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逃到林裡的可憐皇帝(7)(1 / 1)

宋吟最後也沒找到這朵花是誰放在門口的。

他把花連同瓶子一起拿起來,神情迷茫進了屋,將脆弱的快要被吹散的野花放在了桌子上。

吐出一口氣,宋吟抬頭看,看到蘭濯池還站在一旁,眉間放鬆著,儼然一副沒打算走的模樣,乾什麼啊這又不是他的義莊,還準備留下了?

宋吟不再優柔寡斷,這回乾脆地把蘭濯池趕出了宮,念蘭濯池是初犯還是右相的人,他不計較那麼多了,但他以後不可能再會讓蘭濯池進宮。

本來就是義莊的人,本職就是每天下葬屍體,老往皇宮裡跑,像什麼樣子。

宋吟趕走了一個讓自己壓力很大的男人,總算感覺屋子清靜下來,他把外袍脫下整理好,最後看了一眼桌上來曆不明的花,懷揣著疑惑的情緒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宋吟快速結束了早朝,又跑去禦膳房擺了一餐盤葷菜,躲在門口看到外面沒人經過,於是端著餐盤鬼鬼祟祟掩人耳目地往僻靜的牢房走。

昨天他去了一次牢房,知道那裡有多陰冷,所以他還偷跑去禦藥院抱了兩件喬既白的厚衣袍,準備周全才推開牢房的門。

不知道喬既白醒沒醒。

應該醒了,喬既白那個人一點不良作風都沒有,也是這樣才把於膠憐迷得腦子隻剩黃料,現在已經過了亥時,應該沒再睡了,他進去不會把喬既白吵醒。

牢房裡常年沒被太陽烘曬過,現在又是大冷天,氣息既壓抑又冰冷,宋吟一進去被冷氣一絲絲侵入了皮肉,忍不住抱緊衣袍打了個噴嚏。

他這兩天還在喝藥膳,身子還壞著,稍微離了火源就受不了。

宋吟端著盤子朝最裡面那件牢房裡走,他邊走邊小聲叫,預警似的:“喬禦醫,朕來給你送吃的了,你醒了嗎?”

一陣寒風從後面刮過來,牢房裡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喬禦醫?”宋吟端著盤子側了側頭,往遠處的右邊牢房瞄過去,因為視線受阻,看不見最裡面,頂多看到一張露出半邊的草席,他得不到回應,繼續往裡走拉近距離,“你還在睡嗎?”

還是沒人回。

不太應該,喬既白那種人就是氣到頂點都不會忘記禮儀,如果聽見他的話,不應該不回。

難道真的沒有睡醒?

看來牢房催人心誌,哪怕是喬既白待久了也分不清晨昏,宋吟心虛想著,此時已經來到了最後一間牢房,他拿出懷裡鑰匙開門走進去,想叫醒喬既白讓他趁熱吃飯。

最後一間牢房沒有一點光,宋吟鼻尖裡滿是茅草的味道,他動作小心謹慎地往裡面走,避免踩到東西絆倒,視線摸黑看向牆角那張長度寒酸的草席。

他把餐盤放到地上,微微俯身:“喬禦醫,醒一醒,該吃飯了,要是實在太困,吃了飯再睡,朕還給你帶了衣服,你穿上睡不會太冷……”

宋吟伸出手,想輕輕推一下喬既白,然而下一刻他的手摸了空。

宋吟神色一緊,

刹那間冒出的汗黏黏地沾上了頸後的頭發,他著急忙慌的四處望了望,係統小助手沉默看著,看了會他開小灶,在空中點了一盞燈。

周遭被燈照亮,足以讓宋吟看清每一間牢房。

每一間都是空的,每一張草席都沒有人,他腳下這張還有淩亂的痕跡,但宋吟伸手摸了摸,草席上面已經沒了溫度。

喬既白不見了。

而且不見了很久,至少有一個時辰,說不定昨晚他剛走喬既白也相繼跟著走了。

但怎麼可能,沒人知道他綁架了喬既白,也沒有人有牢房的鑰匙,鎖上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跡,喬既白是怎麼出去的?

