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假冒(22) 我們離婚吧(1 / 1)

許知行從附近晨跑回來。

他去了一趟宋吟的家,什麼人都沒看到。

這是他第五次無功而返。

今天是周日,最後一次見到宋吟是在酒店,他面不改色保證以後不會再擅闖宋吟家,宋吟信了他的鬼話。

那天宋吟的行為舉止都很正常,也沒有接觸奇怪的人。

但那不久,宋吟就消失無蹤了。

許知行脖子上還有運動的汗,他眼底滑過煩躁,無視這些汗,轉身上了樓。

原先租的地方還有警察蹲守,許知行重新找了一個,新的房子還沒有被收拾過,屋內依舊狹窄逼仄,他邁過地上的瓶瓶罐罐,拿出手機撥通號碼,走到牆角低垂著頭的黎鄭恩前面,半蹲下來用口型道:“說。”

黎鄭恩這幾天一直是飽一頓饑一頓,好半晌才氣息微弱地抬起頭,他冷冷地看了許知行一眼,然後開口,重複這幾天都在做的無用功,“小吟,是我,看到留言回個電話好嗎?我很擔心你。”

許知行抽回電話,剛利用完人,立刻又棄之敝履,他冷漠地從男人身邊走過,下了樓開車往一家醫院駛去。

今天運氣有點差,他一路碰的都是紅燈,在等了幾十秒後許知行猛踩油門,路過了一處施工工地。

市裡最近有個地方要開發,內行人都知道,那是個穩賺不賠的項目,有頭有臉的大老板都在搶,最後是林家拿下包攬了。

這幾天到處找人的許知行一定想不到,他要找的人就在這處工地又小又破的臨時宿舍裡。

工地裡到處是不拘小節的漢子,每間宿舍都亂七八糟的,膨脹著極為濃鬱的男性氣味,宋吟住的這間宿舍雖然是單間,但條件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抿著唇,小聲地開口,“我想喝水……”

前面正在穿衣服的高大男人聽到他的話,立刻轉過身,拿起桌上的杯子遞給他,“有些燙,慢點喝。”

男人語氣親昵,好像宋吟是他什麼重要的人一樣。

可是滿打滿算,宋吟才認識他第四天。

連他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

宋吟捧著杯子,正僵硬地喝著水,外面有個工人急匆匆跑過來,“陸工,乾活了!”

那工人跑到門口,本來想走進去方便說話的,但在看到鐵架床下鋪坐著的宋吟後,他立刻停下來了,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有沒有臟汙,生怕宋吟會覺得他臟似的。

不過他很快停止了這樣沒意義的行為,這麼講究乾什麼。

對方都是有老公的人了。

工人看了眼宋吟,又看了眼穿衣服的陸工,目光裡浮出一點忿忿和不甘。

是的,這個坐在下鋪的青年已經有老公了……就是他們陸工。

工廠裡的人近來都發現,住在單間宿舍的陸工,這些天一值完夜班,馬不停蹄就趕回去,彆人喊他出去也不應,任怎麼勸都要急著回,好像裡面藏了個什麼寶貝金疙瘩。

一個工廠的,天大的事也瞞不住,隔了大概兩三天,就有人發現了,陸工這些天神神秘秘的,是因為在宿舍裡藏了個膚白體嬌的人。

據陸工單方面說,那是他新娶的老婆,人很膽小,不愛說話,因為他來工地舍不得他,特地接來宿舍住幾天,等過兩天工程結束,就把人帶走。

被招來的工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穿著耐臟的工裝,個個腿長能乾。他們每天一早必經過陸工的宿舍,這些天也將陸工口中的老婆上上下下看了個遍,確實不怎麼愛講話,但是人長得又好看又水靈,皮膚白得跟這兒的哪個人都不一樣,尤其是抿唇抬眼看人的樣子,叫他們在這種大冷天也能感受到三伏天的炙熱。

陸工把人藏得特彆寶貝,人來了好幾天,誰都沒跟他搭過話。

而且也很少能見到他。

早上出門的時候陸工會把門關上,晚上下了班陸工也是第一個回到宿舍的,一回去就緊緊關上門,不讓他們多看一眼。

“嗯,我知道了,這就去,你叫他們先開始吧。”陸工把最後一顆扣子扣好,斜眸用眼神示意工人出去,工人儘管想多留一會,也不得不轉身離開。

等工人走後,陸工幫宋吟重新倒了杯水,還不忘記囑咐道:“你就待在這裡彆出去,外面都是灰塵,而且到處是器材,你磕到碰到就不好了。”

