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體態各異, 卻大部分為尚未覺醒靈智的低等咒靈,然而僅僅是這些咒靈,卻足以讓沒有能力的普通人喪命於此。
原本繁華熱鬨的岸邊早已因為這些咒靈的侵蝕而墜入死寂, 地面上是難以描述的慘烈,小販們的攤位也化作了殘碎, 未能逃離的人類倒在了地面上, 蜿蜒的血液像是蛇類,一路蔓延。
未被袚除的咒靈癡迷又急促地想要趕往一個地方,它們不斷堆積, 形成了肉山,甚至言語中的嘈雜, 足以擾亂人的耳目與精神。
隱沒於暗中的男人視線如同從酣睡中蘇醒的獸類, 他看向了中央處唯一的淨土, 那正扶著少女, 與惠遙遙對峙的家夥。
“五條家的小鬼?”
甚爾眯起了雙眼, 久違地再次與多日來都未曾出聲的虛溝通, “麻煩的人來了……解決掉?”
身體之內的虛依舊沒有回話。
甚爾像是習慣了一般,他卻並未感到棘手, 而是繼續於心底說著:“身體有了、人類的靈魂也夠了, 最關鍵的你還是不願意說,難道你並不想複活她了?”
周邊嘈雜的咒靈言語一時之間蓋過了所有的聲音,依舊沒得到虛回應的甚爾逐漸不耐起來。
他乾脆利落地手掌捏拳, 所有想要靠近的咒靈像是被擂鼓敲醒般, 震顫了一瞬。
與此同時, 本來紛湧而至般的咒靈驚恐地往反方向散去,有的鑽進下水道中,有的一下子湧進河底, 還有的躲藏在了樹叢,沒多久便散得一乾二淨。
這種大面積的變化一下子讓在高處的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兩人察覺到了,他們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就要往“帳”被破除的地方趕去。
同一時間,被五條悟要求留在原地的釘崎野薔薇以及二年級組的幾人,他們動作紛紛一滯。
而乙骨憂太是反應最快的,他沒有猶豫地就往之前五條老師所去的方向而去。
“憂太——!”
察覺到的胖達根本來不及阻攔,他頭疼的左顧右盼,結果第二個跟上去的就是釘崎野薔薇,“連學妹也…!”
“走吧,”禪院真希握緊了武器,神情凝重,“等不下去了。”
於是狗卷棘扯了扯衣領,與禪院真希一同跟上,留在原地的胖達隻好任命地也跟了過去。
*
目睹另一位惠出現的五條悟泄露了幾分殺意後,他強迫著自己不要被外界乾擾,而暴露在外的六眼卻是不停地運作,他親眼看著無數哀嚎的靈魂猶如一縷縷長煙,爭先恐後般地鑽入了鶴裡的身體之中。
這樣龐大的靈魂數量一下子讓五條悟聯想到了裡櫻高中的那一次慘烈事件,以及海邊村落的咒靈屠村事件。
他像是從未有過這種令他全身發涼又直衝腦門的惡心感,人類的生死對他來說其實並不會過多影響心緒,但隻要想到是這位狀似“伏黑惠”的存在所做的一切後——
這是一種荒謬又失控的感覺。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的言語仿若從齒縫間一點點磨損,摘取掉墨鏡的瞳仁亮的驚人,換做任何了解他的人見了,都會意識到他已經瀕臨怒意邊緣。
“做什麼?”惠不急不慢地與五條悟遙遙相對,他原本的神情冷淡了下來,“為什麼要告訴你?咒術師。”
彼此的立場本來就是對立,而且在惠的記憶裡,他根本不認識五條悟。
對於他來說,對方更像是一個礙眼的存在,尤其是對方此刻還緊緊扶著姐姐未來的身體。
“五條老師——!”
由遠及近匆匆趕來的虎杖悠仁目睹眼前一切後,緊急停頓,他的視線交錯於五條悟扶著的鶴裡學姐,對方似乎很是痛苦。
“悠仁,彆靠近!”五條悟迅速警告著。
而伏黑惠更是瞳孔驟縮,他差一點就要衝了進去,但卻被虎杖悠仁一瞬間攔住。
後知後覺,伏黑惠才發現那圍繞著五條悟與鶴裡的周圈,正蔓延著如同淤泥般腐爛的黑色氣體。
伏黑惠瞬間抬頭,捏緊了拳頭,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站在那如同俯瞰般看著這一切的惠。
“你對她做了什麼?!”