宋吟想起他動手第一天,係統說這是必須要做的任務關係到劇情主乾,這就是劇情主乾?他攤開微潮的手心,眼裡陣陣發黑,這劇情主乾是奔著要他死去的。

喬既白不見了,不管是被哪方帶走,還是自己逃跑的,隻要一出去以後就會揭穿他的行徑。

他是非不明綁了眾大臣心中的好禦醫,那些大臣表面上不會怨他什麼,背地裡卻會加快私購兵馬的速度,將造反改朝換代的計劃提上日程,那離他被砍掉腦袋掛城牆上的日子也不會太遠了。

宋吟身上又出了一點汗,潮濕卷住了發絲,他心跳快得到了嗓子眼,一時半會落不回去。

宋吟幾乎是失著魂走出的牢房,他往養心殿走,走到半途他突然轉了方向跑去禦藥院,匆匆推開門,看見一個個收拾著藥箱的禦醫。

屋內的禦醫見到突如其來的皇上,紛紛往旁邊撤了一步,態度恭敬驚慌地行了禮,宋吟看著他們臉上的表情,問他們:“喬禦醫有沒有回來?”

“喬禦醫?”為首年紀稍大些的禦醫念了下這個稱呼,隨後便搖頭,語氣微微有些疑惑,“他還沒有來,以往他都是第一個到的,這兩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昨日還整整消失了一個晚上……”

宋吟心跳往下沉了一點,還好,喬既白還沒有揭露他。

宋吟點頭,又心不在焉走出禦藥院,他一步步往養心殿走,走到門口,手抬起來按上門,正要使力,宋吟又轉身走下台階。

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他被篡位的事怕是已成定局,不好更改,遲早他會照原劇情逃出宮,在那之間他必須要阻止皇城被血洗的怪事發生,不然等他出了宮,不好第一時間收到皇城的消息。

現在已經有一個出怪事的楊繼晁,他問了楊繼晁的密友,楊繼晁開始神神叨叨的時間是在上月初八,他從林子裡回來以後就頻繁說胡話,擾得密友連夜失神做噩夢。

林子……

他要去一趟林子。

……

宮女在林子裡見到了人蛇怪,那畢竟不是正常人類,宋吟不敢貿然一個人去,他打算先上街買點雄黃,這樣總沒有兩手空空去涉險,萬一真見到人蛇怪也能自保。

說不定人蛇怪會怕雄黃呢?

宋吟還沒那麼大膽,他準備拉上一個丞相,誰都可以,每一個都看起

來能打,他不挑。

最後宋吟拉上了陸卿塵,不是更偏袒誰,是他一出門就遇上了陸卿塵,得來不費工夫,他省得叫彆人了,叫上陸卿塵和他一起出宮。

街上來來往往人多,宋吟跟在陸卿塵旁邊找賣雄黃的地方,他向人打聽到這附近隻有街角那一家店裡有,但那老板是個脾氣差的怪胎,他弟弟也是這附近有名的混不吝。

如果不是很著急,就去另一個莊子上買,就算要多折騰兩個多時辰,也不要去他家。

宋吟聽了思忖片刻,還是決定要去,他隻是買東西,不做彆的,脾氣再古怪也沒有和錢過不去的道理,而且去另一個莊子太耗時耗力,等拿到雄黃再去林子,恐怕也不剩什麼力氣了。

宋吟朝那個好心告訴他的男人道了謝,接著就拉陸卿塵一起往街角那邊去。

他目光尋覓著那家店,卻在下一刻冷不丁被一家賣燒餅的店吸引,那家店大概攬了這街上將近一半人,全都在那裡排隊,老板不緊不慢,小火慢燉般的一個一個燒。

宋吟本來看一眼就想走的,他在宮裡大魚大肉吃了那麼多,肚子並不餓,但他聞著那邊飄過來的香味,突然又感覺饑腸轆轆。

他停下腳步,抬頭看陸卿塵:“左相,我想吃那個。”

宋吟原本是想讓陸卿塵在這等著他,他掏出錢袋去排隊,陸卿塵卻用深黑眼瞳看了他一秒,氣息如常朝那邊去:“臣去買。”

“我不是那個意思,”宋吟小跑兩步追上陸卿塵,在對方斜過來的目光中,泄氣一般撇嘴,“算了,我跟你一起排。”

