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鹽隊回來的這天下午, 交易隊的具體人選也終於確定了下來。
一百人的隊伍,其中八十名角獸人二十名亞獸人。
這一路上角獸人們要二十四小時輪班拉車巡邏探路,亞獸人們則要抓緊一切時間門給隊伍提供可以飲用的水和食物。
與部落去年在路上還要耽擱著狩獵不同, 這一趟交易隊外出,除非碰到大群獵物, 否則將不再特意停留每天狩獵, 他們要做的就是急行軍, 以最快的速度往返部落和交易日之間。
而交易隊的隊長也終於確定了下來。
眾人商議之後, 最終決定讓牛朔成為狩獵隊的隊長,狼季和馬菱作為副隊長, 同時猴岩也會加入交易隊。
在出發之前的動員會上,狼澤明確表示,這一趟前往交易日的路程, 由三個都去過交易日的隊長共同商議, 但是如果三個人產生了分歧,那麼就必須要聽牛朔的。
牛朔聽到狼澤的話,當即就激動得兩頰顫動。
要知道,驍牛部落的族人是與黑山部落相識最晚,也是最晚加入部落的。
他們是沒落的部落,在人數上比不上一同投奔黑山的汐水部落,從背景上比不過曾經是銀月族人的狼族獸人, 甚至比不上祁白從交易日上換來的奴隸。
他知道祭司對他們一直有些忌憚,他想過這一次前往交易日部落會需要他引路, 但他沒有想到,狼澤竟然給了他這樣大的權利。
這一次交易隊集結的可是部落中的精英啊,而現在狼澤將這些人全部交付給了他。
牛絮激動地抱住牛朔的胳膊,這個消息對於所有牛族的獸人都是一種鼓舞。
即便祁白和狼澤已經在儘力消除族人們之間門的族群概念, 但不可否認的是,同一個部落或是身世相同的獸人們,總會有抱團取暖的情況。
這一次牛朔成為交易隊的隊長,也是部落在像所有人提的一個醒,隻要你足夠優秀,不論你原本是哪個部落的成員,都可以得到重用。
祁白特意觀察了一下馬鬆的表情。
由馬鬆帶來的汐水部落的馬族獸人,在黑山部落差不多占了一半的人數,但這一次部落卻沒有給馬鬆安排職位。
不過當事人本人顯然沒有想這麼多,在馬鬆看來,交易隊的隊長怎麼都輪不到他的頭上,他出生到現在,走過最遠的距離就是從汐水到黑山,部落就算讓他當交易隊的隊長,他也根本沒有辦法完成。
而馬鬆對於交易隊三個隊長的人選是很認同的。
馬菱作為狼澤的左膀右臂,不論得到什麼樣的任務,總是能完成得又快又好,而狼季則在短短的時間門內,戰鬥力突飛猛進,已經隱隱成為了僅次於狼澤的角獸人戰士。
至於牛朔,那就更不用說了,要知道汐水部落之前都是依賴驍牛部落和外界聯係的,在馬鬆心目中,驍牛部落一直都是強大的部落,即便他們被滅族,留下的這些族人依舊讓他十分佩服。
所以說這三個隊長,一文一武一綜合實力,確實可以說是交易隊中的最佳組合了。
交易隊人選確定的第二日,約莫四五點鐘,部落的男女老少們就齊齊聚在門口,看著緩緩下山的隊伍。
交易隊這一走,最起碼兩個月的時間門都見不著了,而且在獸人大陸上,隻要一分開,那就真的是一點音信都聽不到了。
不過留在部落中的族人們,分離的情緒也就維持了一陣兒,這裡面還有好多人其實是在眼饞被選中的族人,很快的,大家就各自忙活了起來。
最先要處理的就是交易隊沒裝下的十幾袋鹽。
部落從海邊帶回來的粗鹽,都是直接從鹽田中收集起來的,這些鹽拿到交易日上用沒什麼問題,畢竟許多部落拿出來交易的鹽,可比鹽田中曬出來的鹽品質還要差上許多。
但是給部落自己人吃的話就不能這麼湊合了,所以這些剩下的鹽要全部得加水沉澱,重新熬煮晾曬才行,這些都是耗時的活計。
除了留下來處理鹽和做飯的人之外,其他空閒的族人全部都聚集到了山腳下的田壟裡。
部落族人們盼望了三個多月,耕地裡幾十畝黃澄澄的葙稞終於可以收割啦。
隻見烈日之下,頂著草帽的獸人手中拿著骨刀,一點點慢慢向前挪移,每過之處就有一大把葙稞稈倒伏在地上。
族人們現在對葙稞的印象不再是難吃的種子了,祁白用葙稞粉和黃豆釀出來的醬油,大家多多少少都嘗過,用醬油做出來的紅燒肉更是香得隻要一想想嘴裡就要流口水。
他們現在有這麼多葙稞,以後還不是想加多少醬油就加多少醬油。
兔芽站在田壟邊,用手捏了捏沉甸甸的葙稞穗,眼睛望著不遠處的甘薯地。
鹿果見兔芽站著不動,問道:“發什麼愣呢?”
