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咒·血祭03 哥哥。(1 / 1)

鶴裡向著野薔薇借了一條乾淨的毛巾, 就著寺廟中的井水,打濕了手中毛巾後,她回到了惠的身邊, 細心給他擦拭臉龐。

而野薔薇正坐在一邊打理自己的武器。

廟內就隻有一盞燈, 光線昏暗,氣氛不免過於安靜了。鶴裡還有一些問題想要詢問野薔薇。

“野薔薇,能再和我說說外面的事情嗎?”

野薔薇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她看向了鶴裡, 對方是真切的不解,但卻沒有恐懼, 似乎接受良好。

心理素質不錯嘛。

畢竟能單獨一人找到這裡,這位經常被惠放在嘴邊的“姐姐”, 看起來也不簡單。

“現在是這樣的, 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也知道了咒靈的存在, 大部分活下來的普通人都去投奔了一位僧侶。”

說到這野薔薇漫不經心的嘲諷了一下,“據說是被捧成‘真佛’了,有夠誇張的。”

“僧侶?”鶴裡腦海裡浮現出一個人影, 她試探著繼續詢問:“那位僧侶是什麼樣的人?竟然願意接納普通人嗎?”

“那人很奇怪,”野薔薇稍微想了一下, 帶著自己的印象開始描述,“起碼發型真的夠糟糕的, 但是誰能做到毫無異議的包容這麼多累贅呢?不是腦子壞掉了就是有問題。”

說到這,野薔薇一臉不嫌事大的調侃, “反正這個世界爛透了,隨便那兩波人打吧。”

期間的一些詢問,讓鶴裡大致了解了目前的情況。

野薔薇所說的咒靈始祖複蘇後,就帶著咒靈占領了人類大部分的居住地, 精銳的咒術師都無法與始祖對抗,禦三家全滅,人類的希望重現在了一位橫空出世的僧侶身上。

存活的普通人和一些有潛能的咒術師都去追隨了那位僧侶,而高等特級咒靈們並不是全部忠誠於始祖,部分二五仔甚至在兩邊遊走,企圖扳倒始祖。

野薔薇自稱她和惠還有一些人,兩邊都不沾,隻為了利益與生活物資而活,可以幫助咒靈也可以幫助那位僧侶,期間討到了不少好處。

因此惠特意為鶴裡所設置的“帳”下的區域,才不會被乾擾到,屬於比較安全的地方了。

不過那位僧侶,該不會是遊戲裡的npc夏油傑吧……?還是占據了夏油傑身體的羂索?

就在鶴裡沉思的時候,原本安靜的惠突然低咳了幾聲,他像是從睡夢中驚醒,猛然坐起身,控製不住地大口喘氣。

“惠?”

注意到的鶴裡連忙湊近詢問,她繼續拿起毛巾擦拭對方的臉頰,“沒事吧?”

“……”

惠的視線有一陣的失去焦點,他緩緩看向了鶴裡後,之前整個人如同失魂落魄般,現在卻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連忙死死地擁抱住了她,連帶著呼吸都在顫抖。

“我在。”

鶴裡聽著少年不斷低聲喃喃“姐姐”,她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對方的後背,一直到對方冷靜下來後。

“姐姐為什麼會在這裡?”

噩夢退去,回神的惠後知後覺,反複拉著鶴裡上下看,直到看見她腿側一道細長的傷口,雖然已經愈合,但惠神情驟變,“怎麼回事?”

少年時常磨煉的手掌帶著粗糲的繭子,他輕輕按在了鶴裡的腿部肌膚上後,讓她有一陣異樣感。

鶴裡連忙把褲腿拉下來,遮蓋住,“不小心劃傷的。”

為了繞開話題,鶴裡捧著床鋪上那還在睡覺的小黑貓,她早就把原身體對惠的厭惡拋開,露出了幾分柔和笑容,“惠,謝謝你……不過,怎麼會傷的這麼嚴重?”

