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047(1 / 1)

詹文瑾“睡”著了。

佘褚將她妥帖的放置在床鋪上,蓋上輕柔的被子,心中止不住的懊惱。

她一早便該察覺的,想來克己複禮的詹文瑾,怎麼可能真睡在桌上,還對她的拜訪一無所知?

她從不憊懶的。

北囂留在了外屋,神情愧疚。

晏清知道他在愧疚什麼,所以開口提醒說:“現在最要緊的,是想辦法叫醒她,而不是後悔更改不了的事實。北囂,昨夜詹文瑾在入睡前,有和你說過什麼嗎?”

北囂仔細回憶片刻,說:“她說了句‘我再看看’然後就關了門,這算有用的消息嗎?”

“……當然有用。”

晏清聞言走到了詹文瑾“睡著”的圓桌前,他翻看著攤了滿桌的紙頁,觀察著詹文瑾默在紙頁上的眾多咒文陣法,從中撿起一張看著最淩亂粗糙的,迎著光靜靜看了一會兒。

“她睡著前看見的最後一樣東西,不就告訴我們她為什麼睡了嗎?”

佘褚安頓好詹文瑾走出內屋後,晏清與北囂已經整理好了詹文瑾謄寫了一夜的符咒。

佘褚正要看,晏清已經將他整理好的遞了過去。

他說:“我按時間將這些咒文做了排序,最上面是她最後寫出的,我想她留下這張紙,應當是為了給你留信。”

佘褚接過信紙,起初不明,再多看了兩眼後,猛然反應過來。

“是星宿。”

她低聲道:“原來關鍵是星光。”

白銀城貧富差距極大,窮人夜間多不舍得掌燈,加上南山境離星河近,夜間要比其他地方星月之光更甚,所以大多人家在天氣尚可的時候,都會選擇借星光照明。

景星所在的窮人巷如是,那些歌坊的那些姑娘們也是一樣。她們舍不得用燈,便是梳妝也借慣了星輝。

星輝有靈,當星輝照射在銅鏡上,被弱水捕獲,反而為其後的迷心咒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撐。原本不過隻能窺人心境的咒法也變得神鬼莫測,竟也能促人離魂入鏡。

而在城主府的則不同,城主府大多婢女需得守夜,她們自己的時間很少,有機會借星光梳妝的機會更少。這也才有阿碧她們七日未曾中招的幸運。

但這幸運也不是永久的。總有輪班和對夜的時候。

每到那時,便是城主府中有人睡去的時候。那位少府主——他之所以會中招,恐怕也是哪日心血來潮,在夜間瞧了鏡子。聽聞商人贈給城主府的鏡子尤為華貴,那般華貴之物,恐怕也不需要太多星光,便能達成目的。

晏清聞言,取過桌上的鏡子,對著屋外的太陽照了照。

弱水在熾陽中便顯不出特彆來,他對佘褚說:“恐怕我們還要再等一個晚上。”

佘褚想了想,說:“文瑾睡了,我們二個沒有一個比她更懂這些上古的咒術。未保完全,瑤君去把商人送給白銀城主的那面大鏡子借過來吧。”

北囂聞言:“大些的鏡子更

能看出不妥嗎?”

不。◆[(”佘褚說,“大些威力大。我擔心一面小鏡子,不足以影響到——影響到瑤君。我們解析不了迷心咒,自然隻能用笨的辦法,先進去,從內部再找破壞的辦法。若是鏡子太小,迷心咒對我們不起作用,那就麻煩了。”

北囂第一次聽這樣的說法,他問:“‘我們’,不是隻對瑤君嗎?”

