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灘與山林接壤之處, 一隻赤鳥正坐在石巢之上,它用雙翅將長喙包住,耷拉著腦袋似乎正在打盹兒。
這隻赤鳥剛剛從海面覓食回來, 十幾分鐘前才與原本待在石灘上的伴侶交換了位置。
然而放鬆警惕的赤鳥,並沒有發現,就在石灘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兩個獸人已經盯上了它。
隻要留心觀察就不難發現,赤鳥群中, 體型最大羽毛最豔麗的個體,都集中在海島之上,那裡也是赤鳥最密集的地方。
而以赤鳥島為中心, 越是向外延伸,赤鳥的體型就越小, 築巢的經驗也明顯不足,等到在石灘的邊緣, 就出現了許多零散的石巢。
就比如祁白和狼澤盯上的這一隻,它選擇的位置不僅附近有樹木遮擋, 最重要的是距離其他赤鳥有一段距離。
隻是這樣的一段距離, 就足夠將它置於危險之中。
祁白和狼澤兩人對視一眼, 他們已經在這裡觀察了許久, 此時正是進攻的好時機。
狼澤衝祁白微微點頭。
兩人隨即壓低身形,祁白的手中握緊骨刀,狼澤的手中則攥著一截藤蔓, 他們輕身在樹叢中穿梭, 迅速地靠近了這隻赤鳥的身側。
祁白的眼睛緊緊跟隨著狼澤的身影。
他的身姿敏捷,如神出鬼沒的刺客,片刻即可完全隱沒在草叢之間, 如果不是祁白跟隨著,根本就發現不了他的蹤跡。
狼澤在靠近赤鳥的一瞬間,結實的藤蔓便將赤鳥的尖喙連同翅膀一同捆住。
“錚!”
骨刀與赤鳥相接,發出了類似於金屬碰撞的聲音。
在睡夢中的赤鳥睜開赤紅的眼睛,然而還沒等它掙紮尖叫,祁白手中的骨刀就已經深深刺進了它的咽喉。
狼澤按住赤鳥還在抽搐的身體,迅速朝林間掠去。
祁白在轉身之前,腳步頓了一下。
他從地上掏了一個東西揣進獸皮衣,隨即便頭也不回地跟上了狼澤的方向。
兩人的動作行雲流水,地上隻留下一個空蕩蕩的石巢,沒有一隻赤鳥發現這裡的異常。
進入樹林之後,兩人便放開腳步奔跑起來。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往山中樹木生長最茂密的地方前進。
因為在這樣的地方,赤鳥的羽翼無法完全張開,即便發現了兩人,它們的進攻能力也會大大降低。
沒過多久,祁白和狼澤就在山林中,找到了一處緩緩流淌著的小溪。
祁白雙手有些哆嗦地將他的小骨刀拿了出來,在水流下衝洗乾淨。
為了給赤鳥致命一擊,祁白剛剛用儘了全身力氣,兩種堪比金屬的骨頭碰撞,那反震的力道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消散。
小巧的骨刀在陽光下泛著瑩白的光澤。
這並不算鋒利的刀刃,即便斬斷了赤鳥的骨頭仍舊完好如初。
自從有了狼澤送給他的骨刀,祁白已經很久都沒有使用這一把玄鳥骨刀了。
直到這骨刀刺穿赤鳥的喉嚨之前,祁白都想不到,這樣一把毫不起眼的樸素骨刀,竟然真的有這樣強悍的威力。
狼澤將已經完全咽氣的赤鳥扔在地上,便麻利地開始處理赤鳥的骨頭和羽毛。
而就在這時,祁白從獸皮衣中取出了一枚橢圓形的“石頭”。
這“石頭”足足有成年人巴掌大,表面十分光滑,隻是顏色暗紅一片,乍一看上去有些詭異。
狼澤從祁白的手中接過這枚“怪石”,在手中輕輕晃了晃,很快就發現這根本不是一塊石頭。
而是,一顆赤鳥蛋。
狼澤的眼中有些驚訝:“你想要養赤鳥?”
