時間裡,兩人一直都和和美美,吵架的次數都很少。”

“要說我兒子殺了海慧,不說是我了,整個村的人都不相信。隻是我們不相信有什麼用啊,我跟阿祿這些年來一趟一趟的往法院、公安局跑,但一點用都沒有。法院告訴我們,這件事情就是我兒阿福做的,這一點證據確鑿。”

“我們阿福怎麼會殺海慧呢。他們之間明明感情那麼好。事情發生的那天下午阿福回來吃飯,還特地繞了很遠的路給海慧買她喜歡吃的豬手。”

鄭忠祿在邊上肯定自家父親的說法:“我爸說得對,他們是村裡有名的恩愛人。他們兩口子都在利民房地產上班,每次放假,洗衣服做飯的活都是我弟弟在做,海慧什麼都不用乾。因為這個,我媽還跟海慧生了好大的矛盾。”

鄭老頭在大兒子說完後,又道:“我年輕的時候有點小錢,兩個兒子結婚以後,我們就給兩個兒子分了家。一家給蓋了一處房子。因為海慧跟阿福平時要上班,所以他們的孩子一直都是跟著我們的,有時候他們下班晚了,孩子就跟著我們住了。”

在鄭忠祿跟鄭老頭的闡述下,林舒月拚湊出了鄭忠福跟受害者梁海慧的相處模式。

兩人是同學,自由戀愛,結婚後恩愛有加。因為雙方的工作都在一處,平時上下班都在一起。兩人的社會關係也非常簡單。

並且梁海慧漂亮又溫柔,性格也比較平和,長到二十多歲,沒有什麼仇人。婚外情更是沒有!

也正是如此,在她遇害後,家中的門窗均沒有被外力破壞的情況下,警方隻能將目光對準梁海慧的枕邊人鄭忠福。

並且覺得他有重要的殺妻嫌疑。

且佐證有兩點:

一、鄭忠福的工作是業務員,有時候為了應酬,到深更半夜才回家。並且有時候還會去一些會所歌舞團之類的地方。梁海慧為此曾跟鄭忠福爭吵過。這是梁海慧以及鄭忠福共同的同事出的供詞。

二、在對鄭忠福審訊的過程中,鄭忠福曾經承認過,在他當夜離開之前,兩人因為他又要大晚上出門應酬吵過幾句嘴。

因為這兩點,他們模擬出了鄭忠福殺妻的全過程。

因為夫妻倆吵嘴,鄭忠福跟梁海慧發生了口角,後兩人戰爭升級,在扭打的過程中,鄭忠福失手將梁海慧掐死。後為了隱瞞罪證,他拿來菜刀將梁海慧的頸部割開,並且弄亂家中,製造出被入室搶劫的樣子。

然後他又去廚房,將液化氣打開,並且點了一根蚊香,企圖引爆液化氣來毀屍滅跡。但因煤氣用完了,因此他的這個打算落了空。

在偽造完現場後,他便趁機出門赴宴,並以此來製造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並且警方對雙林村到鄭忠福要去赴宴的紅浪漫會所之間的距離做過模擬。最終得出結論,以鄭忠福騎車的速度,二十分鐘完全可以到達,但是從鄭忠福接到電話再到紅浪漫,整整過去了五十分鐘。

這中間的三十分鐘,完完全全夠鄭忠福作案了。

鄭忠祿還拿出了自己這些年裡為弟弟寫的辯駁書。

針對這些問題,鄭忠福都有解釋。

第一:梁海慧對鄭忠福出去應酬之事確實頗有微詞。但那是因為鄭忠福有胃病,應酬時又大多是光喝酒不吃飯,每次鄭忠福應酬回來都喝得爛醉,次次都是到後半夜胃疼。還因此住過院。為了佐證這句辯駁的話的真實性,還附帶兩次鵬城醫院半夜的急症病例。上面醫院的公章、醫生的簽名一應俱全。

