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和芷替豚泉和狐喬換好傷藥, 猞栗也到了學堂。
犬南朝猞栗揮揮手:“還不到換班的時間,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為了保證臨時病房中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看護,祁白安排了三班輪換, 他和狼澤值夜, 犬南和馬沐早班, 猞栗和貂蘭是傍晚之後的中班。
現在早班的犬南才剛來沒一會兒呢,猞栗就過來了,也不怪犬南會覺得奇怪。
猞栗從木桶裡盛了一碗肉湯, 在馬菱身邊坐下,用木勺小心地將肉湯喂到馬菱嘴邊:“我已經跟羊羅祭司請過假了, 這幾天我都不用去大廚房乾活, 閒著也是閒著,我就過來幫幫忙。”
話雖是這麼說, 但從猞栗的臉色上就能看得出來,她的伴侶馬菱昏迷不醒躺在學堂中,估計她這一晚上都沒怎麼睡覺,隻等天亮就趕緊過來了。
芷將裝著藥粉的獸皮袋係緊,想了想才向祁白問道:“製作藥粉,需要曬乾的草葉, 我們之前準備的草葉已經用完了,你能讓草葉快一點變乾嗎?”
“能啊,”祁白沒有猶豫地回道,“直接用我們平時烤肉用的爐子烘乾就行。”
芷沒想到祁白答應得這麼乾脆,不過對於祁白的方法,他還是有些遲疑,烤肉用的爐子,草葉不會被燒焦嗎?
祁白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火候小一些就不會燒焦, 我以前用烤爐烘乾過花瓣和果乾,不會有問題的,你需要烘乾多少草葉?”
芷指了指裝著雪蕖草的藤筐:“跟雪蕖草差不多。”
“哦,那一個爐子應該就夠用了,我看看能不能給你騰出一個空房間來。”
祁白覺得像這種保密配方,要是咱們的人一直在旁邊守著,指不定招人家防備,所以不如空出一間房子,隻要教一教芷怎麼用烤爐,剩下的就隨巨風族人折騰去吧。
祁白的話音才剛落,躺在一旁的狼季就出聲道:“去我家。”
見祁白沒立刻答應,狼季撐起上半身對芷說道:“我也會烘果乾,我去幫你。”
“咳。”祁白輕咳一聲,狼澤便上前一步,直接將狼季給按了下去。
祁白衝芷笑笑:“我們每個族人家中都有烤爐,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用狼季家的吧,他沒有伴侶,現在房子正好是空著的。”
聽到祁白提到自己沒有伴侶,狼季使勁點了點頭。
狼澤掃了狼季一眼,真沒出息,看見喜歡的亞獸人,就跟沒有腦子了一樣,剛剛還說自己動不了了,現在就要硬撐著起身,一點都不穩重。
也就是狼季不知道狼澤心中是怎麼想的,不然一準要反駁回去。
你偷偷給祁白挖山洞,專門給祁白狩獵獵物最後還沒送出去,哦還有特意跑到半天之外的地方給祁白摘花......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彆以為我來到黑山時間短就不知道,為了自己喜歡的獸人,作什麼都是應該的,大家誰也彆笑話誰。
祁白沒理會狼澤和狼季心中的吐槽,在芷答應下來之後,就準備帶著他往狼季家去。
芷當然沒有異議,在他看來,黑山部落所有族人的家都是一樣的,更不用說他們救過那個狼族角獸人,他願意將自己的家借給他用也沒什麼奇怪的。
狼季家離學堂不算遠,從學堂出門沿著主路走四排,最外面的一間就是狼季家。