祁白連連擺手,赤鳥的肉又不能吃,更何況這可是猛禽,即便是藍星上的猛禽,那都是要專人才能飼養的,就他這什麼都不懂的半吊子水平,將赤鳥養在部落中,是福是禍都還難說呢,他當然不會想著養這個。
他雙眼亮晶晶地問道:“你說,這蛋能吃嗎?”
按照常理來說,蛋是為小鳥的出生提供營養的,這蛋裡面有蛋白質,有脂肪,有維生素,但卻不應該有毒素,隻要胚胎還沒有發育完全,那麼這蛋應該就是可以吃的。
狼澤毫不遲疑地點頭說道:“可以。”
他想著炒蛋的美味,突然就覺得手中的赤鳥蛋不那麼醜陋了。
祁白聽到狼澤這樣肯定的說法,高興地說道:“太好了!”
隨即便在周圍開始尋找較為平整的石板,準備待會兒就攤一個大荷包蛋。
隻是如果祁白知道狼澤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老祭司隻跟他說過飛鳥的肉不能吃,卻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飛鳥的蛋不能吃的話,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麼興高采烈地準備吃蛋了。
當然,如果祁白考慮到了這一點,狼澤也會理直氣壯地告訴他,彆說吃了之後幾天才會死的飛鳥,就連能讓人幾息之間斷氣的毒蛇蛋,他也是吃過的。
狼澤用骨刀將赤鳥骨頭上的血肉切掉,在小溪旁邊將赤鳥的骨頭和羽毛全部清洗乾淨,兩人才各自提著手中的家夥什,回到了他們落腳的山洞。
祁白和狼澤尋找的營地距離海邊不算太近,是在停留著赤鳥懸崖的背面。
兩人將遮擋在山洞前的乾草拿開,迎面就飛來一隻小蝙蝠。
祁白非常熟練地伸手在面前揮了揮,將蝙蝠趕了出去,心安理得地邁步進入山洞。
欺負小動物,占領它們的巢穴,都是老本行了。
山洞的一側,正放著兩人的行囊。
祁白找到乾草堆積起來,狼澤則拿著乾柴在山洞中開始生火。
祁白一邊忙活著一邊說道:“這些赤鳥是以海裡的獵物為食。”
其實在看到這裡聚集了這麼多赤鳥,就不難猜出他們食物的主要來源是大海。
畢竟陸地上很難有足夠多的獵物來讓它們捕獲。
這附近一定有漁產充足的海域,也隻有大海中豐富的養料,才供養得了這樣龐大的族群。
而一旦幼鳥出生,這些從各地飛來的赤鳥,不僅要喂養幼鳥,還要為回到棲息地做準備,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在這裡長久逗留的樣子。
當然祁白的這些推論都是基於藍星生物的習性,不過以貓白的記憶,以及祁白自己在獸人大陸上生活的經驗,這樣的判斷基本不會出錯。
祁白得出結論:“這樣看,部落的周圍暫時是安全的。”
狼澤點頭,他雖然不能如祁白一樣,有先輩們的研究經驗,了解到鳥類生活的習性,但是經過今天的觀察,狼澤已經能夠基本判斷出赤鳥捕獵的軌跡。
況且,以結果推導原因,他們很容易就能發現以往被忽略掉的線索。
比如說,部落的周圍並沒有大量赤鳥捕獵的痕跡,又比如說,離海島四五天距離的草原上,動物們並沒有出現大量遷徙的情況。
想來這零星的幾隻赤鳥,要麼是在向聚集地集合的時候偶然路過了黑山部落,要麼就是偷偷溜出來打打牙祭。
有了這樣的判斷,祁白的心中也踏實了不少:“不過要摸清它們的行動規律,我們每隔一段時間,還是要來探查一下才行。”
祁白伸了一個懶腰,他們這一趟還算是順利,再捕獵幾隻赤鳥,明天就可以啟程回部落了。
兩人說著話的工夫,中間的火堆已經燃燒了起來。
