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058(1 / 1)

佘褚十分感動,然後斷而拒絕。

她有理有據、義正言辭,向晏清拱手行了一禮:“瑤君的好意我心領了。然而就像您剛剛說的,南海之事是學府的事,不適合讓外人插手——我仔細想了想,這事說到底還是刑堂內部的事,為了確保結果可信公正,最好也還是由我刑堂來辦。我會帶著北囂一同前往南海,瑤君隻需靜候佳音。”

晏清半點沒有被自己說出的話封死退路,他站在原地深思了一會兒L,然後告訴佘褚:“學府之內,不分你我。”

佘褚:“……”

她不感動了。站在她身前的青年端得是君子雅致、進退有度,任誰來看都會覺得這是個一心為公、全無私心、愛護幼弱的好仙君。但這些如今已經騙不了佘褚了。她看見過晏清在學府外的樣子,知道他規矩溫潤的外表下藏著的肆無忌憚,所以當迂回溝通失利時,她選擇剖白直敘。

佘褚丟掉那些虛偽文章,雙手抱胸,直接抬頭打量起晏清,沉聲說:“晏清,我這次出門是有正事要辦,你在會影響我的判斷。所以——這熱鬨你是非湊不可嗎?”

晏清聽後,原想要為自己辯駁一兩句,在看見佘褚不妙的表情後,又選擇了委婉。

他說:“我隻是擔心你。”

佘褚笑了一笑。

晏清:“……”

他遺憾放棄:“好吧,我不去。”

佘褚終於鬆了一口氣,她正要告辭,又見晏清站在院中。瞧著看起來莫名有些落寞的晏清,她心中不知為何竟然生出絲不忍的情緒。而這點心軟讓她忽略了當下環境,下意識說出了在思幽常說的話——

“我回來會給你帶禮物的,彆不高興。”

說完這句,佘褚就想咬住自己的舌頭。她對晏清說什麼渾話呢,他又不是她金風殿裡的侍女,不能失去她的關注,隻有倚賴著她才能生存。

真是放縱得太過,說話都習慣不過腦子了。

佘褚伸手按了按額角,深覺庚子學府寬容的氛圍簡直是慢性毒藥。明明她一開始踏入的時候極其謹慎,偏偏身邊的人卻一個比一個出挑奇怪,以至於連她偶爾都會覺得自己隱藏著的身份,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了。

她搖頭道:“抱歉,我一時嘴快,你當我沒說過就好——”

晏清聞言卻表情古怪。

他不讚同,問佘褚:“為什麼要當你沒說過?那我想好的禮物要怎麼辦?”寬袍綬帶的仙人垂眸凝望她,語氣倒是一點仙氣沒有,比起神君,更像是佘褚身邊相處已久的舊友。

晏清理所當然道:“我想要厭火國東那棵二株樹上的果實,你不打算送了嗎?”

佘褚一聽:“那倒不是,我隻是沒想到,你竟然真有想要的。”

晏清歎息:“我說了,我處理好貫芎的事情,會也去一趟南海。既然你不想要我出現在厭火國,那麼幫我采回二株樹的果實,也理所當然吧?”

佘褚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

晏清點點頭,順利成章從衣袖中取出一隻不知用什麼材質織成,在陽光下散發著寶石瑩光的手套。他將手套遞給了佘褚。

“這是帝流漿織成的月錦,至寒至陰,你采二珠樹果會用得上。”他頓了一瞬,遺憾道:“不許我去,總得許它去。”

佘褚:“……”

她羞惱道:“好好說話,不許陰陽怪氣!”

晏清乖巧閉嘴,他靜靜看了佘褚一會兒L,才說:“厭火國是魔族分支,能在一夕滅亡厭火國,藏在焦土之下的真相怕是會大得出奇。你自己多注意,一路小心。”

佘褚從他手中接過了手套,她將其仔細收好,向晏清允諾道:“放心,我心中有數。真有萬一,我也不是拘泥小節之人,會向學府求助。”

晏清點了點頭,站在原地。佘褚看了看他試探地轉了半個身子:“那我先走了?”