她手中的小貓太瘦弱了,而捧著貓咪的鶴裡在惠的視線下,被他等同的勾連在了一起。

是他要好好保護的存在。

惠本想找到貓就悄無聲息的給鶴裡一個驚喜的。

他默不作聲地抬手按在了自己還帶著傷的胸口處。

貓咪在外面幾乎是不可能尋找到的存在,惠是去了那位僧侶所在的區域找來的,卻未曾想到被偷襲了。

——“不屬於你的地方,還是不要隨便進來比較好。”貌若慈悲,身著僧服的男人彎下腰撿起了地上那被惠找到的小黑貓,男人不明意味的視線在小黑貓上停頓了一下,像是抱歉般,親手把在他手中格外乖巧的小黑貓遞到了惠的手邊,“之前我的下屬們多有冒犯了。”

當時的惠撿起貓就捂著傷口跌跌撞撞地離開了。

“姐姐,我沒事。”

思緒回籠的惠垂眸間,神情浮現出一種蒼白脆弱感,他偶爾餘光看向了鶴裡,恰到好處地抿著唇角,勾起了乖巧又仿佛心甘情願的弧度。

“為了姐姐,我什麼都願意做。”

鶴裡聽到了少年話語中的直接,與他全心全意般的目光,她不知所措地移開視線,直到一旁看了許久的野薔薇,與她的視線撞上後,野薔薇很懂的“嘖”了一聲。

“我是空氣對吧?”

多虧了野薔薇的吐槽,鶴裡笑了笑,她繼續按著惠,要讓他躺回去,“好好休息。”

寺廟的夜晚安靜至極,而時間流逝,天空翻起魚肚白,寺院外還是有一陣揮之不去的朦朧感。

野薔薇不知去哪睡覺了,惠傷口還未愈合,昨晚醒來和她說話已經很是吃力,現在還在休息中。

鶴裡這一覺睡得並不安寧。

大概是她違背身體本願強行要出門的原因,她的心臟時不時快速跳動著,有一種心悸感。

所以天空微亮她就起來了。

在她起身時,那本在睡著覺的小黑貓也醒了過來,它用肉墊碰了碰鶴裡的手,未退藍膜的眼珠子澄澈無比。

鶴裡心裡一片柔軟,連忙抱起小黑貓。

腳步塔在寺院的石板路上,還附著著晨間的露水,一陣濕滑。

鶴裡漫無目的地坐在了寺院口,她這具身體也不經常餓,似乎隻要補充血液就夠了。

不知何時,霧氣變得濃鬱起來。

本來隻是薄薄的一層霧,尚且還能看清四周的街景,被符咒保護的寺院一圈起碼沒有咒靈的肆虐,但這層濃霧襲來後,空氣中好像都浮現出一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霧的顏色都好像變成了薄紅,詭譎異常。

鶴裡懷抱中的小黑貓驟然炸毛,朝著濃霧的一側,發出沙沙的哈氣聲。

她連忙抬頭去看。

濃霧像是被什麼人從中撥開,一道暗影層層疊疊般浮現,來者身形高大,卻因為藏匿在霧中,看不真切。

鶴裡覺得心臟莫名跳動的更快了,像是隨時隨地都會從嗓子裡蹦躍而出。

她艱難地動了動手指,身體本能的產生出一種危機感。

快逃、快點啊……!

不要留在這——!!

鶴裡隻覺得有一陣極其難以忽略的視線,在她的臉龐停頓,她連忙站起身,懷抱裡的小黑貓跳了下來,似乎是感覺到了危機,不一會就沒了蹤影。

而當她想要離開時,一道極其可怖且看不出行蹤的力量宛若無形的鐐銬,鶴裡驚恐的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了。

直到那層濃霧裹挾著人影,徐徐來到了她的面前。

她仍然站在了原地。

一隻成年男性的手從濃霧中穿透,對方捏住了她的下顎,緩緩抬起了她的臉龐。

最後,那指腹逐漸流連於她嘴角的一顆小小的黑痣。

細細摩挲。

鶴裡視線都不敢移動,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她睜著眼睛,試圖從濃霧裡看出來人的模樣。

直到對方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

然後徹底暴露在她面前的,是一張與惠格外相似,卻更為成熟的面容。

偶爾有紅色的霧氣在他臉龐飄散,來者眉骨深邃,視線猶如居高臨下般,帶著慵懶又危險的意味,黑色散亂的發絲偶爾遮擋住了那猶如雄獅般的漆黑目光。

他好像是在笑著,格外縱容,牽扯出嘴角的傷疤,卻抵擋不住來者撲面而來的可怕氣息。

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活下來了。”

第二句是:“這麼多年,你難道忘記我了?”

“……”

似乎隻要鶴裡說出一句不認識,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可是,她是真的不認識啊!她記憶都沒解鎖完全!

對方應該是npc伏黑甚爾吧……?可怎麼感覺又不太像。

鶴裡的心底隨著對方的話語,不斷溢出一陣陣的惡心與厭惡感,身體本能的叫她推開對方。

一直到遊戲係統找準時間跳出了選擇框。

【是否進入回憶篇,以此解鎖記憶?】

是是是,當然是啊!