第二點:那天晚上鄭忠福要出門應酬,確實跟梁海慧拌過幾句嘴,其拌嘴的內容依舊是讓鄭忠福少喝些酒,鄭忠福再三保證,結果梁海慧越吵越氣,鄭忠福跟她做了許久的工作,這才得以出門。

這也是鄭忠福為什麼會晚了半個小時到紅浪漫的原因之一。

這一點,鄭忠福有證人,他離開時正好碰到帶著孩子回小賣部看電視的小賣部老板。

小賣部老板的證言也有,根據他的敘述,他見到鄭忠福的時候是八點多,正是電視裡新聞聯播結束,電視劇上映的時間。那天他一歲多的兒子吃飽了飯,非要出去走,他當時沒辦法,隻能帶著兒子出去溜了一圈。為了看電視,他算準時間抱著孩子一路狂奔回去,跟鄭忠福遇見後,兩人還聊過天。他還看到梁海慧在鄭忠福走後,出來關了門。

林舒月將這兩份材料看了又看:“有人證,有物證,為什麼這個案子還會被這麼判?”

鄭老頭坐在沙發上,聞言緩緩搖頭:“我們不知道。法院說,他們不認可我們提供的證據。我們去找派出所的公安,公安見到我們就躲。說我阿福殺妻案件已經蓋棺定論,讓我們不要胡攪蠻纏。”

“每一年都往法院遞交申請再審申請書。但法院每一次都駁回我們的請求。”

鄭老頭今年六十二了,他遞交這份申請書已經有八年了。他的老伴受不了疼愛的小兒子成為殺人犯,鬱結於心,生了一場病,都沒熬到春天,就撒手人寰了。

鄭老頭的身體也越來越差了,他總覺得他的時間不多了,鄭老頭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看到自家小兒子出來。

林舒月將這些材料都拍了照片保存。

不知不覺間,林舒月已經在鄭家呆了三個小時了,此時已經將近五點,有腳步聲傳過來,一個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的少女走了進來。

她大概十六歲,身材高挑,長相清冷,跟鄭忠福有些相似,但跟林舒月見過的梁海慧的照片像了七層。

從她的相貌,便可窺見其母親當年的美貌。

進屋後她先叫了一聲大伯,一聲爺爺後,又對林舒月禮貌地點了點頭,拿著書包進房間。

“這是阿福的女兒,叫鄭嬌。”鄭忠祿這麼對林舒月介紹:“今年十五了,在台江一中念初三了,學習不太好,我跟大娘想著,明年送她去衛校,以後當個護士,是個穩定工作。”

鄭忠祿跟弟弟的感情好,他就隻有兩個兒子,對這個侄女,公婆倆都是十分的疼愛。

林舒月道:“那不錯,現在醫生護士老師都是好工作。福利好,社會地位高。”

林舒月的這句話可算是說到鄭忠祿的心裡了,他很是高興。

林舒月看時間不早了,便起身出來告辭,臨走前,林舒月想起在監獄時獄警說的話:“我聽說,鄭忠福當初的老板到現在還經常去看鄭忠福?那他們有沒有來看你們呢?”

鄭老頭非要把林舒月送下樓,他聞言愁苦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來:“楊老板是個好人,從阿福跟他乾活開始,他就沒虧待過阿福。阿福出了這種事情,他也是他們公司裡唯一一個相信阿福沒有殺人的人。”

對鄭忠福的這個老板,鄭老頭十分感激:“這些年他對我們一家多有照顧。去年我住院,在醫院遇到他,是他幫我找的醫生。平時過年過節的他也會來看我們。”

“是我們阿福跟海慧沒有福氣。”鄭老頭無數次想,如果沒有出這件事,他家阿福跟了這麼一個好老板,日子肯定會過得特彆好。

當初阿福的同事,現在哪個不是利民房地產的高層呢?開著轎車,住著樓房,誰看了不羨慕啊?