晏清聞言看了佘褚一眼,佘褚面不改色,直言道:“你天生對咒術免疫,不強一些怎麼對你有用?算上你,自然是我們。”

北囂摸了摸後腦勺,他本能覺得這算法不太對,可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隻好“哦”了一聲。

晏清沒多說什麼,去借銅鏡了。

白銀城主對他自然無有不應,特地遣人將銅鏡送了過來。

東西備好,隻等入夜。

好在這幾日都是好天氣,入夜後星光璀璨,天上沒有半點陰霾。

佘褚為了確保能中招,特意將鏡子放在了院中。

等人高的銅鏡上用黃金鑲了邊,鏡身後更是用了數不清的珍寶繪製了一副寒山點翠圖。

因為實在精致,佘褚多看了兩眼。

晏清道:“你如果喜歡,等此間事了,可以帶走。池氏覺得它不詳,我剛一開口,他便迫不及待地將它送我了。”

佘褚道:“我倒不是喜歡,隻是這鏡子確實值錢。”

一聽值錢,北囂的目光看了過來。

佘褚對北囂說:“這次不能給你,這鏡子上的東西拆賣了,得用來為瑤君點燃這白銀城的薪火。”

晏清聞言挑眉:“你倒是會為我打算。”

佘褚說:“不然呢,你有辦法突然花出去一筆錢,還能做到不讓庚子學府的人起疑嗎?據我所知,顧清笙相當照顧你,相想必對你的家私有多少,也很清楚吧?”

晏清靜靜聽完,回答說:“顧師叔倒不至於了解我至此,我若真要出一筆錢,也不會有人察覺。不過話說回來,占姑娘為什麼會覺得我花上一筆錢,會讓學府的人起疑?”

佘褚心想,就你在後山的小屋,屋子裡連家具都是手打的,一看平時就是勤儉節約好持家的性格。突然花出去一大筆錢,誰不會起疑?

佘褚委婉道:“因為瑤君看起來就不像是揮霍之人。”

晏清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後他說:“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我揮霍的時候。”

佘褚:“?”

她滿以為晏清接下來會說一說他曾經怎麼揮霍過,又是因為什麼養成了家具都手打的習慣。卻不想話題到此為止了,晏清不再過多解釋,接受了她的好意,同時說:

“星河亮了。”

佘褚聞言,隨他一起抬頭看向天際。

今日恰好逢星日,如同彩石般的群星在深色的夜幕中織成了長河,織成了這冰冷空蕩的白銀城中,唯一人人可享的美景。

它慷慨而無私,將輝光分給每一個需要它的人。

包括這面鏡子。

北囂道:“郡主,鏡子亮了!”

佘褚聞言,抬眸向鏡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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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做成的鏡面在星光下就像活了一般,佘褚幾乎在瞬間感受到了迷心咒的強力。

然後她從鏡子裡看見了她的父母。

鏡中的七殺尊臉上還沒有後來添上的傷,她看起來明豔強大,從鏡中笑眯眯地看著她。

她父親也正值壯年,笑著對她招手,還對她說:“阿褚,你一個人傻站著乾什麼呢,你母親得到批假了,咱們得抓緊時間出門去了!”

佘褚一瞬恍惚。

她心想,是啊,天地安寧,魔主魔後感情甚篤,烏陵行跟著羽驚也學有所成,思幽被治理的蒸蒸日上。她母親說過要去請上幾年的長假,陪她和父親好好逛逛二界的。

原來魔主已經將假批下了啊。

那是該快些收拾行李了。

佘褚心想,便想往父母那兒去。忽而又聞一聲:“占姑娘。”

佘褚神思驟然回神。

星輝籠身,佘褚再看鏡中,她父母仍在,但卻不再像先前那樣恍若就在她身前,而是切切實實隻是鏡中倒影。

佘褚心下咂舌,好厲害的咒術,不愧是鎮墟神君的看家本事,即便有了心裡準備,一不留神,竟然還是差點中招。

這樣看來,昨夜詹文瑾能在被拉入夢境之前,還能存有意誌給他們留下了線索,可見其心智強大。

佘褚是聽到了晏清的聲音回神,她心中感謝,側身道:“瑤君——”

話一出口,她感覺晏清的狀態似乎不太對,本能叫了一句:“晏清?”

