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順的好徒弟 遺書你都寫好了?(1 / 1)

雞同鴨講了半天,一直到最後,沈映宵也不知道究竟解釋清楚了沒有。

他歎了一口氣,有點心累。

不過不管怎麼說,人回來了就好。

沈映宵抬手正了正腦後的白玉發簪,餘光瞥了一眼淩塵腰側的劍,心中微定。

而對面,淩塵也沒再提陳江海的事。他抬手示意徒弟坐回床上,伸手搭住他肩膀:“放鬆。”

沈映宵應了一聲,很快便感覺一股靈力緩緩探入體內。那股力量跟他自己的靈力極為相似,隻是更加磅礴綿長。

……

淩塵原本是想幫徒弟理順經絡,順便探清他體內的狀況。

然而靈力才剛運轉沒多久,沈映宵的身體穩中向好,他自己的元嬰卻竟然過電似的一陣酥麻。

淩塵指尖一顫,倏地收回了手。

沈映宵正像泡在溫泉裡似的昏昏欲睡,忽然那股靈力突兀撤走,他一怔,清醒過來:“師尊?”

淩塵寬袖中的手指蜷了一下,搖了搖頭。

他近日運行靈力之時,經脈中偶爾會覺出細微的異樣。隻是那異常並不嚴重,像是過於敏感帶來的錯覺。再加上內視許久也並未發現問題,他於是沒太在意。

但今日,這絲異常似乎格外鮮明。

淩塵終於想起一個人:“文鶴近日可在宗中?”

“師弟?”沈映宵聽他提起梅文鶴,隱約有所猜測:師尊難道知道自己中毒了

同時又不由憂心:能讓淩塵這種人主動找醫生,難道那異常已頗為嚴重?

他想了想:“昨日師弟傳信給我時,正在鬱青山一帶。現在趕去,或許能尋得到他。”

淩塵思索著點了點頭,想說什麼。但這時,一隻略顯眼熟的符鳥從窗邊飛入——宗主似乎對淩塵回宗以後不去見他,反倒先回了朗月峰這事很有意見,傳信找他來了。

淩塵拆開符鳥看了一眼,對沈映宵道:“我先去一趟主峰。”

沈映宵點了點頭,生怕他忘了剛才的事:“師尊若是有哪不適,一定記得先找梅師弟看看。”

淩塵微一頷首,重新打量他一眼:剛才雖沒來得及幫徒弟溫養經脈,但卻能感覺得到,映宵的狀況比他上次離開前有所恢複,並不像傳聞中那樣命懸一線。

他這才稍放下心,轉身離開。

淩塵走後。

劍靈驕傲探頭:“我已經把他的劍標記啦!還好你們的世界孕育不出劍靈,否則我還得先跟彆人家的劍打一架——但這印記維持不了太久,最多三四日,這點時間夠你抓到他嗎?”

“什麼叫抓。”沈映宵一揮袖袍,嫌這把劍措辭不嚴,“讓師尊來我洞府做客,總比落到那群東西手裡要好。”

不過提起這事,他又不由憂慮:“此方世界同樣沒有‘本命洞府’的概念。若是不巧泄露了超出層面的消息給師尊,我們恐怕得打包去挨天雷。得想個法子蒙混過去……”

……

在沈映宵思索著怎麼將師尊抓…裝進洞府,隨身攜帶的時候。

主峰,宗主的待客廳中。

淩塵正與宗主相對而坐。

面對自己這位天資卓絕的師弟,宗主要比對其他小輩客氣一些。

他給淩塵倒上新采的靈茶,然後才譴責道:“為那種傳聞,拋下正事千裡迢迢趕回來,你是有多不信宗門。”

“魔源不在那裡,繼續找下去也隻是白費功夫。”淩塵卻沒有閒聊的意思,“找我何事。”

宗主歎了一口氣:“還是先前所說的結侶之事。魔尊修為已至合體後期,你才剛到中期,我實在擔心他狗急跳牆,提前將你截殺——七日後便是結侶大典,不如你提早去與那位年島主會合,若有萬一,你們……”他換了個委婉點的說法,“你們二人也可合力救世,以免生靈塗炭。”

淩塵應了一聲:“我知道。”

說完正事,淩塵卻罕見地沒有直接離開,依舊在座位上坐著,輕輕晃著手中靈氣四溢的茶盞。

宗主覺得奇怪:“師弟有事找我?”

淩塵:“我在外的這些時日,我那大弟子……”

宗主知道他要說什麼了,蹙眉打斷:“你放心,那人我定會嚴懲。”

“嚴懲。”淩塵輕聲重複著他的話,“是罰他去靈氣充裕之地面壁,還是罰他同他父親再演上一場假哭的打戲?”

