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4 章(1 / 1)

神院度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屋簷上的雪花被傾斜著的風送了下來,毛絨絨的打著轉落到了神院度的眼睛裡,然後又飛速的被呼吸和體溫融化,化作一滴晶瑩的水珠流淌下來,悄悄地沒進了相觸的皮膚之間。

像是有一點帶著些許灼燙溫度的癢意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像是一點帶著微末光亮的火星引燃了火絨,玫瑰收攏在琴酒的手心,從他的側臉到他的脖頸,不知什麼時候好似褪去了堅硬冰冷的外表,神院度恍惚間竟想起了寂靜的雪地上仿若燃燒著火焰的玫瑰,像是摘取了太陽落下時,天邊最為紅豔的那一朵火燒雲,揉碎了樹頂上沙沙作響的紅楓葉,用血管中汩汩流淌的鮮血去點染,紅得仿佛那是純白色的世界上唯一的、極致的顏色。

若有若無的危機感一直縈繞在神院度的周圍,他總有一種這樣下去會不太妙的感覺,他的手指動了動,想要伸手抓住玫瑰,卻隻是抓住了琴酒裹挾著玫瑰的手,琴酒的唇角似乎勾了勾,然後俯下身,留下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吻。

這實在是一個微妙的有點過分的吻,似乎可以將其認作是法國見面打招呼時的面頰吻,可它的距離又太近了,仿佛隻要輕輕一偏頭就能擦過嘴唇,打破一切的界限,將所有都卷入曖昧和欲/望的紅潮。

可這其中似乎又好像帶著兩分冷靜和克製,像是一個遍布裂痕,看起來隻需要有一片葉子落下、一陣微風吹過,就會分崩離析的花瓶,卻偏偏有幾縷柔韌的蛛絲支撐著,帶著一點點試探,帶著一點點推度,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收回,退回到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也有可能邁出去那一步。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的拉長,周圍安靜的似乎能夠聽到心跳的聲音,琴酒鬆開手,帶著溫度的玫瑰落入神院度的手中,神院度能夠看到琴酒帽簷下幽深的墨綠色的眼瞳,裡面有一隻呼之欲出的惡獸,瘋狂地想要用尖牙利齒撕裂血肉,品嘗甘美的鮮血來滿足腹中無止境的饑餓,可此時它卻隻是難耐地在原地研磨著爪子,好像是準備忍耐住嗜血的渴求,直到找尋到一個萬無一失的、能夠將獵物從此牢牢地攏在手心的機會。

就好像這朵玫瑰。

神院度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有點陌生,有點新奇,還有點說不上來的啼笑皆非,他想,他大概率是被琴酒耍了:“這就是你所謂的……證明?”

“本來或許不該是這樣。”琴酒對此不置可否,他的目光在神院度的臉上徘徊,捕捉著每一個微妙的情緒活動,同時,他的餘光從槲寄生上掠過,短暫飄出的遺憾和不甘很快就被抹去,這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自然也絕不會後悔。

神院度一直都是一個麻煩的家夥,或者說,非常麻煩的家夥:他能夠接受循規蹈矩,也讚同規則所起到的作用,但他也能夠接受波瀾壯闊、精彩紛呈;他似乎是不喜歡計劃中的意外,但如果有意外出現,偶爾你也能見到他興致盎然的眼神;他總是隱瞞起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可是當你問起的時候,他又會“坦誠”地告訴你答案……有些人認為神院度是

多變的,可是等他們走過一段很長很長的路,回過頭去的時候,卻發現,周遭的一切好像都發生了變化,隻有神院度還在那裡,像是一個道標、一個描點,讓你能夠去找尋,去想起你想要做什麼,你該做什麼。

琴酒從來都不認為自己能夠摸清楚神院度的每一個心思,更何況,不管他想不想要承認,神院度好像總是遊刃有餘的,他似乎天生就有著一種能夠把控彆人的特質,他能夠清晰地分辨出你需要什麼,總能說出一些讓人不得不後退,難以自拔的話來。

而更可怕的是,有時候這些甚至並不是出自於精密的分析,隻是他覺得自己該怎麼做,是發自心底的想要這麼做,就像他說過的那樣:他從不說謊。

琴酒從看到槲寄生的那一刻就想到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神院度還挺尊重傳統的,如果對象是他的話,神院度有可能並不會抗拒,可是在那之後呢?神院度的態度和想法會出現變化嗎?

