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逃到林裡的可憐皇帝(23)(1 / 1)

喬既白猛地闔住眼眸,轉瞬便壓下莫名其妙的情緒,他不該這麼魔障,他隻是一個禦醫,為什麼要管於膠憐對其他人的待遇如何?

喬既白胸膛的幅度變回平緩,他看向褥子上的於膠憐,因為沈少聿寡嫂的離開,於膠憐手裡沒有東西可抓,沒有安全感地伸手朝前撈了撈。

喬既白對待一個白花花的豬崽一樣按住於膠憐的手,致使於膠憐不能再動之後,他伸出一根指節抬起於膠憐的眼皮。

眼皮那塊有著燙熱,喬既白手指抽動一下,下一刻便抬眸手法嫻熟地給皇帝探脈,那一陣的抽動隻是起了一個漣漪,誰也不知。

營帳裡並不是十分安靜,大將軍已經看了兩天小皇帝高燒不退的模樣,現在見小皇帝氣息微弱還哼哼,他急得像被燙腳板的公牛,隔三差五跑到喬既白身邊問:“怎麼樣了?”

在第三次時,喬既白眼尾輕跳:“陛下不是得的不治之症,將軍,可否請你不要走來走去?”

大將軍也在這一刻感覺到了自己的吵鬨,小麥色的臉皮鬨了一大片紅,連身前大塊鼓起來的大餅胸肌也蔫蔫得不再動,他搔了搔臉:“對不住,喬禦醫。”

喬既白輕輕頷首表示沒關係,他看了一眼於膠憐,偏頭在打開的藥箱中拿出一個沒用過的羊皮囊,叫大將軍打些能喝的熱水來,他將藥灑進水囊裡,接著倒進熱水晃了晃。

大將軍接收到喬既白的眼神示意後馬上走過來,用寬大的手掌托著小皇帝的肩膀,將人緩緩扶起一些。

都這樣了,小皇帝都不肯睜眼。

好在喬既白並不需要他睜眼配合,手裡的水囊被喬既白往前移了移,熱氣騰騰的瓶口對準了於膠憐的嘴。

於膠憐鼻子有些堵,隻能半張開嘴唇呼氣,方便了喬既白抬起水囊往他嘴裡灌,他皺起眉感覺到嘴裡的東西,本能吞咽下去,吞完喬既白才把他放回到枕頭上。

於膠憐又睡了半柱香,醒了,他一睜眼先看了營帳頂棚好久,再挪動眼睛四處看了看,烏泱泱的人看得他頭暈,他嘀咕:“人好多,我喘不過氣了。”

營帳這麼大,人多也搶不著他的空氣,蘭濯池和陸卿塵聽了他的話連動都沒有動。

但是營帳裡有個武士出身頭腦並不怎麼發達的大將軍,他一聽立刻大步走向前拉住兩人,生拖硬拽地拉著他們一起出了營帳,也不管他們作何想法。

宋吟的褥子邊一下之間隻剩下喬既白,他臉頰歪在枕頭邊上瞧了喬既白兩眼,認出來這是宮中的禦醫,聲音微弱地問:“喬禦醫你怎麼來軍營了?”

喬既白不回,他垂著眼皮淡淡收拾地上的藥箱,氣血又從四肢百骸裡翻上來,衝擊著手掌心和太陽穴。

之前在禦藥院於膠憐首次見到他對他有了不軌之心後,每天沒事也要找事地跑去禦藥院,總問他俸祿夠不夠用,家裡有沒有厚的衣服,處處都噓寒問暖。

雖然在喬既白眼中每一句話都很假,但那些時候他能看出於膠憐盼望著見到

他,而現在。

於膠憐見他來了,隻是驚訝,沒有其餘情緒。

“大將軍叫你來的?”宋吟見喬既白故意冷著他,也不在意,自己想通了,“禦藥院的事情很多吧,你為了來軍營肯定得放下手頭的事連夜趕過來,是不是耽誤了很多事?”