宋吟抿唇,可能是過硬的鐵床板讓他坐得有些不舒坦,他皺了下眉才小聲說話,“嗯,我不會亂跑的……”

他也跑不了。

男人明顯是這裡的頭,外面都是他的人,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從那些人的嘴裡傳到男人那邊。

他一旦有一點想逃跑的苗頭,被男人發現,接下來都不會好過。

有時候假裝聽話一點才是正確的。

陸工被他這句話取悅,挑著唇角輕笑了一聲,“聽話,等老公回來給你帶飯吃。”

宋吟:“……”

他深呼吸了一小口,全當這句話是空氣,但男人顯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側目看向下鋪沉默的宋吟,“聽到了嗎?”

“嗯,聽到了。”

“聽到什麼?”

“你回來給我帶飯吃。”

沒聽到自己想聽的稱呼,陸工有些失望,但有問有答的宋吟太乖巧了,他極難才控製住表情,繼續問道:“有沒有想吃的?我順路買回來。”

“沒有。”

“那我就繼續帶工地的飯盒了。”

陸工也不在意宋吟敷衍的態度,他懶散地戴上帽子,狀似突然想到什麼,輕描淡寫地出聲說:“昨天給工地門口的人看了你的照片,都說你很好看,等過幾天,帶你去見見他們,一起吃個飯。”

宋吟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男人是在誇讚他,他能聽出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男人在提醒他,門口也全是他的人,他跑不了。

他當然不會跑。

男人好像是在黑市工作的,這些工人也不是些正經人,全部都力大無窮,身上的硬件剽悍結實,就算宋吟最近健身過,身體的耐力顯著提高,對上那些工人,任何反抗也都是九牛一毛,沒什麼用。

宋吟小聲道:“嗯好,聽你的。”

最後陸工慢悠悠地走出了宿舍。

宿舍的大門一關,宋吟擱下杯子,胸口微微起伏,白皙的臉上隱隱有一些煩悶。

如果不是真實發生,宋吟至死也不會想到當今社會還會發生這種離譜的事。

先是白言想假冒,現在是有人直接把他擄走……變態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宋吟閉了閉眼,暫時壓下煩悶。

他已經被擄走了好幾天,黎鄭恩應該到處在找他了,不知道有沒有報警,如果報警了,會不會對他的任務有影響?

宋吟越是想,越是煩。

他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必須要跑。

不過逃跑的機會並不是那麼好找的,陸工雖然嘴上沒有說限製他,但行為卻是最好的證明。

先是沒收了他的手機,再是讓所有工人不允許靠近這裡,他和外面失去了一切聯係。

中午和晚上的時候,陸工會把盒飯帶過來讓宋吟吃,吃完他就在鐵架床上鋪睡覺。

這天晚上依舊是這樣,宋吟慢吞吞吃完了飯,咬唇看了眼正在脫衣服的陸工,走向床那邊去,脫剩一件工裝背心的男人瞥見宋吟睡在床上的背影,順手熄了燈。

可能是心裡想著事,宋吟沒能快速睡著。

他睜著眼盯著黑漆漆的宿舍,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壓抑又憤怒的對話聲。

其中一人語氣激昂道,你做了錯事,必須要去自首,到時候警方還能看在你積極配合的份上酌情減刑!

而另一人稍微怯懦一點,但語氣也很堅定,不行的,我做了那種事,得吃一輩子牢飯,我可不想在裡面待那麼久,你放心,我會沒事的,張醫生會幫我的,我已經簽了合同了……

兩人雖然情緒激動,但都壓抑著聲音,他們似乎是路過宿舍,宋吟很快就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了。

合同……

是和他在後備箱找到的合同一樣的嗎?

宋吟微微垂下眸,心裡莫名肯定這一定和副本主線有關。

他前腳才找到合同,後腳又這麼巧地聽到合同這個詞,很難不懷疑是副本給他的提示。

張醫生,合同,這兩者和他看到的那份合同有沒有關聯,出去以後去黑市裡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被擄走雖然讓宋吟很煩躁,但也不是全無收獲,而他也想到應該怎麼逃出這間宿舍了。

第二天中午。

陸工照常回來,就見宋吟慢慢走到他身邊,“盒飯有點吃膩了,可以吃點彆的嗎?”