琴酒並不能肯定,所以與其獲得一個不確定的結果,不如……

“嗯……”神院度沉吟片刻,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說話,而是撿起了地上的鳥籠,拍掉了上面的雪花,然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慢條斯理地說道,“雖然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忘了什麼?”

“忘了……”神院度忽然伸手抓住了琴酒的衣領,琴酒猝不及防之下,身體略微向前一傾……

琴酒的瞳孔驟然收縮,一向清明的墨綠色眼瞳在此刻卻出現了片刻的失神,像是有一朵花垂下頭,用花瓣輕輕觸碰了他的面頰,如若不是回過頭去,看到顫動的花枝,這微不可察的錯身而過想必就好似滴入水滴的湖泊,漣漪一圈一圈的,轉瞬就不見了蹤影。

神院度鬆開手,後撤一步,微笑著將自己未說完的話補上了下半句:“貼面吻可是有兩下的。”

說完,不等琴酒給出反應,他晃了晃手中變形的鳥籠,然後將門拉開半扇,“好心”提醒道:“既然之前說了要將它當成回禮,可不能說話不算數,那你就好生期待一下吧。”

房門關合,將琴酒和風雪阻擋在外,琴酒久久地站在原地,直至風雪將他外面黑色的大衣浸得一片透冷,他忽然低低地笑出聲來,胸膛震動著帶動喉管。他用手捂住眼睛,指縫間泄露出的那片濃綠湧動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危險,翻滾著鮮血、陰影、極致的欲求和滾燙的熱意。

琴酒閉了閉眼,喉嚨滾動了兩下,勉強收斂起所有讓人毛骨悚然的情緒,他用手觸碰著面頰,然後緩緩抹過嘴唇,剛才神院度幾乎是在相同的另一側回給了他一個分毫不差的親吻,就像他所做的那樣:“雅文邑……嗬,真是半點虧都不吃。”

琴酒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房門,然後走到簷廊桌子後,隨手拎起了兩件東西,隨後朝著院子外走去。

伏特加坐在保時捷356A的駕駛位上,雖然有墨鏡的遮擋看不太出來,但其實他已經無聊得神遊天外了。這時,他忽然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一陣寒氣從外面吹進來

,伏特加打了個寒顫,瞬間回過神來,扭頭喊道:“大哥。”

“啊。”琴酒淡淡地應答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伏特加的錯覺,明明從外表看,琴酒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但伏特加就是覺得琴酒貌似心情……很好?

嗯,也不奇怪,每次大哥一去見雅文邑,一般都隻會有兩種結果,要麼是心情變好,要麼是心情變壞,基本上沒有第三種變化。伏特加稍微發散了一下思路,以至於當琴酒冷颼颼的眼神戳過來的時候,差點沒將他戳出一個洞來,他頓時一個激靈,不敢再耽擱,趕忙發動了車輛。

他看到琴酒手裡拿著兩個禮物包裝樣式的東西,伏特加記得琴酒下車之前,手中隻有一個木盒,這兩個又是從哪來的?難道是雅文邑給他們的聖誕禮物嗎?

“大哥,這個是?”伏特加帶著兩分期待問道。

“把你的腦子清空,伏特加,你覺得像嗎?”琴酒看穿了伏特加的想法,他輕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禮物,像是丟垃圾一樣將其丟在一邊,伏特加這才注意到,這兩份禮物就像是裸露在雪中很久了,上面的霜雪被保時捷內的熱風一吹,融化的雪水頓時浸濕了包裝紙,而且上面還有著多處破損,連包裝盒都變了形,光是看這個外觀,就知道肯定不是出自神院度之手,“那這是?”

“不過是兩個早該被丟棄掉的廢物。”琴酒的臉上揚起了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老鼠就該去老鼠應該待的地方,永遠都彆想冒出頭來。”

神院度將變形的鳥籠放在窗台上,看著窗外大雪紛飛,路上已然沒有了行人,連聲音仿佛都被消弭掉了,他把玩著手裡的寶石玫瑰,然後將其輕輕地倚靠在了籠子旁邊。

他的心情其實也還不錯,當然,要是能知道琴酒手中的到底是什麼就更好了……總覺得貌似會和他扯上點關係。神院度這樣想著,看了一眼時間,選擇了拉上窗簾,已經是這個時間了,還在外面被冷風吹了一遭,再不睡的話,明天估計就要頭疼了。

房間裡的燈光熄滅,萬籟俱寂,窗外的風雪減小,到最後隻剩下一張銀色的毯子鋪設在大地上。

轉眼間就是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