惠把視線幽幽轉移到了遠處伏黑惠的身上。
這一刻,他似乎才與對方正式地四目相對。
容顏毫無差異的兩者間,卻像是走上兩條道路的存在,名為命運的刀刃硬生生把兩者區分了開來。
“這麼想知道,那就告訴你好了。”
沒有回應五條悟,卻是莫名想要回應這個世界裡的伏黑惠,他唇邊的弧度不明,隨著他轉動視線的時候,周身蔓延著一股股咒力湧動的氣息,無聲催動著他的長發,不著痕跡地遮掩了他的臉龐,也掩蓋了他的神情,“我最重要的人,會從——”
惠指向了那裡的少女。
“她的身體裡,再次蘇醒。”
全場有一瞬間的死寂。
先出聲的是虎杖悠仁身體內的兩面宿儺,他出現於虎杖悠仁的臉龐,略帶興致的說著:“哦?這可真是殘忍,既然要複活死者的話,那你殺掉了多少人類?”
“這重要麼?”
惠輕描淡寫的回應。
“你!”伏黑惠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顫栗,他懷著一種驚怒的情緒,幾乎控製不住自己,恨不得上前把那位惠撕扯咬碎。
聽到這的虎杖悠仁也難以忍受的動怒了,“你絕對不是惠——!”
“真是天真…”與伏黑惠如出一轍的嗓音,卻是帶著近乎淡薄的意味,而惠冷冷的說著:“你又知道什麼?你了解多少?我是誰為什麼需要你的肯定?”
惠的唇邊溢出幾聲嘲諷般的笑聲,最後停滯在他從發絲間露出的陰鷙目光,指向了宛若被震到了的伏黑惠,“不要把我看成他,我和他並不一樣。”
一直聽到這的五條悟驟然抬眸,嗓音看似平穩,“怎麼打斷這個儀式?”
他扶著的少女臉色已經愈發蒼白,似乎已經快要支撐不住。
惠自然是冷眼看著,沒有回應。
五條悟放下了少女,頃刻間便來到了惠的面前。
被對方極快的速度驚到,沒有防備的惠眸底一顫,下一秒,他被對方威脅著,凝聚著可怕力量的手掌正抵在他的脖頸脆弱之處。
“我再問第二遍,”此刻的五條悟已經沒有絲毫猶豫,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惠,動作微微用力,視線薄涼到宛若在看著螻蟻,“怎麼打斷這個儀式?”
就在五條悟準備逼迫惠說出方法的時候。
一瞬間,局勢逆轉。
五條悟被一陣可怖的力量從右手側襲來,他敏銳地躲避了過去,同一時間,惠趁機向後躍起,與五條悟拉開了距離。
“這麼熱鬨……加我一個吧?”
出其不意從暗處走出來的男人,像是踩踏懸浮於半空中,地面上翻湧的不祥之氣宛若找到了主君,頃刻間轟炸開來,帶出了一股股詭譎的紅霧。
而於紅霧間浮現的男人,氣場壓抑又可怕,他神情慵懶著,卻是奪走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五條悟當場動作停滯住了,神情僵硬。
眼前的人……不可能忘記的,是已經被他殺掉了的伏黑甚爾!
