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刺破雲層, 今天是地震之後難得的大晴天。
隨著最後一塊牆面被砂漿填平,黑山部落的建築終於全部完工。
雖然有一些房屋裡火炕和火牆的黃泥還沒有完全乾透,暫時還不能住人, 但是這絲毫不影響所有人的熱情。
就在族人們的一片歡呼聲中,羊羅舉起熊骨杖, 大聲地宣布:“黑山部落,求偶季到臨。”
“哦!”“求偶季!”“哦!”
一些心急的獸人, 在聽到羊羅的聲音後, 便著急忙慌地在人群中四處張望, 生怕遲了一步,自己心儀的獸人會選擇彆人。
在獸人的世界中,可沒有婚姻的概念,彼此之間的伴侶關係會持續多久,完全就在於相互是否滿意。
隻要彼此喜歡就會在一起,認為不合適就會利落地分開。
而導致這些伴侶分開的原因,絕大部分都是在經曆了一個冬天之後,他們沒有得到獸神賜福的幼崽。
事實上,祁白覺得獸人們這樣樸素的情感, 在某種意義上, 要比藍星上被各種物質和道德束縛的感情更純粹美好。
獸人們表明心意的辦法非常簡單, 那就是相互交換信物。
角獸人們送出的大多是他們精心挑選的羽毛和獸骨。
這些信物可不是隨意選擇的。
尤其是羽毛,通常隻有最強壯和最善於捕獵的角獸人才能得到珍貴的羽毛, 因此對於角獸人們來說,這並不僅僅是表達喜愛, 更重要的還是向亞獸人們證明自己強大的捕獵能力。
當然,亞獸人們也不隻是一味等待。
在往常年的求偶日,亞獸人們會提前采摘好漂亮的花, 在碰到喜歡的角獸人時,可以直接將花送給他們。
這些花朵既可以用來裝飾自己,也能展現他們出色的采集能力。
對於黑山部落這樣,許多獸人之間並不算完全了解的情況下,大家拿出來的信物就顯得格外重要。
通常來說,隻要雙方互換了信物,就算是承諾了對方,在這一年的冬天,大家可以結成臨時伴侶。
聽起來好像很簡單,但是真正到了求偶日的這一天,大家可不會完全按照套路出牌。
為期天的求偶日,是部落中的盛典,除了要外出巡邏領地的狩獵隊成員之外,剩下的大部分族人都可以放下手中的活計,痛快地享受這一年一度的重大日子。
而今年黑山部落的求偶日,與族人們以往參加的都不同。
因為祁白向羊羅提出了建議,在廣場中間,擺放了充足的食物,供族人們享用。
因此,此時廣場中間的兩棵巨樹之下,就仿佛一個小型的集市,搭配上求偶日的主題,或許叫小型廟會更合適。
這些用大樹樹乾劈砍而成的簡易桌子上,除了一些可以直接食用的自助肉乾和果乾,還有許多現場烤製的小吃。
祁白現在守著的,就是他的鹵味小攤。
年輕亞獸人們今天都打扮得五顏六色,這時候隻穿著一套棕色獸皮衣的祁白,就顯得有些過於樸素。
不過狼澤仍舊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他,並且因為祁白的這一身打扮,心中莫名地安定許多。
狼澤穿過人群,直直走到正在忙碌的祁白身邊。
祁白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穿著。
經過了幾天的嘗試,祁白終於做出了令他滿意的鹵味,此時他就在木桌的末尾搭了一個石頭灶台,陶鍋中煮著香味四溢的鹵味。
族人們被祁白做出來的鹵味饞了許多天,此時終於能吃上一口,紛紛都跑來排隊。
當然其中還有幾個機靈的角獸人,打算拿到鹵味之後就趕緊送去給心儀的亞獸人吃,反正他們覺得這食物一點也不比羽毛差。
狼澤挽起衣袖,用竹筒中的水將手清洗乾淨,自然地站在祁白旁邊:“我能乾點什麼?”
祁白正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見到狼澤過來,指著身後的竹子說道:“趕緊再做一些竹簽,我原本準備的這些怕是不夠用。”
“好。”狼澤拿起一根竹簽看了看,記下它們的粗細,老老實實地在一旁砍起竹子來。
雖然有些辛苦,不過看到大家都這麼喜歡自己做出來的食物,祁白還是很高興的。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竟然還有人不是衝著食物來的。
祁白看著面前的這一根長長的尾羽,再看看對面一臉嬌羞的角獸人,下意識地就偏頭看向狼澤。
他這不經意的一眼,正好發現狼澤手中拿著骨刀,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的角獸人。
這個角獸人祁白和狼澤都認識,正是與他們一起進入阿莫部落的圓臉少年牛辛。
隻不過因著牛辛一進阿莫部落的門,就喝了人家送上來泡過烏草的水,沒過多久便昏睡了過去。
一直到大家離開阿莫部落,牛辛都沒有從昏迷中醒來,因此祁白與他也沒有太多的交流。
誰能想到他竟然看上了自己。
牛辛臉色漲紅,在原地憋了許久,終於憋出一句:“這個羽毛你戴著一定很漂亮。”
“哇哦!”“快接受!快接受!”