店外的人越排越多,直至排成了一條長龍,人和人之間挨擠,彼此身上的襖子仿佛搓出了火星子,如潮的交談聲從前面後面同時傳來,讓人覺得並沒有太冷。

老板做得慢,勝在慢工出細活,出口碑,回頭客多,哪怕一條隊要派將近一刻鐘,也不見哪個人臉上有退縮和不耐煩。

宋吟看到有拿到燒餅的人從左側離開,是個穿襦裙披棉襖的姑娘,兩隻手捧著熱乎乎的餅,臉頰被幸福暈染出了通紅,一邊咬一邊走遠。

宋吟眼神被勾著走,連人也要被勾著走了。

陸卿塵低頭看見於膠憐那副馬上要飄走的模樣,眉間稍稍一攏,他抬手按了按近些天時常會犯痛的額頭,正要伸手把要掉出隊伍的宋吟拉回來。

右側突然襲來重重的撞擊,宋吟唔了一聲,伸出雙手捂住被鬥笠磕到的額頭,晃蕩的身形被陸卿塵拉穩,他眼神懨冷地往過一掃,看到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擠到了隊伍中間,正好就插在宋吟的前面。

男人目不斜視,厚著臉皮插到隊伍裡,誰也不看,嘴裡流裡流氣哼著一個難聽的調子。

後面的人看到有人插隊,厭惡地抬頭去看,在看到男人帶著一個刀疤的臉頰後,又忍氣吞聲縮回了脖子。

宋吟也輕輕皺起了眉,他聞到男人身上烘臭的氣味,聞著大概有六七天沒洗過澡,滿身的酸臭排山倒海地從脖子邊上的領口飄了出來,宋吟忍住不適往

後退一步。

他平時在皇宮裡,找不出一個邋遢的,不管是宮女還是仆從每晚都要洗澡,沒有一個和這個男人相似,宋吟因為那個味道腦子暈了暈,他還沒想好要不要上去和男人說理。

他是戴著鬥笠出來的,因為不想在宮外招人耳目,但如果要和男人說理,就必要惹來關注,宋吟不想和男人爭論,也不想後面的人等急,準備退出去不買了。

宋吟抬手想拉走陸卿塵,但手伸出去,卻沒拉住,他茫然地抬頭看,看到陸卿塵抬手按住了前面的男人肩膀。

男人被那一掌壓得右肩一垮,站穩之後連忙扒開,他大聲嚷嚷:“乾嘛乾嘛,想打人啊?”

陸卿塵臉上沒有變化,一雙眼睛壓抑深黑,男人還沒嚷完就被打斷:“到後面去。”

男人眼睛提溜一轉,身邊已經有人認出他是慣犯了,沒人上前阻攔,他揉了揉肩膀,等痛意過去以後他沒臉沒皮喊:“我憑什麼到後面去?我早早就排在這,老老實實等著排到我呢,你倒是霸道,直接讓我去後面,我看你才該滾到後面。”

男人喊的聲音十裡八方都能聽見,還有身上臭味襲擊,有許多人都朝這邊看過來。

宋吟戴著鬥笠,半張臉都被壓得看不見,但陸卿塵什麼也沒有遮,他氣息平穩,四肢都長,是平常百姓都見不到的體格和長相。

陸卿塵斂了斂眸,渾身籠罩冷意厭煩地往旁邊掃了一圈,有幾個人被嚇得收回了視線。

男人吼完那句就轉回了身,悠悠閒閒地從兜裡拿出一些瓜子吃,邊磕邊吐,還笑嘻嘻調侃前面的小姑娘穿得多,那姑娘被他嚇得不敢再買,低著頭匆匆跑走。

男人啐出一口瓜子皮,剛要調笑,脖子間忽然多出了一道冰涼。

周圍響起了壓都壓不住的倒吸氣聲。

男人在其他人的視線中反應出了什麼,他僵直著脖子,眼角往右下側瞥了瞥,瞥到一把橫在他肩上的匕首,匕首上方映出了陸卿塵沒有絲毫情緒的臉。

對方的表情讓人以為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一把隨時能要他命的玩意兒,而是一個撥浪鼓。

陸卿塵看了他一會,指腹往下一壓,匕首貼上了男人的脖子,男人嘴角抽搐,他一把推開陸卿塵的手,踉踉蹌蹌地捂住脖子跑遠。

宋吟全程來不及阻止,事情就已經結束了,陸卿塵把匕首收回去,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

宋吟傻傻地合住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陸卿塵的側臉,目光又下滑,看向他剛剛收回去的一把刀,剛才陸卿塵是把那把刀在眾目睽睽下放到了男人脖子上嗎?

