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 祁白送走了學習製作衣服的族人,開始收拾搬家的行李。
祁白覺得自己平時用的東西也不多,但是真的著手之後, 才發現能收拾的東西還真是不少。
一些他閒暇時製作的工具,比如竹製的筷子竹碗,石製的石刀石斧以及一些可以用來盛放東西的各式石頭, 另外還有他用甘薯和羊羅換的一些調料,除了花椒可以放在獸皮袋中,其他蔥薑蒜之類的都是零散的, 這些東西全部要一一收好,疊摞在藤筐之中。
就這樣再加上他新得的獸皮, 本來就已經裝了半筐甘薯的藤筐幾乎就滿了。
此外,前些日子鞣製獸皮的時候,還攢下來一些風卷草、青藍草和梓樹皮, 這些材料都已經沒有了水分, 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它們的功效, 祁白將它們一分為二, 打算和狼澤兩個人一人一半。
狼澤帶著一身的寒氣回到山洞中的時候,就看到祁白不僅將他自己的東西收拾得整整齊齊, 隻剩下了一個用來睡覺的乾草小窩, 就連他放在祁白那裡的東西也被好好地放在石槽之中。
這個石槽還是他們烤魚的時候狼澤找到的, 祁白偶爾會用它來煮點野菜和魚湯,本來還想著仔細地打磨一下,然而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 一直都沒有空出時間,沒想到轉眼到了要分家的時候,它還是原來的樣子。
乾了一天的活, 回到山洞之後又一直忙碌到現在,祁白此刻隻感覺兩個眼皮在打架,他伸出手,向狼澤示意了一下他收拾好的東西,就變成了獸形,叼著從他身上掉下來的羊皮,跳到了乾草窩上。
今天他很累了,實在沒力氣去洗澡,就決定蓋著這件已經有些臟的羊皮睡覺,不去霍霍他新得的獸皮了。
第二天清晨,祁白是在山洞中彌漫的燉肉香味中醒來的,今天的早飯十分的豐盛,每個人都分到了兩大竹碗亂燉。
因為這將是部落為他們這些獨立居住的獸人準備的最後一頓飯,從今天晚上開始,他們就需要自己開火做飯了。
吃過早飯之後,祁白背著藤筐,抱著自己的乾草窩,和狼澤一起順著石山旁邊的泥土坡往他們的石台上去。
土坡有些陡,祁白一邊向上爬,一邊打量著旁邊的山石,決定等他將自己的房子建好之後,就順著黑山的石壁,鑿一個漂亮的石梯出來。
等祁白到了石台之後,他看著自己的山洞,有些傻眼。
他眨了眨眼睛,感覺自己是不是被冷風吹傻了,不然他怎麼覺得他的山洞那麼深呢?明明昨天他離開的時候還隻有一個淺坑。
祁白突然轉頭,看著狼澤問道:“你昨天晚上出門乾什麼了?”
狼澤看著地面說道:“我來石台上挖山洞了。”
祁白指著狼澤那邊完全沒有變化的進度問道:“你挖哪了?”
狼澤的頭微微向旁邊歪了歪,舔了一下牙尖,有些不自然地說道:“天太黑了,我沒有看清楚,挖錯地方了。”
說完就趕緊背著藤筐走到了前面:“那我先去繼續鑿山洞了。”
直到進入自己的山洞中,看著一人高,地面約有三四平方的空間,祁白還有些恍惚,他搖晃了兩下頭。
不對勁,不僅是狼澤不對勁,連他自己也變得有些不對勁。
他為什麼會覺得狼澤是特意來幫他的,一定是他被羊羅和鼠林的話影響了。
狼澤平時也沒有對他作出過什麼出格的舉動,按照獸人們直來直去的性格,如果狼澤真的對他有那方面的意思,他應該會直接跟自己說,不會這麼迂回吧?