突兀的,鶴裡眼前一黑,意識便像是流轉進了不知名的時空。

而鶴裡不知道的是,係統慢了幾秒才跳出提醒。

【為了讓玩家更好的沉浸其中,回憶篇會暫時屏蔽玩家本身的記憶。】

【傳送中……】

【已成功傳送至公元695年。】

*

鶴裡是被冷醒的。

她剛開始的意識有些朦朧。

直到她睜開眼睛,視線聚焦後,冷得瑟縮抱緊了自己,才發現自己正蜷縮在乾草團結編織的床鋪上,周圍是一處格外破敗的茅屋。

鶴裡打著寒顫坐起身,偶爾有涼風透過屋子的縫隙穿過,激起她一身的雞皮疙瘩。

清醒後,鶴裡想到母親和哥哥應該還沒回家,所以家裡隻剩下她一個人。

她裹緊身上單薄的衣服,覺得胃裡空空如也,就掙紮著起身,邁著過於瘦弱的雙腿,想要去找點吃的。

最後被她找到了已經乾掉的餅,她就著半融化的雪水,先吃了一半。

直到門突然被外面的來人敲了敲。

“二子、二子在不在?”

二子是鶴裡被村裡人稱呼的土名,她小心翼翼地跑到門前,開了一條縫隙,眼睛滴溜溜地往外瞧。

外面站著三個大漢,為首的是村裡經常救濟他們一家的雄川。

雄川臉上堆著笑,晃了晃手裡東西,“我來送點吃的。”

鶴裡不疑有他,慢慢開了門,等雄川把吃食放進屋裡後,對她說:“二子,把臉抬起來。”

她疑惑地抬著頭,瞧著雄川看。

雄川笑容加深,眼角的皺紋堆疊,他和後面兩個人點了點頭。

下一秒,那兩個大漢不由分說地架住了茫然的鶴裡,等鶴裡反應過來意圖掙紮時,雄川當場扯著她的頭發,把她的臉蛋露了出來,還用空餘的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臉頰。

鶴裡頭皮被扯得生疼,她胡亂叫了起來,“你們乾什麼?!”

她哭喊著卻被那兩大漢硬生生綁住了手腳,當她嘴裡一直叫著“哥哥”時,驚恐之餘,她被嫌她吵鬨的雄川讓人敲暈了過去。

視野一黑,鶴裡便失去了意識。

鶴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意識昏沉地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屋子隔音效果並不好,以至於她朦朧間好像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這些錢加這些糧食夠了吧?”

“這怎麼夠啊!”

“……”

在兩人吵鬨的聲音裡,鶴裡的心都仿若冰冷了起來,她顫抖著身軀,眼眶逐漸紅潤,眼淚一點點從眼角流下來,滲進了發鬢裡。

…她是被賣掉了?

這幾月村外經常流傳著可怕的疫病一說,村裡出去賺錢的人已經許久沒回來了。

她經常聽到母親對著她念叨:“二子啊……不要怪我。”

哥哥為了賺錢常常會去山上挖些藥材,然後跑到更遠的村鎮去賣。

她心如死灰般,就這麼躺著,手腳束縛著她根本無法掙紮。

一直到她再次意識昏沉的睡著後,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人輕輕推了推手臂。

“二子、二子……”

她徐徐睜開了眼睛。

昏暗的屋內,她先感受到的是一陣熾熱的臂膀,把正瑟瑟發抖的她攬在了懷裡。

直到視線清晰,鶴裡看見的就是黑發幾乎遮蓋臉龐的少年,對方似乎還在喘著氣,臉上殘留著灰塵。

她動了動身子,發現繩子都被解開了。

嗅到對方身上熟悉的草木味,她鼻尖一酸,哭著把自己埋在了對方溫熱的懷抱裡,嗚咽喊著:“哥哥、哥哥……”

少年的臂膀格外力,他一把抱起了瘦弱的鶴裡,在她耳畔示意她不要說話。

一直到他們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屋子,天色還未亮,外面已經不下雪了,隻是稍厚的積雪讓人有些寸步難行。

少年背著鶴裡,一步步在雪地裡行走,雙腿以及雙臂都被凍得發紅,他抿著唇,渾身緊繃,似乎想到了什麼,眼底有一陣的變暗。

但他嘴裡說的是安慰的話:“二子不要怕,哥哥在這。”

