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古部落裡,蕭正峰和納達爾暢飲一番,兩個人說話間不免說起彼此種種,都有些敬重對方。蕭正峰是覺得這位西越漢子箭法實在了得,而納達爾則是覺得蕭正峰功夫了得,為人通達敞亮,又肯為民奔波查找真凶,這樣的大昭將軍,實在是並不多見,是以極為欽佩。
兩個人痛快地喝了一番後,已經覺得對方是極好的朋友,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因看著天色還早,乾脆就席地而睡,躺在地上的羊毛毯上睡去。
第二日淩晨時分,蕭正峰醒來,想起探查真凶的事兒,便叫醒了納達爾,納達爾看看時候:“大家夥也該開始忙乎了,咱們這就出去。”
誰知道兩個大男人剛要起身走出營帳,迎頭就過來一個姑娘,穿著西越人的裙子,頭上戴著一個繡花彩色絨皮帽,看上去分外的靈動可愛。
這姑娘不過十五六罷了,和阿煙一樣的年紀,此時見哥哥身邊站著一個男人,不免歪頭打量過去:
“納達爾哥哥,這是誰啊?”
納達爾笑道:“這是大昭的蕭將軍,因有事,特意來到我阿依古部落的。”
說著又向蕭正峰介紹道:“蕭將軍,這是我的妹子,名叫林姑的。”
林姑聽了哥哥的介紹,美麗的眸子轉了轉,越發打量著蕭正峰:“原來你是大昭的將軍啊,怪不得和咱們部落的男人不太一樣呢。”
蕭正峰見是納達爾的妹子,當下以禮相待,抱拳見過了。
林姑卻笑盈盈地道:“既是哥哥的朋友,那我也應該叫一聲哥哥的!蕭哥哥,你凡事兒也不必客氣,需要什麼,儘管說來便是!”
正說著,納達爾卻有幾分不耐煩:“林姑,你忙你的去,我和蕭將軍有事要辦呢。”
林姑不滿地撅了下嘴,不過還是道:
“你屋裡早該打掃了的,母親說讓我給你掃掃,要不然就你那壞脾氣,我才不來呢!”
一時林姑扭臉進了帳篷,這邊納達爾無奈地笑了:“我就這一個妹子,平時我母親實在寵慣得不成樣子,這才這麼不懂事。”
一時兩個人來到部落中,卻見西越部落的族人們已經起來了,人們正在晨霧中忙碌著,擠奶燒火做飯收拾各處,喂馬剁草等等,不但是老人和婦人在忙碌,還有一些四五歲的孩子,都裹著羊皮衣,在那裡懂事地幫著燒火做飯。
蕭正峰望著空曠的原野中,在簡陋的棚戶和帳篷中,一群老幼婦孺忙碌的剪影。此時東方已經透出如火的光來,用不了多久,紅光便會穿透晨霧,照射在這片古老而原始的大地上。
蕭正峰一時有些怔住,不免想起了一樁埋在心底深處的心事。想著同樣生活在這個世間,卻有人過著不同的生活,有人錦繡繁華富貴鄉裡,錦衣玉食奴仆成群,有人卻注定生生世世在這裡忙碌操作,照顧著一家老小的生活。
他並不知道哪一種日子更好,一家老小忙碌在這無邊的曠野裡,也許其實彆有一番滋味吧。
但是蕭正峰想起家中的那個女人,那個每每摟在懷裡讓他想著心都揪疼的女人,心想她就是一株嬌弱的名貴海棠,是應該被人嬌養在金屋之中,雲鬢高髻,珠翠華服,被人寵著慣著細細嗬護著。
蕭正峰想到這一層的時候,思緒不免到了越發深遠的地方。以前的蕭正峰對於權利和富貴並沒有非常強烈的渴望,他其實是淡泊名利的。可是自從娶了那女人,他實在明白,要想讓她過上她本該過上的好日子,必須手中握著重權,必須有大把的銀兩,這樣才能恣意地寵她,把她寵得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那個女人,人人稱羨。
納達爾此時站在高處,向大家介紹了蕭正峰,於是又陪著蕭正峰開始逐個問詢起來,然後幾乎問了所有的人,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一直到最後,有個西越的婦人道:
“咱們的羽箭並不會輕易送給彆人,自己用還不夠呢,哪裡會給人。但隻是我記得早幾年咱們不是有個族人叫蘇牙的離開了,他說是要去外面闖蕩,可是從此後再沒回來。前些日子,嘎亞在緊鄰著大昭的邊境一帶看到了他,還跟他說話了呢。他說他如今住在定鷹山,那裡冷得厲害。”
蕭正峰眼前一亮,忙詳細地問起關於這位族人的種種來,這位婦人都一一說了。
納達爾也覺得和這位蘇牙有乾係,當下問明白詳情後,就要跟著蕭正峰一起前往定鷹山。
兩個人矯健地翻身上馬,就要出門而去,誰知道剛走到半路,便聽到後面有馬蹄聲響,還有個姑娘清脆地喊道:“哥哥,蕭將軍!”
