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與羊羅猴岩三人站在瞭望台上眺望著遠方。
昨天的地震的景象還曆曆在目, 黑山部落必須儘快做出判斷,判斷黑山是否安全,以此來決定他們需不需要再次遷徙。
而狼澤現在不在部落, 這個重擔便落在了他們三個人,或者說祁白的身上。
祁白吐出一口氣, 努力將他來到獸人大陸之後經曆的一切串聯起來。
首先是海嘯和大洪水,導致生活在東部的大部分部落不得不向外遷徙。
其次是波及範圍更廣的寒冬,讓至少整個北荒的冬天都延長了近一個月。
聯想到這些, 祁白有理由懷疑,這一次的地震,絕對不僅僅是他們經曆的強度。
要知道,在華國的一次特大地震中,身在千裡之外的祁白都產生了明顯的震感。
而昨天的地震,短時間內產生兩次晃動,卻並沒有造成巨大的破壞, 與他之前的經曆十分相似。
黑山部落所處的位置,很可能並不是地震的中心, 甚至可能距離地震中心十分的遙遠。
如果真的是這樣, 他們就完全沒有必要離開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家園。
然而, 地震這種自然災害的後續發展, 不是常識能夠判斷的,即便在科學十分發達的現代, 都無法做到百分之百準確預測。
如果祁白判斷失誤,那麼黑山部落的族人們可能要面臨更大的危險。
祁白將他的猜測簡單描述給羊羅和猴岩, 兩人的臉上具是震驚的神色,他們不知道祁白是如何知道這樣的知識,更無法想象祁白所說的那種地震, 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慘狀。
這兩個信奉獸神,信奉力量的獸人,第一次對純粹的自然產生了畏懼。
羊羅將手指放在額間:“既然沒有一處是安全的,那麼我們腳下的安全就是最安全的。”
祁白沒想到羊羅竟然有這樣超然的理解,不禁轉頭望向遠處廣袤的山川河流。
羊羅說得對,這偌大的獸人大陸,處處都是危機,沒有哪裡是絕對的安全。
就在三人做出決定的下一刻,一陣冷風吹過,灰色的雪花從天際飄落而下。
羊羅握緊手中的熊骨杖:“今年的冬天又提前了。”
祁白也皺緊了眉頭。
經過了一年時間的記錄,再結合其他年老獸人的口述,祁白大致算出來獸人大陸的一年有十三個月。
如果按照去年的初雪來計算,冬天應該還要一個半月才會到來。
祁白和狼澤原本的計劃,就是儘量在冬天來臨之前,將房屋建造起來,順便儲存足夠多的食物。
然而現在突然降臨的冬天,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
猴岩問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如果冬天的時間變長,那就意味著族人們狩獵的時間變短,食物卻需要得更多。
祁白對猴岩說道:“族長爺爺,狼澤出發之前曾經跟我說過,獵物出現過異常,最近幾天的情況怎麼樣了?”
