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訣一開始是不打算多管閒事的,就算有人欺負秦晟,那也是對方成長路上必須經曆的,說不定秦晟還會覺得人是他指使,那他屈辱值不得哐哐往上漲。
想是這麼想的,可一看到秦晟那樣能忍的人都被蔣武逼得險些要動用血脈之力了,應訣實在做不到袖手旁觀。
他承認他不是合格的反派,但有些事真不是狠狠心就能做到的。
反正後面還有那麼多危險,現在能放水就放水一點吧。
應訣剛剛說服了自己,結果打眼一瞧屈辱值。
居、居然又特麼掉了!!
他那本就令人恥辱的59竟是直接變成了不忍直視的57。
好,好極了!
秦晟你非要這麼自尋死路的嗎?
信不信我後面壞事做絕,欺負死你。
碎碎念歸碎碎念,應訣到底沒太勉強,隻等後面險象環生時猛增的屈辱值。
有時候人也不能太自信,因為老天爺就想讓你踩踩坑,比如應訣此時對於自己增屈辱值那叫一個信心滿滿,實際上三天過去了,他們都穿過密林,躲過一波蛇群了,那屈辱值都沒漲半點。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他不明白。
其他人比之應訣的心態要崩潰不知凡幾,他們雖說之前就已經聽聞這幽穀並不如傳聞中那麼簡單,可等真走了這麼一趟後才知道何止是不簡單這三字可概括。
蔣武前面因保護長眼師姐被蛇咬傷,雖有丹藥抑製毒素蔓延,但也算是失去了慣用手的戰力,眼見自己可能要成為拖累,其又開始挑起秦晟的刺。
“當時要不是你站在那,我又怎麼會被毒蛇咬傷,幫不上忙的廢物,還要拖我們後腿。”
秦晟低眉不語,看不清眼中神色。
或許一開始秦晟也反抗過也回擊過,但得到的必然是更多的欺辱謾罵。
曾經的鮮衣怒馬少年郎,卻因一場禍事淪為廢物,受儘恥辱,他的心中當真無半分怨氣嗎?
剛決定要對秦晟冷酷無情的應訣皺眉打斷蔣武越發難聽的話,“夠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與其怪彆人,還不如怪你自己學藝不精。”
蔣武臉色黑沉,想要反駁卻又礙於劉遠山刑堂長老弟子的身份,隻能憋屈地忍著。
文姓師兄連忙開始打哈哈,“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門。”
作為唯一一個付出慘重代價的人,蔣武還欲找點場子,卻留意到長眼師姐眼底隱隱浮現的嫌惡,他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顯得大氣一點,“我也不是想說他,主要是這麼危險,他一個廢人多拖後腿,好吧好吧,我們等會還得進入下一個密林?”
“當然,東西還沒采摘到。”長眼師姐沒好氣地道。
幽穀說到底就像一個巨大的深坑,而這深坑由多個密林和一條河流組成,他們需要來采摘的東西便是幽穀這樣潮濕地帶特有的一種靈植,以往來的弟子也都沒遇見什麼危險,也不知這次是怎麼回事,竟來了大量蛇群,也難怪這次任務貢獻值那麼高。
一行人稍作調整就再次進入某處密林,為了讓秦晟更加直觀地感受到危險,應訣隻在一邊拿著劉遠山的長劍摸魚,看似是全場最佳,實則連三分實力都沒用到,就連站位都是離秦晟遠遠的。
如此用心良苦,簡直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濃烈的血腥味以及大量的蛇群麻痹了修士的判斷,一條巨大的蟒蛇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出現,以著不可思議地速度向著蔣武與秦晟而去。
應訣心頭一跳的同時微微鬆氣。
來了,黑底白紋,頭有嫩黃小花,就是這條蛇,原著中秦晟就是跟著它找到了化蛇果。
蟒蛇扭動著巨大的身軀,翠綠如同淬毒的豎瞳危險地掃過他們,做好將他們一擊斃命的準備。
在蟒蛇愈加靠近的時候,應訣又有點擔心起劇情來,原著中並無這麼多人,孤身一人的秦晟足夠謹慎,又覺醒了血脈中的隱匿技能,全程都沒被蟒蛇發現,此時情況完全不同,他們現在這麼多人,那蛇又不是眼瞎。
大抵是男主太過血肉誘人,蔣武又受傷身上血腥味最重,那條蟒蛇目標明確,直衝蔣武與秦晟而去。
應訣心中凝聚劍氣,做好隨時出手的準備,誰能想到千鈞一發之刻,蔣武竟能乾出在一條巨大蟒蛇襲過來時將秦晟丟出去阻攔的行為。
兩位女修的尖叫,霎那被蟒蛇卷走的秦晟,以及驚魂未定又因劫後餘生而欣喜的蔣武,但那也隻是瞬間的事,他們很快就再次投入到對付蛇群中,唯一的不同便是眾人稍微離蔣武遠了點,以免自己成為下一個秦晟。
弱肉強食,見慣生死,在一開始驚訝之後隻剩下平淡,這就是修真界。
應訣首次認識到修真界的人性是多麼的冷漠,他微一抿唇,起身躍上最頂稍的樹枝,留下一句“我去看看”便躍身離去。
瞧見應訣離開的身影,長眼師姐不滿,“他帶隊呢,就這樣將我們丟下了?”