晏清說:“好。”

於是佘褚轉過了一整個身子,她離開院子多走了兩步,兩步之後,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晏清還站在院門前。

臨要分彆,佘褚這才注意到晏清今日穿得分外清逸,他脫下了庚子學府絳紫的罩袍,換上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袍。錦緞長袍隨風起,規整束好的烏發減去了幾分恣意、也為他平添了幾分溫雅。

他好像還配了香草,混雜在冷桂的氣息裡,所以她一開始都沒注意到。

要離開了,佘褚終於發現今日晏清的打扮,與以往不太一樣。

她頓住腳步,後知後覺道:“你今日要出門嗎?”

晏清的表情無奈又溫柔,他說:“今日山峰有——”說了一半,他又改口:“沒什麼事,難得空閒,後日又需得出府,所以打算借今日在山中逛逛。”

佘褚了然。她勾起嘴角,熱情推薦道:“近日天帝山應該會落雪,聽說落雪時連霞光都會成銀色,也是書中提及過的美景,你正好可以去山頂瞧瞧。”

晏清點頭,說:“好,謝謝你的提醒。”

佘褚自覺沒什麼事欠下了,晏清看起來也恢複了正常,她這次是真的快步離開了,為了防止意外,她琢磨著不如今晚就走。

一回去,佘褚先是告訴了聶爾這事蓮華君同意了,不過她也深入反思了聶爾的話,覺得她確實不能一人盲進。所以她申請帶著北囂一起,如果發現情況不對,也會立刻給學府信號並且及時撤離。

聶爾對她堅決不要晏清陪同的態度也很費解,直道佘褚說:“若是這件事也有瑤君參與。那落在他人眼中,到底是我們刑堂依職查明真相,還是祭酒對顧監丞有意見,特派了瑤君查案呢?”

在庚子學府這關係簡單的幾乎一眼就能看完的環境中成長,聶爾被佘褚一句話就堵完了。

他原本要說:“既然如此,再等幾日,待我得空——”

佘褚眨眨眼:“可瑤君說你沒空,讓我不要考慮。”

聶爾:“……”被好友背刺一道,他總不能說晏清在瞎說。

前後左右的路佘褚全都想好了,聶爾沒什麼能再說的了。他隻好同意佘褚的計劃,叮囑她小心。

佘褚經由聶爾同意,便去找了北囂。北囂自然沒有意見,配上聶爾給他的刀就要跟著佘褚走。然而還沒走出兩步,佘褚讓他等等。

北囂不明所以:“夜已經很深了,等什麼啊?”

佘褚看著前方,一盞燈若隱若現。她告訴北囂:等文瑾,我們去厭火國,最好也能有她來幫忙。?[(”

詹文瑾回來時夜色已深。

她手裡提著燈,瞧見等在她門前整裝待發的佘褚和北囂時,倒是沒顯出意外來,反而目光沉靜地將他們倆從上掃到下。

詹文瑾緩聲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兒L?”

佘褚還在想怎麼說才能令詹文瑾心動,北囂已經非常誠實地告訴詹文瑾:“師姐要查厭火國的事,我陪師姐一起去趟南海。”

北囂這句話一說完,佘褚就知道要遭。

果不其然,詹文瑾聽後,眉毛都皺在了一起,就在佘褚以為詹文瑾要和聶爾一樣,再對她的行徑說教一通時——詹文瑾鬆開了眉毛,竟然說了句:

“瑤君讓我今日早些歸家,說你恐怕有事要尋我,我還困惑你會有什麼麻煩,原來是這樣。”

她將提燈往旁邊略放,向兩人頷首:“稍等我片刻,我很快收拾好行李。”

北囂聞言高興道:“詹小姐也和我們一起去嗎?”

詹文瑾點了點頭,她答應的這樣快,佘褚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她提醒詹文瑾說:“文瑾,這事是刑堂的事,你如果幫我們,或許會惹得顧監丞不快。”

詹文瑾停住腳步,她回看佘褚,表情先變得有些不快。

她說:“浮玉師姐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會因為貪戀權勢,而拒絕你的請托嗎?”