納達爾無奈,隻好停下,皺著眉頭,不耐煩地道:“你又怎麼了?”
來人正是小姑娘林姑,林姑笑嘻嘻地望著自家哥哥,卻把眉眼瞅向蕭正峰:
“蕭將軍,你匆忙而來,又匆忙而去,難道就沒細細看過,是否丟了什麼東西?”
蕭正峰此次前來也並沒帶什麼重要物事,此時聽到她這麼說,不免稍作檢查,卻是越發疑惑:
“姑娘,在下並不知道自己丟了什麼,若是姑娘撿到了,可否告知?”
林姑歪頭笑得調皮,一雙美麗的眸子盯著蕭正峰道:“既是不重要的,那我就不還了?”
說著這話時,卻是從懷裡掏出一個緞面軟綢子來,方方正正的一塊緞面軟綢布,上面繡了花開富貴的紋飾,栩栩如生,在那白色緞面越發顯得嬌豔無比。
蕭正峰見此緞面軟布,想起這正是阿煙幫他包了烙餅的那一塊,倒是不曾想在納達爾那裡睡了半宿,就此丟掉了,當下笑道:
“姑娘,這個確實是在下的,可否煩請將此物歸還?”
林姑卻聳了聳肩小鼻子,笑道:“不過是一個手帕罷了,什麼好物,你也要巴巴地要回去,實在不夠大方!我們西越男人可沒你這樣的!”
納達爾見妹妹實在調皮得不像話,便沉下臉嗬斥道:
“林姑,這是客人的東西,你既撿了,還不趕緊還給人家!”
林姑被哥哥當著蕭正峰的面這麼訓斥,臉上頗有些掛不住,將手帕扔給蕭正峰道:“當是什麼好玩意兒,還給你!”
此情此景看得蕭正峰倒是有些不忍,隻好道:
“姑娘,對不住了,此物雖然不是什麼好物,可卻是我家中夫人親手所繡,是以我不忍心讓它流落在外。”
這話一出,小姑娘林姑頓時傻眼了:“你,你……”
她想說,原來你都有夫人了,那個漂亮的巾帕,竟然是你夫人給你繡的,可是她卻不好說出。說到底她和蕭正峰也不熟,隻是今日見了後,暗暗地有些喜歡而已,是自己一廂情願地以為這氣度泱泱從容淡定的男人竟然會是單身一人不曾娶妻。
納達爾也不理會妹妹,隻對蕭正峰道:
“蕭將軍,咱們趕緊過去吧?”
蕭正峰點頭:“好。”
至於那位小姑娘林姑的心事,其實蕭正峰多少心裡也感覺到一絲,不過這對於他來說,隻是有些啞然罷了,想著自己和這位林姑並不熟。他一邊策馬疾奔,一邊回想著自己和小姑娘說的話,到底有沒有太過孟浪以至於讓人誤會了去。想來想去覺得自己一直以禮相待,並沒有什麼引人誤會的言辭。
想明白了這個,他也就放心了。
家裡的那個看似賢惠大度溫柔體貼的小嬌娘,其實他早已經看穿了,這就是個釀了萬年的醋壇子,平時還好,哪日一旦開封,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受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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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一直到了傍晚時分,阿煙帶領著幾個小丫鬟親自準備晚膳,熬燉雞湯,將從集市買來的價格昂貴的菜蔬都做了。想著若是那出門的男人回來了,正好讓他吃一頓安生好飯。做完飯後,回到自己屋裡,關上了門窗,她粉潤的臉頰透著淡淡光澤,濕潤幼滑,摸起來跟剛做出的豆腐一般。她滿意地舒了口氣,想著這綿陽膏果然不錯的,抹上後大半日了依然能讓肌膚滋潤清透,看來以後都是要和這位蘇三娘說說,看看貨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舍出銀子去買這個來。
因在灶房裡做過飯的,她又特意洗漱了,淨手過後,便挑揀了幾塊上等的軟綢料子,想著姐姐如今懷了身孕,自己也不能去探望她,便親手做幾件小衣服托人捎過去,也算聊表心意吧。
就這麼做了一會兒,眼看著外面的天漸漸暗下來,荼白進來了,提醒道:
“夫人,天都暗下來了,也該掌燈了,還有就是手裡的衣服先彆做了,將軍說過的,天一暗下來就不要做這種活兒,免得傷了眼。”
阿煙想想也是,輕笑了聲,便放下了。想著日子長著呢,時候也還早,等哪天繼續做吧,如今先放在這裡。
當下又在屋子裡閒坐了一會兒,卻覺得無趣極了。要是以前在燕京城家裡,還可以拿出焦尾琴來撫弄一番,但是如今呢,這裡連個琴都沒有的,實在枯燥。
一時不免又想起那男人來,這都一整天了,也不曾往家裡捎回一個信,真是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查個案子,竟然要這麼久嗎?出門在外,這心是不是都野了,可曾記掛自己?
阿煙正這麼想著的時候,便聽到外面柴九進了院子,對小丫鬟朱紅道:
“將軍回來了,剛進了二門,如今正往這邊走呢,知道夫人等著,我這邊提前過來知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