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澗坐落在南疆西南方的隱秘山穀中,入口被茂盛的植物覆蓋，倘若有外人來訪，定然會迷失在奇花異草的密林裡。
四人小分隊是個例外。
他們中有三人都來過此地,又與這裡的妖物關係匪淺，剛踏上妖魔澗的管轄範圍時，就已有成群結隊的小妖們出來迎接遠客。
“各位請跟在我的身後。”
成功接到客人後,領頭的妖物細細叮囑：“這幾年穀中添了許多毒草,秋天又是蝕骨藤生長的時節，一定要多加小心。”
它的外表像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五官還帶著清秀的鈍感，但說起話來卻顯得有些老成。
“尤其是身穿紅衣服的姑娘。”
妖物清了清嗓子：“請不要用手去摸銀羽草。”
楚玉噢了聲，自然地從用手拿改為用劍尖挑。
小妖：……
“銀羽草的花葉能入藥,根莖卻有劇毒。”
它認真出言提醒,話音未落，便見對方乾脆利落地割掉兩朵銀羽草花,一點也沒讓有毒的液體噴射在身上。
原來是個懂藥理的。
小妖放下心來,緩緩舒了口氣。
楚玉收起路旁的野花，同樣觀察著身旁的妖物們。
除了帶路小妖,還有很多穿梭在叢林間看熱鬨的妖怪。
它們眼露好奇、一臉懵然，似乎膽子都非常小，還未觸及到她的眼神,就馬上縮回試探的須須。
相較之下,還是帶路的這隻膽大些。
少女的視線停在領路妖蓬鬆的尾巴、以及頭頂的金黃色狗耳朵上,猜測這是一隻金毛犬。
穿越之前她也養過狗，不由多看了兩眼。
狗妖耳朵動了動。
“客人請、請不要一直盯著我看。”它整隻妖的脊背變得僵直，眼神也隨之躲閃。
“馬上就要到山穀裡了，大家記得服下清毒散,用以抵禦穀中的瘴氣。”
“師妹，這就是你之前感興趣的獸耳小妖，看起來也還不錯誒。”
葉九翎小聲說：“雖實力低微了些，可他們這個族群秉性純良，還是個耙耳朵，不用擔心日後不聽你的話。”
這番話音量壓得極低，妖物們理應聽不見。
奇怪的是，葉九翎覺得有股淡淡的視線掃了自己一眼。
他感到後背一涼，接著渾身汗毛豎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可當他四處張望時，又找不到壓力的來源。
葉九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能歸結於自己舟車勞累，出現了某種奇怪的錯覺。
踏入妖魔澗後，兩旁暗中觀察的妖物變得更多。
即使有膽子大的妖怪走出妖魔澗，與南疆修士和平共處，他們的大本營卻仍舊甚少有外人造訪。
不出半柱香的時間，便已有膽子大的妖一隻接一隻上前。
有的是來感激仙君，還有的是找葉九翎夫婦敘
舊……更有甚者，是來和楚玉搭訕的。
這些妖物性情溫順，臉上帶著清澈的愚蠢——這麼可愛的人類女孩，又是和恩人走在一起的，一定是好人沒錯！
它們當即蠢蠢欲動，想要親近她。
一隻尚未化形的貓妖從高處輕盈落下，將一顆鵝蛋大的貓眼石銜在口中，又放在劍修少女的手上。
誒？！
楚玉揚起眉毛。
貓眼石通體翠綠，在太陽照射下，一條明亮的光帶從寶石內部射出，璀璨而又奪目。
“這個真的是送給我的？”
她不可置信。
“喵嗚嗚~”
貓妖還不會說話，用腦袋蹭少女的手。
楚玉心中湧出一種走在路上突然被靈石砸中的荒誕感——要知道，這並不是普通的貓眼石，而是能勘破前塵過往的【真實之眼】。
按照劇情，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一貫是男主的專屬殊榮。
說起來……
楚玉盯著自己的手發呆。
碧綠的寶石將少女的指尖襯得愈發白皙，細細想來，她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自己身上的虐文光環了。
最早在倚瀾宗時，隔二差五便會有炮灰出沒挑釁她。
這讓楚玉的劍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時候……不是在揍人，就是在揍人的路上。
要知道正派裡的極品並不多，能湊齊這些行事張揚無忌，又蠢到令人發指的炮灰們，天道也算是很不容易。
念及此處，楚玉回想起前段時日回到宗門的盛況——哪還有半分苦情女主慘兮兮的樣子？
她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不知是否是劇情偏移的原因，隨著手上得到的山水圖逐漸增多，身上那種玄而又玄的氣運，也跟著好了起來。
不僅不再會被炮灰們莫名其妙針對，反而第一次體會到金手指從天而降的待遇。
