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師尊了 好徒弟(1 / 1)

令人欣慰,同時也令人犯難的是,即便是中毒的師尊,也遠不像沈映宵想象中那麼好抓——剛才他還沒出手,淩塵竟自己就掙紮著離開了。

隻是那毒奇詭無比,他到底沒能走出太遠。不管是剛撿的陣盤,還是沈映宵身邊的劍靈,都能察覺出淩塵就在附近。

沈映宵遠遠望了一眼師尊所在的方向,如同一抹虛渺的影子,飄身追去。

……

雖沒親眼見過前世師尊被伏擊的場面,但一想起剛才紅衣人臉上的獰笑,沈映宵就一陣蹙眉,忍不住想象出一些讓人殺意暗湧的糟糕畫面。

不過很快,眼前真實的景象,無聲衝淡了種種令人煩躁的幻影。

——穿過層層深林,淩塵出現在了他眼前。

沒有想象中那些亂七八糟的追擊者,隻有師尊獨自一人,清淩淩的身影立在林間,如同汙濁的沼澤落下一片飛雪。

沈映宵無聲鬆了一口氣。他快步趕去,然而這時,淩塵卻忽然抬劍,隔空一點,鋒銳劍芒眨眼襲至他面前。

“!”

沈映宵沒想到他還有餘力出劍,匆忙閃身,卻還是被打掉了面具,耳後青絲散落下來。

他看了一眼掉落的面具,也沒在意,反正這東西本就是鏤空的,且隻遮半臉,戴不戴都一個樣。比起這個……

沈映宵望著淩塵,試探著走近一步。

淩塵遲緩地抬起頭,看向了他。

沒了淩亂垂落的發絲遮擋,他的臉露了出來,眸光清清淡淡,乍一看和往常一般無二,細看卻能發現他瞳孔沒有焦距,眼底早已失了清明。

月光穿過枝葉縫隙,灑在身上,他的一切都有些朦朧,唯有眉心那抹冰藍小劍亮得驚人。

沈映宵本想繼續向前,可目光落在淩塵眉心時,他心中卻陡然一顫,無端泛起一絲尖銳的危機感。

劍靈也早就留意到了淩塵眉心的印記,它提醒道:“小心些,那裡面封著他刻意積攢的劍意,雖然此時靈力紊亂,難以精密控製,但被逼急了拿來當個同歸於儘的自曝按鈕,還是綽綽有餘的。”

“……”一把仙氣飄飄的劍,說著這麼有現世氣息的詞,若在往常,沈映宵難免要提醒它注意畫風。

但此時他早已顧不上這些,隔空望著淩塵,一時也不知該不該上前。

這時,淩塵卻動了。

剛才沈映宵快速接近,他本能反擊。如今來人動作慢下來,淩塵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麼。

眼前一片朦朧,什麼都看不清,他神智迷茫,低聲喚道:“……映宵?”

嗓音不再像往常一樣寒澈,而是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嘶啞。

沈映宵聽得呆了一下。過了一瞬,才想起剛才追上師尊之前,他曾經從本命洞府取出本體抱了一會兒,蹭著土著的氣息,屏蔽天機。

如今,大約是那一抹熟悉的氣息讓淩塵誤會,認錯了人。

……不對,好像也沒完全認錯。

沈映宵抿了抿唇,有點淩亂。但不管怎麼說,這倒是個接近的好時機。

他緩步上前。這時,淩塵無力思考更多,扶著劍緩緩跪倒。

沈映宵連忙快走幾步,一把扶住了他。

淩塵靠在他身上,低低喘息。離得近了,這敏銳的劍修似乎又直覺感到不對。他扶著沈映宵的手臂,掙紮著想抬頭看他。

沈映宵心裡咯噔一聲,下意識地一抬手,遮住了師尊的眼睛。

長睫微顫,細羽般掃過他手心,泛起一絲淺淺的癢意。

與此同時,淩塵抬手覆在他手背上,像是想拉開那隻手,卻又擔心控製不住力道,誤傷了他。

混沌的神智讓人難以思考,淩塵本能又喚了一聲:“映宵?”

沈映宵腦中飛轉,片刻後,他模仿著本體的嗓音應道:“師尊。”

“!”劍靈想捂他的嘴,卻沒來得及,它抱頭縮到沈映宵旁邊,瑟瑟等著天雷劈下來,然而空中卻半晌沒有動靜。

“嗯?”劍靈疑惑,小心翼翼貼著沈映宵的袖子探頭,“你泄露你們是同一人的消息,怎麼沒被雷劈?”

“泄露消息?”沈映宵瞥了它一眼,理直氣壯,“我是個詭計多端的大反派,趁淩塵神誌模糊,裝成他徒弟騙他一騙,難道不行?”

劍靈:“!”

原來還能這樣?

……詭計多端的人類。

記筆記,記筆記。

……

然而很快,沈映宵就沒空再同劍靈胡扯了。

淩塵一直在同體內的毒素對抗,但終究抵擋不住。沈映宵一走神的功夫,肩上竟忽的一重——淩塵抬手按住他,把他往後一推,沈映宵猝不及防,竟被他一把推到了樹上。

脊背咚的撞出悶響,沈映宵疼得唔了一聲,忍痛抬眸看去,卻見淩塵已經徹底失神。

這個周身總是帶著一縷涼意的劍修,此時渾身燙得驚人,他眼底也染上了幾分熾烈的迷濛,像是被毒素驅動想做什麼,卻又直覺覺得不該如此,手臂支在沈映宵身側,一時僵持不動。

沈映宵被困在他和古樹中間,一仰頭仿佛就能碰到淩塵的臉,耳邊全是溫熱的吐息。

他僵了一瞬,沒等弄明白狀況,旁邊忽然有東西“噫!”了一聲。

沈映宵驚得一激靈。他警惕地轉過頭,就見是劍靈捂著眼睛,戲很多地轉身:“你繼續,我…我幫你們望風。”

