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亮起淡淡的魚肚白, 而後霧氣散去,一切逐漸歸於平息。
霧妖的屍體在晨霧中逐漸化為青煙,可它的臉上, 卻帶著一絲詭異地笑意。
“小心!”
提醒聲來源於身後的宋承瑾。
他先前被結結實實打暈過去,這會才幽幽轉醒。
視線劃過四周,他看見自己躺在巨大的寶傘之下, 後腦勺隱隱作痛,而白苑苑正憂慮地守在自己身旁。
再定睛一看,四周的灰霧凝聚成一條極細的線, 在低空處飛速滑行,直直地衝向十幾米外的少女。
宋承瑾快速衝上前, 想要拉她躲開妖物最後的襲擊。
楚玉略帶疑惑地偏過頭。
沒記錯的話,這種救人離開險境、替人擋傷害的劇情,都是屬於原來的女主。
想不到事到如今, 居然有人搶了這份活計。
可惜沒什麼用, 她並不是很需要啦。
楚玉收回視線。
雖然是第一次穿書, 但又不是第一次看書——霧妖沒徹底掛掉之前, 她根本就不會掉以輕心。
足尖點地, 楚玉飛快地躲過那縷鋒利的絲線。
而宋承瑾應是也有了些奇遇, 他的動作比幾個月之前要快些,轉瞬間已然來到她面前。
宋承瑾拔出腰間的劍, 剛要斬上細線,卻發現它奇異地定格在半空中, 隨後如脆弱的冰淩般碎裂開來, 幾息間便化為齏粉。
“厲害耶!”
楚玉越過宋承瑾來到殷晚辭身邊,興奮地好奇道:“師尊剛剛那一招是什麼呀,好帥想學!”
殷晚辭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他手持長劍, 側臉如玉,淡淡地注視著當下的情形。
視線卻並未在某一個人的身上駐足。
計劃破產,霧妖臉上的表情由竊喜變為不可思議。
可饒是它再不甘心,也隻能接受灰飛煙滅的命運。
隨著危險完全解除,連傘下的商販們也體會到劫後餘生的喜悅。他們彼此間攀談起來,也不在乎方才打架的窘迫場景,氣氛再次變得其樂融融。
宋承瑾尷尬地摸摸鼻子。
原以為是場惡戰,怎料卻與他毫無關係。
他收回手中的劍,上前和楚玉師徒搭話。
“原來仙君也在此處。”
黑葉林旁曾不歡而散,為了在這位強者面前挽回些印象,宋承瑾的態度很是恭敬:“多謝仙君,多謝楚姑娘。”
想再靠近時,殷晚辭突然抓住身旁少女的手腕。
緋色衣擺輕輕打了個旋,楚玉感受到握住她的手比往日還要更加寒涼。
她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整個人朝著殷晚辭的方向倒去,側臉抵在他的肩膀上。
好冷哦。
她下意識想。
不知是不是身外化身與正常人的體質不同,不止是手,連殷晚辭的身體也是冰冷的。
寒意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至臉頰,仿佛枕著一捧冬日的雪。
“跟我回去。”
殷晚辭平靜地開口。
完了。
果然是在生氣。
非常奇怪,哪怕師尊平日裡也是這種淡淡的語氣和表情,可楚玉就是能察覺到——他現在的情緒不是很好。
她不確定變成羽毛時有沒有對外界的感應,試探著開口:
“師尊,昨天我說得話你能聽見嗎?”
殷晚辭沒有反駁。
那就是能聽見。
楚玉說:“我想去渝城曆練,和他們沒有關係。”
“嗯,好。”
殷晚辭神色淺淡,緩緩轉頭望向她:“既是如此,為師帶你去無妄海遊曆,如何?”
楚玉呆了呆。
無妄海地處大陸的東方,裡面除了滅世邪魔,還有著數以萬計的凶戾妖物。
而與它接壤的倚瀾宗,則是一道堅固的人工防線。
宗門與無妄海之間有著牢不可破的結界,將邪物們死死堵在海中,不止如此,長老們也會時不時在海岸線上巡查,發現漏網之妖便會立刻擊殺。
可以想見,若是有朝一日邪魔蘇醒,首當其衝的受害者,便是充當防線的正道第一門。
“會不會進度太快了?”
楚玉委婉拒絕:“不一定打得過誒,還是循序漸進比較好。”
殷晚辭清透的眼眸微微凝起,仿佛要透過她臉上的表情,直視進心中。
“循序漸進。”
他輕聲重複了一遍。
“可是昭昭,你接下來要去的渝城,也同樣是凶險之地……若是想要去神秘的地方冒險,那麼無妄海豈不是更合適?我記得你小時候,經常想要去海上玩耍。”
“我現在知道那裡危險啦。”
楚玉推三阻四:“還是安全第一。”
“無妄海離宗門很近,為師能用本尊與你一起。”
楚玉:“……”
啞口無言。
這真是太神奇了!
一直都是彆人說不過她,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會在辯論環節落於下風。
師尊平日裡溫溫柔柔,除了有關她的修煉事宜,彆的很少見他放在心上。
不止如此,他還一直都相當的好說話。
可現在,他的邏輯格外慎密,就像勸她不要當戀愛腦一樣有理有據。
但沒辦法,她必須要去渝城。
“聽說渝城的妖物是位公主。”
楚玉開始找各種理由:“我還沒有見過凡人的公主。”
殷晚辭:“倚瀾宗往西的方向,有一座凡人小國,不止有公主,還有皇子。”
楚玉:“我想看死掉的公主。”
殷晚辭指向霧妖屍體旁閃著藍光的小鈴鐺:“沒看錯的話,這個應是一種叫招魂鈴的靈寶,能與逝去的靈魂對話。”
楚玉:…。
她使出撒嬌攻擊:“師尊最好啦,讓我去嘛。”
“哪怕渝城很危險,可有師尊在一定沒問題的。”楚玉星星眼:“我超級相信師尊。”
……
殷晚辭久久不語。
他的神色依然柔和,隻微微斂起眼,發出一聲極淡的笑音。
不久前,她好像才剛說過。
最想要和他一起曆練。
他不在身邊,她會不習慣。
可是呢。
打從一開始,她就是想要往渝城的方向走,和另一個人彙合。
自己出現與否,都改變不了什麼。
……
在她此次的出行計劃裡,自己才是,多出來的那個人。
如果沒有跟在她身後,現在她已經和那個人結伴上路了吧。
真是荒唐。
能跟他一起曆練,不能和自己這個師尊回去嗎。
“哦。”
殷晚辭輕輕頷首。
“你邀我一同出行,是因為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嗎?”
“不是這樣,是因為……”
“好啊。”
“……”
殷晚辭面無表情地重複道:“好。”
“隻是昭昭,其實你不用對我說謊的。”
就算你直接告訴原因,為了你的安危考慮,我也會跟著你的。
從小到大,我管你管的還不夠多嗎?
隻要是你想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我又有哪一次沒有答應過你。
哪怕你現在不聽我的勸,一意孤行想要和他一起……
我又何曾會真的苛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