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9. 城(1 / 1)

()蕭正峰從家裡終於得以出來後,便騎馬前去齊王府。

原來大昭國向來重文輕武,且對武將多有輕視和防備,凡是五品以上武將者,皆不能駐守一處超過三年。蕭正峰之前在邊關雲城已經駐守了三年,如今打了勝仗,又封了四品武衛將軍,將來調往何處如今都需要再定的。

如今他是打算先去齊王那裡,問他打聽下,能否知道他將調往何處。

到了齊王那裡,卻見他往日的一個同袍好友成輝也恰好過來,於是幾個人一起說話

此時齊王的女兒阿媹小郡主不過九歲,恰好被嬤嬤抱著陪在齊王這邊說話。那阿媹小郡主生得粉瑩團白甚為可愛,就這麼坐在齊王旁邊,稚嫩地說著話兒。

齊王見蕭正峰和成輝過來,便命嬤嬤抱走小郡主,誰知道那小郡主卻不願意走,坐在那裡撒嬌。

齊王臉頓時沉了下來,小郡主雖極為不樂意,可是隻好離開了,臨走之前,還撅著嘴兒,白了蕭正峰一眼。

成輝和蕭正峰看著,倒是覺得這小孩子分外有趣。

齊王自己也笑了:“王妃進門十年,隻得了這麼一個,平日裡有些寵她,竟慣得如此不成樣子。”

一時搖頭,便命人擺酒上菜,和蕭正峰成輝把酒言歡。

酒過三盞之後,說起正事,齊王卻皺著眉說:

“如今朝中的形勢不好說,現在威武大將軍那裡也忙著,前幾日我問起兵部主事,他隻說你們的任狀還在威武大將軍那裡扣著,並不曾發出。”

其實這大昭經曆了三代女皇,又經先帝各種吏治改革後,比起前朝倒有些不同。如今朝中設有威武大將軍、左丞相、右丞相三職,並有六部,分彆為刑部吏部兵部戶部等。

其中左丞相和右丞相互相牽製,共同協助天子管理朝政,而威武大將軍則是兼任兵部大司馬,掌管兵部大權。

因本朝重文輕武,是以對兵部多有牽製,雖說威武大將軍和左右兩丞相平起平坐,可是但凡兵部文書任狀,那都是要交由左右兩位丞相批閱過後才能簽發的。

而左右丞相,則是端看誰強誰弱了,這兩個人,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現如今因這顧齊修手段高明,右相薄睿東因生性耿直而處處樹敵,是以朝中隻知道左丞相顧齊修,而不知有右丞相薄睿東也。

至於威武大將軍,那更是名存實亡,大到用兵決策,小至軍械製造,他凡事總是要經過左右相聯名批閱後才能辦理,實在是苦不堪言。

聽到這話,蕭正峰悶了一口酒,不再說話了。

如今朝中的事情,大家約莫也都聽說了,皇後病重,太子侍疾,皇貴妃那邊蠢蠢欲動,朝中人馬幾乎被太子和燕王拉攏為兩派,紛紛站隊。

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兵部的任狀被扣押,也是在情理之中。他們這些人,誰也不知道當權的那幾個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成輝抬眼看了眼齊王,不免有些替他心酸,都是一個爹生的,另外兩個那是挽起袖子為了儲君之位,一個是保衛戰果,一個是搶奪他人飯食,可是隻有齊王,不聲不響,彆說有個幫襯的人了,便是如今想為好友打聽個消息,竟也不能。

這可真是虎落平陽被權欺啊!

齊王面無表情,飲著酒,不言不語的。

蕭正峰忽而朗聲笑道:“想來若是那任狀下來,你我兄弟怕是要被調往各處,各奔東西了。如今這任狀遲遲不下,你我倒是恰好能聚在一出,把酒言歡。”

成輝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想得極美。”

齊王也是笑了,淡道:“正峰說得是。”

一時幾個人說著話,齊王便問起來:“這幾日也不見你,去了哪裡?我怎麼聽說你去了大相國寺?”

蕭正峰是沒想到這消息竟然走得這麼快,當下隻好承認道:“是。”

齊王眸中帶著審視,淡望著蕭正峰:“顧家姑娘?”

蕭正峰被看破心事,頓時剛硬的臉上泛著一抹紅,端起一杯酒來,默默飲下,也不曾言語。

齊王一看此情此景,知道是□□不離十了。

他不免笑了下:“要說起來,你都二十四了,也該是成親的時候了。”

齊王是永和帝的長子,今年已經二十有七,比蕭正峰還要大上三歲,齊王妃已經進門十年了。

事情都已經說開,蕭正峰也就直言不諱,笑容有幾分蒼冷,帶著酒意道: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過是剃頭擔子一頭熱罷了。再者說了,她家的門第,我未必高攀得上。”

齊王也就罷了,隻是用玉白的手握起那紫金玉壺,自斟了一杯。

而一旁的成輝,卻是瞪著那不大卻極亮的眼睛,震驚地望著蕭正峰:“兄弟,你竟然發情了啊?”

這話一出,蕭正峰直接把手中酒杯潑向了成輝臉上,快狠準,隻潑了成輝一個措手不及。

成輝摸了一把臉上的酒,還順勢用舌頭舔了舔嘴唇:

“這果然是真的啊,你要再不發情,我們都真得要認為你是喜歡男人了的!”

