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不用是你。”
大腦還在運轉,身體已然先做出了反應。
“我記住啦,師尊。”
楚玉聽到自己說。
不管她做任何事,仙君都從未反對過,楚玉想起這些年來的種種。
她想去無妄海上捉魚,師尊買了最堅固的飛行器,還在上面加固了幾層陣法陪她一起。
她想去看南疆的巫女,師尊不僅帶她去了,還買了很有當地特色的漂亮裙子送給她。
她突發奇想想學個什麼樂器,師尊找來琴仙給她上課。
她想養小動物,想在淩雪峰種水果,想出去玩……
……所有的所有,殷晚辭永遠都是安靜地聽她說完,然後她便能得償所願,未曾說過一句不可。
更重要的是,對方也幾乎沒有對她提過什麼要求。
這樣好的師尊,能好意思拒絕的,那都不是一般人。
有點難辦了,楚玉陷入沉思。
她真的好想要沉天戒哦。
很快地,她便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不帶著宋承瑾下山,那她和彆的弟子們一起去不就好了!
楚玉覺得自己真是個小天才。
她可以等宋承瑾打完妖怪再去撿漏——要知道,打掃戰場也是協助除妖的一種。
這樣的話,不僅完成了任務,又能得到戒指,最後也不算是違背了和師尊的約定。
簡直一舉三得。
想到這裡,她快快樂樂問道:“那我能和紀雲鴿一起去曆練麼?我也好久沒有捉妖啦,就去宗門西南方的杏花鎮。”
杏花鎮離黑葉林足足有一天的腳程。
殷晚辭思忖片刻,輕輕頷首。
“記得帶好靈寶和法器。”他如是叮囑道。
就像每個家長一樣,仙君怕徒弟出門在外傷著碰著,為她準備了全方位的出門大禮包。
能驅散大部分毒素的香囊。
能隔絕瘴氣,還能讓佩戴者在夜間視物的發簪。
刀槍不入的寶衣。
以及他自己的一道本命劍氣。
甚至連指引方向的明珠、破解陣法的八卦圖、可在水下呼吸的避水丹、各種用途的靈藥……等等等等,他都準備了一份。
楚玉本以為每個師尊都這樣,直到三日後與紀雲鴿碰頭。
“雖然很多人下山捉妖,都會帶些靈寶……”
紀雲鴿看著滿身法器的楚玉,目瞪口呆:“師姐,你是搶了一家靈寶鋪子嗎?”
“很多嗎?”
楚玉歪頭。
先前她都是自己一人帶著外門的小菜雞速通,和內門弟子組隊,楚玉還是第一次。
她好奇地問道:“那你們平時是帶什麼?”
紀雲鴿試圖委婉:“嗯……會穿防身寶衣帶些傷藥吧。”
“隻有這些?”
紀雲鴿點點頭又搖搖頭。
“有些時候,防身寶衣也是不穿的。”
“……”
啊,這突然刷爆存在感的師徒情。
楚玉忍不住為遠在淩雪峰上的師尊貢獻了一絲想念。
還好她又乖又聽話,前幾天也沒有和他老人家唱反調。
楚玉暗自下定決心:等她拿到沉天戒,一定多打包些凡世的美食帶回來和師尊一起分享。
新鮮出爐的魚蝦蟹,冒著熱氣的紅燒肉,火候剛剛好的小炒菜。
再配上淩雪峰今年的初雪泡的茶。
身旁同伴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誒,話說師姐,你有沒有聽說那件事的後續呀。”
紀雲鴿小聲問。
楚玉:“什麼事?”
“關於那個宋瑾的姐姐。”紀雲鴿說:“據後來的醫修說,她好像身體挺好的,寒毒也早就解了。”
這個楚玉早就猜到了,隻隨意地點了點頭。
“而且,她隻用了一半的火蓮。”
哦?
楚玉終於來了些興趣。
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水木土三靈根。
就算是想用火蓮提升修為,也和她自身的屬性不相容才對。
再說火蓮性烈,稍有不慎便會傷及經脈與丹田,正常人誰會拿它修煉。
原本以為隻是朵普通的小黑花,現在看來,似乎還有點意思。
劇情這麼長,要是再沒些彆的樂子,那該有多無聊。
“她說拿火蓮做什麼了嗎?”
“還能是什麼。”紀雲鴿攤手:“他們那種散修平時哪能見得到天階靈草,自己偷偷把剩下的拿去修煉了唄。”
“他們?”楚玉問:“宋瑾也知道此事?”
