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自己送掉了? 師弟全都不對勁……(1 / 1)

天行宗最近出了一件大事。因這事,從宗主到各峰峰主全都焦頭爛額,隻覺得顏面儘失。

原因無他,隻是他們看好的下一代棟梁,那位行事沉穩的朗月峰首徒,忽然打定主意要把自己送出去,送給一個跟他們宗有些過節的邊境小宗,還將此事大肆宣揚……簡直恬不知恥!

——沈映宵穿越落地,還沒弄明白這次是個什麼世界,便先聽了一耳朵這樣的八卦。

他睜開眼望向四周,就見自己站在一條古色古香的長廊上,兩側雲霧繚繞。而一群衣衫翩然的修士,則正沿著長廊正往對面一座氣勢宏偉的大殿走,好像要在那裡集會。

沈映宵便也跟著走。

不知為何,本該送達的原主記憶遲遲未到,他一邊疑惑,一邊也決定自力更生地打探一下消息。

看了看前面兩個湊在一起聊八卦的年輕修士,沈映宵悄悄從後靠近,無比自然地加入談話:“所以那峰主首徒,為何要把自己送人?”

“誰知道!”那修士聊得正開心,性子也外向,聞言想也不想便答:“不過我倒是有些猜測。那傲天宗雖是邊界小宗,卻出了楚傲天這麼一個曠世奇才。聽說楚傲天修為已至合體後期,會是萬年來第一個飛升的天才——咱們宗裡那位又天生是爐鼎體質,沒準他是想用自己的修為,助楚傲天飛升,然後一人得道雞犬升……”

修士邊說邊回頭,看清沈映宵的臉,像被一把掐住了喉嚨,聲音戛然而斷。

與他同行的修士往這邊一瞄,目光落在沈映宵身上,同樣露出活見鬼的表情。

不過這人的反應速度,顯然比旁邊那位快,他匆匆朝沈映宵行了個禮,拽起同伴轉身便走,尷尬窘迫,步履生風。

沈映宵剛被“楚傲天”這個滿是王霸之氣的名字撞了一下,有點發懵。等回過神,才發現兩台八卦機已經相攜著跑遠了。

回想起兩人臨走時的表情,他心裡覺得不對,輕點著下巴小聲嘀咕:“那是什麼眼神,我得罪他們了?”

“你沒得罪他。”

斜後方幽幽飄來一道聲音,接了他的話茬:“隻是師兄,我著實看不懂你了。楚傲天無論如何都不像良配,你為何非要與他結侶?”

沈映宵一愣:這聲師兄,是在叫他?

那麼那個一門心思要把自己送給霸天還是傲天的人……不就變成了他自己?!

沈映宵驚訝回頭,就見一個身披淡青外袍的年輕修士,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

此時長廊上來來往往的修士全都衣衫整肅,束著發冠。面前這人卻鬆鬆垮垮地披著外袍,一頭烏發沿著肩頭隨意散下。他似乎連站立都懶得費勁,微微側身倚靠著旁邊的白玉欄杆——彆人是來開會的,沈映宵身後這位卻像剛睡醒出門遛鳥的。

……沒錯,名副其實的遛鳥。

沈映宵目光微動,落在這位仁兄肩頭。

青衣人肩上,赫然停著一隻巴掌大小的迷你仙鶴。那仙鶴也同它的主人一樣慵懶,大白天的卻沒有半點活力,正展開一隻黑白分明的翅羽,蓋著眼睛埋頭睡覺。

察覺到沈映宵的視線,它動動翅膀看過來一眼,然後換了個方向接著睡,連一聲招呼都懶得多打。

沈映宵看著這隻十分獨特的鳥,又看看面前的青衣修士,腦中忽然像被什麼刺了一下,無形的屏障轟然破碎。

“師兄?”青衣修士眸光一動,敏銳地察覺了異常,他走過來要摸沈映宵的腕脈,“不會真像我瞎猜的那樣,你被那個什麼楚傲天下了蠱吧。”

