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將四獸皮袋鹽裝好交給窪, 窪笑出滿臉的褶子,從旁邊的小帳篷中取出了一塊小木牌:“這就是你們出入交易日要用的木牌,你們可要收好, 一旦丟失, 就隻能到我這裡用鹽換一個新的了。”
窪在身後一個年輕的獸人耳邊小聲說了幾句,那年輕獸人便上前一步, 對著祁白說道:“我是麻布部落的金, 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進去。”
祁白點頭說道:“走吧。”
一行人穿過高大的木柵欄,與柵欄之外鮮有人煙的草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交易日內人頭攢動,即便是落日時分仍舊非常的熱鬨。
金指了一下正對的一條街說道:“交易日中一共有三條街,這一條街的兩側都是一些小部落,攤位上也都是一些零碎的東西。”
這條街上有些像藍星上的夜市攤子, 每個人的身前都擺著一些物品,稍微講究一些的會將這些物品放在獸皮地毯上, 也有很多人圈出一小塊空間, 將物資直接放在了土地上。
因著現在天色昏暗, 祁白一時間也沒能看得清楚這些人的攤位上擺著的都是什麼, 等明天白天的時候, 他再過來仔細看看。
“偉大的麻布部落, 就在這條街的儘頭,你們要是有足夠多的鹽, 可以到那裡去換一些麻布,這樣漂亮的麻布,可是隻有我們部落才能做得出來。”
金一邊傲慢地說著,一邊帶著眾人向右邊拐去, 在經過了兩個帳篷之後,他們就進入了另外一條街,也是一條“凹”字型環繞著整個交易場地的主街。
“住在外側一圈的都是一些大部落,其中就包括創立墟山交易日的八個,哦不對,應該說是七個部落,其中那個最特殊的......”
金停在一塊用巨大木頭做成的攤位面前,嗤笑一聲:“就是這巨鹿部落,曾經是墟山最強大的部落之一,不過現在嘛,連換取更大木牌的鹽都交不出來,也就隻配和其他的小部落擠在一起。”
一個青年正坐在攤位的後面,他神色自如,像是聽不到金的話一般自顧自地整理著攤位上的獸皮。
然而他沉得住氣,並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沉得住氣,他身後帳篷前的獸皮被掀開,一個年輕獸人氣衝衝地衝了出來。
這個獸人的年紀不大,長得柔柔弱弱,罵起來人卻不帶臟字:“我說怎麼在帳篷內都能聞到臭味呢,原來是一些吃壞肉的老鼠,快點離開這裡吧,真的是臭死了。”
青年皺了皺眉頭:“茗!”
那叫茗的少年被嗬斥,一臉的不服氣,不但沒有後退的意思,反而轉頭狠狠地瞪了祁白一眼。
平白被瞪的祁白摸了摸鼻子,這也不關他的事啊。
然而祁白很快就明白茗為什麼要對他怒目而視,因為金帶著他們找到的攤位,正好就在巨鹿部落的斜對面。
金指著面前的空地說道:“往常年這裡是巨鹿部落的位置,不過現在,這裡是你們的了。”
祁白看著那一臉還不快謝謝我給你們分到這樣大的一塊位置的金,真的非常想翻個白眼,事實上他也確實翻了:“怎麼給我們其他人用過的地方?”