猴岩自然也知道這一點:“草原上的獵物變得難以尋找,獵物們也更加暴躁,有幾個小子還在狩獵中受了傷。”
祁白沉吟片刻說道:“這幾天狩獵隊先不要外出狩獵,把大家分成兩個隊伍,一個隊伍跟隨采集隊收集植物和木柴,另一個隊伍則在大雪來臨之前,儘可能多地建造可供族人們居住的房屋。”
祁白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很快在他的手心融化:“今年的冬天可能會比去年更寒冷,我們必須做足準備。”
廣場的中間,虎雪和猞栗往破了一個角的陶鍋中加入幾塊紅糖和薑塊,給每個族人都分了一大碗。
經曆了昨天的兵荒馬亂,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下,一杯暖和的紅糖薑茶,足以讓每個人的心中都暖暖的。
早飯過後,除了留下幾人在部落中進行清理,其他人則組成了一個龐大的采集隊。
部落平時主要采集的地點是甘薯山,但是甘薯山距離部落比較遠,山路又崎嶇難走,現在過去太過危險。
眾人商量過後,將今天的采集目標換成了蘿根,蘿根生長在地勢較為平緩的林間,在那裡,不僅可以采集食物,還能順便收集到足夠多的乾柴,這些都是部落現在需要的。
采集隊離開之後,祁白幾人便立刻往羊圈趕去。
山穀深處的窩棚坍塌了一大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味,四耳羊們正蜷縮在荊棘圍欄的一角。
牛勇跑到山壁邊上,對著羊群數了又數,最終垂著頭說道:“少了七隻。”
窩棚與窯場上的木棚差不多,會倒塌也不算是意外。
祁白說道:“先去把羊圈清理一下,看看窩棚下面還有沒有活著的四耳羊。”
刺以第一個上前,他對窩棚的環境最熟悉,三兩下掀開一些土塊,很快就露出了被壓死的幾隻四耳羊。
而在窩棚的最角落,還真的發現了兩隻還活著的四耳羊。
刺以驚喜地說道:“是懷了崽的母羊,它們兩個沒有死。”
這一消息讓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稍稍輕鬆了一些。
冬天馬上就要到了,如果不出意外,部落中馬上就要有新的幼崽出生,這個時候懷崽的母羊無疑是部落中最珍貴的存在。
然而其餘的五頭羊就沒有那麼好運,毫無意外地都被倒塌的窩棚砸死了。
看著有些沮喪的眾人,祁白笑道:“少幾隻也沒什麼關係,正好我們這幾天不能外出狩獵,這些四耳羊養了這麼久,也該發揮它們的作用。”
牛勇看向剩下的羊群,撓了撓頭問道:“那它們可怎麼辦?”
祁白看著萎靡不振,對獸人不再隻有敵意的四耳羊:“黑山發生了地震,赤鳥島不知道會不會有影響,我們還是要防著赤鳥。”
祁白看著還剩下一半的窩棚,沉吟片刻對牛勇說道:“先把它們趕回窩棚中,用乾草把入口封住,在新的羊圈建造起來之前,你們先應付幾天。”
祁白幾人抬著五隻四耳羊回到部落廣場的時候,部落中還是一片忙亂,祁白隔著老遠都能聽到羊羅崩潰的叫聲。
猴岩戰戰兢兢地在倉庫門口徘徊,見到祁白過來,給他使個眼色,讓他趕緊走。
隻是祁白才剛轉身,就被衝出倉庫的羊羅抓了個正著,羊羅顫抖著手指著滿地的貨架:“我們倉庫中那麼多陶器,現在全都沒有了。”
也不能怪羊羅心裡憋悶,畢竟這一年來陶窯中燒出的最漂亮的陶器,羊羅都沒舍得用,全部收藏進了部落倉庫,而現在幾乎全軍覆沒。
祁白看著羊羅心痛的神色,趕緊保證道:“您放心,過段時間我一定能做出比這些更好的陶器,到時候說不定你還看不上這些呢。”
羊羅頹然道:“你又想著糊弄我。”
祁白拍拍胸脯:“絕對不是糊弄您。”
他蹲在地上,撿起幾個碎陶片:“而且這些陶器也不能算是完全沒有了嘛,您看這些熟料成色多好,摻到新的陶坯中,一定能做出更好的陶器來。”
聽到祁白要把他的寶貝全部砸成粉末,羊羅又是一陣喘不上氣來,旁邊的猴岩趕緊扶住他:“沒錯沒錯,等空閒下來,咱們再多開幾窯,一定能做出更好的陶器。”
祁白趕緊點頭。
想到開窯,羊羅更是心痛地捶著胸口:“陶窯也被砸壞了好幾個啊。”
祁白趕緊往外跑,臨出門前又補刀道:“祭司爺爺,羊圈也塌了,砸死好幾頭四耳羊呢,我現在帶著大家去建新的羊圈。”
“哎喲......”