陸工是絕不會讓他出工地的,果不其然,陸工若有所思地盯了宋吟一會兒,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想吃什麼和他們說,讓他送到申東工地02宿舍。”

宋吟點頭。

電話那頭是一家廣式餐館,宋吟隨便點了幾個,開口說地址:“請送到申東工地02宿舍……”

陸工有些忙,一邊聽宋吟說地址一邊看向外面,宋吟趁他扭頭,立刻對著電話低聲改口道:“抱歉,是01宿舍。”

他說得快速且含混,陸工並沒有聽到,他接過宋吟手中的電話,讓宋吟慢慢等,自己便邁步出去,又陷入了繁忙之中。

宋吟坐在床上等。

等了大概半個多鐘頭,鐵門外被敲了敲。

宋吟立刻站起身看了過去,鐵門被小心翼翼打開了一條縫,一名身強體壯的工人從縫裡露出了臉膛,人長得很高,肩寬腰又韌,身上的深灰工裝有股刺鼻的異味。

他似乎是顧忌著裡面的人,探頭進來的動作畏首畏尾,左右粗略環視後,放聲道:“陸工,你的外賣送到我這裡了……”

工人的聲線其實有點緊繃,因為陸工吩咐過,平時絕對不可以進他的宿舍,他牢記於心,可今天這個特殊情況應該可以破例的,工人臉色非常的擔憂,正想快點找到陸工把燙手山芋送回去,他忽然就看到了床鋪上的宋吟。

宋吟穿著很單薄的衣服,身上細膩的皮膚被遮擋著,小臉異常的動人,他愣愣地失聲了,好半天才回過神,明知故道,“啊,你不是陸工……”

宋吟坐在床上望向他,小聲說:“他出去了,不在。”

工人其實知道他是誰的。

因為陸工這麼明令禁止他們不許靠近這間宿舍,就是因為他老婆在這裡。

而和他住在一起的人,明明可以走近路,可每晚都要繞一大圈專門跑來這裡路過看一眼。

他想不知道都難。

他現在明白那些人為何那麼狂熱了,工人小雞啄米似的連續點頭,匆匆把塑料袋放到桌子上,“我把外賣放到你這裡,馬上就走了。”

聽著那急忙的聲音,宋吟輕輕嗯了一聲,垂眸掩住眼裡的失望。

和他預料的不一樣。

他本來以為來的人會是比陸工還要有話語權的人。

因為陸工住的宿舍號是02,那麼如果按照身份排序的話,在01號宿舍裡住的人應該比陸工地位更高,工人更聽他的話。

這樣以來他就可以求助對方。

可眼前這個明顯不是。

工人並不是按照身份來入住宿舍的。

宋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壓住了那股黯然和焦急,正要喝口水冷靜下,門口的工人不知道是走得太急還是怎樣,身體被絆得前傾,口袋裡的東西嘩啦啦掉了滿地。

是錢。

那個數目,任誰都會愣一下。

因為普通人是不會放這麼多現金在身上的。

宋吟見工人慌慌張張地低頭撿錢,沒有坐視不理,也走上前幫忙撿了一些,他見工人忠厚樸實,垂下眼開口提醒,“帶這麼多很容易丟的。”

幫忙撿錢的那隻手又白又細,工人撿著撿著注意力就發生了偏移,訥訥道:“這些錢是要還的……”

宋吟撿起一張錢,“還?”

本來是難以啟齒的**,可望著那張讓人呼吸微窒的臉,工人管不住自己的嘴,低聲地說:“嗯,我欠了錢,今天討債的就上門了……”

宋吟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這是彆人的私事,他沒必要知道太多。

他把那些嶄新的錢全部整理好交給工人,就打算轉身了,然而在轉身時,宋吟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重新看向工人道:“方便問問討債的人長什麼樣嗎?”

工人怔了怔,雖然不知道宋吟為什麼要問,但還是把回憶出來的男人模樣誠實地描述了一遍:“討債的並不是一個人,有時是一群,有時是他們頭子來,他們老大特彆高,平時都穿西裝的,有紋身,人長得很帥,有很多小姑娘喜歡。”

聽著熟悉的描述,宋吟閡了闔眼睫。

如果是那個人……

他一定比陸工更說得上話。

宋吟仰起了頭,工人剛把錢放進口袋,視野裡冷不丁擠進一張淡粉色的唇,“如果你今天見到那個討債的,可不可以讓他過來見我一下?”