蕭正峰悶聲坐在那裡,皺著眉不說話。

其實一群兄弟說話沒邊沒沿的,大家都比較粗野直白,剛才成輝說的,平時誰也不會在意的。

隻是如今,阿煙姑娘在他心裡,真是仙子一般,是神聖不可玷汙的,是以成輝用這樣的言辭,他心裡頓時就一股無名火起。

齊王抬起眼來,淡淡地道:“誰說你高攀不得?”

成輝此時也終於反應過來,並迅速接受了這個事實:“顧家姑娘?難道是顧齊修家的女兒?”

成輝越發震驚了,因為那顧齊修就是如今朝廷的三個擎天大柱子中最粗最壯的那一個。他們如今的任命令都是要經過這顧齊修點頭的。

不曾想,正峰看中的竟然是他家的千金寶貝?

聽說顧家有兩個千金,一個是早已定親的庶出,另一個則是永和帝看中的太子妃呢!

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大昭風氣雖然開放,可是搶奪人家早已經定下親事的姑娘,與理不容!至於另一位麼,則是更棘手了!

成輝這個時候直接站起來了,湊到蕭正峰面前逼問:

“你看中的到底是哪個?是那個已經定親的,還是那個未來太子妃?”

他瞪著蕭正峰,很快從蕭正峰的神情中感覺到了什麼,臉頓時都白了,皺著眉頭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你這是要跟太子搶女人啊!”

齊王見他說得實在難聽,不由輕斥道:“不許胡說!”

成輝這才稍微收斂,坐回椅子上,依然是不能理解,無奈搖著頭道:

“兄弟,你這不發x則已,一發則一鳴驚人啊,真夠膽識的!”

齊王瞥了眼蕭正峰,見他擰著眉,臉色黑得猶如鍋底一般,知道他也不好受。

當下淡道:

“其實要說起來,顧齊修當年不過一寒門子弟罷了,憑著殿試中了狀元,從此後仕途順利,步步高升,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他家的門第,若是細論,原比不得正峰,乃是幾世的將門。況且正峰如今年紀輕輕,便有了軍功在身,以後若有機會,將來便未必比不得那顧齊修。”

成輝此時已經漸漸平靜下來,聽了齊王這話,皺著眉表示讚同:

“殿下說得極是,俗話說,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以正峰之將才,未來自有大好前途。正峰如今也不必妄自菲薄。”

蕭正峰卻想起臨彆之時,顧煙那秀美冷漠的小臉兒,不免苦笑一聲:

“莫說她隻是權臣之女,便是她乃龍胎鳳種,若是能夠兩情相悅,我自會全力爭取。但隻是如今,怕是她打心眼裡就厭棄我,並不喜見我。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讓她心生不悅呢。”

成輝聽到此言,見他臉上難得的落寞,便伸手,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

“兄弟,她到底怎麼說的,是直接說就不喜歡你厭棄你,要你滾開?”

蕭正峰搖頭:“那倒是沒有。”

他喜歡的那個姑娘,才不是這種無禮之人,她是永遠含著溫婉的笑意,讓人一看就心生憐惜,恨不得……

蕭正峰想到這裡,狠狠地掐斷自己腦中的想法。

成輝雖相貌平平,說話也略顯粗俗,可是人卻是極為精明的,要不然也不能成為齊王的座上客。此時他已經看出些門道,笑著拍了蕭正峰的肩膀,拉著他道:

“我倒是覺得,齊王說得極是。便是國色天香又如何,便是權臣之女又如何,即使是內定的太子妃,可是隻要一日不曾定下,兄弟便有機會不是嗎?再說了,你又不怎麼接觸女人,自然不懂,她們最是口是心非,嘴裡說討厭不喜歡,其實心裡恨不得你追過去呢。這種事兒啊,其實很簡單,你管她要不要呢,直接過去對她好,逮住機會抱著不放,興許這事兒就成了。”

齊王從旁聽著,輕咳一聲,淡道:“成輝說得雖粗俗了些,可是卻有些道理。我前幾日進宮,倒是隱約聽起來,說是燕王找了太子,兩個人險些打了起來。依我看,無論是太子還是燕王,都未必是那顧家姑娘的心上人。”

當然有些話齊王沒說的,那就是其實他親眼見到了這兩個弟弟為了顧煙打架,言辭中的意思,仿佛都是對方趁虛而入,得了顧煙喜歡。

這麼一推論,其實兩個人都沒進顧煙的心。

蕭正峰聽到這話,不由挑眉望向齊王:“她對太子和燕王都無意?”

齊王淡定地飲了一杯酒:“這個我哪裡知道,我又不是人家姑娘肚子裡的蟲兒,無非是看著太子和燕王的意思,倒像是那姑娘把他們二人都給拒了而已。”

成輝聽得開始頭疼了:“兩個皇子爭一個女人,正峰啊,你要是上前湊熱鬨,那可是一下子得罪了兩家,這就是眾矢之的了!”

可是蕭正峰在聽到齊王的話後,想起阿煙姑娘臨彆之時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忽然間便若有所動。

心中有一個模糊的念頭閃現,隻是一閃而逝,自己也有幾分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