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075(1 / 1)

佘褚懷疑星辰閣不是一天兩天了,隻一時礙於身份,沒法貿然提出搜查。

如今出了藏寶圖一事,號稱三界最大商家的星辰閣顯然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畢竟這世上有能耐弄到鈞天陵墓的勢力就沒幾方,能在三界同時布局,將藏寶圖賣得到處都是的勢力,就更寥寥無幾了。

佘褚會這麼想,晏清自然也會這麼想。

隻是他提醒了一句:“他們既然做了,肯定便有準備,若是沒有完全的把握,我怕隻會打草驚蛇。”

佘褚認同晏清的看法,所以她建議說:“在上報穹蒼之前,我們最好先能找到確鑿的證據。”

——隻是,證據要從何而來呢?

從剛才小販的說法來看,這事幕後之人做的很隱蔽,從售賣者的口中怕是撬不出多少有用的線索。剔除尋不明的由頭,剩下能用的,就隻有這張圖紙了。

佘褚將圖紙置於光線中細看,見光透紙張少許,其上墨跡明晰,與晏清說:“好在製造藏寶圖還是要些成本的。這紙看起來質量不錯,墨也半點不洇,恐怕不是什麼雜貨。”

晏清接過紙張摸了摸,告訴佘褚:“詹文瑾習書頗多,問問她,或許有所收獲。”

兩人便又去找詹文瑾和靖女。

她們在與佘褚分開後,又碰見了好幾個售賣藏寶圖的。似乎因為這圖越來越多,這集市上越到後頭賣的就越便宜。等詹文瑾和靖女被第七次纏上,那售貨的婦人隻要一靈石就肯賣。

“原本就是無本的買賣,一開始或許還抱著奇貨可居的心思,等真賣起來,發現這東西源源不斷,也就隻剩下急於出手的心思了。”靖女斷言說,“隻怕今日過後,還真是三界生靈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事態的發展晏清和佘褚都已有了預計,然而真瞧見藏寶圖如潮湧般鋪散開的速度,兩人還是有些心驚,同時意識到對方根本沒想過要給他們留足夠的時間查。

佘褚抓緊時間,她將紙張遞給詹文瑾:“文瑾,你替我瞧瞧,這紙和墨可有什麼特彆的?”

詹文瑾仔細看了看,然後說:“這是很平常的平陽紙,性價比很高,流通也很廣。也就墨好些,像是加了螢石。不過勾畫地圖大多都會使用這種墨水,不奇怪。”

佘褚問:“那除了畫地圖外,很少有其他地方用得上這樣的墨水了?”

詹文瑾點了點頭。

“既是專用的墨水,想來產量應當不多。若是大量采購,應當會記錄在冊吧?”佘褚說道,“這墨水哪家賣得最多?”

天地兩界書信並不完全倚賴於墨水,所以這東西自然是人界最多。

顯然,這世上的聰明人不止有他們,待眾人從集市回到了天帝山,就見刑堂前正哭哭啼啼跪著一名人族的學子,不少人族圍繞站在她的身邊,臉上的神色瞧著也不怎麼好。

佘褚掃了一圈,發現戎溥和王瓏也在。

戎溥似乎對這些事情並沒有興趣,隻是作為人族被強拉了過來。佘褚

看過去的時候,他正躺在刑堂道邊的一棵大樹枝椏裡偷懶,瞥見了佘褚,還有心情向她招手笑笑。

與他相比,王瓏就要顯得狼狽得多了。

他站在聶爾和人族之間,兩邊為難,瞧見佘褚就像瞧見了救星,要不是場合不對,他可能就要直接躲去佘褚身後了。

佘褚見狀,上前一步。她先是問焦頭爛額的聶爾:“師兄,這是怎麼了?”

聶爾想要拉起跪地的師妹,可這位學子鐵了心要求蓮華君,一步也不肯從刑堂離開。

聶爾據實以告:“藏寶圖的事情穹蒼也知道了,天帝大怒,令人徹查,最終查到了平陽城出的紙張,還有螢洲出產的螢墨。這位師妹是螢洲的,她的家中經營一部分有關螢墨的生意,如今被牽扯進藏寶圖的事件裡,全家都被下獄了。”

“皇孫是來幫忙的,隻是人族的情況似乎比較複雜。螢洲的事情,他好像也管不了。”

聶爾話音剛落,那師妹見到了佘褚,雙眼綻出希望的光。

她懇求道:“郡主,占郡主!您長於丹霄宮又與瑤君親厚,而岐宮主一向得穹蒼信賴,瑤君更是穹蒼神君——還請您為我族向穹蒼求情,我等真沒有膽量冒作鈞天帝陵圖啊!”

在場的眾人其實都知道,這突然出現的藏寶圖九成九都和賣紙和賣墨的沒什麼關係。隻是此時涉及穹蒼顏面,天帝震怒,總要有人先去承擔這波怒火,他們純粹是倒黴罷了。

圍繞在刑堂的人族弟子們眉頭緊鎖,顯然對穹蒼的做法十分不滿,有人更是直接問道:

“都說庚子學府刑堂有匡扶公道之責,人族顯然受了誣陷,這事刑堂管不管?”