說話間,他們已經下了樓,正在道彆,林舒月的電話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杭嘉白打來的。

“我今天下午整理卷宗,順便看了看你現在在查的這個案件。你那邊有收獲嗎?”電話那頭的杭嘉白聲音低沉,磁性十足,林舒月忍不住揉揉耳朵。

“有,我們碰個面?”林舒月正準備去公安局找何玉玲一趟呢,畢竟她認識的警察不少,但其中最熟悉的就要屬於何玉玲了。

結果她還沒去呢,杭嘉白就送上門來了,什麼叫做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上來了,這就是了!

電話那頭的杭嘉白打電話也是這個目的,他想了想,道:“我記得你們報社前面有一個咖啡館,我們在那裡見面。”

“沒問題,我十分鐘後到。”

林舒月掛了電話,啟動車子。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鼎生大廈對面的咖啡館,她停好車子下來時,林舒月遠遠的便看到一個穿著墨藍色西裝男人在跟杭嘉白說話。

兩人態度熟稔,林舒月看著杭嘉白臉上的笑容就沒有落下去過。

等林舒月停好車走過去,那個男人已經離開了。

杭嘉白順著林舒月的目光,隨口說道:“遇到了一個朋友,跟他聊了幾句,咱們進去吧?”

林舒月點頭,二人一起進了咖啡館。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杭嘉白點了一杯咖啡,林舒月要了一杯卡布奇諾一份小蛋糕。

兩人閒聊兩句,在點的餐上來後,林舒月喝著茶,問杭嘉白看完卷宗後的發現。

按照單位規定,杭嘉白是不能把公安局的卷宗拿出單位的,他隻能跟林舒月說出自己發現的問題:“我看卷宗時,看到上面最開始的那一版記錄裡,梁海慧在死之前,是有過性生活的。並且在鄭家,提取出過一個指印以及一個腳印,且當年做過比對,這兩樣並不屬於鄭家的任何一個人。”

“但奇怪的是,在後續的審訊裡,這兩個重要的條件就從未被提及過。”

杭嘉白的臉色很不好看。1994年哪怕刑偵技術再不發達,這兩點,不說警察,就連一個普通人都知道,這是能夠左右整個案件的性質的。

但偏偏沒有被人提及。要說沒有貓膩,誰也不信。在來跟林舒月碰頭之前,他已經把公安局這十年來的人事變動都看了一遍。

當年出警的台江派出所的所長在五年前,已經升遷到總局,現在任鵬城縣公安局的副局長。

林舒月聞言便已經知道為什麼鄭忠福能夠從死刑變成無期徒刑了,但她依舊想不通為什麼當年的警察也好,法院也好,沒有對這件事進行追責。

並且在監獄裡,鄭忠福自始至終也沒有提他妻子衣服淩亂的事,林舒月不知道鄭忠福是說不出口,還是真的不知道。她決定再去一趟監獄。

林舒月道:“我去看了鄭忠福,又去他的家裡,他哥哥給我看了兩份材料。”

林舒月從包裡取出相機,打開那兩份材料遞給杭嘉白看。

杭嘉白看完後,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我們警察局的卷宗上,沒有收錄這個證人的證詞,也沒有這份病例證明。”

兩人對面而坐,他們都知道,這件事情鬨大了。

這件事一爆出,對警察、法院的聲譽將是一次重大的打擊。尤其是當年偵辦這件事情的警察,他們無一例外都會被追責。

杭嘉白今年26歲,他小時候跳過兩回級,大學畢業,從一個小小的刑警走到今天的位置,看著隻是職位上升一級,但這一級,確是許多刑警乾一輩子也上升不了的。

這種因警察失職而釀成的冤假錯案他不是沒有見過,但是警察跟法院一起眼瞎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並且這凶手及受害者並沒有什麼雄厚的背景,雙方的家庭都是普普通通的農民!那麼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貓膩?杭嘉白陷入了沉思。

林舒月面前的小蛋糕沒有動過了。

兩人沉默了許久,她看著咖啡館玻璃門外來去匆匆的人群,問杭嘉白:“杭隊,你知道利民房地產開發公司嗎?”