獸人們在求偶日上可以隨意表達愛意,除非已經有了伴侶,否則在求偶日上拒絕禮物,可是一種厭惡對方的表現。
聽著身後排隊的族人們紛紛大聲起哄,祁白當然也不想讓牛辛難堪。
他趕緊在身上把手蹭乾淨,稀裡糊塗地接過牛辛送的羽毛。
祁白還是第一次在求偶日上獲得角獸人送的禮物,也不知道能說點什麼,隻能乾巴巴地回了一句:“謝謝。”
兩人默默對視了片刻,牛辛頂著身側青年猶如實質的目光,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可以得到你的信物嗎?”
不等祁白開口,狼澤便涼颼颼地說道:“他沒有。”
牛辛一臉失望地離開,然而祁白還沒緩口氣,緊接著一個馬族少年便一臉羞澀地“蹦躂”了過來。
沒錯就是蹦躂。
這孩子在與蠻牛的戰鬥中右腿受了傷,打了夾板之後恢複得不錯,可也沒有到能自由行走的程度,直到現在都需要拄著拐杖。
雖然狼澤的樣子很嚇人,但是角獸人們追逐愛情的信念是不會被輕易打敗的。
馬族少年視死如歸地在祁白的手中塞了一顆獸牙。
可以看得出來這顆獸牙一定是經過少年細細打磨過的,獸牙上沒有一絲溝壑,獸牙的頂端竟然還打了一個孔,可以直接當作掛飾,十分精致漂亮。
有了狼澤的提醒,祁白這一次知道怎麼回答了,他衝馬族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真沒有準備信物。”
“沒有信物也沒關係,我可以今天晚上到你的山洞取。”
隨著一道有些嫵媚的聲音,一個長相明豔的女角獸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祁白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嘴巴。
倒不是他喜歡人家,而是單純地在心中感歎,他竟然還能吸引這樣漂亮大姐姐的喜愛?
就在祁白愣怔的片刻,“鏘”的一聲,骨刀重重插入木桌之中。
狼澤走過來,從陶鍋中拿出兩串鹵牛心,把牛心塞進女人的手中,目光危險地說道:“下一個。”
祁白被狼澤擠到一邊,悄悄縮了縮肩膀,就見那大姐姐臨走之前,還衝他笑著眨眨眼。
祁白不知怎麼就有些心虛,不過躲是躲不過的,隻是一個中午的時間,祁白就收到了十幾樣信物。
等到半下午大家都空閒下來,在一旁烤肉的虎雪和貂蘭便湊過來,笑道:“東西不少呢。”
虎雪還煞有介事地挨個數了數,隨後對祁白小聲調侃道:“這看著像是沒有狼澤送的呀?你們不會私下送過了吧?”
面對著虎雪的調侃,祁白第一次感覺臉頰有些熱。
他這時才意識到,不論是羊羅猴岩,還是虎雪貂蘭,好像部落中的大部分族人,都覺得狼澤和他一定會在一起。
然而不論彆人是怎麼想的,狼澤今天確實沒有給他送東西。
祁白正不知道怎麼回答,就聽到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叫好聲。
虎雪和貂蘭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吸引走,虎雪踮著腳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生了什麼?”
一個亞獸人從人群中鑽出來,激動地朝著大家招手:“那邊有角獸人要角力!”
虎雪也忘記了剛剛的問題,隨手抓起一把木桌上的食物:“快,我們也過去看看。”
隻是片刻的工夫,聲音的來源處就已經擠滿了人。
等祁白和狼澤幾人趕到,早就已經沒有可以看到裡面的位置了。
不過很快,人群就如潮水般慢慢地向後退。
原來是豚泉正將人群組織著向外挪,在他的身後,犀晝拿著一個樹枝在地上畫出了一個大大的圓形。
好嘛,看來不僅是要角力,這群家夥現在是想要認真地比試了。
隻是讓祁白哭笑不得的是,此時站在角力圈子正中心的,竟然是腿傷還沒有完全好的馬菱。
看到馬菱,大家也就知道接下來該往哪兒瞅了。
果然,就在犀晝畫的圈子外面,猞栗的手被各種羽毛和獸骨塞得滿滿的,一看就是今天黑山部落“相親市場”上的紅人。
出現這樣的結果祁白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畢竟就連他這樣細胳膊細腿還一頭白發,並不是主流審美的亞獸人,都收到了許多件禮物。
如猞栗這樣颯爽利落的長腿禦姐,可不是得被大家搶破頭嘛。
雖然猞栗現在正和馬菱共同撫養著一個幼崽,不過那都不是事,而且隻看那小猞猁厚厚的爪子,粗粗的骨頭,他長大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強壯的獸人。
所有追求猞栗的角獸人都確信,他們一定能和猞栗生出同樣強壯,不,應該是更強壯的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