打開屋門,一個多月沒有住人的房間稍微積了一些灰塵,不過能看得出來狼季對自己的房子很是愛惜,房間內的家具擺設也很完備,隻一進門的廚房裡,就能看到櫥櫃和吃飯用的桌椅,絕對算是個體面人家了。
祁白偷笑一下,怪不得想讓芷來他的家裡,看起來狼季對自己的家當很是滿意,這是著急想要讓心上人看看呢。
祁白打開了靠牆的櫥櫃:“狼季剛剛說了,這些食物都是他自己的私產,你這幾天在這裡用烤爐要是餓了,可以隨便吃一些。”
櫥櫃裡面放著不少狼季平時存下來的食物,好幾大塊醃肉,雜七雜八的植物,還有一個裝鹽的大陶罐。
不過芷隻是淡淡看了一眼,看起來並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祁白默默將櫥櫃關上,反正他已經將話傳到,剩下的他就不管了。
有了巫蕘和芷的藥粉,再加上黑山部落可以止疼的烏草和木花等工具的輔助,豚泉和馬菱很快也醒了過來,幾人的傷勢也在肉眼可見地慢慢好轉。
八天後。
一望無際的曠野之上,終於出現了一隻五十幾輛板車組成的龐大車隊。
在打穀場上乾活的族人們率先聽到了響聲,所有人都扔下了手中的鋤頭鐮刀,急吼吼地朝著車隊的方向跑去。
等了這麼多天,交易隊可算是回來啦。
鼠林雙腿使勁倒騰,一溜煙跑在了隊伍的最前面,往常想看到鼠林跑這麼快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他也很快就在隊伍中找到了自己的伴侶。
熊風正拉著一輛裝滿獸皮的板車,見到鼠林,棕熊趕緊向前小跑了幾步,小心地將鼠林抬到了他的後背上。
鼠林趴在棕熊山上,扒開皮毛仔仔細細看了好久,總算確認了他的熊完完整整地回到部落了。
不止鼠林,其他見過狐喬和豚泉身上大窟窿的族人們,都有著同樣的焦慮,雖說馬菱已經說過了,其他族人受得傷都沒有狐喬和豚泉重,但是隻有親眼看到了,心裡面才能安穩。
當然,黑山部落的獸人們心中也都不約而同地想著,桑火部落的人,可真是太可惡了,如果沒有他們,交易隊完成交易就能按時回部落,根本不用遇到這些糟心的事情。
坐在涼棚中的羊羅,先是起身衝著遠處張望了一下,看見走在隊伍最前頭的猴岩,就停下了腳步。
羊羅喝了一口茶水:著什麼急呢,反正隊伍總歸是要回部落來的,他們隻需要在這裡等著就行了。
當然,在今天之前,羊羅每天都要在涼棚等上大半天,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就不用跟猴岩他們說了。
留在部落中的族人們,跟在交易隊的兩側,歡快地簇擁著車隊緩緩向前行進。
好幾個幼崽都被扔上了板車,此時正坐在高高的獸皮和植物上面手舞足蹈地叫喚著。
“嗷嗷!”“好多貨物啊!”
在圍牆上巡邏的獸人,早就看見了浩浩蕩蕩的隊伍,轉身就在圍牆上吹起了嘹亮的號角。
這樣大的聲音,把正在狼季家中的巫蕘和芷驚了一跳。
他們還以為是遇到了什麼危險,兩人神色緊張地跑出屋外,正好就看到幾十輛板車組成的車隊緩緩駛入部落主路。
巫蕘和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這一幕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黑山部落的族人們可沒工夫震驚。
“沒受傷啊,沒受傷就好,那你們都換到什麼好東西啦?”
“狐步啊,我讓你幫我換的獸皮,你有沒有換到?”
這是圍在板車外面,想要扒開獸皮看底下貨物的。
“牛溪,你看,這是一個叫瓊的部落收集的膏,這個有好幾種顏色,可以往身上畫,你喜歡嗎?”
