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第 169 章 雪化(1 / 1)

祁白小心翼翼地扶著路邊上的雪牆往前走, 就聽到身後“撲通”一聲,隨即便傳來了“哎呦哎呦”的叫喚聲。

祁白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了看,隻猶豫了一秒, 就爬到了雪牆上,不走主路了,主路上都是冰,根本走不快。

隻是路邊的雪牆也不如之前那樣結實,獸皮靴往裡一踩小半截腿肚子就掉下去了。

不僅如此, 獸皮靴在這樣的雪面上走一趟,從厚厚的草鞋底到纏在腿上的獸皮,不一會兒就會全部濕透底, 那腳心腿肚子冰涼冰涼,放在熱炕上都暖和不過來。

這也是祁白為什麼寧肯在冰面上慢慢往前溜,也不從旁邊的半人高雪牆上走。

隻是聽剛剛的響動,那邊摔得肯定不輕,這時就管不了那麼多,他得趕緊過去看看。

摔著的人是豬朱, 祁白連跑帶爬過來的時候, 豬朱都還沒掙紮著站起身來。

祁白跳下雪牆,想要趕緊把豬朱拉起來,隻是地面滑, 豬朱自己疼得又用不上力氣,祁白索性蹲下身, 抓著豬朱的兩個胳膊, 使勁往身上一拽將人背了起來。

祁白原本要去醃製房,看豬朱摔倒的這個方向,估計也是往那邊走的。

但現在彆想了, 祁白轉身繞道,還是趕緊給送回家躺著吧。

哪知豬朱看見祁白轉身,掰著他的肩膀,齜著牙說道:“不回家,給我送到祭司家裡,我去那緩緩,要是能好我就出來乾活,要是不能好我就留在那搗羊奶。”

祁白原本急得滿頭大汗,現在都給逗樂了,行吧,這都給部落的老頭老太太摔出經驗來了,隻要摔跤了就往羊羅家裡跑。

祁白背著人,也不敢走快,好在半路上路上遇到了牛溪。

祁白在前面走,牛溪在後面用手幫忙扶著,人才跌跌撞撞地到了羊羅家。

羊羅家這時正跟開大會一樣熱鬨,廚房的灶台升得正旺,馬淺拿著竹提子在攪拌羊奶,等這些羊奶煮好,他就要盛到一旁的木桶,拿到裡屋去讓人搗成酥油。

至於搗羊奶的地方怎麼換成了羊羅家,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羊羅就是最先摔著的那幾個老獸人中的一個,而他的房子比旁人的都要大,後來隻要有人摔著了,都聚到了這裡。

一方面,羊羅是祭司,誰要是哪兒不舒服,他能幫著看看,其二就是,雖然受了傷,但是該乾的活還是要乾啊,隻要是胳膊沒摔斷的,這不還能坐著乾活嗎。

而幼崽的房子,現在是正經用來做奶豆腐了,那邊有一個小客廳可以發酵羊奶,還有四個灶台能輪番炒羊奶,比其他房間都方便。

馬淺見豬朱這麼個架勢進屋,連忙放下竹提子:“豬朱,你怎麼也摔著了,快進屋。”

掀開獸皮簾子,隻見裡屋的地上,老獸人們東倒西歪地坐在小板凳上,手裡忙活著搗羊奶。

倒不是老獸人們不願意做熱炕頭,那樣熱乎乎的火炕,誰不想往上一坐再包一床獸皮毯子,但是想要搗出更多的酥油,他們就不能上炕。

這還是鹿果先發現的,同樣都是一桶羊奶,有的亞獸人做出來的酥油多,有的亞獸人做出來的酥油少。

等鹿果將兩塊酥油同時做出來的酥油放在一起對比的時候,酥油少的亞獸人差點急哭出來,真不是他不好好乾活,他搗得可費力了,其他人也是這麼認為的,所有人都在一個房間裡,每個人乾活的樣子,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