晏清眼中的迷霧在刹那間散去。

他看向佘褚,頓了頓,喚了她一聲:“占姑娘。”

佘褚頷首,看了看鏡子,又看了看他,想問他是不是也不小心中招了。可是又想到晏清是叫了她一聲的,可見沒有中招,他或許是在解析這咒語,是她看錯了。

佘褚最終什麼也沒問。

北囂是最摸不著頭腦的一個,他隻看見了鏡子發光,然後什麼也沒多瞧見。

佘褚見狀問他:“這鏡子在你面前是水紋狀還是鏡狀?”

北囂比劃著答:“就是塊特彆亮的鏡子。”

佘褚了然:“迷心咒對你不起作用,這鏡子喚靈自然也失效了。”

她看了看水池一般的鏡面,又看了看晏清。

晏清答:“對我有效,我也是水面。”

佘褚說:“和我猜得差不多,我和你還是能保持理智進去看看的。”

說罷,她交代北囂:“我和瑤君進去看看,你在外面等我們。”

北囂聞言,不太讚同道:“我雖然對仙術知之甚少,但這幾天也看出來了,神魂離體很危險吧?你們就這樣進去可以嗎?”

佘褚道:“中了招踏進去自然危險,沒中招走進去不一樣。”

她直接將手探進了鏡子裡,在北囂驚訝的目光中說:“既然已經成了一

處‘境’,那自然就正常進去,沒必要順著咒語的意思離魂。”

說罷,佘褚直接走進了鏡子裡,看得北囂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晏清也向北囂略頷首:“我們去去就回,在此期間,不要讓人破壞了這面鏡子。”

北囂聞言嚴肅起來:“破壞了鏡子,你們就回不來了嗎?”

晏清一頓,片刻後說:“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北囂立刻道:“我一定用命守好它!”

晏清想說不至於,後又想想,鏡子在總是好的。畢竟其他的鏡子看起來都在旁人臥房裡,從那兒出來總是不便。便也向北囂點了點頭,鼓勵道:“我相信你。”

言畢,晏清也走進了鏡子裡。

佘褚一進鏡子,就被四面八方如同鏡像一般的空間怔住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晏清也來了,抬頭看了這些數不清的鏡面一眼,說:“是芥子空間。每一塊鏡子,應該都對應著被困在這裡的人。”

佘褚道:“一般的解法,得去一個個小世界喚醒他們。但我想你跟著進來,應該會有更好的解法吧?”

晏清頷首,他直接看向空間最高處,告訴佘褚:“所有的芥子都有核心,隻要找到它的核心,擊碎了,這空間自然也就不複存在了。”

佘褚為難道:“這麼多面鏡子,哪塊才是核心?”

晏清面露詫異:“你分不出?”

佘褚反問:“你分得出?”

晏清陷入沉思。

作為庚子學府的門面,他修為高深,仙術通明。但這都限於實用方面。對於不那麼實用,偏向於涉及根源的咒術,他通常沒那麼多時間去研究。

簡單來說,他殺得了負危,也能在一夕間摧毀所有的鏡子,但做不到在不傷害其他人的前提下,挑出最重要的那塊。

佘褚猜他也做不到。

庚子學府雖然沒有思幽那麼麻煩,但它既然承擔了維護仙域公正的責任,就注定不會清閒。

她才不信缺人缺到到處撈人的晏清能有功夫去練這麼細枝末節的功夫。

果然。

半晌後,晏清說:“我看不如這樣。集你我二人之力,先尋到困住詹文瑾的那面鏡子。她自幼修習各家仙術,對靈力的感知也是一等一的。府生試裡,她也是第一個發現北囂特殊的人。如果有她在,找出這芥子空間的核心應當不難。”

佘褚想了想,欣然讚同:“我覺得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