“我給你換了一塊會發光的石頭,跟我交換的獸人說,這是一個流浪獸人從很遠的城池中帶來的。”
這是換了好東西,趕緊拿到伴侶面前的。
當然了,還有在人群外面指揮交通的。
豹月站在大門下,將雙手放在面前做喇叭狀:“再往前走一走啊,門口的板車進不來啦。”
虎猛則在隊伍的最前面四處瞅了瞅,最後乾脆爬到了樹杈上,他揮舞著雙手:“往裡走,都往裡再走走,祭司爺爺說了,咱們的板車要停在廣場上,大家都可以到廣場上看,彆擠啦!”
通過這個就能看得出來,黑山部落中現在得有多熱鬨。
巫蕘和芷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們知道黑山部落的人是出去交易了,可是這是什麼條件啊,大家到交易日上都是去互通有無的,可黑山部落這個架勢,他們該不會是把交易日上的貨物全部清空了吧。
不過,在面前經過了一十多輛板車之後,芷又有些搞不懂了。
最後這將近一半數量的板車,怎麼那麼像是湊數的呢,前面的車上都是裝得滿滿當當的獸皮和獸肉,而後面這些車上裝的卻是植物,而且還是乾枯發黃看起來已經不能吃的枯枝。
這是用來燒火的柴火嗎?可是山中到處都是柴火,他們為什麼要到交易日上去換?
另一邊,眾人也正在討論這幾輛板車。
獾平摸摸後腦勺,不解地說道:“我們就是在去年的那個地方采集的甘蔗,不知道它們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沒錯,最後這幾個板車上裝著的是甘蔗,因著這一次在交易日上的匆忙,交易隊帶出去的板車並沒有全部用得上,但是空車是不可能空車的,所以在汐水邊上的時候,眾人就順便將甘蔗林的甘蔗給收了。
隻不過和去年水靈靈的紫色甘蔗稈不同的是,今年收獲的甘蔗,葉子乾枯掉落,長得也不算太粗壯,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種半死不活的狀態,弄得獾平幾個心裡都沒什麼底。
不需要常年采集的經驗,隻說這批甘蔗和黑山耕地裡移栽的那一批相比就差得老遠了。
祁白用骨刀切下一小段甘蔗,放在嘴中嚼了嚼,這一批甘蔗的水分明顯不足,甜度也有些不夠。
祁白吐掉甘蔗渣:“不礙事,這些還能用,就是每一車做出來的糖可能沒有去年的多。”
獾平憨憨一笑:“能用就行,做出來的少不怕,我們砍得多啊,足足一十一車呢。”
祁白扯下一片乾枯的甘蔗葉,在手中將葉子碾成了碎末,甘蔗是需要大量水分的植物,今年一個夏天都沒有下雨,甘蔗會減產也是理所應當的,不過連緊挨著汐水生長的甘蔗林都變成這樣,其他地方的形勢是不是會更嚴重?
馬鬆聽了祁白的想法:“你問北荒的植物多不多?”
祁白點頭。
“不多不多,我算是明白那裡為什麼叫北荒了,好些地方荒得都沒有多少草,那樣貧瘠的地方,竟然還有那麼多部落爭搶......”
馬鬆說著還搖了搖頭,顯然是想到了北荒紛亂的局勢。
祁白皺著眉頭看了看狼澤,不對啊,去年他們過去的時候,那邊植被還是挺茂盛的呢?
牛朔看到了祁白的疑惑,解釋道:“是跟去年不一樣,就咱們去年走過的那一條路,越往北荒裡面走植物就越稀,北荒的西面好像還要更嚴重,有從那邊來的部落說,他們那裡到處都是乾裂的土地。”
祁白歎了一口氣,黑山部落所在的北方雖然也沒有下雨,但是他們離海邊近,部落旁還有寬闊的食人河,所以即便受到了乾旱的影響,但還算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至少沒有到土地乾裂的程度。
可深處內陸的北荒,先是洪澇,再是乾旱,這樣連續幾個災年下來,植被被破壞的厲害,當然了,沒有食物,獵物肯定也會減少。
一些小部落或許已經面臨著生存困境,再加上桑火部落的掠奪,北荒部落的處境顯然不容樂觀,
這時,狐喬被犬南扶著走到了板車旁,他不操心彆人的土地乾旱不乾旱,他隻關心一個問題:“我們走了之後,你們在那夥桑火部落的人手裡,有沒有找到什麼好東西?”
