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澤躍上帳篷正中間的樹乾, 將綁著獸皮的草繩扯掉,蓋在屋頂的獸皮順著樹枝向下滾落,堆積在雪牆上。
挖礦隊動作乾淨利落, 在收到狼季通知的一瞬間便停止了挖礦, 背起地上的藤筐,直奔板車而去。
祁白和牛溪將帳篷中的獸皮卷好,挖礦隊已經將雪橇停在了帳篷前面。
維持著人形的角獸人跳下雪橇車,將當成鋪蓋和帳篷的獸皮隨意扔到隊伍最後面的一輛空車上,然後才將盛著食物的陶鍋和陶罐放到獸皮上。
狼澤變成獸形,發出了出發的訊號,隊伍最前方的狼曠和狼蒲立刻繃緊韁繩,率先朝著平原的方向進發。
前後不過十幾分鐘, 赤紅山脈的腳下,就隻剩下了有些淩亂的腳印, 以及一個如傘骨般的帳篷支架。
直到雪地上又積了一層薄雪,樹林後才顯現出幾道高大的身影, 他們小心地靠近山脈腳下的巨石,甚至用巨大的手掌去觸摸, 似乎是對黑山部落的行為感到好奇。
黑山族人們對於離開之後的事情一無所知,當然大部分族人還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突然離開。
與挖礦隊前往赤紅山脈的時候不同,除了正在拉車和變成獸形跟在隊伍後的狼澤幾人, 剩下的十幾名族人全部都聚集在了最後一輛車上。
大家坐在獸皮堆裡, 中間是被連鍋端上來的食物, 這一通忙活, 陶鍋中的食物已經變涼,肉湯的表面上浮起了一層白色的油膜。
祁白拿著竹提子:“先吃點東西吧,今天晚上大家怕是不能休息了。”
一個角獸人不解地問道:“我們為什麼要跑?”
犬留小聲說道:“狼澤讓我們離開, 肯定有他的道理,那些野獸一定很厲害。”
“我才不怕野獸,”豚泉摩拳擦掌道:“我們好久都沒有遇到很多獵物,將它們打敗帶回部落,這一趟才算沒有白來。”
“我們不能因為追逐獵物忘記自己的目標。”狼季不讚同地說道:“我們這次的任務是石頭,隻要將石頭帶回部落我們就沒有白來。”
豚泉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他悄悄瞅瞅狼季又看看隊伍後面的狼澤,不得不說狼族的戰士果然是不同的。
說到石頭,祁白往前面的幾輛車上望了望,雖然比原定離開的時間提前了兩天,但是其他九輛雪橇車基本上被裝滿,他們這一次外出的任務差不多已經完成。
這也是狼澤會果斷帶領隊伍離開赤紅山脈,不與那些野獸正面對上的原因之一。
牛溪把裝著食物的竹筒往豚泉手中一塞:“就知道食物,快吃吧。”
豚泉嘿嘿笑了笑,捧著竹筒趕緊將肉湯吃進肚子裡,他可不想他的食物一會兒變成冰坨子。
族人們對於赤紅山脈到黑山的路程非常熟悉,尤其是在隊伍前面打頭的狼曠和狼蒲,這已經是他們兩人第三次來回在這一條道路上。
然而在快要達到曾經與蠻牛進行戰鬥的平原之時,隊伍的速度明顯減慢,最後甚至偏離了主路,拐進了一處低矮的樹林之中。
眾人靜靜地蹲伏在樹林裡,直到車轍被風雪覆蓋,確定沒有野獸尾隨,他們才重新朝著部落的方向奔去。
挖礦隊提前回到部落,本是一件好事,然而羊羅臉上的喜色才掛了一會兒,就立刻換成了嚴肅的神情:“赤紅山脈距離部落不過一天的距離,這些野獸你們之前都沒有見到過嗎?”
不怪羊羅這麼緊張,畢竟狼澤現在是部落中最強大的戰士,連他都會忌憚的野獸,不是黑山部落應該招惹的。
留在部落中的狩獵隊成員互相看了看,在牛族和馬族加入部落之前,黑山部落的人數並不多,狩獵隊的狩獵範圍一般都是在距離黑山半天之內,如果那些野獸的活動範圍是在赤紅山脈之外,他們還真是從來都沒有見到過。
羊羅站在車前還想要繼續問,猴岩看著一張張凍得通紅的臉,拉住羊羅說道:“先讓大家回去休息休息吧,部落中有這麼多強壯的角獸人,不論是什麼樣的野獸,我們都能應付。”
羊羅這才作罷,等挖礦隊離開之後,羊羅皺著眉頭對猴岩說道:“這些野獸的樣子,你覺不覺得有些熟悉?”
猴岩憨憨一笑:“野獸的樣子那麼多,它們不過就是長得大了一些,也沒什麼稀奇的。”
羊羅狐疑地看著板車上的礦石,自言自語道:“是這樣嗎?”