他們這一路趕來,都沒有吃上熱乎的飯菜,再加上祁白的身邊還放著今天的重頭戲,此刻看著火堆便都期待了起來。
狼澤將他們隨身帶著的肉乾和芋頭甘薯放在火上烤。
祁白則從獸皮袋中擠出一點凝固的牛油,塗抹在石板上,將蛋殼磕碎,直接將赤鳥蛋完整地攤開,最後在蛋液上撒了一點鹽。
不一會兒,空氣中就飄出了煎蛋的香味。
祁白在現代的時候,其實更愛吃軟糯流油的荷包蛋,但是現在他可沒有這個膽子吃半生不熟的東西。
不僅如此,為了保險起見,祁白將煎蛋反複翻面,直至兩面微焦才將石板從火堆上取了下來。
這一個赤鳥蛋攤成的煎蛋,至少能抵五六個鳧鴨蛋的大小,光是看著就人有滿足感。
生的赤鳥蛋味道要比鳧鴨蛋稍微腥一些,還好煎熟之後就沒有那麼明顯了。
兩人將焦脆的煎蛋一分為二,幾口吃下肚,隨即腦海中便隻剩下了一個想法。
石灘上,那可全部都是食物啊。
兩天後。
巨狼馱著滿滿的藤筐,緩緩靠近黑山部落的圍牆。
圍牆中間的大門向內敞開,羊羅和猴岩急忙趕了過來 。
在巨狼趴下之後,羊羅便將探頭探腦往外看的小雪豹提了出來,一手托住小雪豹的屁股,一手仔細地在毛皮下翻看。
小雪豹捂臉:沒想到夢境竟然這樣實現了,翻他尾巴的人竟然是羊羅……
猴岩圍著白狼轉了一圈,沒有發現血跡,也鬆了一口氣,口中念叨著:“好好好。”
等確認了兩人的安全,羊羅才將黑山部落的所有族人召集到了幼崽的山洞。
因著部落中很多人都看到了赤鳥襲擊羊群的景象,也看到了熊風和獾平被驚嚇到之後的表現。
祁白和狼澤這一次的探查結果,必須要告訴所有族人,才能讓大家安心。
所有人分坐在石桌的兩邊,祁白站在靠近洞口的一側,對著臉上還帶著緊張的族人們笑了笑,說道:“放心吧,那些赤鳥不會靠近我們的部落。”
隨著祁白的講述,山洞的氣氛輕鬆了不少,大家的臉上的愁雲消散,紛紛轉頭彼此安慰起來。
在祁白和狼澤離開的這幾天,還在部落的族人們都已經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
雖然他們在這裡僅僅度過了幾個月,但是大家卻對黑山有了濃濃的感情,誰也不想就這樣離開自己的家園。
牛勇看著祁白身後蓋得嚴嚴實實的大藤筐,好奇地問道:“豹白,你們的藤筐中裝著什麼?”
祁白衝大家眨眨眼睛,將兩個大藤筐上的蓋子打開。
“哇!”
“好多骨頭!!”
所有人都湊到了藤筐跟前,上手輕輕觸摸著裝滿整個藤筐的暗紅色骨頭和羽毛。
“咦,這是什麼?”
這時有人拿起了藤筐中用乾草一層一層嚴密包裹住的赤鳥蛋,好奇地在手上轉動著。
馬菱本來正在看著藤筐中的赤鳥骨頭,聞言隨意地轉頭,隻這一眼,他就再也離不開目光了。
“是蛋!”
作為有幸吃上祁白做的炒蛋的一員,馬菱不僅一直記得炒蛋的味道,還一直想要再找到鳧鴨蛋做給他的伴侶猞栗嘗嘗呢。
哪想到他花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找到的東西,祁白和狼澤兩人隻出去了一趟就搬回來這麼多。
祁白回道:“沒錯,這些正是赤鳥的蛋。”
羊羅皺著眉頭:“赤鳥的蛋可以吃嗎?”
祁白點頭:“可以啊,我和狼澤在路上已經吃了好幾個了。”
聽到了祁白的回答,羊羅皺了幾天的眉頭也舒展開來,臉上終於帶上了一點笑意。
然而狼澤接下來的話,才真正讓部落沸騰了起來。
隻聽狼澤說道:“我可以為部落中的每個族人,都打造一把赤鳥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