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有了之前兩次追丟在先, 祁白對於狼澤和狐喬沒有找到巨風族的蹤跡,倒也沒有太吃驚。
晚上眾人回到部落,羊羅得知了這個消息,卻立刻警覺起來:“你們是不是弄出了很大的聲響被他們發現了?”
剛剛從田地裡回來的族人們才到好飯, 聽到羊羅的話, 狐喬抱著飯碗就跑到了羊羅身邊, 晃晃腦袋:“羊羅祭司, 我可是部落中追蹤能力最強的角獸人呢, 再說了,就算沒有我,還有狼澤在旁邊,他怎麼可能讓我發出聲響來。”
這件事還真是不服不行,有些人就是生來就有某種天賦, 狐喬就是這樣的天賦型選手, 就連許多從小受到訓練的狼族獸人, 也沒有他在短短一年內學得快。
也正是因為這樣, 狐喬才有些興奮, 這不正說明了對方藏匿的水平厲害嗎, 他還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對手, 此時不僅沒有害怕,反而十分期待與他們的下一次較量。
狐喬滿臉興奮地說道:“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再過來,下一次我一定能找到他們!”
羊羅聽到狐喬這話,氣得眉毛都飛了起來, 他拿起手中的熊骨杖, 追在狐喬身後打:“你還想讓他們過來,你是嫌部落的事情還不夠多吧,我看你就是欠打!”
狐喬挨了打, 邊跑邊護著飯碗,嘴裡還不停地求饒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彆打了,彆打了。”
不論是有膽子和祭司打鬨的狐喬,還是站在周圍叫好的族人,大家能有這樣的互動,正是說明了彼此之間的關係變得親近。
就跟他們剛到黑山的時候相比,那時的狐喬,彆說跟祭司,就連跟祁白這樣普通獸人說話都是唯唯諾諾的,所以祁白覺得有膽子皮是好事。
祁白一邊看著熱鬨,一邊往嘴裡扒拉兩口飯:“帶回兒咱們去一趟猴肅家裡吧。”
狼澤手裡拿著一隻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盆的大竹碗,剛剛續上一小盆野菜,聞言問道:“猴肅的弩車做好了?”
“應該差不多了,前幾天刺以就來找過我,隻是那時候我們正忙著耕地,我就沒抽出時間過去看。”
不管巨風一族對他們的態度是什麼,但有一點是能夠確認的,那就是部落周圍確實有其他族群存在,黑山族人在這裡生活了一年多卻一直都沒有發現。
這事真是不能細琢磨,正好猴肅做的弩車有了消息,祁白覺得不如就趁著這個時機,加強一下部落的防禦工事。
祁白和狼澤進門的時候,猴肅家的炕上正擺著一個小炕桌。
冒著熱氣的食物用小陶碟一樣樣裝著,旁邊配著一個圓潤的陶杯,猴肅正微微眯著眼睛,頗為享受地吃著晚飯。
部落開始吃大鍋飯之後,就不再每十天發放一次物資,所以最近這些日子,刺以也會每天定時定點去領取食物,所以說猴肅現在桌上的飯菜,和他們剛剛吃的其實是一樣的。
但不僅人靠衣裝,就連食物也一樣,相同的食物,用精致的碗碟裝起來,看起來確實要更可口一些,襯得坐在小桌子後面的猴肅跟個地主老爺似的。
見到祁白和狼澤進門,猴肅有些得以地揚了揚眉毛:“你們來啦。”
狼澤隻是淡淡瞥了猴肅一眼,就轉頭走向房間正中間的弩車。
有了祁白製作的豬鰾膠,許多猴肅從前無法實現的想法,現在都能隨意實驗,因此此時猴肅做出來的弩車,已經是十分完整的模樣了。
狼澤輕輕擺動著弩車上的小機關,不得不說,猴肅做出來的弩車,要比狐火做出來的木質木門木桌,隻從手感上就要好上許多。
祁白在炕邊坐下,看著圓潤了許多的猴肅,問道:“弩車試驗過了嗎?射程是多遠?”
猴肅頓了頓,“射程”是什麼東西,他應該知道嗎?