黑貓從少女肩上跳下，改為蹭著她的腿，又從喉嚨裡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楚玉捏著手中流光溢彩的貓眼石，抬頭仰望雲霧繚繞的天空。
南疆比江陵更為潮濕，雖過了梅雨季節，空氣中仍彌漫著濕熱的水汽。
茂盛的樹冠遮住大半蒼穹，樹皮上布滿青苔與糾纏著的藤蔓，陽光被濃重的雨雲層層過濾，透過林間縫隙灑下時，已不剩幾分清朗。
可她的心情，卻半點都沒有被陰霾天所影響。
楚玉眼睛彎彎，開心地收下貓眼石，還蹲下身獎勵般地摸摸貓腦袋。
拿著名為“幸運E”的底牌走了這麼久，也該變為SSR了。
*
有了這個開頭，剩下的也躍躍欲試。
楚玉摸著貓妖油光水滑的毛皮，又有矜持的梅花鹿邁著碎步來到她身旁，化為一名優雅的人類男子，為遠方來客彈奏著南疆特有的旋律。
妖魔澗對四人團的到來表示出熱烈的歡迎，還未等他們走到妖王殿前，大大小小的
禮物已收了一籮筐。
“你們就是外界來的客人？”
一位俊逸的少年擋住眾人去路。
他看上去與楚玉年歲相仿，華服丹羽，唇紅齒白，一雙赤眸熠熠生輝，頭頂玉冠上插著兩根奪目的鑲金紅色尾羽。
“是小殿下！”
四周的妖物嘩然。
楚玉好奇地對妖族小殿下眨眨眼。
沿路走來見到太多太多妖物，她便不知不覺間養成了猜測對方品種的習慣。
眼前的少年容色明豔，眉眼儘是恣意傲然之色，身後的跟班也都是鳥類一族——楚玉看著對方正紅色的羽毛，猜測這位可能是隻朱雀、或是鳳凰。
小鳳凰抬起下巴，矜傲地取下其中一隻尾羽，將它單手遞給被同族們簇擁著的少女。
……
全場嘩然。
怎、怎麼了嗎？
楚玉下意識想接過這隻羽毛，卻發現周圍人的表情都不太對。
“恭喜小殿下！”
“祝小殿下成功！”
妖物們怔愣片刻，掀起一陣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一浪接過一浪，就連葉九翎也目瞪口呆。
“按照妖族的習俗……”
他不確定地開口：“這好像是在……求偶？”
妖物們熱情開放，不似人類那般保守矜持，遇到喜歡的異性就會像現在這般，毫不避諱地表達自己的好感。
“求偶怎麼啦。”
身旁的小妖接話：“葉哥哥，我們小殿下可是老實妖，從來沒和哪個女妖走近過，這還是第一次見他把尾羽給彆人。”
鳳凰乃是上古神獸，雖然妖魔澗早已沒落，小鳳凰也尚在年少——可假以時日，以神獸的天資，定能成為天階妖物，相當於人類的大乘期。
除去強大的戰力，這個族群還有對伴侶矢誌不渝的忠誠。
“小殿下，人族與我們的習俗是不一樣的。”
花離小聲提醒他：“按照人類社會的禮節，男女之間要先相互了解，才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哎。”
小鳳凰耳根隱隱發紅，另一隻插在頭上的羽毛像蒲公英一樣炸了起來。
“嗯嗯，我知道了。”
他低下頭：“你們是要去神木村嗎？”
不等眾人回答，鳳凰飛速自薦道：“我知道通向那裡的路，可以帶你們去，很方便的……還有燃魂草，我也能找白澤爺爺要幾株。”
說完這些，他便乖巧地垂著腦袋，等候人類少女發落。
還以為是個傲嬌，原來是害羞的純情大妖嗎？
楚玉本想拒絕，聽到“神木村”二個關鍵詞，她便多問了一句：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去神木村的路麼？”
“隻有我和白澤爺爺知道。”
小鳳凰一五一十告知：“但是，我建議你們最好不要去那裡。”
“為什麼？”
楚玉不放過任何一個打聽情報的機會。
“因為——”
“我們走吧。”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人類少女偏過頭看身旁的師尊。
仙君眉目如畫，漂亮的瞳仁好似幽深的古潭之水。
他太平靜了，仿佛這句話並非出自他之口。
“多餘的話，我們可以等見到白澤時再做谘詢。”
殷晚辭神色淡淡：“他是妖魔澗現任妖王，所了解的情報，應是比旁人都多些。”
很有道理！
楚玉很快接受了新的安排，對小鳳凰徹底失去興趣。
許是徒弟此刻的表現格外乖巧，仙君微抿著的唇稍稍放鬆，眼尾小幅度地向上翹，露出這段時日裡來的第一個笑意。
他笑容清淺，似乎完全忘記自己曾說過：要幫少女尋覓合適的良緣。
也更加刻意忽略了——從實力強大、忠貞不二與性格好這二個方面來講，鳳凰少主或許還真是不錯的選擇。
“昭昭如今還年少。”
殷晚辭的嗓音如雪般清冷溫和：“應以修煉為主，不宜太早考慮兒女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