宋吟拜托人也是輕輕軟軟的,雖然是陸工的老婆,但一點架子都沒有,工人不由自主就道:“可以,好的,我會帶他來見你……”

宋吟:“謝謝。”

他一開始沒想到工人會一口答應,因為陸工肯定對這些人吩咐了什麼,比如不讓他們接近他,或者不讓他們答應他的請求一類的話。

還好這個工人老實木訥,沒什麼心眼,是個能幫忙就幫忙的熱心腸。

宋吟真心實意地彎了彎唇,眸子裡可以看出明亮又信任的情緒,“那就拜托你了。”

被那樣的眼神看著,工人渾身輕飄飄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然而剛進到宿舍,他就僵住了。

普通工人的宿舍都是八人間,幾張鐵架床緊緊湊湊拚在一起,而就在他的床位上,有個長相俊美的男人霸占了那裡,他的雙腿和手臂都極為修長,胸口和脊背的肌肉緊致地聳起,被衣服勾勒出流暢有力的弧度,很符合時下流行的西裝暴徒。

此時,他正漫不經心地玩弄著工人床上的小擺件。

工人囁嚅著,“白大哥……”

白言聽到了他的話,但沒有抬起頭,強大的壓迫感侵蝕著整間屋子,工人冷汗都流下來不少,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對方開口。

“錢呢?”

“這個月的都準備好了,”工人顫顫巍巍說道,聽到此話的白言低低地嗯了聲,似乎在滿意他的省心和懂事,然而在他伸手的下一秒,工人又開口了,“不,不過,在給你之前,你能不能先跟我去個地方?”

白言頓住了,半分鐘後,終於抬起了頭,“想死?”

工人顫悠悠地擦了一把額頭……預料之中的被罵。

白言眼如鋒刀,一刀一刀刮著工人,“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還是說你其實沒有錢,想耍什麼花招?”

工人簡直要被那樣的氣場嚇死,嘴唇囁嚅起來,雙腿也跟聲音一樣軟了,“不是,我怎麼敢,現在不還,以後利滾利的,殺了我也還不起……”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他也不會碰借貸這種東西,可碰了就是碰了,沒有回頭路,隻能謹小慎微地走每一步,少錯一點。

工廠宿舍到處是黴味和汗味,讓人打心底的排斥,白言見工人已然是魂飛魄散的狀態,懶得再待下去,他想工人也應該明白,現在讓他拿錢走人是最優選。

門口戰戰兢兢的工人確實是想拿錢了,手也伸到了自己口袋裡,但剛碰到那一摞錢,他突然像想到了什麼重大的事,或者讓他癡迷的人一樣,眼神變得勇敢起來,“你還是先跟我走吧……”

白言:“……”

白言臉色陰沉,他不是第一次被拖延時間了,但卻是第一次被眼前這個老實人糾纏,“你要是真的不太想活了,就直接說,讓你死快點。”

工人雖是害怕,但也不放棄,執著地勸道:“白大哥,你跟我走吧……”

“隻要你跟我走了,我馬上就拿錢給你,你仔細想想,我這種沒權沒勢的人,也沒能力害你啊。”

白言面無表情地看向前方,門口的工人雙腿緊並,嘴唇微厚,是特彆本分的人,此刻被他嚇得六神無主,可卻不怕死地一直懇求他跟他走。

過了幾秒,白言交叉的雙手鬆開來,終於起身邁動步伐,跟在差點喜極而泣連連鞠躬道謝的工人後面走了。

倒不是憐憫心發作。

隻是很好奇,也想看看,這個以往見到他就瑟瑟縮縮的男人,今天這樣強勢和堅定,究竟要耍什麼滑頭。

兩間宿舍也就一個水泥地的距離,工人噤若寒蟬地帶著路,同時感受著後面男人粗暴的氣息,好幾次腳底打滑。

他敢肯定白言腦子裡在想,如果他敢不老實地耍心眼,會叫人先打斷他的腿,再砍掉他的手指。

白言確實有這樣的意圖,並且剛跟著走出幾步路,他就感覺自己太閒,這樣無聊的要求也答應。

停住腳步,他打算反悔,不跟著去了,反正在彆人眼裡他都是要債的惡徒,他也不介意顯出惡徒本色,說反悔就反悔。

然而在要轉身時,他朝旁邊瞥了一眼,突然就怔在了原地。

是看錯了嗎?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現在發展到大白天也活生生冒出個人來了……

還是最近忙昏了頭,腦子出了問題?

