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月光下的吻 陌生的感覺(1 / 1)

暮色降臨, 夜空中星光點點。

入夜的百花峰比白日裡更加熱鬨,弟子們五成群,在熒光閃耀的長街上嬉笑打鬨, 連一些長老執事們也會來此小酌幾杯。

遠方歡聲笑語,唯有湖心小築內空無一人。

此處是整座山上最適合觀景的地方,透過巨大的黃花梨落地窗,能看到水霧繚繞的雲中湖,也能看見掩映在雲海之中的群山峻嶺——用楚玉的話講,就是vip雅座。

原本這種雅座要提前數月預約,可男主頂著主角光環,輕而易舉抽到了湖心小築一天的使用權。

好浪費哦,不過無所謂。

楚玉早就來這裡吃過飯, 這次沒去赴約, 她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隻是今天好像有一點累。

往常都是不到午夜不睡覺,今日才剛剛戍時,便覺得困意襲來。

左右也沒有彆的事, 她朝香爐裡放了些忘憂花, 換好睡衣鑽進被子裡。

睡著前的幾秒, 楚玉天馬行空地想著:湖心小築的酒應該很好喝。

以前和師尊去的時候,對方總是以未成年不能飲酒為理由,半點都不願讓靈酒出現在桌上。

不過, 她現在可是快要十九歲了。

有機會一定要再去一次, 要一壺桃花釀, 一壺竹葉青,再要一壺白梅子酒。

然後當著師尊的面,全部喝掉:)

……

“客人,您點的桃花釀到了。”

老板娘嫋嫋婷婷走來, 放下靈酒與兩隻透明的琉璃小杯。

“菜都上齊了,請慢用。”

半晌沒有等到回複,她疑惑地瞧了桌案旁的客人一眼,輕手輕腳出了門。

今天的客人有些古怪。

他在這裡等了一天,白日時還好,會站在湖心亭中向遠方眺望,偶爾還會與湖上泛舟的遊人攀談一二。

可到了晚上,卻變得好像換了一個人。

來上菜的侍女和他搭話,他理也不理,甚至在某個夥計送來一瓶靈酒時,對方面無表情地……將酒從窗口扔了出去。

那可是上好的清酒!

不能這麼糟蹋食物吧!

老板娘於是親自送來下一壺酒,想親眼看看:今天的客人究竟是何許人也。

乍一看,除了長得還行外,倒也沒什麼特彆之處。

他穿著普通的外門弟子袍,安靜地坐在燭光下,仿佛一尊不會動也不會說話的雕像。

老板娘還未走兩步,濃烈的酒香混著寒氣從窗口飛出——上好的桃花釀,同樣一滴不剩地灑落雲中湖裡。

老板娘:……

真奇怪,她想。

客人若是不喝酒,不點就是了。

她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心疼她那桃樹下埋了上百年的好酒。

罷了,老板娘搖搖頭。

倚瀾宗人這麼多,或許有的仙門子弟就是喜歡將酒朝湖裡丟著玩。

扔了兩瓶酒後,房內的溫度並沒有回升,反而降到冰點。

殷晚辭淡淡朝後院的方向瞥了一眼。

被下了催眠咒的宋承瑾正躺在那裡。

有那麼一瞬間門,他的心底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

都是因為這個人。

徒弟總是開開心心的,可自從這個人出現後,她就常常會傷心難過。

這個想法猶如一閃即逝的煙花,還未來及抓住便已飛速略過。仙君有些疑惑的微微蹙眉,他不明白為何會產生這種陌生的情緒,也不明白若是放任情緒發展下去,最終會想要一個怎麼樣的結局。

所以,他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裡。

燭火明明滅滅,他的臉一半在光影中搖曳,一半沉寂在黑暗裡。

不知過了多久,屋簷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披散著頭發,身上還穿著睡衣的少女出現在門外。

“我來了。”

她說。

殷晚辭敏銳地發現,徒弟好像有哪裡不對。

她平時都是活潑快樂的,眼神裡總閃爍著璀璨的光,可是現在,她隻是呆呆地望著自己,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精致玩偶。

“楚姑娘?”