宗主張了張嘴,最終沉默。

淩塵看著他:“陳江海罪行累累,早便該罰。”

宗主突然一拂寬袖,怒道:“你倒是一心向道,兩袖清風,你可知操持這碩大的宗門有多費心思。罰一個陳江海簡單,可從那往後,沉水峰峰主豈會再與我們同心?——又不是人人都同你一般天賦異稟,分神期的修士,彆的宗門四處爭搶都來不及,你卻偏要我把他往外推!”

淩塵平靜道:“他自己管教不嚴,怨得了誰。何況今日是欺我徒弟,來日若投奔魔宗,闖下大禍,你又當如何。”

宗主煩躁地踱了兩步,見硬的他不肯吃,隻好又軟下語氣:“我知你是擔心破了這一次例,往後宗中也不斷有人欺淩師侄,讓你無法安心在外奔波——放心,我日後定會讓人好好照看他,前日之事,絕不會再度發生。”

淩塵指尖輕輕點著茶杯,他看著泛起細小漣漪的水面,忽然道:“師尊閉關前讓我代為執掌宗門,可偏偏那陣我修為出了岔子,遭人圍捕,師尊獨子也不幸殞命。而師尊因此對我失望至極,隱歸山林。自此你在天行宗大權獨攬……”

茶杯被不輕不重地放在桌上,杯底磕出“咚”一聲輕響,淩塵抬眸,直視著自己這位師兄:“此事你可覺得過巧。”

宗主呼吸驟然一停。

半晌,他才重新找回聲音,艱難道:“你……”

淩塵不再看他:“宗門穩固,前塵往事我無意追究。就算是為了死去的師弟,我也會幫師尊照拂師門——可前代恩怨與後輩無關,你即便不喜映宵,也不必處處為難。”

徒弟從小就喜歡追在後面學他,整個人也變得跟他越來越像。有時淩塵望著沈映宵,恍惚間會有一種看見幼年時自己的錯覺。因此他總覺得,徒弟也不會把那些攔路小人和閒言碎語放在心上。

可近日徒弟卻竟然因此走火入魔,再想起映宵卸下重擔後,時常流露出的依賴模樣,淩塵這才覺得,自己平日裡忽視了太多。

他指尖在桌上點了點:“七日後便是結侶大典,若魔尊聽聞消息,定會前來阻撓,我也不知自己此去能否回來。若事畢我還活著,我會帶映宵離宗。若我出事,他會留在朗月峰,那裡適宜仙靈之體修行,他也對宗門多有貢獻,還望你們日後井水不犯河水。”

說話間,淩塵取出一枚小令擺在桌上:“我已傳信給天機閣,若映宵身亡,或遭你囚禁接連三月失了音信,往事便會大白於天下。”

宗主盯著那小令,氣得胡子直抖:“你非要做到如此地步?就因為兩個小輩之間有所口角?!”

“自然不止。”淩塵不願虛與委蛇,他直言道,“我方才說了,此次一去,我不知自己是否還能回來。天行宗全然交給你,我不放心。因此不止映宵之事,你若有其他過失之行,你往常所作所為,會悉數公開。沒了你,自有旁人接管宗門。他們未必能做得比你更好,卻也未必比你更差——望我走後,師兄謹言慎行,當好你這來之不易的宗主。”

宗主和他對視許久,面色數變,最終緩緩褪去一切表情,重歸平靜。

再開口時,他冷淡道:“隻要你處理好魔宗之事,我自然不會為難一個元嬰期的小輩,更不會糟蹋自己的宗門。至於那陳江海,我也會按門規懲處。”

“那便好。”淩塵語氣平靜,仿佛剛才與之針鋒相對的人並不是他。他朝宗主微一頷首,拾起桌上小令,起身離開。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殿,宗主望著他遠去的方向,目光沉沉。

許久,宗主撚起旁邊符篆,折成紙鳥,傳音出去:“就依你所言,你的道心借我一用。作為答謝,我師弟……便托付給你了。”

……

沈映宵在屋裡修養了好幾日,實在憋得難受,乾脆擺了把躺椅放在半山腰,悠閒曬著太陽。

恰好附近有弟子負劍路過,劍靈過去飄了一圈,帶回了八卦:“看來沒法找陳江海套麻袋了,他竟被廢了一階修為,逐出了天行宗!宗主他突然開竅了?”

沈映宵聞言,卻忍不住蹙眉。

劍靈原本是想說出來跟他一起開心,如今見主人的反應和自己所料不同,不禁疑惑:“怎麼了?”

沈映宵遲疑道:“那個老東西護短得緊,突然這麼好說話,也不知師尊究竟是怎麼同他交涉的。萬一他拿劍架在宗主脖子上逼他就犯,把人惹急了……師尊劍法天下無雙,可那種狗急跳牆的小人,其實才是最麻煩的。”

劍靈嫌他想的太多:“你都已經決定要把人抓回洞府隨身帶著了,還怕這個?”

沈映宵:“……”嗯?

也對啊。

得罪一個老宗主,有什麼好擔心的——隻要自己先一步把師尊帶走,那什麼宗主師弟楚傲天,就算有再多想法,也隻能老老實實排在他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