如果都不是,他是撞鬼了嗎,怎麼會在這種烏煙瘴氣的鬼地方看到宋吟。

宿舍門口極為纖弱的青年望過來。

他猶豫著小聲開口,“是白言嗎?”

“是。”脫口的速度極快,讓旁邊的工人都為之詫異,“是我。”

白言直勾勾盯著宋吟,甚至怕對方聽不清,工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走到了宿舍門口,低頭俯視著宋吟的臉。

宋吟沒想到真的會是他。

這就好比,多日陰沉的天氣,突然放晴了一天。

宋吟伸手摸住白言結實但並不粗獷的手臂,但想到這樣不好,又改去輕輕抓住白言的衣袖,他小聲地說:“能不能救救我?”

從沒被這樣主動示好過的白言耳畔有幾秒的嗡鳴,“什麼?”

“這裡有個工人綁了我,他不讓我出去,還讓我叫他……”似乎有些丟人,宋吟臉頰有些紅,艱難地訴說著難堪的經曆,“你能帶我走嗎?”

雖然有些地方被含糊了過去,但白言還是聽懂了。

他非常的能理解,相當的能共情,因為前幾天的他也想這麼做,並且這幾天也一直沒放棄,隻不過是被債務纏身拖了一陣。

宋吟用小動物一樣的眼神看他,“隻要帶我出工地就好了。”

白言口都乾了。

他用了幾秒平複心情,開口說:“可以,這對我很簡單。”

可他在宋吟抬頭看過來時,又說:“但是我為什麼要無償幫你?乾要債這一行,都是有來有回的,我幫了你,你什麼都不做,我改去做慈善好了。”

宋吟明白世上很少能有不求回報的幫忙,嘴唇輕抿,“那你想要什麼?”

白言不說話了,低頭看著宋吟,似乎在想他身上有什麼是自己需要的。

眼前的青年臉蛋冶豔得驚人,但身子又太嬌了,單手抱起來都能肆意妄為,白言看著看著,聲音沙啞地開口:“帶你出去之後,你跟我回家當我老婆。”

“在外面也要叫我老公。”

宋吟睜大了眼,表情中可以看出不可置信和震驚。

他咬了咬唇,強迫自己出聲:“我跟你說過,我有丈夫……”

白言直白道:“你那沒用的丈夫不如死了。”

宋吟:“……”

宋吟做出丈夫被侮辱後的惱怒表情,但白言不在乎,伸手把他的發絲撩到耳後,“怎麼樣?隻要你說好,我就能帶你走。”

他完全沒有朋友妻不可欺的概念,甚至還咒人死,宋吟看出他是個講不通話的,乾脆不說話了,說再多也是徒勞無功,他低頭思考起來……怎麼辦。

左邊是陸工,右邊是白言。

兩個都不是好人。

但如果選陸工,那就是相當於舍棄了自由,而如果是選白言,雖然後續不知道會怎麼樣,但至少,會有暫時的活動空間。

宋吟漂亮的眸子裡露出掙紮和糾結,過了會兒,他吸了口氣,自暴自棄地開口:“我跟你走……”

白言若有若無笑了一聲,他讓開路,讓宋吟跟上自己。一旁聽呆了的工人終於明白即將要發生不可控的事,怯怯懦懦地伸手想攔住他們,被他一個銳利的眼神擋了回去。

白言果然很能說得上話,當他帶著宋吟要走出工地時,被陸工打點過的門衛想上來阻止,但又通通因為害怕白言而放棄了。

他們暢通無阻地出了工地。

白言的車就停在外面,他打開副駕讓宋吟先上去。

宋吟坐穩後,他聲音低沉地提醒,“係上安全帶。”

宋吟拉過安全帶聽話地給自己係上了。

白言關上門走到主駕駛位,當握上方向盤這種實物後,他才有了實感,宋吟要跟他一起回家了,他的家,這個事實讓他產生了無與倫比的快感。

前幾天他還滿腦子想著怎麼把人騙過來。

當得來全然不費功夫時,他都有點懷疑這是不是假的了。

白言一路無言地開著車,有幾秒還想轉過頭去問宋吟,你是真的還是我幻想的。

但最終是克製住了,沒有犯蠢。

車子開了幾裡路,西裝革履的男人一直在控製自己的儀態,他不說話,宋吟也很安靜。

但在白言拐了個彎後,旁邊的宋吟突然彆過臉,開口說。

“可以在前面停一停嗎?”

