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第 121 章 敬畏(1 / 1)

猴岩沒有時間再去理會汐水與驍牛部落的人, 他將身上的獸皮衣一把扯掉:“黑山的戰士!”

“在!”“在!”“在!”

“守護部落!”

“守護部落!”“守護部落!”

隨著戰士們震天的吼聲,一隻隻巨大的獸形憑空出現,緊緊追隨著獨角長尾猴。

即便大家知道即將面對的是極其危險的境地,但是黑山部落永遠都不會放棄它的族人。

正如同狼澤帶領的尋鹽隊, 哪怕隻有九個人, 也會誓死驅趕威脅部落的蠻牛群。

一隻小小的雪豹墜在角獸人隊伍的最後面, 四肢快速刨地,整個身體都幾乎脫離地面。

突然,一隻巨大的犛牛從身後奔來,越過小雪豹, 直直追向前方的隊伍。

“哞~”

低沉的吼聲像是進攻的號角。

祁白的腳步稍慢,隻見在他的身後,二十幾隻犛牛首當其衝, 隨後便是幾十隻比犛牛瘦弱許多的棗紅巨馬。

祁白清晰地看到, 許多馬形角獸人的身上, 還帶著沒有愈合的傷口。

是驍牛和汐水部落的族人。

祁白眼眶一熱, 他真的沒有想到,在黑山部落遇到這樣危難的時刻, 驍牛和汐水部落的人竟然願意毫無保留的伸出援手。

寬闊的平原之上, 五十多頭蠻牛向前衝撞, 一百多名角獸人“一”字排開, 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身軀阻擋著像是瘋魔一般的蠻牛群。

然而角獸人們的獸形, 在巨大的蠻牛面前, 卻顯得如此弱小。

蠻牛是平原上最危險的動物,它們體積龐大,粗壯的牛角可以撞倒樹木,沉重的步伐可以踏平山石, 即便是強大的獸人部落,也不會輕易去招惹它們。

這也是黑山部落一直的做法,隻要在距離部落兩天的範圍內發現蠻牛的蹤跡,狩獵隊就會將它們驅逐出去。

一直以來,雙方算是保持著一種兩不相犯的微妙平衡。

但此時不知什麼原因,這群蠻牛竟然如同發瘋一般朝著黑山的方向奔來。

而因著擔心餘震的發生,黑山部落的狩獵範圍縮減了一大半,竟然沒有提前發現它們的蹤跡。

“吼。”獨角白狼喉嚨中發出威脅的咆哮。

下一刻,一隻蠻牛幼崽的喉嚨被咬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蠻牛幼崽的鼻息逐漸粗重,腳步也越來越慢,但它卻始終沒有轉換方向。

更加奇怪的是,一向護犢子的蠻牛群,此刻卻像是聽不到它的慘叫聲一般,繼續跟隨著首領向前奔跑。

狼澤惡狠狠地甩開蠻牛幼崽。

看著越來越近的黑山,巨狼狼眸微凝,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群蠻牛處處透著不對勁,一旦它們衝上黑山,大家好不容易才建造起來的家園就會毀於一旦。

既然不能阻止它們前進,那就讓它們永遠都無法離開。

“嗷嗚~”

巨狼長嘯一聲,隨即朝著蠻牛群的最前方衝刺。

是進攻的指令!

原本分散的黑山狩獵隊,聽到巨狼的命令,立刻放棄了驅趕牛群,轉而發起強烈的進攻。

高高躍起的獨角狐狸,死死攀著一隻蠻牛的脖頸,想要將他鋒利的牙齒刺入蠻牛的血肉之中。

然而這些食草的家夥,身上的肌肉卻如山石一般堅硬,狐喬的牙尖很快就滲出了血沫,在這混亂的戰鬥之中,已經無法分清是蠻牛的血還是從他牙齒中流出來的血液。

“吼!”