在鶴裡的記憶裡,母親總是會在夜晚突兀的哭泣,發泄一樣地扔著東西,而她害怕地縮在角落裡,哥哥會在邊上攬著她。

他們一直沒有離開過彼此。

哥哥帶著她從村子裡離開了。

他們默契的沒有說到母親該怎麼辦。

下雪的日子裡,兩人在外根本無法生存下去,哥哥是經常去村鎮賣藥材的,聽說東南那有一夥人,在尋找著理想的居所,被稱之為神明庇佑的棲息地。

那裡沒有病痛也沒有饑餓,自然不會有可怕的疫病。

出了村子的鶴裡才知道,疫病有多可怕。

哥哥雖然緊急捂著她的眼睛,趕緊帶著她離開,但路上還是時不時有被雪埋沒的腐爛屍體,就這麼隨意被拋棄在了地上。

可怕到令人四肢發冷。

他們為了找到那夥人,到處打聽了不少消息,也為了從艱難飄雪的日子裡活下去,在村鎮裡到處尋找著活計。

但能讓女性工作的事情還是太少了。

鶴裡為此穿上了男性的服飾,儘量不出聲,以免被發現了性彆從而讓人趕了出去。

一直到初春來臨。

哥哥這日拿著他本來要去賣的藥草,揉碎了後,握住鶴裡的手腕,把藥草均勻平鋪在她的手掌心。

生了凍瘡的雙手上滿是草藥味,鶴裡抬頭看著哥哥。

他緊縮眉心,長長的黑發早就被他隨意紮起,偶爾有碎發從兩鬢留下,眉骨愈發深邃,眼眸漆黑,面容俊秀。

似乎感受到鶴裡的目光,哥哥不經意抬眸,“二子?”

鶴裡笑了笑,她抬起敷著藥草的手,惡作劇一般,任由藥草塗在了哥哥的臉上。

哥哥明顯愣住了,然後縱容地搖著頭。

在鶴裡的記憶裡,哥哥似乎從來不會生氣。

晚上,她會被哥哥抱在懷裡,哄著睡覺。

在她閉上眼睛後,哥哥才放心的給她蓋好被子,自己慢慢離開。

但逗留的村鎮終究不是適合他們的居所,兩人背著行囊,循著東南方向一路走,餓了就去河裡抓魚吃,累了就找一些新修的寺廟、神社,躲進去避風。

直到他們終於找到了那一夥人。

在距離海邊不遠的落腳處。

這些人面色各異,面容大多數不善,有的甚至還背著刀,凶神惡煞。

偶爾有女人在其中,但大多數是男子。

面對他們希望結伴而行的請求,一行人像是審視什麼商品般,把他們從頭看到尾。

“你們叫什麼?”

為首的男性眉粗鼻大,簡單的詢問了鶴裡他們的名字。

“一郎,二子。”

哥哥面色不變,從容不迫的互報了姓名後,繼續詢問,“真的能找到嗎?神明庇佑的地方?”

隨著哥哥問完,所有人都在笑,笑聲越來越響,鶴裡心底覺得毛毛的,連忙拉緊了哥哥的衣袖。

哥哥緩緩拍了拍鶴裡的手背。

“你們很幸運,那處棲息地已經被我們找到了。”

無論男女,他們眼底都像是迸發著格外狂熱的情緒,他們嘴裡念念有詞,像是在感謝著神明。

之前為首的男人指向了那海岸邊的方向。

“那裡有個與世隔絕的村落,昨日我們探進去一看究竟……”

隨著男人的話語徐徐道來,原來那個村落從未與外人有過接觸,更不知當今天皇為誰,但所有人安居樂業,活得順風順水。

可怕的疫病也沒有感染到那個村落裡。

“可是,既然找到了,為何你們還逗留在這?”

哥哥問出了一針見血的問題。

那男人莫名笑了起來,隨著他一笑,身後那些人又再次齊刷刷笑了起來。

“小鬼,當然是神明庇佑的人數僅僅隻能是固定的。”

村子裡有多少人,外來人進去了也沒有用。

“除非……我們有多少人,就乾掉裡面多少人。”

替換掉這些人,他們自然可以融入其中。

鶴裡聞言,她莫名僵住了,同樣的,她似乎感覺到哥哥握著她手心的動作也停頓住了。

為首的男人說完後,身後兩邊人悄無聲息地把他們圍了起來,無形中似乎已經不容許他們離開了。

那男人嘴角一咧,“小鬼們,既然來了,就進去幫我們吧”

他們似乎已經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