白言看向他,“怎麼了?我家就在前面,馬上就到。”

“我想買點東西吃,很快的。”

宋吟穿了件深色的衣服,襯得那張臉有種血色不足的冷白,他垂下頭,發絲掃過眼角,纖弱的身體流露出無力和脆弱,白言看得怔住了,喉嚨動了動,心想現在恐怕隻用一句話,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讓他被灌了**湯似的無私付出,他聽到宋吟怯怯地開口道:“這幾天我在工廠,吃的東西都很少,每天都很餓,他還不讓我出門,我買不到東西吃,隻能吃工地的盒飯,真的很餓,想去買點東西……”

其實也沒那麼餓,甚至還有點飽。

因為陸工每次從外面回來給他帶飯的時候,都會順便給他買點解饞的零食和水果。

可以說並沒有虧待他。

如果忽視他是被綁來的這個身份,陸工其實對他還不錯。

但他如果不這麼添油加醋,可能換不到獨自出去的機會。

白言聽著旁邊人有意無意的小聲訴苦,臉色逐漸陰沉,脊背的肌肉一起發力,將衣服撐了起來。如果不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忍耐,他怕是會直接調頭回去把那不知死活的人教訓一頓,可是不行。

那樣應該會把人嚇到吧。

白言低頭解開身上的安全帶,“我去買。”

旁邊的白皙雙手馬上按了過來,宋吟眼睫輕顫,“你幫了我那麼多,我不想再麻煩你了,我自己去吧。”

白言望著那隻手,目光都出現了失神,“好,我等你……”

宋吟衝他說了聲謝謝,轉身下了車。

白言盯著他的背影,從後視鏡中看到自己放鬆的嘴角。

他心情很不錯。

甚至這會兒小弟打電話過來彙報今天收債情況,小弟都能從他優越的嗓音中,聽出呼之欲出的愉悅。

電話那頭的小弟嗑著瓜子,“老大,什麼事那麼開心?”

白言並不多談,“今天我出門前,你說的那句話再說一遍。”

“出門前那句話?老大,你等等,我說的話太多了,我得想想……出門前出門前,我好像說了……對,我說今天日曆上是黃道吉日,出門說不定能碰到人間富貴花。”

“嗯。”白言低低出聲,是這句。

是人間富貴花,也是清純小白花,人美脾氣好,朝他臉用力打他幾巴掌他都願意哄著還要抓起手看有沒有受傷的那種。

白言唇角勾起,“你說對了,回去給你加工資。”

小弟:“??”

白言破天荒地和小弟聊了幾分鐘,見宋吟從遠處走過來,他立馬打斷興致勃勃的小弟,“不說了,要忙。”

宋吟開門上來時白言已經掐斷了電話,他問宋吟都買了什麼,宋吟將袋子裡的東西拿給他看,他又笑了,真可愛,吃的東西都這麼素。

白言用力地控製住唇角,重新發動了車。

其實這裡已經離他家就幾步路了,但他想還是不要讓宋吟累著,再往裡面開開。

隻是白言還沒開起來,捧著酸奶的宋吟忽然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應該是插吸管插到肉了。

疼痛的刺激讓宋吟眼前一下模糊起來,纖細的身體都顫了顫,那股從身上散發出的無力和破碎感,讓人恨不得放下手頭的一切事抱住他從白天哄到晚上。

白言自認是俗人,否則也不會一看到宋吟濕潤的眼睛,就立刻停了下來。

他連火都沒熄就探身捉過宋吟的手查看,從手背到手心,仔細地找傷口在哪,就好像疼的是他自己一樣。

宋吟眼眶紅紅的,很乖地讓白言看著手,但隻要白言警惕一點,就能發現他的眸子其實很平靜。

可惜自以為戀愛中的男人一向是昏頭的,他克製地問:“紮到哪裡了?”