喬既白冷血無情:“是耽誤。”

宋吟一傻,雖然是他問的,但喬既白怎麼會嗆他?

喬既白按捺住微抽的手指,輕微地閉眼呼吸,拿著藥箱站起身:“陛下好好休息,等明天早上我會再過來,再喝一副藥便能好轉。”

大將軍也給喬既白安排了一處營帳,就在小皇帝右邊的那一間,本來那間是要留給蘭濯池的,但這晚蘭濯池被小皇帝單獨留到營中不知在作甚,那間營帳就空閒了下來。

起碼有一個嬰兒那麼重的藥箱,喬既白視若無物,輕鬆提著就轉過身,要往營帳外面走,他的背影矜持隱忍。

後面的褥子突然傳來動靜,於膠憐掀開一點棉被咳嗽兩聲:“喬禦醫,你走之前能不能把火籠往過挪一挪,我的腿有點冷。”

喬既白聞言頓住,他回頭看。

因為於膠憐的身邊總有人來往,火籠要是放太近會有不小心踢翻的風險,所以不知是誰把它拿起來放到了桌腳的後面,離於膠憐很遠,現在又天寒地凍,自然會感覺到冷。

喬既白沒動:“陛下自己起來動一動更有利恢複。”

於膠憐沒吭聲了。

於膠憐聽取禦醫的建議,他抿起唇用兩條胳膊撐著褥子一點一點緩慢往外挪,頭發烏黑散亂披在肩頭,鼻尖燒得發紅,離開了棉被後動一下就咳嗽兩聲,令人不忍。

喬既白額角重重地、史無前例地狂跳,他在於膠憐準備爬站起來時,大步走到桌子後面拿起火籠,將它放在於膠憐褥子旁邊。

感受到那股叫人安心的熱度,宋吟舒舒服服捏著被子重新睡下,他躺在枕頭上歪過側臉,想和喬禦醫道謝。男人卻已經拎著藥箱快步走出了營帳。

……

宋吟在隻有他一個人的營帳裡,烤著火籠昏睡了整整兩個時辰,夜裡被肚子餓醒了。

有喬既白的調理,宋吟這回醒來沒再有半死不活的感覺,他能動了,還能自己下地走幾圈,胳膊和雙腳也都恢複了一些勁。

營帳裡沒有人,蘭濯池也不在,宋吟準備出營帳外面看看,這回他穿了三層絨,還在外面套上了防寒的狐裘,把自己捯飭成肥墩墩的小豬崽子才往外走。

但他的手剛摸上營帳,外頭的大將軍提前一步踏了進來,兩人狹路相逢。

大將軍先是一喜:“陛下你醒了!”

而後他把簾子甩在身後,往前跨了一步,宋吟見那一身龍精虎猛的胸肌彈動著朝自己而來,忍不住想往後退,但看大將軍一臉凝重之色,他停住了。

下一刻大將軍放低聲音,鬼鬼祟祟說:“臣有一件事要報。”

宋吟也忍不住嚴肅起來:“什麼事?”

“亥時二刻時……”

宋吟注意到大將軍面上帶著隱忍的恐懼,很難想象這麼個鐵骨錚錚的漢子究竟看到了什麼:“那時陛下還在睡,臣操練完人就來營帳看了看,蘭大人估計陛下會醒,到夥房給陛下弄吃食去了。”

“臣待了一會,見陛下臉色好轉,也準備要走,但就在剛出營帳的時候,臣……臣看到了怪物!”

宋吟認為大將軍有說鬼故事的天分,他被一驚一乍的語氣弄得後背微緊,精神正繃著時聽到熟悉的兩個字,他驟然一怔:“怪物?”