隻是猴肅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最近這些日子,隻顧著將弩車做大做漂亮,當然也是因為弩車的體積太大,光靠他和刺以兩個人根本搬不動,猴肅又不想讓其他人進他的家門,所以弩車從開始製作,到製作完成之後,還確實從來都沒有拿出去試一試。
猴肅不想露怯,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做出來的弩車,怎麼能隨便讓人看見。”
“哦,”祁白聲音有些漫不經心,“那就是不一定好用。”
猴肅直起身:“怎麼可能不好用,弩車上的機關,我檢查過許多次,每一個機關都能好好活動。”
祁白側頭望著猴肅:“可弩車不是用來好看的,隻有能將箭矢射得夠遠,它才算是有用。”
猴肅把筷子撂下,他好像有點明白了,連忙保證道:“我的弩車一定能夠射得遠,不信咱們現在就去試試。”
落日之後的黑山部落,依舊十分熱鬨。
好些亞獸人都坐在部落主路的牆根下,他們身邊堆放著大大的藤筐,正一邊說著話,一邊處理著白天才采集回來的食物。
有的在一層層往下剝春筍的筍衣,這些春筍絕大部分都要做成筍乾保存起來,也有在摘新鮮野菜的,這是為明天的早飯做的備菜。
其他人也沒有閒著,要麼跟著熊風在被劃出來的新廚房搭磚頭,要麼忙著狐火劈木頭,隔老遠都能聽到哐哐劈砍的聲音。
狼澤帶著幾個角獸人合力將一人高的大弩車抬過來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
“這是什麼東西,真漂亮!”
“不知道,哎,快看,是那個住在最邊上的角獸人。”
“啊,他就是那個隻吃飯不乾活的角獸人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呢。”
猴肅聽著眾人議論他,開始還有些得意洋洋,但聽著聽著就不是那麼個意思了,什麼叫隻吃飯不乾活,他乾的是很重要的工作好嗎,就問問你們能不能做出來這樣的弩車,一個個就在這胡說。
猴肅放慢腳步,故意大聲問道:“我的弩車可是很厲害的,你們一定要找到一個寬敞的地方,不然打到人可就不好了。”
這也正是祁白正在考慮的問題,猴肅做出來的這個弩車,祁白估摸著射程應該不會超過五百米,但是距離並不是唯一需要考慮的問題,他們要試驗弩車,最需要考慮的是準頭。
部落中族人們人來人往,還有這麼多房屋,現在又是晚上,一旦失了準頭,就可能造成不小的損失。
祁白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了直線更長的部落主路,讓狼澤轉換了方向。
正在製陶房中捏陶坯的鹿果和牛絮,聽到聲音朝外面望去,就看到族人們舉著火把,簇擁著狼澤一行人往窯場邊上走去。
鹿果甩甩手上的泥土:“這是乾什麼呢?”
部落新劃出來的大廚房,搭得是更大的灶台,需要的陶鍋也更大,鹿果和牛絮不想放下白天采集和耕種的活計,就隻能在天黑之後,點著火把加班加點捏製陶坯。
豹星幾個小娃子,看到製陶房這邊的亮光,趿拉著草鞋呼啦啦地跑了過來:“部落有新的武器啦,豹白哥哥他們要到石頭羊圈那裡去試新武器。”
要說祁白的這個考慮還真是不多餘,豹星這些幼崽,現在都快成部落裡的播報員了,隻是眨眼的工夫,除了原本就在外乾活的獸人,其他族人也都在孩子們嘹亮的童音中知道狼澤他們要使用一個大家夥,現在就連最後兩個人也沒有放過。
這要是不注意著些,說不定就會誤傷到族人。
石頭羊圈在窯場邊上,距離製陶房和煉鐵房都還有一段距離,在這裡試驗,大家躲在石頭羊圈後面,就算準頭偏差也不怕,大不了就射到石頭羊圈的外牆上,反正那些牆都是石頭砌的,不怕破壞。
狐喬放下抬著弩車的手,撓撓耳朵:“這要怎麼用?”