部落現在缺人手,陶器和木炭都不是急需的物資,因此鹿果負責的燒陶工作暫時停了下來,她則到田裡跟著大家一起乾活。
兔芽晃了晃手中的穗子:“我在想,咱們種出來的植物,比山上的植物長得都要好。”
“是嗎?”鹿果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就比如說兔芽正看著的甘薯地,甘薯山上長得甘薯藤就沒有黑山耕地裡的綠,看起來也有些蔫了吧唧的。
“之前豹白總和我們說,植物和獵物一樣,都是需要吃東西需要喝水的,我還不信呢,它們又沒有長嘴巴,怎麼就能吃能喝了?”兔芽搖搖頭,拿起骨刀繼續向前走,“現在我有些信了,它們或許真的長了我們看不到的嘴巴。”
這樣的規律,換成以前的兔芽,即便她每天都要到山林中采集,或許都不一定能發現。
但現在卻不一樣了,在大家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一些人已經不再是從前渾渾噩噩,每天醒來就是為了填飽肚子的他們了。
大家學會了觀察,學會了總結,學會了從每天都在經曆的普通的事情中總結經驗,並將這些經驗付諸於實踐。
此時的祁白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身邊的族人,也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會對部落的發展產生多大的影響。
一腦門汗的祁白表示,正忙著呢,已經快累得不能思考了。
隻見黑山部落方方正正的田壟旁邊,一大塊土地上的草木被拔掉,祁白正拿著草繩和木尺在地面找平。
他們得抓緊時間門修建一個集體打穀場。
打穀場這樣的場地,在機械化發展迅速的現代已經很少能見到了,但這對於黑山部落來說卻是必要的。
不論是現在正在收獲的葙稞,還是即將要成熟的黃豆,都需要有打穀場來晾曬。
經過族人們每天悉心地照料,黑山部落的耕地眼看著就能有不錯的收成,祁白覺得明年擴大種植規模已經成了必然的事情,所以他現在就早做了打算。
現在正在建的打穀場十分寬敞,位置也比較著耕地略微向南方偏了一些。
這樣一來,以後族人們不論是向南還是向東繼續開荒,打穀場都能自然而然地成為耕地的中心,能節省掉大家不少乾活的時間門。
當然,祁白之所以能大手一揮,直接圈出這麼一大塊土地建打穀場,主要還是因為有他們的好鄰居幫忙。
巨獸人們變成獸形,兩人一起合力就能拔起將近十米的樹乾,其他零零碎碎的灌木叢,黑山部落的族人們早就有了處理的經驗,這才不過半天的時間門,就已經清理出來了差不多二十畝地。
此時兩個高大的巨獸人正拉著石碾,來來回回在打穀場上來回碾壓。
石碾就是將一大塊石塊鑿成圓柱形,將石頭中間門鑿空,按上中軸固定,這樣一來隻需要拽住前方的草繩,石碾就能在地上滾動。
黑山部落的這兩個石碾是之前修整部落內部的胡同和主路時製作的,現在正好能拿出來壓時打穀場的地面。
其他沒有分到工具的族人,或是抱著大木墩子,或是直接變成獸形,總之他們得將打穀場上的土地壓得結結實實。
祁白正在地上趴著,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他從地上爬起來,抱著頭上的大草帽左右轉了轉,從人群中找到了狼澤。
祁白顛顛跑到狼澤面前,掰著手指說道:“葙稞和豆子這些都要曬好幾天呢,每天都往部落裡搬運太麻煩了,咱們最好能在邊上建個木棚子,晚上在這守夜的人能有地方睡覺,一旦天要下雨了,咱們的糧食還能最快地收起來。”
狼澤看了看天空,他對於祁白說的天可能會下雨持懷疑的態度,不過仍舊一口答應了下來。
這大概就是祁白嘗嘗在嘴邊念叨的有備無患吧,狼澤在心中默默點頭,他覺得很有道理,不管天上會不會降雨,他們都必須要將棚子做好。
至於讓守夜的人睡覺?