杭嘉白點頭:“這麼有名的企業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就剛剛你來時見到的那個人,就是利民房地產開發商的老板。”

“你認識?”

“我們是一個大院裡長大的。”

杭嘉白這麼一說,林舒月就明白了。一般情況下,能成為大院的,不是政府大院,就是軍區大院,就是不知道杭嘉白的屬於哪一個了。

林舒月端起卡布奇諾喝了一口,她對這個利民房地產公司的老板可謂是好奇得很。尤其是那個對下屬持續關心了十多年的好老板。

“杭隊,他的家庭怎麼樣?夫妻關係之類的。”

杭嘉白沒想到林舒月會問這個,但還是誠實的回答:“他父母早亡,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夫妻關係十分和睦,是我們大院裡的模範夫妻。浩安哥從小就是我們大院裡的‘彆人家的孩子’,我們每次不聽話被父母教訓時,他們的第一句話都是‘看看你浩安哥’。”

“看樣子是個特彆好的人。我今天去監獄,監獄的警察說這些年來,這個楊老板一直都有去看鄭忠福。”

杭嘉白對此倒是不怎麼驚訝:“他爺爺是老紅軍,從小就教導他要善待功臣。算算時間,十年前他的公司剛起步沒多久,鄭忠福兩口子都是他公司的人,他會去看望也人之常情。”

林舒月聽他這麼說,便沒再說話,接下來,兩人隨口聊了幾句。關於這個案子的事兩人沒有再說一句,但他們都知道,他們不會放棄。

林舒月的父親從小就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黑暗面,於是他選擇做警察,就是想要給這個世界帶來些許正義和光明。

林舒月現在不是警察了,她這輩子也做不了警察了。但記者也是為這個世界帶來光明的人啊,它跟警察的作用一樣,都為人間帶來正義跟光明。

杭嘉白也是如此,與他而言,這是信仰,容不得玷汙了。

今天是報社發薪水的日子,林舒月在咖啡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著杭嘉白開著車走遠,這才上樓。

剛進電梯,一個穿著正裝的女性也隨之跟了進來。她手裡拿著一台精致漂亮的白色手機,朝林舒月翻了個白眼後選擇一個離她最遠的站位,嘴裡正嘰裡咕嚕地跟人在打電話。

林舒月聽了一會兒也沒聽出來是哪個國家的語言。

電梯停在5樓,林舒月跟她前後腳走出去,又分彆去了兩家不同的公司。

今天的新聞部格外熱鬨,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記者們在這一刻齊聚。大家沒有像彆的部門一樣老老實實地坐著,而是拉著凳子在過道上圍成一圈聊天。

聲音不算小,但並沒有人對他們不滿。

林舒月一來,便受到了這些記者們的廣泛關注。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阿強,你的徒弟比你厲害得多哦。”說話的中年男人跟黃強差不多的裝扮,他的手搭在黃強的肩膀上。

“專業大學畢業的,跟我們這些野路子能比嗎?你帶的偉生也不錯啊,這兩個月的報道也不少,反響不錯哦。”黃強也不惱,自己的徒弟有成績,他這個當師傅的面上也有光。

並且鵬城都市報跟彆的報社不一樣,彆的報社實習生進來工作沒有工資,寫的文章也是要以師傅的名義發表。鵬城都市報的實習記者底薪比正式工少一半,寫出來的報道可以自己署名,但獎金是要分一些給師傅的,並不多,就一成。轉正後,獎金就不需要分成了。

這樣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便是有工資,不是打白工,壞處就是帶新人的老記者得不到什麼好處,教導得不會太真心,一切都需要靠自己去摸索。

原主大老遠的選擇鵬城都市報實習,除了離家近外,有工資這一點便能無限的吸引她了。

林舒月這段時間的報道那麼多,每一篇報道發出去的反響都很好,黃強算過,他能分到的獎金不會少。因此這幾天走路都帶風。但在同事面前還是需要謙虛,誇獎對方的徒弟的話他信手拈來。

畢竟李偉生是關係戶,對方在帶他的時候也是十分用心的。李偉生也沒有辜負他,從進報社開始就發了不少報道,可以說,對方拿獎金提成拿到手軟。

商業互吹一翻後,黃強反問跟他說話的人:“我聽說你在跟金沙慈善晚會的新聞,結果怎麼樣?”