刺以抱著幾根粗箭,從陰影中走出來:“我來使用。”
將弓弦繃緊卡進凹槽,最後再將箭矢放進預設的彈道中。
狐喬兩隻眼睛都瞪得圓溜溜:“這樣就行了?”
刺以點點頭,這個弩車他也是第一次真正上手操作,但操作的道理他懂。
因為他自己就做出了幾把小弩,他帶著弩到部落外面射過野兔野鼠,隻可惜即便加了準星,想要射中獵物仍舊不簡單,而且箭矢落地的聲音還會驚到獵物,往往是忙活了大半天,得到的獵物還不如變成獸形直接去捉收獲更多。
所以對於祁白選擇這樣一個人少的地方,刺以是很支持的,他是真的認為弩車是有危險的。
刺以指著弩車後面的一個機關說道:“這要把這個木頭放下來,這個箭就能飛出去。”
狼澤抬了抬手,示意所有人向後撤,一直到大家都躲到了石頭羊圈之後,才對刺以點頭說道:“開始吧。”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即便大家高高舉著火把,也隻能看清楚弩車的一個大致輪廓,想要看到箭矢射出的軌跡是不可能的。
但在這一刻,大家卻都心有靈犀地感受到了弩車的威力。
隻聽“吧嗒”一聲,刺以將扣在弩車上的機關放下。
下一刻,所有人都聽到了“砰”的一聲悶響。
就在羊羅遲疑著要不要上前的時候,就聽到狐喬咋咋呼呼地喊道:“箭釘進木頭裡了。”
眾人呼啦啦地圍到了大樹旁,隻見一根長長的木箭,正直直地插入了樹乾之中。
羊羅下意識捂了捂胸口,這麼深,這要是插在獸人的身上,哪怕是角獸人的獸形,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將人救活。
狼澤上前一步,單手握住木箭,用上了七八分力氣,才將木箭從樹乾中拔了出來。
這還是沒有經過改良的木箭,一旦在木箭上刻上帶著倒鉤的箭頭,其威力更是不可估量。
“太厲害了!”
“快讓我看看!”
族人們跑回弩車旁邊,伸手輕輕觸摸著弩車,恨不得將自己的臉都貼到弩車上去。
畢竟就連力量強悍的熊風都不敢保證自己能一下子將木箭深深紮進樹乾,最重要的是還能保持木箭不被損壞,這個叫弩車的武器,確實厲害。
其他獸人都明白了弩車的作用,更何況是狼澤。
此時大樹之下,就隻剩下了狼澤猴肅幾人。
狼澤把玩著手中的木箭,開口說道:“從今天開始,每十五天,你要向部落上交一件這樣的武器,每一件武器,換取接下來十五天的食物。”
弩車弩車確實不錯,但是隻有這麼一個算不了什麼。
不過是片刻時間,狼澤已經想象到將這樣的弩車架在部落圍牆上的樣子,到那個時候,黑山部落將會是一個鐵桶,任何人也彆想靠近。
原本還有些洋洋得意的猴肅,聽到狼澤的話,差點沒驚掉下巴:“這怎麼能行!我是你們請來的,給我的報酬都是說好了的。”
“我們當時說好的是,你為部落製作武器,我們為你提供食物、獎勵和幫助。”祁白輕笑一聲,抬眼看著猴肅,“但是你來到黑山部落已經兩百天,卻隻做出了這麼一件武器,黑山部落不留沒有用的獸人,你想要留下,還想要得到更好的待遇,就必須要向我們證明你的能力。”
祁白雖然笑著,但猴肅卻覺得這笑容的背後透著一股蔫壞。
猴肅不自覺咽了咽口水,祁白說得沒錯,他認定了黑山部落需要他的武器,所以並沒有用上全部力氣去製作。
就比如說弩車做好的這些日子,猴肅每天圍著自己的弩車轉悠,卻並不著急做下一個武器或者研究新的東西。
畢竟他什麼都不乾,黑山部落也要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他,為什麼硬要讓自己吃苦。
“哦,對了,”祁白補充道,“部落的板車你看到了吧,想想辦法,在弩車底下也裝上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