眾人討論了半天沒有找出原因,最後還是找來了祁白,祁白把產出兩種不同酥油的條件仔細對比了一下,才發現可能是溫度,應該是溫度高了酥油就化在羊奶裡不容易比析出了。

族人們試了一下,發現還真是這麼個規律,這之後大家再搗羊奶的時候,就把木桶放在涼一些的地面上,反正屋裡有火牆,他們坐凳子上也不會冷。

祁白停在炕邊,牛溪和馬淺將豬朱扶上炕,祁白伸手在容易摔傷的地方到處捏捏:“有疼得厲害的地方就說一聲。”

豬朱還挺有精神,一會兒覺得癢往後躲,一會兒捏著疼了就呲牙,總之這一番檢查下來應該是沒有什麼大礙。

但即便如此,豬朱一時半會兒也不能下炕。

正坐在地上的一個馬族老獸人,看見祁白腳上帶的冰雪都劃成了水,連忙衝炕邊喊道:“快讓開點,讓豹白上炕暖暖腳,這全部都濕透了。”在炕邊坐著的幾個老獸人連忙騰地方。

祁白捏了捏鼻梁骨,擺擺手說道:“不用麻煩,我一會兒就出去了。”

然後對羊羅說道:“祭司爺爺,這麼下去不行,大家這麼輪番摔跤,耽誤部落製作食物是小事,要是真的摔壞可就不好了,趁現在還沒出什麼大事,咱們得趕緊把路面上的積雪清理乾淨。”

這些天已經摔了好些個老頭老太太,其實不隻是老頭老太太,年輕獸人和幼崽摔得也不少,但是年輕人扛摔打,摔一跤爬起來拍拍屁股就沒事人一樣,但是老頭老太太就不行了,沒看就連平時看著最壯實的豬朱,這一摔也幾乎站不起來了嘛。

羊羅點頭說道:“我現在出不了門,你看著辦。”

祁白和牛溪出門,正琢磨從哪邊抽調人手出來鏟雪,在圍牆上放哨的牛路就跳了下來。

牛路一邊往木門跑去,一邊喊著:“去海邊的隊伍回來啦。”

部落大門一開,祁白迎面看見的是灰頭土臉的獨角黑馬,隨後是搖搖晃晃的雪橇車,其中有一輛車空了一大半,車上的藤筐都綁在了角獸人的獸形上。

馬菱趴在地上變成人形,拍了拍頭發說道:“回來的路上,拉車的角獸人腳打滑,把雪橇車摔壞了。”

雪橇車上拉著藤筐,車一翻藤筐也掉了出去,為了把獵物重新裝好,他們浪費了不少時間。

雪橇車倒是其次的,隻是這天真是邪乎得厲害。

之前一天天下雪,那樣子恨不得一年十個月裡面,有十二個月都是冬天,然而等老天想要變天的時候,也不跟獸人打商量,正午的氣溫一下就升了上來,一點循序漸進的過程都沒有。

可彆覺得這是什麼好事。

因為白天雪化得快,到了晚上才化的雪,就全部結成了冰,在新結成的冰面上行走,彆管是人形還是獸形都很艱難。

而且彆覺得雪化了,就能覺得暖和了。

住在北方的人都知道,化雪天比下雪天還要冷的。

彆看雪化了好像是顯示著周遭的溫度上升,但是從雪變成水再變成水蒸氣,這一係列變化都是吸熱的。

祁白拿反常的天氣也無可奈何,轉而問起馬菱這一路的情況。

去海邊的隊伍上一次回到部落,隻休息了兩天,就跟著馬菱再次出發,除了回程的時候摔壞了雪橇車,他們這一趟一切都很順利。

馬菱手舞足蹈地說道:“豹白,你們做的奶豆腐,隻要吃上一頓,趕很久的路也不覺得餓。”

祁白笑著說道:“你們就生嚼啊,那能好吃嗎?”