誰敢在守夜的時候睡覺試試,如果皮癢癢了,他倒是不介意跟他們練練。
中午的時候,山上的虎雪將食物送了下來。
天氣太熱,正中午頭的時候乾不了活,大家從毫無遮擋的田間門和打穀場回來,提上木桶就往通往食人河的水渠跑去。
用木桶從水渠中打上滿滿一桶水,清涼的河水直接兜頭澆下,一上午的悶熱就像小火苗一樣被一下子澆滅,可彆提有多涼爽了。
倒不是族人們願意跑這一趟,主要是水渠中的水,並不像河水那樣是一直流動的,一上午過去,田地旁水渠裡的水用手摸一摸都是熱乎的。
反而是水渠入口這裡,頭頂有樹蔭遮蓋著,前面又有鐵絲網將食人魚攔住,這才是衝涼的好地方呢。
涼棚中,樹蔭下,到處都坐著捧著大竹碗大口大口喝水的獸人。
祁白的心思還在田裡,在田地的最邊上,不是有一小塊地,專門用來種一些他沒有弄清楚有什麼用的種子嗎。
祁白瞅著那裡頭似乎就有長得像綠豆的豆子,可惜那些豆子現在還沒有成熟,否則現在喝上一碗綠豆湯,那該有多爽口啊。
祁白正想著,兔若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自從犬留回到部落之後,兔若臉上的笑容又重新多了起來:“豹白,犬留說四耳羊群最近都打蔫,趕出去就紮堆也不肯吃草,讓我來問問你該怎麼辦。”
祁白仔細問了問,覺得四耳羊應該不是生病,而是單純被熱的。
祁白想了想,衝遠處的羊羅喊道:“祭司爺爺,來這呀。”
羊羅才盛了一大碗蘿根湯,最近天熱,中午的時候,羊羅就愛喝上一碗放涼的蘿根湯,比喝肉湯還要解渴。
當然部落能煮上蘿根湯,主要也是因為蘿根成熟的時間門早,第一茬蘿根早就已經收回部落了,就連第二茬的種子都已經種下了,所以喝吧,蘿根有的是,喝這個不用心疼。
兔若往旁邊挪了挪,將樹蔭最多的一塊地方讓給了羊羅。
“叫我乾什麼?”
祁白笑笑:“祭司爺爺,四耳羊最近不愛吃草,估計是熱著了,我覺得時間門也正好,咱們給它們剃羊毛吧。”
“行啊。”羊羅看向兔若,“你的伴侶是負責看守四耳羊的吧?”
兔若有些拘謹地點點頭,部落許多族人都這樣,跟祁白說話的時候很輕鬆,一碰上羊羅和猴岩就有些緊張。
“那從明天開始,你就不用來打穀場了,帶上幾個人去羊圈那裡給四耳羊剃羊毛。”
這活本來交給刺以是最好的,大刺蝟就像他的獸形一樣,不會給野獸造成恐慌,由他來抓羊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刺以現在可太忙了,一個是為了給不過交弩車,一個也是為了能做更多的弩換工分,現在在部落中基本上都見不著他和猴肅的人影,羊羅這一時之間門真是沒想起他來。
不過讓犬留協助剃羊毛也是一樣的,犬留現在每天都和四耳羊們在一起,儼然有點成為四耳羊群二頭領的架勢。
兔若求助地看向祁白,什麼是剃羊毛啊?
羊羅反應過來:“哦,我忘了,你來得晚,沒學過剃羊毛,那你叫上豬朱和你們一起去吧,有什麼不懂的就去問豬朱。”
祁白補充道:“最近放羊得讓犬留辛苦一點,不能像之前一樣每天趕出去,最好是能早上早點出門,在最熱的時候前,將羊趕回部落,等下午涼快了再重新出去。”
說實話,馴養牲畜這件事祁白也是頭一回乾,而且一下就是這麼大的規模,很多東西祁白也不能完全確定,所有這些都是一步步慢慢摸索。
好在四耳羊們現在已經逐漸適應了獸人的存在,祁白覺得憑借它們在野外都能生龍活虎的體質,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兔若將祁白和羊羅說的一一記下,又將幾個可以一起去乾活的獸人名字報了出來,確定了這些人去剃羊毛不會和耕地這邊的工作起衝突。
另一邊,蓬看著正劈砍竹子的角獸人,猶猶豫豫地上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