他學著宋承瑾叫她的樣子,卻還是忍不住出言關心。

“你怎麼了?還是再回去休息一下吧,我給你請一位醫修來看看。”

“不用。”少女說:“我們喝酒。”

殷晚辭嚴肅起來,不由得拉過小徒弟,另一隻手抵上她的額頭。

飛速檢查一遍後,懸著的心才漸漸放了下來。

還好,沒有生病或是被奪舍。

他剛鬆一口氣,想到自己現在是“宋承瑾”,連忙冷著臉抽回手。

殷晚辭好像想明白了什麼——因為他是宋承瑾,所以昭昭才會是這種失魂落魄的反應。

他的小徒弟,果然還是被狠狠傷了心。

為了不讓這段孽緣繼續下去,殷晚辭正色起來。

“楚姑娘,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話音未落,少女忽然湊近一步,雙手摟住他的腰,整個人猝不及防地撲進他的懷裡。

……

事情發生地太過突然,饒是一向冷靜自持的仙君也瞬間門慌亂。

“我們之間門是不可能的。”

他將懷中的少女推開,語氣冰冷,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我的心儀之人並非姑娘,請勿再為宋某掛心。”

徒弟愣愣地坐在軟墊上,看起來比方才更呆了兩分,仿佛在消化他說得話。

“……你怎麼了?”

楚玉也想知道現在怎麼了。

她驚恐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動起來,還抱了宋承瑾一下。

整件事情太過炸裂,已然超過了她所理解的範圍。

燭火放肆地搖晃了一瞬。

少女踉蹌著站起,毛絨絨的睡衣裙擺掠過白皙的小腿。

她再次朝房內的人飛撲過去,殷晚辭下意識閃開,又怕她撞到堅固的牆面,隻能伸手拉住她的小臂。

殷晚辭現在是“宋承瑾”,加之怕傷到小徒弟,力量一直控製在與她相差不多的範圍之內。

他拉著徒弟的手腕,剛想再說什麼,少女借勢再次鑽進他的懷裡,一隻手勾住他的脖頸,飛快地仰起頭,吻上了他的嘴唇。

……

仙君的瞳孔瞬間門放大,腦中一片空白。

少時以劍為伴,而後的千年時光,他永遠一襲白衣,住在高高的淩雪峰上,靜靜地注視著愈來愈興旺的宗門,以及繁華喧鬨的人間門。

安靜,清冷,而又淡漠。

世間門萬物,所有所有,他好像都曾看得見,卻又仿佛都不在他的眼中。

不,不是這樣。

他其實已經,慢慢有了在乎的人,和在乎的事。

比如除儘天下妖魔,再比如……他的小徒弟。

思維仿佛變得遲鈍而粘稠,仙君睫毛輕顫,感覺到唇上溫軟濕潤的觸感。

大片大片的月光穿過層層濃雲,如流水般傾瀉在屋內,少女的衣袍鬆鬆地順著肩膀滑落,露出左邊纖細的鎖骨。

勾住他脖頸的手從一隻變成了一雙,她緊閉雙眼,生澀地和他在月色下接吻。

短短息時間門,好像很短,又好像有一千年那麼長。

久到仿若從前所有的時光都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身在何處。

仙君終於從震驚中回神,眼底漾著瀲灩的水光。

怎麼會……

怎麼會如此?

在他推開對方後,少女默默站起身,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湖心小築。

桌上的美味佳肴早已冷掉,一筷未動的冷盤在月色下閃著森涼的光。

他剛剛都做了什麼?

仙君怔怔地望著少女的背影。

那是他的小徒弟。

是他手把手傳授劍法,親自為她添置法器,事無巨細,耐心教導,最疼愛的徒弟。

悔恨、錯愕、不解、倉惶……還有更多更多難以言表的情緒一同湧上心頭。

他無暇一一分辨,幾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