與此同時,因為突兀升起的薄紅霧氣,周遭的一切都看不太清,伏黑惠隻是隱約看到了似乎又出現了一個人。
“該死的……!”伏黑惠焦急萬分,偏偏不知道該不該走進紅霧深處。
在濃霧中,甚爾看向了五條悟,注意到對方震驚的模樣後,他若有所思,才想了起來,“啊,差點忘了。”
他此刻漫不經心扭動著手腕,像是蟄伏的雄獅,等待著撕扯獵物喉管的一刻。
“這一次……我可不會輸給你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危險到宛若一觸即發時,長寂許久的虛終於從甚爾的身體裡發出了聲音。
“複活,除了這些條件外,還要她自己願意醒過來。”
記憶像是被帶回了千年前,曾經就複活過鶴裡的虛,還是等待了將近百年的時間,期間不斷用他的鮮血喂養,還有靈魂鑄建她的身軀穩定。
而此時此刻,甚爾的視線與虛共享。
他一眼就看到了面前擁有著銀白色短發的男人,對方一副令人驚歎豔羨的皮囊,仿佛被天神施舍著,眼底都透有獨天得厚的優越。
很像。
非常像。
虛徹底從自我封閉著蘇醒,他像是找到了引導鶴裡自願蘇醒的關鍵,懷著極其令人膽寒的思緒,瞬間占據了肉|身,奪過了身體控製權。
而五條悟一下子就察覺出面前黑發男人的變化。
似乎與之前相比,要更加捉摸不透且深不可測。
“這個儀式是不會停下來的。”
虛的嗓音沙啞響起。
還未等五條悟反應過來,他便再次感受到了那股可怕的力量,猶如帶著血液的荊棘,一瞬間就把他無下限術式逼近到底,幾乎就要衝擊到碰觸至他的身軀。
而虛像是試探般,模擬出了對方阻礙他進攻的咒術紋路後,頃刻間,了解全部的虛,低笑一聲。
“你要比你的祖先……更聰明一些。”
但可惜,那位同樣擁有六眼的家夥,已經化作了鶴裡的食物。
下一刻,令五條悟不可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他本想回擊的瞬間,眼前的黑發男人卻是身體之上也纏滿了與他類似的無下限術式,對方像是收放自如般,就模擬出了他的一切。
“好了,正餐該開始了——”
下一秒,五條悟便被說著話的虛,以極其可怖地力量衝破並化解了無下限術式,天旋地轉之時,他就被深深嵌進了地面的石磚裡,激起了層層灰塵。
背脊疼痛到好似流出了鮮血,五條悟眼底亮的驚人,死死盯著上方的虛。
“你……不是伏黑甚爾。”
虛卻是不知何時已經把原本躺在地上的鶴裡攬至懷中,他逼近了五條悟,垂眸看著對方,“我確實不是。”
下一刻,虛一手用力繼續把五條悟控製在原地,另一手卻是攬著依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的鶴裡。
“鶴裡,你真的不願意醒過來嗎?”
他輕輕的開口了。
與此同時,終於看到不遠處詭譎紅霧而趕來的釘崎野薔薇和乙骨憂太他們,與伏黑惠、虎杖悠仁彙合了。
“發生什麼了!?”
他們尚且不知所雲。
而這邊承受著劇痛,已經幾年都未曾體驗這種感覺的五條悟,嗤笑間,淡紅的薄唇溢出鮮血,他的神情變得極其癲狂。
“我絕對要殺掉你。”
然而虛的力量過於可怕,五條悟從未感受過這種,宛若被壓著無法動彈絲毫的現狀,他隻覺得對方攥緊他脖頸的手在不斷用力,氣息都幾乎要稀薄到無。
原本躺在虛懷裡昏迷不醒,似乎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疼痛的鶴裡,卻是指尖微顫。
虛卻未曾停下,就要把五條悟當場殺掉時。
閉眼的她長睫顫動,原本蒼白靜美的五官像是無聲染上了蠱惑的美態,唇角的黑痣愈發透著魔性。
直到她徹底睜開眼睛,卻是未曾看向攬著她的虛,而是對上了五條悟凝滯的視線。
她直接愣住了。
恍惚的眼底浮現著空茫顫抖的意味,無聲便眼眶泛紅了起來,眼淚積攢,晶瑩於眼角滑落。
五條悟自然察覺出他的學生身體上的改變,還沒等他多想,下一刻,控製著他脖頸的手卻被她強硬掰開。
五條悟還沒回神,因為缺氧而正在急促的呼吸之時,她便一下子摟住了他的脖頸,無下限術式早已破除,自然感受到她溫熱的呼吸均勻鋪灑於他的頸窩間。
她柔軟的黑色發絲纏綿無比地與他的銀色碎發交融。
“好想你…”
摟著他的少女手臂微顫,卻是愈發用力,帶著無法言述的絕望與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