宋吟小聲地說:“手背這裡,已經不疼了……”

怎麼可能不疼?白言一點不信,全心全意捉著那隻手看,非要看出什麼來。

他看得入迷,於是也就完全沒有察覺到,青年說這話時慢慢地把右手從袖子裡伸了出來,拿著一根注射器,快速地紮到了他的脖子上。

白言瞳孔縮了一下,先是感覺到脖子有細小的一道刺痛,而後就控製不住地向後仰,抵住了彈性十足的靠背。

普通人或許一下想不出這是因為什麼,但作為常年收債的白言,幾乎一秒鐘就從軟下去的身體中猜到。

他被注射了麻醉劑!

但是這很天方夜譚。

宋吟怎麼會有麻醉劑?

白言身體迅速流失力氣,宋吟見他無力地倒回座位,著急地開口問:“你怎麼了?白言,還好嗎?”

他緊接著又說,“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下去給你買點水喝吧。”

白言沒說話,普通人被注射了這個劑量的麻醉劑早就昏得不省人事,他卻還能維持著清醒,眼神冰冷地看著仿佛真的很為他擔憂的青年。

他的大腦也在這時清醒過來,宋吟剛剛去的地方,往裡走走就是黑市,藥店裡找不到的東西,那裡全部可以買到。

白言恨得想咬宋吟,他剛剛還當宋吟是真的在跟他撒嬌想買東西吃,原來是在算計他。

或許更早就在算計他了。

工人找他過去的那時起,很有可能就是受了宋吟的蠱惑才找他的。

而宋吟也是因為知道是他才拜托工人的吧。

是在利用他罷了。

而他蠢得樂在其中,沒有發現任何不對,被宋吟耍得團團轉。

白言後仰靠著椅背,渾身聳起的肌肉都無力鬆弛下來,甚至動不了一根指頭,他面無表情地望著宋吟,頭一次栽在美人香的恥辱讓他做不出好的表情,也提不起一絲嘴角。

他隻能眼看著宋吟鬆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走了出去,在門關上的前一刻,臉色陰沉的男人忽然笑了起來,“宋吟,你最好跑得遠遠的,千萬彆讓我抓到。”

“因為下一次。”

他對著車外的宋吟似恐嚇似認真地開口說,“你的小屁股就要遭罪了。”

白言似乎真的被氣昏了頭腦,嘴裡亂七八糟地發著瘋,說宋吟要是再被他抓到,屁股彆想好過,嘴巴也彆想要。

後面還說了很多,但宋吟不敢再聽,他緊緊抿著下唇,用儘最後一絲力氣關上了車門,腿軟手軟地跑回家中。

雖然被沒收了手機,但鑰匙這種東西宋吟還握在手裡,沒有糟糕到有家不能回,不知道該不該算不幸中的萬幸。

宋吟開了客廳裡的燈,換上拖鞋後整個人陷進了沙發裡,他累得沾上柔軟的東西就想睡過去,但眼皮稍微垂下去一點後,又馬上睜了開來,精致的臉上流露出了不可置信。

宋吟記憶力相對比較好,他記得前幾天他出門時晾了衣服,還收拾了一下鞋櫃。

而此時此刻,那些衣服還掛在衣架上,客廳裡所有的物件都在原處,沙發枕頭後面的文件也沒有被動過。

很顯然的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幾天黎鄭恩都沒有回過家。

他想象中的,黎鄭恩到處找他這樣理所當然的事很可能並沒有上演,甚至男人可能都不知道他這幾天遭遇了被人綁架的禍事。

宋吟呼吸顫著,消化完這個信息,眸子裡漸漸有了薄怒。

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再加上這幾天宋吟一直被悶在破小的地方,心情已經是很不佳了,他抿住唇,白皙如玉的手拿起了桌上的座機話筒。

……

天色不早了,這個點上班族應該都已經回到了家,吃飽喝足後準備結束這一天的疲憊。

可還有某棟大樓燈火通明,男人坐在一個看起來很昏暗的房間,低頭看著手裡的東西,沒人上前打擾這一處的靜謐。

可惜安靜了沒多久,吵鬨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讓男人從紙上移開了目光。

男人將那幾張紙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面色如常地拿起手機來看。

手機的備注顯示,這是家中的座機電話。

男人頓了一下,絲毫沒有猶豫地按了接通。

能出現在家裡的除了妻子沒有彆人,而電話那頭響起的聲音也確實就是他妻子的聲音,一樣的柔軟,一樣的讓人心跳加速。

不過說出的話卻是,“黎鄭恩,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