隻有長老們才知道宋承瑾的真實身份,在紀雲鴿心裡,他已然變成了一個想要攀附權勢的鳳凰男。
“他肯定知道。”
紀雲鴿想都沒想:“他那麼認不清自己,占宗門的便宜自然也是他指使的嘍,況且連他自己都承認,說是已經將火蓮煉化掉了。”
楚玉聽完,不置可否。
雖然她並沒對宋承瑾的人品有什麼期待,可若真是他做了這件事,至少這段時間,應該是不敢在自己眼前晃的——生怕被發現什麼異常。
但很可惜,她對當仙俠界福爾摩斯沒什麼興趣。
宋承瑾愛白月光愛得那麼深沉,區區背鍋又算得了什麼。
畢竟原主都能替他背這麼多次,他現在挺身而出保護真愛,一定很浪漫、很感人、很溫馨吧。
*
說說笑笑間,楚玉和紀雲鴿已和剩下的三個隊友會和。
並不是隻有她們二人,此次出行還帶上了外門的三個弟子:一名刀修少女,兩名靈修少年。
在楚玉的帶領下,五人僅僅用了一天半便搞定了需要對付的邪祟。
那是一隻渾身長滿毛發的水鬼,白日寄居在杏花鎮的水井中,晚上偷偷溜出來吃人類自助餐。
楚玉便是在它張著嘴準備進食的時候,一劍砍了它的舌頭。
“好惡心,居然真的在井裡。”
連一路都沒說過話的紀雲鴿都忍不住吐槽:“我剛剛還在喝這裡的水。”
她說完就吐了,兩個靈修少年也跟著面色發白。
楚玉看了看她的隊友——三個在吐,一個在用刀戳水鬼割下來的舌頭。
“你們需要親自戰鬥嗎?”
她好心提醒道:“執事們說,要給外門弟子一些戰鬥機會。”
“我來!”
刀修少女提著刀躍躍欲試地衝了上去。
楚玉放開劍氣壓製住的水鬼,它抬起蒼白浮腫的臉,尖尖的指甲裡帶著黑泥。
它下意識想去攻擊這群討厭的修士,又知自己不是對手,隻能轉過身在地上飛快爬行,想重新逃進井裡。
刀修師妹拎著大砍刀追了半柱香的時間,奈何水鬼跑得太快,刀又太沉,她隻能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
“師姐,我來不動了。”
體能鍛煉也是鍛煉。
楚玉點點頭,對這次老帶新曆練之旅非常滿意。
她舉起非霧劍,一道淡淡的藍色光芒閃過,接迥而至的是猶如實質的寒意。
刀修少女睜大眼睛,想看清楚仙君弟子的招式。
……太快了。
根本看不清。
電光石火間,劍氣已然攜著風帶著霧,從水鬼的後腦勺刺入,它猙獰地轉過身,額被一抹銳利的劍芒穿透,死得不能再死。
——那是隻有在最冷的寒潭中,才能凝結成的凜冽劍意。
就連扶著樹大吐特吐的三人組也怔怔抬頭,望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
“小玉師姐。”
過了半晌,紀雲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已經是元嬰中期!?”
如此可怖的天賦,就是連曾經的少宗主也望塵莫及。
楚玉不好意思地承認了。
這樣想來,不和宋承瑾組隊也好。
因為要配合男主的升級過程,他在黑葉林遇到的怪,換成人類修士的等級,最高也是金丹大圓滿。
而她一個元嬰中期的修士加入他們,就像現在一樣一下子就解決了——實在對妖物們不公平:)
為了讓男主一步一個腳印,好心的楚玉解決完水鬼後,特地又在杏花鎮逗留了整整一周。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她這才帶著四個隊友前往黑葉林,準備趁亂收掉大妖的人頭。
一切都是那麼完美。
除了宋承瑾他們的進度實在太慢。
……
捉妖小分隊剛踏進黑葉林旁的村落,還未走多遠,便聽到一道欣喜的聲音。
“楚姑娘?”
哦,是男主。
楚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效率這麼低,你乾什麼吃的?
她記得這裡的劇情分為兩個部分:先在旁邊的蘭河村除去妖魔,再解鎖隱藏劇情,前往黑葉林的老巢——可很明顯,宋承瑾的小分隊還停留在第一個階段。
或許是被她嫌棄的眼神掃射到,連帶隊的內門師弟也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們的隊伍隻有三個人,宋承瑾、白苑苑和內門一名剛結丹的劍修。
因為組不到隊,所以拖延了整整一周才出發。
原來如此,楚玉明白了。
雖然宗門是將火蓮整朵借給了他們,可若是隻用了一半的話,於情於理,也該把另一半先還來才對。
在倚瀾宗的弟子們看來,這兩人的行為實在有些一言難儘,因此在組隊下山時,也就沒人願意和他們一起——就連最後的小劍修,也是名剛閉關出來,對他們的事跡一無所知的隊友。
從一呼百應的外門領袖,到現在組隊都組不齊的邊緣人……楚玉沒忍住笑出了聲。
“師姐是來支援我們的嗎?”