“還有什麼懸念?又是利民房地產出遍風頭咯。”

“哪次慈善會的結果不是這樣?習慣就好咯。利民房地產什麼都好,就是對記者不太友好,都不知道怎麼寫新聞。”

“這的確,從他的家庭到他公司又拿下了哪個樓盤,又在慈善會捐了多少錢,來來去去都是這些標題,大家都看膩了。”

林舒月覺得自從在鄭忠福那裡聽說了利民房地產開發公司以後,真是走到哪裡都能聽到它的名字。

“師傅,這個楊老板那麼厲害啊,我之前看過他的報道,他的人真的那麼好?”

黃強沒說話,但剛剛跟黃強商業互吹的張龍飛已經安耐不住那麼誇獎的心了:“楊老板人確實好,之前他們那邊要開發一個新樓盤,邀請了我們這些記者過去,因為天氣熱,現場放了三個大冰箱,裡面放了冰水、冰淇淋跟水果。彆的當地產沒這麼大方。”

林舒月點頭:“那他家庭呢,我看你們剛剛說,他的家庭也很好哦?”

“他跟他老婆是高中同學,兩個人從上學起就在一起,畢業就結了婚,現在孩子都很大了。前段時間阿強你們不是還拍到他帶著老婆女兒去M國購物?”

“確實有這件事。這彆的老板有了錢都在外面沾花惹草,就這位楊老板不一樣,從來都潔身自好,作為一個男人,我很欣賞他。”黃強說著,豎起了大拇指。他愛重老婆,於是也對對老婆好的男人十分有好感。

兩位記者跟獄警以及杭嘉白一樣,對楊浩安的評價都是正面的且向上的,這不禁讓人十分好奇,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好的男人?

李明芳走過來,把自己最近看的小說往林舒月面前一放:“先幫我拿一下,我去領薪水,阿琪也想看這本書,我要是不拿過來,等一下被她搶了我就拿不到了!你先幫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林舒月低頭看,這本小巴掌大小,一看就知道是彎彎那邊帶著顏色的古言,林舒月上輩子能看小說的年紀,這種口袋書已經沒有了,她給李明芳看過的頁碼做了個標記,然後從頭開始番。

小說不大,李明芳回來的時候林舒月已經看了半本了。她收回剛剛的話,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好男人的,就存在於小說裡。

李明芳回來了,見林舒月也在看,立馬就露出個笑容來:“我那有好多小人書,一會兒給你送點來。阿月,我跟你講,我這回買的這批小人書好看得很!”

“那我要好好看看,謝謝阿芳~~”

財務那邊叫新聞部的人領薪水了,李明芳也回去工位了,林舒月跟黃強一塊兒朝財務室走。。

黃強顯然對林舒月十分關心:“阿月,你去看鄭忠福了?”

“去了。”林舒月本來也想跟黃強說說這件事情:“師傅,你當年跟去看鄭忠福的時候有沒有去他家,你看過他們的冤假錯案申訴書嗎?”