犀晝嫌棄地說道:“那群人身上,窮得隻有皮毛幻化出來的一塊獸皮。”關鍵是那些獸皮是摘不下來的。
狐喬那個恨啊,上一次和阿莫部落打架,他們可是繳獲了許多戰利品的,這下倒好,他受傷不說,沒有戰利品,這不是白忙活了嗎。
犀晝十分讚同,有些氣憤地說道:“是啊是啊,我們還折斷了好些木箭。”
這就是祁白說的賠本買賣吧?真是虧大了。
羊羅從身後走過來,給兩人後腦勺一人來了一下,沒好氣地對狐喬說道:“說這些有什麼用,你趕快回去,學堂這些天都沒有上課,就為了給你們養傷,你還到處亂跑。”
“你,”羊羅又喊祁白,“快來分配一下,咱們要趕緊將交易隊帶回來的物資收進倉庫。”
十五車獸皮,六車獵物,外加剩下五車雜七雜八的物資,光是這些收拾起來就要費上好一些工夫。
當然羊羅說這些的時候,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這樣甜蜜的負擔,請再多一些可以嗎?
眼看著黑山部落就要忙碌起來,而犀晝和狐喬這兩個重傷員也能自己下地,巫蕘適時地提出要帶著族人們回石林。
這一回,因著請來的是巫,黑山部落準備的回禮比上一次還要豐厚。
半筐鹽,一小罐蜂蜜,最重要的是,羊羅還允諾了巫蕘:“等我們製出紅糖,到時候一定會給你們也送一小罐嘗嘗。”
雖然不知道紅糖是什麼,不過蜂蜜有多珍貴巫蕘還是知道的,他接過裝著蜂蜜的小陶罐,愛惜地撫摸了一下才遞給了身後的艾,同時也期待起黑山部落的紅糖了。
芷這時也提出了另外一個請求:“我們也想在族中建幾個可以做飯的灶台和烤爐,不知道可不可以讓黑山的族人幫我們搭建幾個,我們可以用物資來交換。”
狼澤點頭:“搭建烤爐可以,不過這樣一來,我們的人就要進入石林裡面,你們可想好了?”之前狼澤去接巫蕘的時候,他隻是在石林外等著,並沒有進入巨風族的內部。
巫蕘聲音沙啞地說道:“黑山部落是巨風的朋友,我們歡迎朋友的到來。”
這樣一來,也就沒有什麼難辦的了,畢竟就連搭灶的人選都是現成的,沒看一旁狼季正眼巴巴地等著嗎。
送走了巨風族,黑山部落也迎來一年中最後的忙碌。
首先是狩獵隊的最後一輪大型秋獵,這是部落大量儲存冬季肉食的最後時機,其次就是收獲耕地中的最後一茬莊稼。
雖然山林中的食物減少了許多,但是黑山部落悉心照料的耕地並沒有減產太多。
芋頭、甘薯、木花,以及讓所有人都樂得合不攏嘴的大藤瓜。
這些大藤瓜是用馬族帶來的種子種出來的,大藤瓜有長得像冬瓜的青色藤瓜,也有像南瓜的黃色藤瓜,但不論顏色如何,每一個大藤瓜都有一米多長。
光是耕地中的這些大藤瓜,就裝了滿滿一個山洞。
所以說,彆管外面的部落是不是因為乾旱鬨得沒有食物,總之黑山部落的族人們已經做好了迎接冬天的準備了。
然而這一天,巡邏隊的馬響卻突然一個人急匆匆地跑回部落。
“豹白!豹白!羊羅祭司,咱們領地裡來了一大幫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