獨角棕熊與蜜獾直立起身體,迎面衝向一隻蠻牛,一人抓住蠻牛的一隻角。

正在快速前進的蠻牛被突然製住,頭顱下傾,後腿離地,竟然整個翻倒,直直向前摔去。

“哢嚓”一聲,蠻牛粗壯的脖頸瞬間錯位,連掙紮都沒有便直接咽了氣。

然而就在這一頭蠻牛倒下的瞬間,兩頭蠻牛從側方衝了出來,徑直撞向熊風和獾平。

隻是剛剛那一擊,已經用儘了兩人全部的力氣,此刻他們根本沒有防守的力氣。

就在這時,巨大的犛牛低著頭,用頭上的巨角重重地撞上蠻牛的腹部。

是驍牛部落的牛朔和牛成。

熊風雙拳重重碰撞在一起,對牛朔和牛成表達了謝意,沒想到在阿莫部落解救族人之後,他們幾人竟然還有並肩作戰的一天。

牛朔和牛成此時心中也很是暢快,能與熊風和獾平這樣強大的戰士並肩作戰,即便對手再強大,他們都有必勝的決心。

就在幾人才剛剛有片刻喘息時間,準備繼續朝著下一個目標進攻的時候,一道灰色的身影從半空飛了過來。

“吼吼。”棕熊立刻張開雙臂,接住灰狼的身體,兩人同時向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嗷嗚~”狼曠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全然不顧渾身鮮血,又重新往將他擊飛的方向跑去。

那是整個戰場的中心,也是他們狼族的目標。

二十幾隻灰狼在白色巨狼的指揮下,形成嚴密的進攻陣型,他們此刻面對的正是體型是其他蠻牛兩倍的蠻牛首領。

許多小狼的身形,甚至沒有蠻牛首領的一半高。

他們伏低身子,在蠻牛的身側來回奔跑,不停地向上跳躍,尋找咬住蠻牛首領腹部的機會。

這樣的戰術顯然十分有效,即便如蠻牛首領這般強壯的身體上,也很快就墜滿了大大小小的灰狼。

“哞嗷!”蠻牛首領發出憤怒的吼叫,它拚命甩著身體,想要將身上的狼群甩掉。

在它近乎發狂的進攻之下,一隻小狼失去了著力點,整個身體脫離了蠻牛首領,即便如此,他的尖牙仍舊深深嵌在蠻牛首領的身體中。

見無法讓身上的獸人放棄,憤怒的蠻牛首領立刻將目標換向了仍在地面的小狼,在狼蒲被絆倒的瞬間,蠻牛首領抬起了前蹄,想要用它的重量將這隻小狼踩扁。

就在狼蒲認命地閉上眼睛,認為自己馬上就要死在這裡的時候。

咬住蠻牛首領頸側的狼澤,迅速轉換身形,在牛蹄落下的瞬間,用自己的身體狠狠撞向蠻牛的前蹄,硬生生地改變了牛蹄踩踏的方向。

一陣泥土揚起,白色巨狼嘴邊溢出一絲鮮血,眼中的殺意卻更盛。

“嗷嗚~”

“嗷嗚!”“嗷嗚!”

摔倒的狼蒲重新站了起來,他目光堅定地看著他們的王。

戰鬥!戰鬥!!他們狼族是大陸上最善戰的部落,隻要還有力氣,狼族的戰鬥就不會停止,他們就不會輸!

將樹木連根拔起的衝撞,帶著血肉的撕咬,四濺潑灑的鮮血。

這就是角獸人與野獸之間的廝殺,是最原始也是最殘酷的鬥爭。

隨著最後一隻蠻牛轟然倒下,天地之間陷入一片寂靜。

原本驍勇戰鬥的角獸人們,像是突然脫力,所有人都變成了人形,直接仰躺在血泊之中。

為了不讓角獸人們在戰鬥中分心,亞獸人們即便已經早早趕到了戰場的邊緣,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伴侶、親人和同伴在戰鬥中流血受傷,甚至倒下。

而現在,他們終於可以衝進這慘烈的戰場之中,去擁住每一個浴血奮戰的英雄。

祁白雙手輕輕地顫抖,直直衝向了戰場最中間,然而狼澤卻不在這裡。

“狼澤,”祁白的雙目赤紅,聲音卻異常的平靜,“狼澤,你在哪?”