猴岩哭笑不得地扶住羊羅,指了指祁白,祁白衝他眨眨眼,趕緊跑了出去。
這一次部落中損失不算輕,兩個草棚全部塌了,損壞的器具更是數不勝數。
窯場上的陶窯,也被第二次地震時震下來的巨石壓壞了好幾個。
然而要說損失慘重,那倒也不至於。
倉庫中的獸皮和食物都還是好好的,最重要的是,大家躲避得及時,並沒有人在地震中死亡,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祁白看著廣場中間完好的新房,這一次地震,也側面證實了,他們這些外行建出來的磚房,還是有一定的抗震能力的,也更加堅定了祁白要建造房屋的決心。
不過這些現在都得靠後,他們現在還是得趕緊把羊圈建起來。
第一次圈羊時,祁白之所以把地址選在一處山穀,主要是因為野獸不能距離獸人太近,而且它們會攻擊部落中的族人。
但是經過了一年的馴化,大部分四耳羊已經漸漸接受了黑山族人的投喂,很多羊都比進入羊圈之前更肥壯。
因此,祁白這一次就在窯場的外側,重新找了一塊開闊的地帶,決定在這裡建造一個新的羊圈,這裡距離部落的距離更近,更方便族人們在冬天喂羊。
羊圈的構造也很簡單,隻需要留出一個正門,在房間內留好通風口和投食口就行。
而修建羊圈的材料也是現成的。
因著地震從山上滾落下來的大石塊,正好就派上了用場,既能保證羊圈的堅固性,又省去了來回搬運的麻煩,算是這次地震給大家帶來的唯一一點便利。
山中的風打著旋,夾著細碎的雪花,吹在每個黑山族人的臉上。
一車車乾柴被推進部落,一部分靠著山壁一層層堆好,另一部分則被運到窯場上,堆成圓錐狀糊上黏土燒製成木炭。
僅剩的三個陶窯,更是全天不停歇地燒製著磚塊。
部落廣場上,幾十個角獸人流著汗水,風雪還沒有接觸到他們就已經蒸騰成了水汽。
大家正在抓緊時間,將新房的另外兩個房間建好。
而已經建好的房間中,兩個灶台晝夜不停地燒著柴,十米大炕上的黃土已經被烘乾。
虎雪和猞栗從門外走進屋內,迎面就是一股暖意,以及乾燥泥土的味道。
猞栗吸吸鼻子:“我還是第一次覺得泥土這麼香呢。”
幾人抬著兩卷厚厚的炕席跟在他們的身後。
乾草編成的炕席在火炕之上慢慢展開,像是一幅精美的畫卷。
黛摸著逐漸變溫暖的炕面,忍不住讚歎道:“真好看。”
虎雪在灶台下又添上一把柴火,說道:“今天晚上你們就能住進來了。”
黛左右看看,指著自己的鼻子,輕呼一聲:“我嗎?”
虎雪點頭:“是啊。”
黛小心翼翼地說道:“可我是奴隸,我怎麼能住這麼好的房子。”
猞栗摸摸他的小腦袋:“現在咱們隻有一個房間,祭司就決定讓所有十四歲以下的幼崽先搬進來。”
黛搓著衣角:“我不知道我有幾歲。”
雖然她已經跟著祁白學習了幾天數數,但是渾渾噩噩這麼多年,她的父母也早就不在,根本沒有人知道她今年多大。
虎雪上下瞅瞅,笑道:“就你這個小矮子,肯定不到十四歲。”
獸人大陸上,不論是角獸人還是亞獸人,大家都是習慣高大強壯的身材。
然而黛卻沒有覺得被鄙視,反而心裡美滋滋地,因為虎雪緊接著說道:“你以後要多多吃飯,這樣才能長得高。”
黛重重地點了點頭,整張小臉都紅撲撲的,隻是不知道是因為這溫暖的房間,還是周圍溫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