沈映宵卻本能後撤一步,避開了他的手。

青衣修士一怔。

他並未強求,將手攏回袖中,目光細細在沈映宵身上掃過。

然後隔空診斷似的下了結論:“師兄,你不對勁。”

……

確實不對勁,很不對勁。

沈映宵站在長廊上,垂眼望著腳下飄渺的雲霧,思緒從沒有這麼複雜過。

難怪這一次,輪回司遲遲沒有把原主的記憶傳送給他。剛才元神中封存許久的記憶,被熟悉的場景喚醒。

沈映宵忽然茫然又緊張地發現——這裡竟是他出生成長的那一方小世界,是他兜兜轉轉數百年又回來的起點。

甚至就連他自己,也穿到了曾經的自己身上,迎來了一場兢兢業業打工幾百年才換來的“重生”。

難怪臨走的時候,上司神神秘秘地說什麼“有驚喜”。這可真是……

太驚喜了。

驚喜到沈映宵想以下犯上,趕緊穿回去揍他一頓。

各種思緒在腦中千般翻轉,眨眼掠過。呈現到面上時,已經隻剩一貫的平靜。

“最近確實有一些事沒想明白。”沈映宵抬起頭,看向對面這位闊彆已久的二師弟,“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先去大殿吧。”

梅文鶴打量他片刻,點頭跟上。

……

沈映宵是朗月峰峰主的首徒,除他之外,峰主淩塵還收了其他兩個徒弟。

其中那個小師弟神龍見首不見尾,每天都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麼,唯一的變化就是每一次出現,他的修為都會神奇地更進一步——曾經沈映宵疑惑怎會有人天賦如此之好,如今陰差陽錯地進了輪回司,他才明白,原來有種東西,叫天道鐘愛的氣運之子。

而面前這位二師弟,相比起來,就要稍微正常那麼一點了。

梅文鶴平日裡同樣神出鬼沒,哪裡人少往哪去。今天他忽然反常地要去參加這一場宗主召開的集儀……沈映宵想,恐怕還是因為自己的事。

……

穿過長廊,快進殿的時候,梅文鶴果然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袖擺。

沈映宵回頭望著他。

“師兄真的要進去?宗主他們恐怕來者不善。”梅文鶴靠近他兩步,抬手像是要為沈映霄整理衣領,實際修長手指一動,指間便多出一枚五彩斑斕的銀針。

他翻轉手掌,悄悄將那針給沈映宵看了看,耳語道:“現下裝病還來得及,我一針下去,師兄便可躺上幾日。拖延到師尊回來,他們至少不會太過刁難。”

沈映宵看到那針,全身皮肉就隱隱犯疼:“……”你確定隻是躺上幾日?

梅文鶴想起什麼,又平靜補充:“我隻是不想看他們對師兄指指點點,並沒有讚成你同那楚傲天結為道侶的意思——那人名聲雖好,卻有刻意宣揚之嫌,其實我私下裡聽幾位門客說過他品行不端。等你嫁去他那邊陲小宗,宗門一關,誰知他是君子還是禽獸。”

沈映宵:“……”和師弟面對面討論自己的終身大事,果然還是太怪了。

他搖了搖頭,捏著梅文鶴手腕,小心推開那怎麼看怎麼不正常的銀針:“放心,我有分寸。”

然後轉身跨進了大殿,氣質淡然,步履卻邁得比平時稍大:沈映宵一向看不懂這位二師弟的心思,十分擔心在這關鍵時刻,師弟會不顧他意願,從背後硬紮一針。

梅文鶴望著沈映宵的背影,衣袖下的手動了動,指骨微繃成蓄力的模樣。

片刻後,他卻又搖頭輕歎,放下了手。

手腕一翻,銀針便已不見。之後梅文鶴抬手攏了攏垂落一肩的烏發,十分敷衍地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也跟著邁入大殿。