佘褚:“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詹文瑾又道:“若是擔心我的身份不適宜處理刑堂的事,師姐大可放心。我除了是顧監丞的嫡傳弟子,還是與你一同入選的府生。同一屆府生互相幫助去調查有疑問的案件,這是很常見的事,誰也不會多說什麼。”

之前剛用類似的理由拒絕過晏清,如今被詹文瑾用同樣的理由說服,佘褚一時竟有種風水輪流轉的感覺。

“你說得對,是我不好。”她忍不住笑了起來,輕鬆道:“那我等師妹,此次厭火之行危險,少不得還需要山河羅經儀的相助。”

詹文瑾點了點頭,她提著燈就進了屋。

北囂這時才後知後覺,他問佘褚:“師姐,厭火國很麻煩嗎?”

“不清楚。”佘褚老實道,“不過有你和文瑾在,我覺得應該也不會出什麼意外。”

佘褚是真這麼覺得的。

晏清雖然修為高,慣能一力降十會。可她去厭火是為了調查朱彆、尋找赤影珠,那有多能打就不是首選項,隻需能自保就好了。很顯然,無論是對咒陣免疫的北囂還是極善咒陣的詹文瑾,他們能成為府生

,都是有一定自保之力的。

在自保之外?_[(,詹文瑾手中擁有山河羅經儀,隻要星河不散,就沒有她尋不到方位、找不到的陣心。北囂生於大山,或許他自己沒有發現,他有種與野獸一般敏銳的、對危險的直覺。

而這兩樣東西在調查未知時,都是比修為更好用的幫手。

更重要的是——他們倆不像晏清,即便她真叫了幫手來,佘褚也能輕易抹平他們的疑問,讓他們接受來自“丹霄宮”的幫助。

他們是比晏清、聶爾更為合適的幫手,即便晏清不提,也是佘褚看好的此行同伴。

佘褚極大肯定了北囂和詹文瑾的能力,反倒讓北囂有些不好意思。

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就默默挺直了背脊,做出強大的模樣。佘褚瞧見了,忍俊不禁。

就在他們倆說話的功夫,詹文瑾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她沒帶多少東西,除了傷藥,也就是山河羅經儀了。

關上門,她問兩人:“這次我們怎麼去?南海可不近。”

佘褚:“……上次的天馬,能不能再借一次呢?”

詹文瑾歎了口氣。她舉了舉手中的哨笛:“天馬也需得好幾日,幸而瑤君借了青鸞,我們坐大青去吧。”

言畢,詹文瑾吹響了短笛。一陣輕嘯過後,一隻巨大的青鸞自後山振翅而起!

佘褚下意識看向青鸞飛出的方向,恰好瞧見月落天山,月光如銀傾瀉而下。

傾灑的月光如一匹清紗,隨著青鳥振翅,輕柔籠罩在它的身軀上。青鳥乘光而來,直至眾人身前,似還有星點瑩光縈繞周身。

比起小青,大青除了身軀龐大上許多倍,性格也要溫順許多。

他看見短笛,向二人垂下翅膀,示意他們順著它的翅膀坐上它的背脊。

先前在白銀城已經見過一次大青了,所以二人也沒客氣,跟著就坐上了。等眾人坐穩,大青清嘯一聲,雙翅微振,掀起一股颶風,拔地而起!

佘褚摸了摸他的頸毛,在風中喊道:“好大青,我們要去南海,你飛錯方向了!”

大青長嘯一聲,卻未肯轉向。佘褚起初不明,直至他越飛越高,高至天帝山的最高點——

“下雪了?”

北囂抬頭,嘀咕了一句。

佘褚起初並沒有在意,直到一片白雪落在她的臉上,她看向被月光籠住的天帝山,隻覺被滿目銀色霞光震得說不出話。

天山落雪,銀染霞光!

原來這霞光指的不是晚霞,而是月色過甚,將落雪都映照出銀輝,仿佛落下星海銀河般的“落霞”!

“最近原來在下雪嗎?”詹文瑾也被眼前美景震撼,“我們在的地方被陣法保護,瞧不見雪,不想離開陣法後,外面已然是這幅模樣了。”

她感慨道:“天山雪景,銀緞星綢,名不虛傳。”

佘褚慢慢從先前的震撼中回神,她的眼中盛滿了今夜月色。

她伸手摸了摸大青的羽毛,不自覺露出溫暖而輕快的笑。她說:“是啊,真是值得換身衣裳來欣賞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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