金對著祁白的態度要比對巨鹿部落好上許多:“墟山交易日已經經過了幾十個十年,哪裡還有從來沒有被其他人使用過的土地,外圈的大部分位置,都是被其他大部落固定下來的,如果不是因為巨鹿部落搬走了,就連這一塊位置也是沒有的。”
祁白點頭,算是勉強接受了他的說法:“那我們就在這裡吧。”
雖然花出去了四袋鹽,但是這些鹽也不算是打了水漂,畢竟這一塊位置確實比剛剛一路走來的其他攤位要大上一些,再加上這攤位的後面就是木柵欄,縱深也要比中間的那些部落要深,人員流動性小,看起來也更加的安全。
眾人進入空地,將鞍具卸了下來。
變成人形之後,大家便穿上了祁白準備好的獸皮背心和獸皮短褲。
這一次外出的十五人小隊,隻有六個人是普通獸人,剩下九個人身上的不同位置都有奴隸印記。
雖然大家已經習慣了黑山部落中沒有奴隸的日子,族人們彼此之間也沒有多少隔閡,但是出門在外,這樣的差異還是不要被人發現的好。
好在隻要保持著人形穿著獸皮衣,這些奴隸印記就可以被遮蓋住,大家也可以如同其他普通獸人一般隨意的在交易日上交換物資。
即便不小心被人發現了,祁白也準備好了說詞,總也比保持著奴隸身份,每天隻能被悶在帳篷中要好。
不過祁白原本還擔心在夏天穿著獸皮衣是否會顯得很怪異,在進入了交易日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雖然大部分人的身上仍舊隻有自身獸皮幻化出來的獸皮裙,但是這裡也有許多穿著衣服的人。
不僅有人穿著著麻布衣服,還有許多穿著獸皮衣的,祁白甚至還看到了罩著鬥篷,將整個人隱藏在獸皮鬥篷中的人,而他們這些穿著馬甲短褲的,反而沒有那麼顯眼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的奴隸印記都能被遮住,就比如奴隸印記在耳後的狼澤,以及奴隸印記在手背上的犀晝,這兩個位置可不是那麼容易被遮住的。
因此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也隻能委屈兩人暫時做一下黑山部落的“奴隸”了。
“我看其他人都是住在帳篷中,我們也做上幾個吧。”祁白將手中的木牌交給象榆,“在來時的路上有一片小樹林,那裡的樹木應該適合搭建帳篷,象榆爺爺,你帶上熊風幾個到那裡去砍一些木頭回來吧。”
象榆接過木牌,抬頭看了看天色:“行,我們再帶一些獵物回來。”
祁白笑道:“那就麻煩你們了。”
作為“奴隸”的狼澤和犀晝是沒有外出狩獵資格的,此時他們就與祁白一起留在攤位上,將族人們卸下來的物資整理好,順便搭起灶台生火堆。
最先回來的是貂蘭幾人,他們抬著一些高大的樹枝。
祁白偷偷扯了扯狼澤的衣角,小聲問道:“你會做帳篷嗎?”
狼澤抬手揉了揉祁白的小白毛:“這沒什麼難的。”
貂蘭說道:“隻是我們要搭建多大的帳篷,豹白你還要給我們確定一下。”
雖然貓白曾經的部落是住在帳篷中的,不過祁白穿越來的時候貓白早就離開了部落,這些記憶中的片段,到底不如親手做過有保障。
既然狼澤他們會搭,那他也就不用臨時摸索了,祁白折下一小段樹枝,想了想,在地上畫出了三個十五六平大小的圈:“先把這三個帳篷建起來吧。”
黑山部落一共隻來了十五個人,說實話是用不上這麼多帳篷的,不過既然祁白這麼說,大家也沒有疑問,犀晝扛起一塊木頭率先走了過去。
“哼,部落不大,架子卻是不小。”
祁白抬頭,便看到巨鹿部落的茗站在右手邊的部落攤位前,滿臉不忿地說道。
祁白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這位置原本是巨鹿部落的攤位,那麼在這旁邊的,應該也是與他們交好的部落。
果然,聽到了茗的聲音之後,攤位後最大的一個帳篷被掀開,一個與茗年紀差不多的獸人少年跑了出來,有些高興地抓住茗的手:“茗,你來找我玩啦,怎麼不趕緊進來。”
“暖,你們的身邊有了老鼠,可要小心一點才行。”
暖的五官和小臉都是圓圓的,隻有下巴一處有些尖尖,說話的時候左頰上會露出一個小小的梨渦,整個人顯得有些呆萌。
而祁白卻有些恍神,他在藍星上的弟弟,頰邊也有這樣一個淺淺的梨渦,暖的出現,一下子便讓他想到了藍星上的家人。
聽到茗的話,暖朝著身側的空地看去,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那裡的祁白。
看著祁白直勾勾的目光,暖的臉不知怎地有些紅,小聲說道:“我不認識他們,快彆管他們了。”
就在兩人要進入帳篷的時候,祁白卻露出一個真摯的微笑:“你們不認識我們也是應該的,我們是黑山部落,我是豹白,我們的部落被大水衝散,不得已才遷徙到了這裡,這是我們第一次參加墟山交易日。”
暖的腳步一頓,有些不解地看著祁白。
祁白繼續說道:“我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朋友,你們是亞獸人嗎,我可以和你們一塊兒玩嗎?”