祁白強迫自己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到腦後,他雖然接受了自己穿越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但是做了二十多年的男孩子,他真的沒辦法一下子接受自己是一個可以生育的亞獸人,光是想想自己大著肚子的樣子,他都不禁要打一個冷顫,所以他現在隻想要好好地生活,不管彆人怎麼說,他暫時還沒有想找角獸人伴侶的意思。
祁白吐了一口氣,好在他現在的身體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幼崽呢,未來的事情以後再煩惱吧。
祁白將背上的藤筐放下,開始打量自己嶄新的山洞。
亞獸人的獸形雖然不適合狩獵,但是此時卻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不需要很大的山洞,現在這個山洞的大小,剛好就夠他活動。
事實上,祁白覺得再小一些的空間也夠了,隻要能夠放得下他小小的乾草窩,就足夠他縮在裡面安穩地睡覺了。
就因為有這樣的認知,所以祁白才敢在沒有挖好山洞的時候就拿著行李搬離了集體山洞,而現在山洞的大小,甚至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期。
不著急繼續鑿石洞後,祁白就準備在山洞中生一個火堆,然而這時他才突然發現了另外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他根本沒有準備過冬的柴火。
在下雪之前,漫山遍野有數不儘的木柴,部落中的小獸人們平時也會在山中撿很多,所以部落中根本就沒有缺過柴火,祁白也就從來沒有擔心過燒火的問題,在突然需要他自己生火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經驗的不足,他竟然完全沒有準備。
雖然經過了兩場大雪,山中估計已經很難找到乾柴了,但是濕柴也是可以燒的,而且祁白還突然想到了濕柴的另一個用途。
祁白將藤筐中的食物在山洞的一個角落擺放好,蓋上獸皮和乾草,又在上面鋪了一些雪。
雖然黑山周圍因為有獸人們的氣味,很多動物都不敢輕易地踏足,但是這些畢竟是他未來十天的食物,容不得一點疏忽。
做好這一切,祁白背好藤筐,隻是在出門之前,他還是有些猶豫地湊到了石門旁邊。
兩人的洞門雖然隔了有三四米,但是一直留心的狼澤,在祁白探出腦袋的一瞬間,就發現了他,他轉過頭,看著祁白整個人還在山洞之中,隻露出了半張臉和扒在牆邊的兩隻手。
祁白天生就比其他獸人白皙的膚色,在黑色的石壁映襯之下比月光還要柔和明亮,頭頂微微翹起的一小撮白發在風中輕輕地晃動,讓狼澤有一種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頭發是否真的那麼柔軟的衝動。
狼澤看著他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小聲地問道:“我要去竹林那邊撿點柴火,順便再砍一些竹子,你需要什麼嗎?我順便幫你帶回來。”
其實單單需要木柴的話,緊挨著他們石壁的山上也有不少,而祁白之所以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主要還是想趁大雪封路之前,砍一些竹子回來。
狼澤聽到自己“嗯”了一聲。
祁白從山洞中走了出來,靠近了些問道:“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狼澤放下了手中的石錐,說道:“我也需要柴火,我跟你一起去吧。”
祁白趕緊阻止他:“彆呀,你的山洞還沒有挖好呢,晚上要沒有地方睡覺了,你要柴火是吧,我給你帶回來就行了。”
隻是狼澤地動作十分的利落,說話間就已經將藤筐裡的東西在山洞旁藏好,並且將用來砍竹子的石斧放進了藤筐之中:“在睡覺之前,我可以挖出足夠大的山洞,不需要擔心。”
看著還愣在原地的祁白,他說道:“走吧。”
被白雪覆蓋的山路上,兩個背著藤筐的身影,正慢慢地前進。
山林中很安靜,隻能聽到兩個人的腳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聲音,就連往常的蟲叫鳥鳴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雪讓山路變得更加難走,也容易讓人迷失方向,好在去往竹林的路,他們兩個人都非常熟悉了,而且由於腳上綁了獸皮,他們也不需要擔心雪面下的土地會刺傷腳,因此雖然耗費的時間多了一些,兩人還是順利地到達了竹林。
狼澤讓祁白去附近撿一些枯樹枝,他自己則拿起了石斧開始砍竹子,祁白也沒有推辭,畢竟他的力氣確實沒有狼澤大,那還不如趁著這個時間將狼澤的柴火也撿回來。
隻是到了竹林邊的緩坡旁邊,祁白對著雪面突然想到了什麼。
他將藤筐放下,按照記憶中的位置,將雪挖開,果然就看到了被雪埋住的蔥葉子,隻是祁白沒有想到,小蔥在這麼寒冷的天氣中,居然還能保持綠色,沒有枯萎的跡象。
祁白用手小心翼翼地將周圍的土挖開,儘量不傷害到小蔥的根,將幾株小蔥完整地挖了出來,然後連土帶根地放在藤筐之中。
祁白打算將這幾株小蔥帶回山洞中養著,隻是他並沒有種植的經驗,因此這一次他沒有挖得太多,主要還是怕自己養不活。
祁白早就想要將這些常用的蔬菜自己種植起來了,否則他常常要擔心這些植物被山裡的動物給吃光或糟蹋,隻有自己栽種看顧,他才能真正地安心。
隻是集體山洞中的地方實在有限,他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現在他自己搬出來住,就不用擔心這些問題了,回程的時候他還要順便去挖一些蒜,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一起種上試一試,如果能成活的話,或許這個冬天他就可以吃上新鮮的小蔥和蒜苗了。
雖然下了雪,但是林中植被密集的地方,還沒有被雪完全覆蓋住,祁白走在林間,撿著地上的枯枝,不時地還用石斧砍下一些細樹枝,來回搬了好幾趟,不知不覺地就在竹林的旁邊壘起了一個小堆。
祁白覺得這些應該差不多能用幾天了,主要是再多的話,兩個人也拿不下了,就找了一些草藤,將木柴捆了起來,好在竹子和木柴都不是需要小心運輸的東西,綁結實之後再留出一段繩結,到時候他們直接拖回去就行了。
等到狼澤砍下兩株竹子之後,看到的就是祁白身邊堆著捆好的木柴,他突然開口問道:“還有藤蔓嗎?”