猴岩沒有多想,他喊來幾個角獸人,將雪橇車上的礦石一筐筐搬了下來。
另一邊,祁白和狼澤推開了家門,祁白用手搓著臉,說道:“先燒點水洗把臉,我感覺我的臉都成一整塊了。”
這一次出門祁白算是明白了狩獵隊的辛苦,都不用說在外奔跑十幾天,他不過就是在雪地中一動不動地待了一天,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停止流動了。
狼澤將曬乾的鬆果放進灶底,正準備拿灶台旁邊的手搖鑽取火,廚房的木門就被推開了。
兔若晃了晃手中正燃燒著的乾柴,笑著說道:“我聽到你們回來,猜到你們要生火。”
正往鍋中舀水的祁白眼睛亮了一下:“你來得可太是時候了。”
兔若笑著搖頭,知道兩人一定很累,也沒有多留,放下火種就離開了。
祁白關上門,美滋滋地說道:“遠親不如近鄰呀。”
在陶鍋上放上竹蒸屜,在蒸屜上隨意地放上了幾個甘薯,祁白在廚房轉了一圈,感覺沒有自己什麼事才走進臥室。
臥室內的炕上空空蕩蕩,祁白在離家之前就將床褥全部收進了炕櫃裡,不然等他們回來,獸皮上就全都是土疙瘩了。
狼澤的耳朵輕輕動了動,原本臥室內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他站起身,悄悄掀開獸皮簾。
他剛剛還精神抖擻的伴侶,此刻雙腳還在地面,整個臉懟進了床褥裡,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這一天多的時間,祁白雖然在雪橇車上,但是也沒有完全睡著,此刻進入熟悉的環境,放下戒心疲憊一下子上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著了。
祁白感覺有人在捏他的臉頰,他眯著眼睛,用氣音說道:“我困。”
狼澤輕笑一聲:“你這麼睡覺不累嗎?”
祁白閉上眼睛,雙腿使勁往上撲騰幾下,翻到了炕上:“我睡著了。”
“嗯。”狼澤幫他掰了掰身體,總算是讓他整個人都躺在了獸皮毯子上,“睡吧。”
獸皮中的人側著頭,頭頂的一撮小白毛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像是覺得熱,他踢踢腿將腳趾露在了被子外。
祁白是被餓醒的,他看著半蓋住的窗戶中照進來的一點光亮,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到家了。
陶鍋裡正熱著食物,不是他昨天放進去的那幾個甘薯,而是兩大塊冒著熱氣的烤肉,一看就是狼澤的手筆。
吃完飯打開房門,祁白才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昨天他們回家的時候是正午,但現在外面的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感情他差點睡過去一整天。
祁白走到隔壁,輕輕掀開狼澤家的獸皮簾,想看看他在不在家。
“狼澤出去了。”
祁白原地蹦了一個高,轉過身才看到來人是兔若。
兔若眨眨眼:“我......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沒有,沒有。”祁白剛剛太專注,沒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兔若剛剛說什麼來著,“狼澤出去了?”
“嗯。”兔若點點頭,“狼澤帶著狩獵隊巡視領地,他讓我告訴你今天狩獵隊會晚一些回來。”
祁白笑著點點頭:“謝謝你啦,兔若。”
既然狼澤不在家,祁白也就沒有繼續趴窗戶的道理,他回家穿好鬥篷便朝著窯場走去。
祁白才走過黑山的轉角,就看到了煥然一新的窯場。
隻見窯場的中間,緊挨著原本陶窯的房間和庫房,又平地建起了兩間房屋。
其中一間還有進進出出的族人,看樣子是在加班加點完成內部的構造。
鼠林朝祁白揮揮手:“豹白,快過來。”
“來啦。”
祁白走進第一間房子,這是用來煉鐵的房間,因著屋內有一個高高的爐子,這一間房屋比部落其他房屋都要高出一截。
兩個放大版的風箱率先映入眼簾,祁白用手拖拽了一下,能聽到風箱內的鼓鼓風聲。
他又順著高爐旁的樓梯向上爬了幾階,朝中空的爐子內望去,驚喜地說道:“這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呢。”
鼠林兩隻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真的嗎?”
祁白猛地點頭:“當然是真的,至少我肯定做不出這麼好的爐子。”
鼠林臉頰紅撲撲的,他向來都是部落中最弱小的亞獸人,采集能力也比不上其他人,這還是第一次得到這樣的誇讚。
“我們答應你的事情沒有完成,旁邊的這個房子還沒有建完。”
牛溪進門聽到鼠林的話,立刻搖頭說道:“這樣好的房子,再過十天也不算長,鼠林你們真的做得太好了!”
看看這裡,再回想他們之前用破陶鍋搭出來的風扇,簡直差得太多。
祁白跳下樓梯,拍手說道:“咱們今天就先試試這個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