兩個年紀不大的少年面面相覷,他們也不懂什麼叫伸手不打笑臉人,但是就連茗的態度都緩和了許多。
祁白摸了摸頭發,語氣有些落寞地說道:“我因為毛色與其他族人不同,在部落中一直都沒有什麼朋友,你們不想和我一起玩也是有道理的。”說完便轉身往回走。
“你等等!”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祁白即便不用轉身也能聽得出來這是茗的聲音。
“豹白是吧,”對方的聲音還有一些彆扭,但是很快便下定決心,“你過來吧,我這裡有木花,你要一起看嗎?”
祁白背對著兩人,衝狼澤眨眨眼,狼澤微微點了點頭。
祁白回過頭衝兩人的方向邊走邊笑道:“什麼是木花呀,我從來沒有見過呢!”
茗有些高興地說道:“木花隻有墟山才有呢,你沒見過也是正常的。”
見三人進入了隔壁的帳篷,犀晝好奇地問道:“豹白做什麼去了?”
狼澤瞥了他一眼:“做我們不能做的事情。”
犀晝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也不怪狼澤沒有解釋清楚,畢竟這個時候,還沒有“外交”這個詞的出現,他自然也很難明白祁白的做法。
反觀走進屋中的祁白,他看著茗從獸皮袋中取出來的“木花”,震驚得有些合不攏嘴:“這……這就是木花?”
隻見微黃的枝條上,幾朵純白的四瓣小花,正左右攀在枝頭。
茗見祁白的樣子,臉上的笑容又多了幾分,他遞給祁白一個枝條:“你也覺得這花好看嗎?這些花就像是雲朵一樣,可是言和寒他們都覺得不好看呢!”
祁白用手輕輕捏了捏手中綿軟的棉絮,以及包裹在棉絮中的黑色棉籽,心中的喜悅簡直快要漫出來了。
他剛剛可是聽麻布部落的金介紹了麻布的價格,差不多一米的麻布,就要一小袋鹽,這可比獸皮貴上不止一星半點了,要知道這麼多鹽,哪怕是完整的獸皮也能換上七八塊。
祁白原本還打算去麻布部落的攤位上多換一些麻布。
而現在,能做出比麻布更細膩布料的棉花,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眼前,這怎麼能不讓祁白感到激動。
祁白問道:“我很喜歡木花,這木花是在哪裡找到的呀?它看起來並不會凋謝,我能摘一些帶回部落嗎?”
茗拍了一下手,他衝著暖說道:“你看吧,真的有人會像我一樣喜歡這些木花呢。”
隨即便兩隻眼睛亮晶晶地對祁白說道:“白天我都要守在攤位上,隻有傍晚的時候我才可以外出,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們三個一起去摘木花吧。”
祁白自然高興地點頭,棉花雖然很重要,但是它們畢竟不會長腿跑走,白天的時候卻是應該將精力放在交易日上才對。
相比起茗,暖對於木花倒是不怎麼上心,但是他性格溫柔,對於朋友的邀請也欣然答應了。
就在這時,帳篷外傳來了一陣吵鬨聲。
“他們居然敢違背承諾!”
“族長,冷靜些,我們進帳篷再說吧。”
“我呸,我們帶來了這麼多獸皮,他們現在說不要就不要,竟敢欺騙戰熊部落,我一定要讓他們得到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