真是要命……

他以前還沒看出來,於膠憐這看似正常的左相身上有股瘋勁,拉都拉不住。

而且瘋勁好像還不小,如果那男人要是再糾纏一刻,陸卿塵恐怕都能直接抹了人的脖子。

宋吟嚇死了。

以後還是帶沈少聿出來好了,至少不會動不動拿刀。

宋吟壓著帽簷,腦中咕咚咚冒出

了很多想法,隊伍重新動起來,沒了人攪事,馬上就輪到了他們。

宋吟如願以償拿到了想吃的燒餅,但他握著餅沒有耽誤時間,咬了一口就抱在手中當取暖的抱件,他朝街角那邊走,遠遠地就瞧見了街角賣雄黃的那個古怪老板。

店裡沒客人來,男人坐在店裡的一把木椅上,闔起眼睛假寐,宋吟想了想還是走過去,他站立在木椅旁邊,將燒餅放到左手拿著,低聲詢問:“老板,你這有沒有雄黃?”

男人聽到聲音,遲緩地抬起眼皮看,他用大拇指敲了敲木椅扶手,看了宋吟一眼,他從木椅上站起來,說了聲等著,便轉身要進屋內拿。

看著很正常,沒有脾氣很差,宋吟心中鬆了口氣,他掏出錢袋子把幾枚銅錢拿出來,又把袋子重新係好放回到身上。

就在這時,宋吟聽到後面傳來熟悉的聲音,他渾身僵硬一下,隻覺後面壓過來一陣能毀滅人的酸臭,與此同時伴隨著難聽的罵聲:“老子今天出門遇到個瘋子,要是下次再讓老子看見,老子……”

宋吟聽見自己的氣息和身後的人一起停頓,陸卿塵一動不動,但他忍不住回頭去看。

果不其然,站在店門口的就是剛才插隊的男人,原來他就是這附近有名的賴子,怎麼會巧成這樣。

顯然男人和宋吟有著一樣的感慨,他眉毛上上下下抖動幾下,臉上情緒從驚訝到憤怒再到欣喜,他發出一個腔調怪異的音節:“哈。”

宋吟仿佛能聞到那股從口腔裡飄過來的味兒,他忍著不後退,把銅錢放到桌上,想等老板拿出東西來他就走,免得再和男人起正面衝突。

老板不負宋吟的期盼,進去一會就拿著雄黃走出來了,他正要把東西交到宋吟手上,一隻粗糙的手忽然壓過來,按在宋吟的手腕上:“原來是來買東西啊,哥,彆賣給他們,今天我去排隊買燒餅,排得好好的,這兩人突然就叫我滾,還對老子動刀。”

宋吟被燙到一般收回了手,他轉過頭去拉陸卿塵,心想這回恐怕真要跑去另一個莊子買了,自古自家人幫自家人,老板聽他這弟弟顛倒黑白胡說八道一通,估計不會再把東西賣給他們。

他倒不是非要在這買,隻是去另一個莊子會耽誤太多時間……

今天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宮了。

宋吟低頭,嘴唇輕輕抿了一下,陸卿塵餘光看到他輕顫的睫毛,額角又起了絞肉般的抽痛,他抬手按了一下,闔了闔眼壓住眸裡的冰冷。

陸卿塵拿起桌上的銅錢,聲音平靜問:“給錢為什麼不賣?”

男人一聽就撒起了潑,嚷嚷著唾沫星子直往外噴:“不賣就不賣,我全丟了也不會賣給你,你有本事再對我動刀子,老子馬上就去縣衙報官!”

他的叫鬨又引來了人,陸卿塵一天被看兩回,沒有絲毫的窘迫和不堪,但體內的戾氣已經壓不住,他抬起黑眸:“怎麼才能賣?”

男人噴口水的嘴巴閉緊,他狐疑地低頭看了看那雄黃。

剛才在燒餅店前他那樣鼠竄

逃跑,是看出了陸卿塵這家夥是個不要命的硬茬?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股瘋勁,他不想自己脖子見血所以跑了。

這回他這麼嚷嚷,也是在自家地盤上底氣足,敢和這人叫上兩嘴,沒想到這人還能忍到現在。

真這麼想要這玩意兒?