在場有很多學子,好多人都在這句話後將目光放在了晏清的身上。

在庚子學府求學的,並非都是神族,在會否承受穹蒼的無妄怒火上,仙族、妖族、人族的答案是一樣的。大家都想知道庚子學府的態度,想知道這三界最為中立的勢力,會否還如當年建立時一般,是眾生的庇護所,天地的公平劍。

這個答案不僅是人族想知道,佘褚其實也很想知道。

聶爾才一直沒有給出答複,也正是因此,作為妖族的他也在好奇著這問題的答案,他根本沒法代表刑堂、代表庚子學府給出這個答案。

在場的所有人裡,能夠回答這個問題的隻有晏清。他是穹蒼神族,學府司業,他的態度就是學府的態度,他的選擇就是學府的選擇。

可佘褚又都明白,晏清在天界的真實地位,其實並不像表面看起來的光鮮亮麗。他的前方是薄冰,背後是深淵,誰也不忍心在他的身上再添負擔。

佘褚心想,反正她並非仙域人,即便說錯了話、惹怒了應君和也不過是此生不再踏足仙域。

她在仙域是光腳的那個,在這件事上,她可以替晏清抗一抗。

佘褚正要站出來,卻被晏清悄無聲息地按在了身後。

晏清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去扶起了那名跪地哭泣的女弟子,直面事主,坦誠而言。

“庚子學府一以貫之,不會失救無辜,更不會任真凶逍遙。如若螢洲確然清白,學府不會坐視不管。如若穹蒼當真草菅人命——”晏清停了一瞬,隨後竟說,“你也不必憂心,隻管佩劍朝天帝,我與你一起。”

“說得好!庚子學府立世,不聽穹蒼令也不是一兩回了。小姑娘怕什麼怕,你是我學府弟子,若你都怕了權勢,那日後又要如何替他人伸張正義!”

蓮華君匆匆而歸,剛一回來,就瞧見這麼一場大戲。

她說得爽快,聶爾聽得卻是頭大。

拿劍見天帝——這說的是什麼渾話,你不反駁就算了,你還應承晏清!

這話若是傳出去了,庚子學府與穹蒼之間的關係還要不要了?晏清還回不回穹蒼了?

聶爾直歎氣,他兩步上前,向蓮華君行了一禮:“師尊,您回來了。”

蓮華君簡短的嗯了一聲,她掃了一圈還圍著刑堂的弟子,莞爾道:“怎麼,你們也有冤屈要說?還是你們也想一起上穹蒼見天帝?”

眾人連忙行禮告辭,這場混亂終於結束。

戎溥見狀也從樹上跳了下來,離開前,還不忘給佘褚稍了一顆樹上的果子。

佘褚接到這果子,隻覺得沉甸甸的。出於對戎溥的了解,她伸手抓住了他,低聲道:“你可千萬彆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這事我已經在調查了,最後一定能還螢洲清白。”

戎溥神色微變,面上卻說:“我哪兒會做什麼衝動的事,浮玉師姐你多慮了。”

這話兩人初見時戎溥說佘褚恐怕會信,但日子都過了這麼久了,老底也知道的差不多,佘褚要再不明白戎溥是個怎樣性格,她就可以辭去思幽的職務,趁早尋個地方養老了。

戎溥此人,看似不忌倫常、心狠手辣,實則膽大心細、重情重義。

人族受無妄之災,他不可能視若無睹。越是沒有反應越能說明他不信任仙域,想靠自己乾票大的——戎州能乾什麼大的?自然是剛剛晏清說過的,佩劍見天帝了。

見戎溥未回答她,佘褚不得不加重手勁,提醒道:“現在的人族四分五裂,絕不是貿然與穹蒼翻臉的好時機!你便是想出這口氣,也得先耐心等著,至少等到你能統一人界的那一天!”

戎溥心中深藏的心思被一夕點破,他沒有生氣,反而笑道:“謝謝你如此看得起我啊。”

藏寶圖涉及三界,佘褚沒心情哄小孩。

“彆鬨。”她警告了戎溥,“我不想和你做敵人。”

意識到佘褚沒在開玩笑,戎溥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他審視了佘褚好一會兒,最終道:“好吧,我聽你的,先等一等你的做法。如果你不行——”

佘褚一口否決:“我一定行,沒有如果!”

戎溥被佘褚鎮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他忍不住又笑起來,瞧見不遠處的晏清正若有似無地看過來。本就對穹蒼升起不滿的戎溥一不做二不休,仗著現在膽子肥,乾脆在佘褚未反應過來前,傾首輕輕碰了下她的額頭。

青年的面頰一下拉得極近,近到佘褚在一夕間甚至能瞧見他眼瞳裡的自己。

“玉娘,我果然還是不想放棄你。”

少年人的笑總容易令人想起太陽,他在佘褚反應過來動手前,先仰頭避開,然後哈哈笑著,一邊跑開一邊說:“等哪天你終於發現晏清無聊透頂,記得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