他穿過一群形容整肅的人,無聲站到了沈映宵身邊。

……

沒多久便是幾大宗門的聯合大比,這一甲子的大比,輪到他們天行宗主辦。因此上至宗主峰主,下至精英弟子,隻要有空,都被宗主招到這裡議事。

恢宏的大殿,一群修士分立兩旁,中間空出一條長路,恍惚間竟有種凡人帝王上朝的感覺。

宗門大比這種麻煩事,若在往常,沈映宵定是集議的主角。

隻因他所在的朗月峰,是天行宗主峰。而峰主淩塵專注修行,又性格清冷不擅交際,所以沈映宵為了給師尊分憂,主動接過了一應事宜。

師尊修為越是精進,在外名聲越響,宗中事務便來得越多。日積月累下來,沈映宵竟也不知不覺代表了天行宗的一方臉面。

是以如今,他的所作所為,才越發令宗主覺得顏面無存。

……

此次集議,沈映宵毫無疑議地又一次成了主角,隻是位置卻和從前大有不同。

眾人站定,尚未說起宗門大比的事,宗主的目光已然直視過來,狹長的鷹眸逼視著這個師侄:“還站在那裡做什麼?上前來。”

沈映宵看了看他,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大殿中央,轉過身正對著他。

宗主見他半晌站著不動,神情更冷:“最近你做了什麼荒唐事,還用我說麼?跪下!”

梅文鶴挑了一下眉,開口想說什麼。

然而話未出口,沈映宵一整衣袍,竟真的很給面子地單膝跪下了,挺拔的身軀彎折,整個人看上去溫和又乖順。

大殿裡,眾人一愣,一群人無聲對視。沈映宵的性子,他們多少有些了解,知道這位峰主首徒看上去溫和,可一旦犯起倔,脾氣卻比山門口那千年未腐的石金獸更硬。

可今日,宗主還沒說什麼,他竟一言不發就服了軟?

……不對勁,事情定有古怪!沈映宵究竟想乾什麼?難不成他知道硬來不行,想來一出苦肉計?

主座上,宗主沉默地撚了撚胡須,同樣沒想到事情會是這麼個走向。

他原本還有不少話要訓斥,可如今才說一句沈映宵就跪了,剩下那些話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噎的人十分難受。

頓了頓,宗主才深吸一口氣,語帶薄怒地決定把話說完:“辱沒宗門,目無師長,枉為我天行宗修士!早知如此,當初宗門何必收下你,數百年的熏陶,難道就教出你這樣一個隻會攀附他人的爐鼎?”

這話說的極重。不過宗主向來不是什麼好脾氣,此事眾人皆知。

而且幾年前,他們宗剛被傲天宗在一處秘境裡狠狠下了面子,最後事態愈演愈烈,幾乎鬨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對修士來說,區區幾年如彈指一瞬。可就這一瞬,他們那位清風朗月的朗月峰首徒,竟然就要巴巴跑去給傲天宗的宗主當道侶……簡直奇恥大辱,是把宗門的臉面放在地上踩!

不知哪個小輩來了氣性,混在長輩身後道:“沈師兄的仙靈之體已然修到元嬰,隻要他願意,便能在雙修時把修為悉數交給那位楚宗主。聽聞楚宗主已到合體後期,離飛升隻差一線。可見沈師兄算賬算得分明——與其冒著風險修煉渡劫,不如在床榻躺上一躺,等得道成仙的道侶帶自己……”

這話說得粗鄙,宗主原本想等他說完,此時卻不得不沉聲怒道:“慎言!”

磅礴的靈氣以他為中心,轟然席卷。其中摻雜的怒火讓整個大殿的人收了聲音。

但沈映宵看得分明,宗主的怒火並不是朝著剛才說話那人去的,而是全朝著自己壓了過來。

沈映宵頂著讓人脊背酸軟的壓力,直身抬眸,目光越過寬廣的大殿,與主位上那人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