男人眼睛又轉了一圈,一股邪氣竄出來,他忽然想到了主意:“你剛才讓老子丟了那麼大的臉,老子今晚睡覺都不安穩,我的滋味你也該受一受,東西可以賣,你打自己一巴掌,見了血,立刻給你!”

宋吟眉間立刻皺了起來:“你說什麼啊,我不要了,陸卿塵我們……”

他轉身要去拉陸卿塵,但陸卿塵紋絲不動地低著眸,他死寂幽幽地看著男人,在把男人看得直發毛忍不住往店裡挪的時候,陸卿塵忽然抬手往右臉扇了一巴掌。

在所有人震驚的注視中,陸卿塵慢慢收回手,將那隻仿佛散發著熱氣的手掌放到了身側,他用舌尖碰了下破了皮的內壁,咽下一口血。

宋吟就站在陸卿塵的旁邊,那巴掌帶起來的風他感受得清清楚楚,他都不會呼吸了,搞不懂這毛骨悚然的發展,不應該,太不應該了。

陸卿塵在想什麼啊,賤的啊,對一個不把自己當人看的惡心皇帝,還值得這麼儘心儘力?

宋吟愣愣抬頭去看陸卿塵嘴角斑駁的血點,還沒想好以什麼樣的開場白詢問,旁邊的男人已經流著虛汗把雄黃塞了過來,匆匆關上門,把這瘋子隔絕在外。

……

宋吟拿著雄黃往去林子的路上走,他始終想不通陸卿塵到底腦子裡裝了什麼,臉上一片複雜糾結,腳步也不知不覺變得很快,把正常步速的陸卿塵甩在了身後。

陸卿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看於膠憐不吭聲往前衝,腦中的一根筋仿佛被扯動了一下。

他從今天被於膠憐帶出宮到現在,第一次主動開口:“陛下不如拿出常備的那面鏡子,看看這一巴掌打在了誰的臉上。”

宋吟並不是全身心在發呆,還有一縷在陸卿塵身上,聽到陸卿塵出聲,他立馬說:“誰,誰常備鏡子了?”

不對,這不是重點,宋吟咬了下舌尖,感覺到痛後頓時鬆開:“你是沒打我,但打自己就對了?我又不是非要在那裡買,被那個人一攛掇,你不僅打,還打那麼用力。”

陸卿塵氣息冷懨懨的:“不是非要在這買,那擺出委屈的樣子給誰看。”

宋吟呆住了:“我哪有擺?”

他怎麼好像聽不懂陸卿塵在說什麼?

宋吟木木愣愣地看著陸卿塵,看到陸卿塵嘴角還殘留的一點薄紅,氣焰又沒了,他乾澀吞了吞口水,正要說回去以後讓人給陸卿塵府裡送兩箱子的獎賞——

“吾兒啊,你死得好慘啊,你怎麼忍心丟下你七十的老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她以後可怎麼活呀……”

宋吟被喪氣的哭嚎打斷了要說的話,肩膀抖了抖,往音源那邊看。

宮女去的那片林子在皇城附近,但遠離了街市,而他們現在還沒出街

市的範圍,這周遭還住著許許多多的人家,隱約還能見到有些有錢人家院子裡的水榭。

正在哭喪的那個女人就跪在門口,對著一副棺材甩手帕,看模樣哭了有許久了,眼眶充血的紅腫,珠釵也有些散,頭發淩淩亂亂地披在肩膀上。

地上有灑落的紙錢,門口掛著白布,一眼看去全是白,宋吟不知道撞上了誰家的喪葬,正要默默退出去,驟然聽到旁邊人的低歎。

這家人門口圍了很多人,不僅有自家的親眷,還有附近住的其他家人,全都站在門外往裡看,各自心裡想著什麼不知道,但至少面子上都裝出了惋惜的模樣。

“吳夫人兒子是昨晚死的,”有人扒著門框一臉憂慮夾雜好奇往裡看,他一種知道內情的口吻,引來旁人的注視,“你們都不知道嗎?”