文師兄依舊一副老好人的模樣,“雅師妹,你還不知道大師兄為了秦師弟可是將我們劉師兄好一頓磋磨,我們劉師兄不得對那小子多關照一二。”
長眼師姐翻了個白眼,“關照?看他有沒有死透還差不多。”
應訣離開的速度從一開始的還能看見身形到後面完全放開,快得隻看得到一道殘影。
風吹過耳際,帶起一陣暖熱的風,蛇類聚集的腥味讓人生理性反胃,但他卻不得不反複挑戰速度極限。
快,再快一點。
當看見巨蛇黝黑的身軀,和還有呼吸的秦晟時,應訣那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些許。
巨蛇越纏越緊,隻等將獵物絞死然後一口吞下,它若有所覺,突然用那雙綠色豎瞳看向應訣的方向。
應訣面容冷然,手中凝聚出堪稱恐怖的紫色雷電,隻等著在秦晟堅持不住的時候將那巨蛇劈個皮開肉綻。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那本來警惕看向應訣的蟒蛇竟是猛然翻滾起來,好像受到了什麼難以忍耐的疼痛,不等應訣出手救下還被蟒蛇緊緊裹著的秦晟,那蟒蛇就招呼也不打一聲地爆炸開來。
血水噴濺,宛若一朵巨大的血色煙花,絢麗而詭異。
秦晟已被蟒蛇絞得昏死過去,一脫離蟒蛇的禁錮就要從二十多米的空中摔下。
應訣慌忙打傘飛身上前,用傘擋住大量血水,然後接住血淋淋的少年。
嘶,要不要這麼猛啊!
虧他前一秒還憐惜主角,後一秒主角就開大告訴他他壓根不需要人憐惜。
接住秦晟後,應訣將那把幫自己擋下大量血雨的傘丟開,就要探手去察看秦晟筋脈,不料一低眸就對上了秦晟猩紅的眸子。
血色的眼眸宛若深不見底的無間地獄,隻是一個對視應訣就有種被野獸盯上的悚然感。
殺意!
原著中對這雙眼睛的描寫不多,但其每一次出現都伴隨著屍山血海,此乃秦晟血脈中所隱藏的殺戮之力。
應訣背後險些冒出冷汗,趕在秦晟做出什麼前,用手遮住對方的眼睛。
“雖說你蔣師兄將你推出去的行為不太道德,但你也不至於眼睛都氣紅了吧。”
翻騰的暴戾與殺氣被一雙溫潤的手儘數掩蓋,秦晟眼睫微動,腦中不斷翻騰的殺戮終於得到了些許止歇。
長長的睫毛掃動手心,應訣手微微顫了顫,做好手被打開的準備,然對方隻是道:“我並不是在生蔣師兄的氣。”
誰會和死人生氣。
感受到那股從背後襲來的涼氣,應訣將手捂得更緊,“師兄知道你委屈,等回去之後一定會好好批評處罰蔣武。”
秦晟沉默了。
這哄小孩子的語氣。
“能把手鬆開嗎?”
秦晟這一禮貌起來,應訣微微鬆氣,斬釘截鐵道:“不能,秦師弟你眼睛不太對勁,可能是剛剛有臟東西進去了。”
秦晟:“……”
就這這樣被人捂著眼睛的姿勢,秦晟不自在極了,想要推開應訣,又不太想用那雙滿是鮮血的手碰對方。
他用著微澀的聲音輕聲說:“你是來救我的嗎?”
“啊?”
秦晟笑了一聲,那雙被掩蓋的猩紅眼睛透過手看著應訣,嘶啞道:“想要我命的人很多,而想救我的人很少。”
應訣愣怔,心頭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連呼吸都不暢快起來。
“所以,師兄你是來救我的嗎?”
“當然,”用著彆人身份的應訣承認得肆無忌憚,“秦師弟莫要妄自菲薄,靈根並非不能修複,這世間同樣有很多人在意你,所以小孩子家家的裝什麼深沉。”
“在乎我?我家族中人死絕,而這偌大天行仙宗除連師姐外還有誰在乎我?”
秦晟再一次笑了,應訣分明已經遮住最能透露一個人情緒的眼睛,但仍能感受到秦晟這看似隨意的一句話下所隱藏的沉重。
“我就很在乎秦師弟。”應訣這話順勢而出,說完之後咋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挪開遮住秦晟眼眸的手,不出意外看見了一雙詫異的血色眼眸。
應訣:“……”
秦師弟,我能解釋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的!!
可惜不等應訣解釋,秦晟就已經歪頭吐出一大口鮮血,猩紅的血液劃過嘴角,他隨意地抹去嘴邊血漬,眸色暗沉地如同個奪人性命的魔鬼。
“應訣。”他嘴中無聲地吐出兩字。
眼中猩紅愈盛,殺意翻卷,想要殺掉對方,那一絲搖搖欲墜的理智又製止著他。
抬眸對上應訣那雙足以以假亂真的關切眼眸,秦晟笑了一聲,用如同從喉頭擠出的聲音道:“你真奇怪。”
而我也同樣奇怪。
分明心裡無比清楚這人不過是個偽君子,信不得,但他卻總容易被對方的一些舉動所欺騙。
如昏迷後對方不顧血汙也要接住他,深夜到訪喂他療傷丹藥,破廟中莫名提前引走的女鬼,再則那把說是給小師妹,卻又多此一舉的秋風墨雨傘,又或者身份存疑的玉環,以及現在,種種奇奇怪怪的行為交織在一起,讓他以為自己對他隻是誤會時對方又會做出一些讓自己更加惱恨的事。
好與壞,感激與仇恨,皆出自一人。
又何止一句奇怪可輕言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