“看過,你看鄭忠福的申訴書,是不是覺得有這兩個證據在,鄭忠福的案子其實很清晰明朗?”黃強的腳步慢了一些。

林舒月點頭:“是,我打算明天去找那個小賣部的老板了 解了解情況,再去醫院查查當年的檔案。”

黃強道:“不用去看了,阿月。”

“要是這個事件有那麼簡單,不會輪到現在你來查。我們去問過了,那個小賣部的老板早就改了口供。

“他說當天確實是看到了鄭忠福從他家出來,時間也沒有變,但他否認見過梁海慧出來關門。後來他回了老家,現在你想查他也查不到了。”

“台江醫院那邊倒是有鄭忠福的病例,但這除了證明他的胃不好,並不能證明他的妻子是因為這個跟他發生的爭吵。那個當年看到他們吵架的證人已經早就辭職不在利民房地產做工。”

“阿月,十年過去了,想給他翻案你要去找警察,去讓他們給你提供當年的卷宗,然後再去找法院,找檢察機關,讓他們重新審查這個案件。否則光靠我們是沒有用的。”

財務叫他們的名字了,兩人結束這段談話,領了工資出來,黃強已經背著包走了。剛剛在跟彆人閒聊的時候林舒月就聽他說了,今天他發薪水,要請老婆孩子去吃西餐。一家人已經期待一個月了。

林舒月等李明芳拿到工資,兩人一起下班。

在進樓梯時林舒月又見到了隔壁公司的那個美女,她也看到了林舒月二人,又是一個翻上天的白眼。

林舒月莫名其妙,然後在那個美女又看她的時候,也翻了個白眼回敬回去。

電梯在一樓一停,那美女就扭著腰出去了,就跟林舒月和李明芳身上帶著病毒似的。

等她一走遠,李明芳就忍不住了:“看到沒,晟達貿易老板的妹妹,叫鐘佳麗。據說是法國留學回來的高材生,特彆傲,對男女之間的態度還不一樣。看女人就跟看敵人一樣,見到男人立馬就不一樣了。”

李明芳不說,林舒月看出來了,這美女確實對女人不友好。就像現在,她一臉厭惡地從保潔阿姨的身上走過去,但在大門口見著保安大叔時,那態度立馬就變了。

“拜吊癌”三個字闖入林舒月的腦海,作為一個正常人,她一直都理解不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奇葩。

“走走走,不說她,我今天租了車,等下先送你回家。”

“行行行,省得我坐公交了。這幾天這個點的公交車司機像是有病一樣,一天開得比一天晃。每次回到家都晃得我想吐。”

把李明芳送回家,林舒月也回去了。

林舒星跟羅正軍已經出門做生意了,婁鳳琴這兩天活兒多,這會兒還沒回來。

林舒月前腳進屋,婁鳳琴後腳也來了。

她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襯衣西褲的男人。

那男人手裡還提著一包東西,見到林舒月他就笑了:“阿月,我聽說你最近工作做得很好。正好我有個朋友去香江,我請他幫我帶來香江那邊最新款的相機回來。現在我想把它送給你,希望對你以後的工作生活有幫助。”

林舒月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渣男,林建新更是渣男中的戰鬥機。她原本帶笑的表情一下就落了下來:“你給的東西我可不敢要,到時候你老婆找上門來,我得被罵死。”

這件事原主的記憶裡還真發生過,那時候原主剛剛上初一,林建新有一天忽然找過來,給她拿了幾百塊錢,因為原主要上課了,就沒來得及跟他撕扯,正打算等放學回家讓婁鳳琴把錢送回去呢,林建新的第二任妻子張梅就來了。

二話不說就搶走了錢,還言語侮辱了原主一番,打從那以後,林家姐妹一分錢沒再要過林建新的。

婁鳳琴也滿臉不耐:“行了,你彆跟我在這扯那些沒有用的淡,趕緊跟我說你有阿陽的什麼線索,說完趕緊滾蛋。”

婁鳳琴從來都是個敢愛敢恨的性子。林建新從以前就長了個小白臉的樣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從嫁給林建新的那天起,她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擔。