有道男音接上了他的話:“這人好好的就死了,誰知道怎麼回事,白天我還和他一起去茶樓,這一晚上過去,就聽到這消息,世事無常啊。”

院子裡的哭聲從淒厲變成了有氣無力,先開話頭的人搖搖頭,似乎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先打了個寒顫:“我是聽他家二小子說的,說是吳夫人兒子昨晚已經睡下了,醜時突然從屋裡走出來到了院子裡,奴才問他有什麼需要,他一概不理,好像沒聽到似的……”

“然後奴才就看到他爬上了屋簷,直直跳下來,跳得滿頭是血,還沒死,他在奴才的驚叫中又爬上屋簷,又跳,再爬,再跳,就這樣反反複複,自己把自己摔死了。”

宋吟聽到了附近人的吸氣聲,他身上也寒毛倒豎,不由自主往陸卿塵身邊靠了靠,陸卿塵和他站的位置一樣,肯定也聽到了,但沒有任何反應。

宋吟聽到那人把吳家兒子奇怪的慘死重複說給後面沒聽到的人,不知道怎麼突然凜了一下神色,他躲到一個人少的角落,拿出懷裡一直帶著的油燈,取火點亮。

他緊盯著燈芯,看見火苗一點一點燃起來。

這一回油燈亮了。

楊繼晁在附近。

宋吟左右看了看,看的都是半空,魂魄一般都是飄著的,但他什麼都沒看著,怕彆人覺得自己行為怪異,他看了兩眼就低下了頭。

楊繼晁為什麼來彆人死的地方,是認識死者?還是事先知道這裡會死人,所以來看看……

為什麼死不安寧,魂魄到處飛,楊繼晁有什麼意圖?

宋吟腦中瘋狂地刷新著問題,忽然有人拉了他一下,他回頭去看,發現是剛才那個在地上哭嚎的婦人,婦人已經知道事態不可挽回,傷心欲絕地準備開始後事。

宋吟站的位置很巧,他混在了仆從群裡,他今天出門時還專門穿了料子很差的布衣,此時應該是被婦人當成了府上的奴才。

他聽見婦人眼眶通紅地說:“義莊的師傅在茅廁,你去催催他,讓他快些把吾兒的屍體帶回去換壽衣,吾兒喜歡乾淨,他肯定不喜歡身上這麼多血。”

宋吟本來想說自己不是奴才,但見婦人越說越傷心甚至又哽咽起來,想著隻是叫

一下人,辦就辦了吧。

他應了聲,到處看了看,找到似乎是茅廁的地方,抬步朝那邊走去。

陸卿塵還在院子外面等自己,幫他拿著燒餅雄黃和錢袋,他不想用太久時間,快步走到看著還挺大的茅廁前,一把推開門。

就在推門的這一秒功夫裡,宋吟忽然警鈴大作想起一件事,這條街上附近隻有一家聞名的義莊,這家婦人顯然是個有錢人,定然不會找不靠譜的處理自己兒子的屍體,那麼她找的義莊師傅隻會是……

宋吟手還扶著門,他愣愣地朝裡面看去,看到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還有他手裡扶著的那條恐怖至極的東西。

……

蘭濯池眼底爬上了血絲,於膠憐真是一個豔鬼,一個糾纏他不放的豔鬼。

這才剛過去半天,就又見到了。

蘭濯池抖了抖,本來已經要結束,見門外突然闖進來的豔鬼呆愣愣地張開了唇,他腹部抽緊發麻,眉心微攏重新覆了上去。

宋吟想說的話在看到蘭濯池猙獰扭曲的渾圓後忘得卡了殼,而裡面的男人在最初的皺眉之後氣息就恢複如常,他臉色平靜,不見羞恥,手指緩慢動了動。

宋吟宕機一般,腦子傻住了,但還殘留著一點理智,他知道自己來是乾什麼的:“吳夫人催你快點出去,給他的兒子換上壽衣……”

豔鬼開了口,蘭濯池耷拉著眸,動作早已變了味,他聞見一縷屬於煙鬼的香氣,脖子掙紮著跳出一條痛苦的青筋,東西朝掌心吐出了水。

他的面部微微不適地扭曲起來。

吐了一次。

兩次。

宋吟就那麼看著他分泌出水又擦,分泌出水又擦,動作殘暴幾乎要搓出皮,宋吟被他當成了解渴的水袋,看著就能令腹部興奮發麻。

宋吟還有點傻,下意識催促:“你什麼時候出去啊。”

蘭濯池腰線收緊,眼皮半闔彎下了脖子,他臉上流露出痛苦,低喘著,紅著眼報出需求:“陛下過來幫我弄一次,不然我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