祁白穿過蠻牛的屍體,目光所及之處,鮮紅的血液,碧綠的山川,所有的一切都褪去了顏色,直到他在人群的最外圍,看到了那個穿著獸皮衣的高大身影。

祁白的世界才像是被重新點亮。

眼中的淚水再也止不住,祁白向前奔跑,緊緊抱住眼前的獸人。

狼澤眉頭輕輕皺了一下,然而看著懷中人的發頂,聽著他隱忍的啜泣聲,狼澤的眼神就立刻柔和了下來。

隻是這樣溫暖的懷抱還沒有享受多久,懷中的亞獸人便急忙將頭抬了起來,帶著滿臉淚痕,焦急地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祁白的手在狼澤的獸皮衣上輕輕拂過:“你怎麼把獸皮衣穿上了,快脫下來讓我看看。”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羊羅走過來問道:“你們帶出去的板車呢?我們要趕緊把傷患帶回部落。”

見到羊羅,祁白耳朵有些紅地後退了一步,剛剛他光顧著找狼澤了,都沒有想好怎麼處理傷患。

狼澤指了指遠處的樹林:“板車在那裡,我們帶回來的鹽灑了不少。”

羊羅點頭,對虎雪和豹月說道:“你們過去把板車拖過來,儘量把鹽收集起來。”

不但黑山部落的角獸人,就連汐水部落和驍牛部落的角獸人也沒有多餘的力氣,此時就隻能讓因為年紀小,而沒有上戰場的角獸人豹月變成獸形來拖車。

兩人聞言點頭,立刻朝著樹林的方向跑去。

與蠻牛的這一場戰鬥,三個部落都有人傷亡,黑山部落更是永遠失去了兩名族人,狼嘯和鼠石。

獸人們在面對生活時有多堅強,面對死亡時就有多坦然。

狼澤將兩人的屍體用乾草蓋住,又在乾草上撒了一些泥土。

祁白問道:“用不用將他們埋起來?”

狼澤搖頭:“獸神會指引他們去該去的地方。”

馬鬆將三名族人的屍體,輕輕放在狼嘯和鼠石的身旁,埋頭蹲在旁邊,久久沒有起身。

狼澤看著馬鬆的背影,對祁白淡淡地說道:“我們走吧。”

黑山部落的七輛板車沿著通往部落的小路,向部落前進。

最前面的三輛板車上,躺著的都是受了重傷的獸人。

汐水和驍牛部落的族人們看到馬菱抱著扭曲的小腿,本還有些同情他。

哪知馬菱本人不但沒有當回事,反而熱情地跟他們討論今天的晚飯。

一個同樣斷了腿的汐水人,有些虛弱地問道:“你的腿壞了,你以後都不能狩獵,你不害怕嗎?”

馬菱笑道:“這樣的傷,在我們黑山部落可算不了什麼,你的傷也不用擔心,我們祭司會幫你治好的。”

汐水部落的獸人眼前一亮,整個人都似有了力氣,他掙紮著坐起身:“真的!我真的能好?”

一旁的熊風拍拍自己的胳膊:當然是真的,你們看,我的胳膊以前就斷開了,現在可是一點都看不出差彆。”

眾人上手摸著他的胳膊,眼中儘是驚奇,仿佛是在看什麼稀世珍寶。

斷腿的獸人讚歎道:“有祭司的部落真好啊!”

然而曾經有過祭司的驍牛族人牛成,心中的震撼卻一點都不比汐水人少。

驍牛部落的族人們在狩獵中也有過斷骨,然而他們的老祭司對待斷骨的態度卻是截然不同的。

老祭司說那是獸人受到了獸神的詛咒,從來都不會給予治療,而那些族人也一直都像祭司所言,沒過一段時間就死去了。

更糟糕的是,老祭司和他的學生在遷徙途中死去之後,驍牛部落中更是直接斷絕了治療術的傳承。

原來如斷骨這樣的重傷,也是可以被治愈的嗎……

牛成望著遠處高高的圍牆,對即將到達的黑山部落充滿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