後來林建新出去外面一趟回來就找茬吵架要離婚,婁鳳琴也是先到城裡來查他出來打工到底遇見了啥,知道林建新在外面攀上高枝後回去就大鬨了一通。

在他的新歡已經懷孕的情況下,婁鳳琴鬨到最後不僅拿到了林建新分到的田地還拿到了家裡的房子。

這在廣粵省這個看中男丁的地方顯然是十分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

若不是林舒陽後面被拐走,婁鳳琴或許會帶女兒兒子在老家過一輩子。跟林建新很大概率也不會再有什麼聯係。

但孩子丟了,還是丟在林建新手上的,剛剛丟孩子的時候,婁鳳琴甚至砍了林建新一刀。

林建新看著絲毫不跟自己親近的二女兒,以及雖然穿得破爛身上還有泥汙但美麗依舊的前妻,再想想自從生完孩子身材就像是吹了氣的皮球一樣一天比一天粗的張梅,和家裡那個跟她媽媽長相身材如出一轍的女兒,便覺得渾身都在難受。

“阿琴,你不讓我進屋坐坐嗎?”

婁鳳琴多熟悉林建新啊,看林建新那一臉春豬一樣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這個男人,當年跟她在一起時,嫌棄她粗魯,沒有情趣,不依賴他,整天就知道乾活,開口閉口就是今天吃什麼,哪裡的田缺水。跟張梅攪合到一起。

現在張梅發福了,看她相貌跟年輕時差彆不大,且多年沒有再婚,便覺得自己在等他,一有機會就想跟自己再續前緣。婁鳳琴看到他就想嘔,要不是他說他想起了阿陽當年被拐前的線索,婁鳳琴都不願意搭理他。

但看他這個豬哥樣,婁鳳琴就知道這個傻逼今天來的目的不純。想到他剛剛說給林舒月買東西的舉動,她眯了眯眼,一腳踹出去,林建新一躲就躲到了門外,婁鳳琴看準機會砰地一聲關上大門。

“走,吃飯去,你正軍哥說晚上要做小炒肉,我這一下午都饞得很。”

“小炒肉啊!”林舒月想到肥瘦相間的小炒肉,眼睛都亮了:“走走走,我們一起吃去。”

母女二人不再管劈裡啪啦地敲門聲,往葡萄樹下的飯桌走去,曾小藝在母女倆進屋時便已經將林舒星留好的飯菜擺出來了。

這些飯菜都是在溫水鍋裡溫著的,此時還溫溫熱著,正好入嘴。

飯桌上,婁鳳琴先說了自己在工地的事情,又例行問起林舒月的工作,林舒月也沒什麼好瞞著她的,跟她說了鄭忠福的事情,還提了一嘴利民房地產的老板至今還會去看鄭忠福的事兒。

婁鳳琴聞言沒說什麼,隻讓林舒月注意安全。林舒月暗訪網癮學校的事情婁鳳琴已經知曉,前幾天林舒月被她跟林舒星圍著好一通說。

到後來,婁鳳琴跟林舒月說,她對她的要求隻有一個,便是願她平平安安的。

林舒月再三保證,婁鳳琴依舊沒有放心,最終也隻歎一口氣。

林舒月好不容易從婁鳳琴的手底下脫身,洗漱完跟曾小藝聊了一會兒天,上床前,林舒月想了想,給黃強發去了一個信息。

跟妻子浪漫了一把的黃強接到林舒月的短信,坐在沙發上抽了一根煙以後,給了她一個回複,接著便開始給自己認識的人打電話。

他的妻子給他倒來一杯水:“你這個小徒弟不是要轉正了嗎?你又拿不到她的分成了,何苦這麼幫她?”

黃強掛了電話,朝妻子笑了笑,跟她說:“阿麗,我已經沒有了入行時候的初心了,但是彆人有,我就要幫一幫。”

他的妻子沒有說話,隻是跟他說:“眼鏡都戴了一天了,不難受嗎?快拿下來洗一洗。你這個性子多少年了還是不變,當年.....”

“阿麗,過去的事情不提了。”黃強的手機傳來一聲響,他拿起來看,然後將信息轉發給林舒月:“現在當娛樂記者也很好,來錢快得多。”

隻是黃強抬頭看向外面的燈火霓虹,他覺得現在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好,隻是偶爾午夜夢回,他總會回到十五年前,就差一點,明明就差一點就能成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