沈映宵:“……”

……好好一把高冷的劍,怎麼就變成了戲精。

他深吸一口氣,忍著砸劍的衝動,再次抬手蓋住了淩塵的眼睛。另一隻手則湊近些,小心攬過淩塵腰後。

然後微一抬袖,在四周撒下一片純黑的藥霧。

霧氣遮掩中,沈映宵意念微動,帶上淩塵,撤回了自己的本命洞府。

……

空間轉換,林間的噪音從耳邊消失。夜風穿行聲、枝葉晃動聲、細小蟲鳴、鳥獸驚起的動靜……一切林中響動全都不見了。

周圍隻餘一片空靈的寂靜。

沈映宵抱著淩塵,再度睜開眼時,眼前已是一方精致的院落。

這裡便是他的本命洞府。地方雖不算廣闊,但勝在隱蔽,除非他允許,無人能夠涉足。

到了這,才算真正安全。沈映宵鬆開手,緩緩將人放下。

沒了勾動毒素的藥引,又過了最難捱的那一刻,淩塵稍微安靜了些。此時他昏昏沉沉,闔眸靠在沈映宵肩上不動。

沈映宵按著他手腕,看清他現在的狀況,眸光微沉,心底殺意暗湧。

這些年他精於丹修一途,對藥物頗為了解,不用細看,也認得出這毒的效用。

那下毒之人,定是在打仙靈之體的主意——情動再加上神誌恍惚,這種狀態的人,最易被他人蒙騙,迷糊中交付出靈力修為。

一想到有人爭奪爐鼎似的算計自己的師尊,沈映宵就忍不住想揪出他砍上幾十幾百刀。

但現在那人還藏在暗處,他也隻好歎了一口氣,先專心解決眼下的事。

……

沈映宵看了看淩塵,伸手進袖中一摸,取出一隻白玉小瓶。

這是以前他研製出的玉露,效用類似萬能解藥,什麼毒都能對付一下。

如今師尊的毒,竟連他也看不出成分,一時半會兒難以配置針對性的解藥,隻好先拿這瓶玉露試一試。

這麼想著,沈映宵拔開瓶塞,把瓶口湊到淩塵嘴邊,想喂他喝下。

可淩塵正忍耐著毒性,牙關咬得很緊,體內靈力亂湧,即便勉強掰開唇縫,玉露也根本灌不進去。

沈映宵不禁蹙眉。

猶豫片刻,想起剛才的事,他忽然靈光一閃,學著本體的聲音:“師尊,張嘴。”

接連喚了幾聲,可能是昏昏沉沉間聽到了熟悉的嗓音,淩塵眼睫動了動,齒關微鬆,渾身躁動的靈力也收斂了些。

沈映宵鬆了一口氣,指尖趁機抵入他唇間,掰開閉合的唇齒,一傾瓶身,把整瓶藥都灌了進去。

拳頭大的一隻廣口瓶,藥液咕咚落下。淩塵猝不及防,被迫吞咽了好幾口。他本能掙紮,側過臉不斷嗆咳起來。

劍靈看不下去了,捂著眼睛:“你可真是個孝順的好徒弟。”

沈映宵手忙腳亂地給淩塵順氣,有些心虛:“……那能怎麼辦,嗆上幾下,總比動作慢了師尊又緊閉著嘴不肯喝藥要好。”

畢竟合體期的修士嗆不死,可不喝藥,卻沒準真的會死。

……

不管怎麼說,一通折騰,藥總算是灌下去了。

沈映宵鬆了一口氣,收起空瓶,搭上師尊腕脈,濾出純淨的靈力探入他體內,緩緩疏通藥性。

隨著玉露流經周身,那毒勢頭稍弱。

但沈映宵感受著這種變化,心中的沉重卻絲毫未減。

“尋常的劇毒,幾滴玉露下去,定能好得七七八八。可現在給師尊灌了這麼多,卻仍沒有太多效果……”

以往,玉露總能輕易根除毒物。

然而這一次,卻像一捧水潑到了虛焰上——它隻稍稍壓製了那毒的效力,可毒源卻早已深深紮入元嬰,寸寸糾纏,難以拔除。

沈映宵按著淩塵腕脈,探知著他周身狀況,眉心忍不住蹙起:如此厲害的毒……究竟是誰在對付師尊?

這時,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麼,對劍靈道:“前世我聽聞師尊失蹤一事,和我那小師弟脫不了乾係。可此次他竟至今沒有露面……”

劍靈像個小秘書,回想著主人的行動路線:“你這一世剛落地,就自己弄斷了自己的經脈,強行中斷了結侶。而聽你的說法,你前世卻是堅持要結侶,一直到撐不住了才說出真相——所以雖同樣是在前往結侶大典的路上遇襲,現在卻比前世那時要早上幾日,你師弟可能還在回來的路上。”

沈映宵恍然:“這麼說來,的確如此。”

修士對日夜變化,總是沒那麼敏感,能記住月份,便已算得上細心。

所以那個小師弟……

沈映宵一想到他,心情就十分複雜,心臟也被劍尖紮穿似的一涼。

他蹙了蹙眉:“也不知戚懷風前世究竟做過什麼……總歸如今師尊在我手裡,不用擔心受他威脅。屆時仔細看看他的態度,或許能推測一二。”

既然小師弟今晚未到,沈映宵便暫且將他放到了腦後。

他目光微動,視線重新落在了面前的師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