那名內門劍修在楚玉的笑容裡忐忑不安地上前,期待地望著她。
支援?楚玉不解。
“你們連蘭河村的小妖都搞不定嗎?”
紀雲鴿悄悄扯她的衣袖。
“師姐,你看那些村民。”
蘭河村不大,繞著溪流搭建了一座座簡單的草屋土房,此時正是黃昏,按理說應是村中最熱鬨的時候,可四下卻一片寂靜,偶爾才能聽見幾聲狗叫聲。
或許是知道村子裡來了客人,房門紛紛打開,村民們互相攙扶著來到眾人面前。
他們個個面容枯槁,體型瘦削到不正常,身上的皮膚還有著深一塊淺一塊的黑色印跡,皮下仿佛像是有生命般隱隱蠕動,甚是可怖。
“是蟲毒。”
紀雲鴿幾乎是瞬間認出了異常的來源,她嚴肅起來:“師姐,我們最好還是上報宗門。”
村民所中的毒素極烈,並非她這種普通丹修能解,況且攜帶此毒的,定不是簡單的低階妖物。
“仙人,求求你們救救我們。”
村民們一個接一個在眾人面前跪下,不住地重複道:“救救我們的村子吧。”
由於宋承瑾晚來了一周,產生了某種蝴蝶效應。
黑葉林中的妖物現已對蘭河村下手,第一步便是逐步蠶食這些沒有反抗能力的普通村民。
楚玉身上有解毒丹,可都是修士專用的,裡面不單單有解毒的藥草,還有補充靈力的秘方。
凡人的身體怕是扛不住如此龐大的靈力,貿然使用反而適得其反。
最好的辦法,的確是回宗門搬救兵。
楚玉扶起一個年歲最大的村民:“老婆婆,你們先彆擔心,我們這就回去將此事上報倚瀾宗,援兵明後兩日就能來,一定能解去你們所中的毒。”
“我一把老骨頭不要緊,可我的孫子……”
老人涕淚縱橫,死死攥住楚玉的手:“我的孫子被妖怪抓了去,若是再等兩天,怕是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呐……”
可惡,原來還有俘虜。
楚玉剛準備說什麼,突然有一位女子走上前,和村民們一起款款跪下。
“楚姑娘,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白苑苑淚眼朦朧,哀戚地拍著老婆婆的背:“之前的事是苑苑考慮不周,我願意向你和花離姑娘賠罪,都是我不好。”
“我知道姑娘劍術高超,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殺掉妖物救出小茗對不對?”
她滿眼都是對村民遭遇的不忍:“求求你,救救他們吧……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哦,小聖母。
楚玉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在原劇情裡,這種橋段屢見不鮮。
原主並不是不想救人,她的水平和宋承瑾差不多,男主搞不定的東西,她也一樣很難搞定。
因此,原主的思路也是先按兵不動等待援助,不僅穩妥,還能救更多的人。
而白苑苑這麼哭著求她,就顯得沒有第一時間答應的原主……非常冷漠。
所以,哪怕最後不擅拒絕的原主答應了她的請求,禦劍降妖出生入死,有幾次還差點丟了性命——可到頭來,功勞和感激都不是她的。
人們最崇敬的,仍是那個替他們發聲、為他們求情的苑苑仙子。
不得不說,以白苑苑的氣質,哭起來更是有種我見猶憐的美。
不僅是村民,就連幾名仙門弟子也心生憐惜。
楚玉饒有興致地欣賞完這場表演,隻可惜仙俠世界沒有奧斯卡。
不過,無論對方是真聖母還是裝聖母,對楚玉而言都沒有那麼重要。
她醞釀好情緒,欣慰地蹲下身,握住白苑苑的手。
“太好了。”她感慨道:“原來你也是這麼想的。”
白苑苑的哭聲微頓。
“……楚姑娘?”
“我也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楚玉重新站起,衣袂無風自動,一身的正氣凜然。
“身為倚瀾宗弟子,理應以手中之劍護衛天下萬民,怎能因區區一點困難,便耽誤了救人的最佳時機?”
“……”
“言之有理。”
“現在當務之急,便是為村民們解除毒素。”
楚玉嚴肅道:“白姑娘,你曾用火蓮治過病;而宋道友也用火蓮修煉過。想必你們的體內,都還殘有火蓮的氣息吧。”
兩人怔然地望著她,楚玉接著說了下去。
“火蓮乃是由世間最灼熱的火焰孕育而成,天生可解一切至寒至陰之毒。他們體內的蟲毒,應當也屬於這個範疇。”
“為了這些無辜的人……”少女臉上的表情神聖而又慷慨。
“古有佛祖割肉喂鷹,今日我以仙君親傳的身份請求你們——求你們取心頭血為眾人解毒,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