這一次隊伍出發前,祁白給他們一人分了兩塊奶豆腐,冷卻下來的奶豆腐又硬又沉跟磚頭似的,也虧得獸人們牙口好,不然還不一定能咬得動。

象榆說道:“好不好吃的有什麼,來黑山之前,有幾個獸人吃過更好吃的食物,我敢說就是大部落的族長,也吃不上這麼多羊奶做成的食物。”

那倒也是,更高級的城池他們沒見過,但隻看墟山交易日上的那些大部落,沒有一個會馴養牲畜的,部落裡的這些奶製品,說不定還真是獸人大陸上的獨一份。

把雪橇車停在醃製房門口,正在裡面乾活的貂蘭幾人馬上接手了海貨的處理,這些海菜大家已經收拾過一次,現在做起來很是得心應手。

剛剛回到部落的角獸人們不用管這些後續工作,都趕緊回了家,好不容易回到部落,他們要趕緊燒個熱乎炕睡個暖和覺。

隻不過,這一覺也就是兩個小時的工夫。

猞栗聽說去海邊的隊伍回來,回家尋思給馬菱做頓好吃的,飯菜才剛剛做好,馬菱就已經從炕上起來了。

猞栗看他:“你起來乾什麼,再睡一會兒唄。”

馬菱把被猞栗背在身後的幼崽抱了出來,用下巴蹭蹭幼崽的小臉蛋,可勁稀罕了一會兒,才說道:“豹白說中午的時候冰最少,我就想著趁這個時候,趕緊把部落裡的積雪鏟了。”

猞栗點頭:“這些雪真麻煩,中午的時候一踩就是一個黑水坑。”

馬菱搖頭說道:“我們這兩趟到海邊,來回都很快,這是雪橇車在雪上好走,以後沒了雪,咱們用板車來回搬就沒這麼方便了。”

猞栗偏頭想了想:“我才不要這樣的方便,山上還是長野菜和果子更好。”

如馬菱這般有伴侶的角獸人,醒過來就有熱乎飯食吃,其他角獸人,尤其是半大角獸人幼崽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

中午日頭正盛的時候,馬菱挨家挨戶地敲門,把這些睡得還有些迷糊地角獸人喊了起來。

隻見黑山部落的大門敞開著,兩個大鏟雪車被拉了出來,幾個變成獸形的角獸人負責一趟趟往外推雪。

其他沒有鏟雪車的,就拿著木鍁和石鍁往板車上鏟,鏟出來的全是灰色的大冰塊,堆滿一整車就推出去,倒在部落外的土坡上。

不一會兒,祁白和虎雪就提著熱氣騰騰的木桶走了出來。

角獸人幼崽們雙眼都放出了光,都是半大幼崽,正是肚子像個無底洞的時候,剛剛回到部落之後就隻是睡了一覺,現在在雪地裡乾活,大家的肚子早就已經餓了。

“豹白哥哥,這些是給我們吃的嗎?”

祁白掀開木桶蓋子:“是給你們的,先過來喝點熱湯吧。”

這一頓加餐,其實也沒有加上太多。

部落中每個族人都要乾活,大家都很累,要是每天都加餐,現有的食物根本撐不住。

不過用大骨頭熬點熱湯祁白還是能做得了主的,骨頭湯裡雖然就隻有一些肉絲,但有總比沒有好,誰也不會挑剔。

祁白旁邊,虎雪也掀開了木桶蓋子,虎雪提出來的木桶裡面是搗完酥油之後剩下的脫脂羊奶,這些羊奶沒什麼味,提出來純粹就是讓大家當水來喝。

每天喝這麼多脫脂羊奶,祁白覺得這個冬天過去,部落中的族人絕對不用擔心缺鈣。

牛辛捧著竹碗,偷偷用眼睛瞄祁白,牛辛掉進冰窟窿裡的凍傷早就養好了,今天也跟著出來一起乾活

馬菱看牛辛扭扭捏捏的樣子,一個闊步上前把牛辛擠走:“到我了,到我了。”

開玩笑,狼澤不在家,可不能讓其他角獸人往祁白跟前湊,尤其是像牛辛這種在求偶日上跟祁白表白過的角獸人。

虎雪看著吵吵鬨鬨的角獸人,搖頭說道:“要不是大家一起鏟雪,我都不知道部落裡面有這麼多雪。”

將近五十個角獸人一起往外推雪,大半天的時間也隻清出了部落最中間的一條主路。

祁白跟著點了點頭,這麼長時間的冬天,大家已經習慣了積雪的存在,然而細看下來才會發現,家家戶戶房屋的旁邊,都堆積了差不多有一半房屋高的雪堆。

祁白望了望天,沉吟片刻說道:“不隻是路上的,房子旁邊的這些雪,咱們也得趕緊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