大將軍連連點頭,他兩邊的臂膀硬邦邦充血頂著甲胄:“一條將近那麼高的蛇,不,人,總之臣沒見過那玩意兒,臣見他在陛下營帳外面逗留,臣就叫人把他綁起來送去了獄裡關著。”

宋吟頭一暈,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他忍住頭暈目眩急切說:“將軍快帶朕去看看。”

營帳裡也有牢獄,用來處罰一些逃兵和違令的將士,比皇宮的要簡陋很多,隻有幾根木棍豎著,獄間裡連草席都沒有,犯人就在地上睡。

宋吟被大將軍帶到牢獄外,遠遠地往裡面看了一眼,一看差點當場暈過去。獄間裡關著一條人蛇,隻有上半身穿著赭衣,沉默而又安靜地立在那裡,也不吼也不叫。

還真是烏封。

宋吟本來想進去,但最終卻沒有貿然行動。

烏封對他沒有惡意,他暫時也不想和烏封樹敵,他不能讓烏封認為是他故意要關的,他起碼不能就這麼進去解釋,烏封也不會相信。

宋吟讓大將軍先在這裡等他,彆讓其他人進來,他去去就回。

宋吟急匆匆地跑回營帳,正好遇見剛好從夥房回來的蘭濯池。

蘭濯池皺眉,看於膠憐還沒好全就跑來跑去,一點不知道怕,聲音凝著冰:“就該拿條繩子綁住陛下,陛下才會安分些。”

宋吟沒時間和蘭濯池說話,他理都沒理,跑進營帳裡翻出一個食盒。

盒子裡又有三個小盒子,正好能裝填其他東西。宋吟在其中一個盒子低下墊了層布絹,用夾子夾了幾塊蜜餞放進去,等裝填滿就認認真真蓋上蓋子。

蘭濯池在後面看著他忙乎,眼角一跳,基於於膠憐本性猜出他這頓折騰可能是要去做什麼,大概是要給那晚見的人送過去。那晚才聊了整整一個時辰,這才剛病好,又要去見。

一股無名火燒起,鑽進皮肉燒進血管,蘭濯池生生氣出一個笑,他大概能理解被始亂終棄的那些人為什麼會半死不活,不是腦子有病,是被人反複玩弄氣的。

他走過去,冷眼看於膠憐把那小盒子放進食盒裡。

看了一會,蘭濯池冷嗖嗖地一哂:“陛下裝這東西是要送給彆人?”

於膠憐驚訝:“你怎麼知道?”

蘭濯池肝疼。

他見於膠憐把第一個小盒子裝好,俯身拿起一個裝著熱水的銅盆,把大將軍特意送來的幾個梨放進去反複清洗,每一個都要洗夠三遍才會放進盒子裡。

小盒子夠大,裝得下幾個冬季新鮮運到營裡的梨子,裝滿了還能用蓋子牢牢蓋上。

於膠憐把有些重的小盒子也放進食盒,放在裝著蜜餞的盒子上面。

蘭濯池不想犯賤問,他手指抽動著,壓下一聲含著血氣的冷笑:“陛下親手洗乾淨這梨,也是要給那人?”

於膠憐很老實,也不撒謊,就那麼承認了:“是啊。”

蘭濯池臉色變得鐵青。

今晚夥房夥食還不錯,秦子昭做了一鍋土豆燉肉軟面條,調料也沒吝嗇放。蘭濯池弄了一碗回來,打算晚上叫起於膠憐吃上幾口再睡。

那碗和勺筷被他放在桌面。他看於膠憐目光到處移了移,最終移到了那個碗上,眉色微冷,卻是遲了一步,於膠憐拿起那碗面放進了小盒子裡。

蘭濯池嘗到一口血味,他看著於膠憐,冷聲強調:“這個呢,也是?大晚上吃面條也不怕壞肚子,人的肚子也分貴賤,面這東西不是所有人都夠格吃,尤其是見不得人的小三。”

於膠憐皺眉,面而已,又不是金子,蘭濯池在說什麼啊。

他抬頭看了一眼蘭濯池,小聲嘟囔地安撫:“怎麼能這麼說,隻要是食物,所有人都能吃,而且我也不是要去見小三,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回頭重新打一碗給你,這碗我想拿去給……”

蘭濯池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