祁白去旁邊又扯了一些藤蔓回來,然後就看到狼澤將所有木柴和竹子緊緊地綁在一起,又用藤蔓做了一個長長的鎖扣。
之後,他脫掉了獸皮衣服,直接變成了獸形。
巨狼在雪地上舒展了一下四肢,然後低頭將那長長的鎖扣卡在了脖子上。
祁白看著狼澤隨時準備出發的樣子,默默地捂住了臉。
巨狼不明所以地看著不停抖動肩膀的人,低下頭,輕輕地拱了一下他。
祁白正笑得沒什麼力氣,被這樣一拱,一下沒站穩,兩腿一彎直接跪倒在了雪地上,他索性不站起來了,趴在雪地上笑個不停。
狼澤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祁白在笑什麼,畢竟這個世界上可沒有雪橇,就更不可能有雪橇犬了,所以他也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真的很像是在雪地上工作的二哈。
隻是他願意看著祁白大笑的樣子,如果可以,他希望他永遠都這麼開心。
祁白笑了大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伸手摸了摸巨狼的側臉:“狼澤,謝謝你讓我想起了一些家鄉的事,雖然我大概率回不去了,但是能像現在這樣跟大家生活在一起,我已經非常滿足了。”
厚厚的皮毛遮擋住了巨狼的神情,但是身後擺動的大尾巴卻暴露了他的愉悅。
狼澤一個人就輕而易舉地將竹子和木柴拖動起來,祁白則將狼澤脫掉的獸皮從地上撿起,疊好放在藤筐中,然後背著自己的藤筐,手上捧著狼澤的,輕快地跑了幾步,追上了巨狼的腳步。
一人一獸慢慢地行走在回程的路上,稍微離得近一些,就能聽到少年清脆的說話聲以及巨狼低低的應和聲。
回到山洞之後,狼澤將竹子和木柴直接拖到了兩人山洞前的平台之上,才變成了人形。
祁白趕緊將狼澤的衣服遞給他,穿上衣服的狼澤繼續挖著他的山洞,而祁白則在空地堆上了木柴,又去集體山洞中取了火種,費了一番工夫將濕柴點著,然後才將從山洞中搬上來的石槽架在了火堆上。
下雪天有一個很大的好處,那就是他們不需要每天都去瀑布那裡取水了,祁白就地取了一些乾淨的雪,放在石槽中,然後就隻需要看著火堆不熄滅等著水燒開就行了。
趁著這個時間,祁白開始劈砍竹子,他現在要做的竹筒,一部分要留著做調料罐子,另一部分則要用來做栽種蔥和蒜的容器。
雖然這些竹筒最大的直徑也沒有超過十五厘米,但是用來種植他帶回來的蔥和蒜還是綽綽有餘了。
祁白砍下竹節,又從中間一分為二,也不需要過多的打磨就可以使用。
有了容器,接下來就是選一些合適種植的土。
祁白的石壁在石山的最邊上,左邊就連接著土地,原始山林中的土壤,經過了不知多少年的積累,目之所及都是肥沃的黑土地,一看就適合用來種地。
因此對石屋旁邊這個土坡的改造也是祁白十分期待的,祁白打算在這裡修整出一小片菜園子,到時候他喜歡吃什麼就可以種點什麼,畢竟身為種花家的一員,耕種是流淌在血脈之中的天賦。
唯一的小缺點就是,此刻這塊土地還是一個順著山體走勢延伸的小斜坡,需要他將這裡鏟平,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工程。
不過開墾土地的事情,等到了春天再進行也不晚,現在他用竹筒盆栽蔥和蒜,隻需要挖一點土就可以了。
剛剛下雪的土地還沒有被完全凍上,因此祁白沒有費多少力氣,取出一小堆鬆軟的黑土,鋪在竹筒內,再在土中挖出一個個小洞,將小蔥苗和蒜苗放進去,然後鬆鬆地蓋上泥土。
等石槽中的雪化開之後,用雪水將泥土澆透,然後將兩個竹筒放在了山洞和火堆之間,儘量讓它們多曬曬太陽,希望這兩盆小苗可以茁壯生長。
處理完讓他掛心的蔥苗和蒜苗之後,祁白就蹲下身在挖山洞時鑿出來的石塊中挑挑揀揀,最終選出了一塊較為平整的,用草繩綁在粗樹枝上,做了一個石鍁,將石槽重新填滿雪,又加了一些柴。
然後才活動了一下筋骨,帶著這個粗製的石鍁走到土坡之上,準備開始挖土建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