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鬆井田下意識想伸手去摸。
不可抗拒的力量製止了他。
冰冷流體自心口灌注於四肢,另一個存在【降臨】在他體內。
“鬆井?你眼睛怎麼了?”有個同僚問他。
“沒事,”他察覺到自己的嘴唇在一張一合,“前陣子出任務被揍了,還在休養。”
同僚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聽說這次來的是上面的大人物,不知道【那個】能不能被解決……”
鬆井田在意識深處躥出一層冷汗。
好在他所恐懼的血腥場景並沒有發生,也可能是這種層次的小角色已經不能引起【祂】的興趣……
他轉動頭顱,向高台上看去。
“姐姐大人?姐姐大人!”
菜菜子手腳並用爬上沙發,試圖引起注意。
“嗯……?”神代千奈睜開眼,幾個小朋友不知什麼時候圍繞她坐了一圈,“怎麼啦,今天不訓練嗎?”
“我就說她是睡著了吧,”真希雙手抱臂,“說不定遊戲剛開始就睡了。”
神代千奈緩慢眨了眨眼睛,這才想起自己之前在陪孩子們玩《街霸》——本來是五條悟的任務,但這家夥的六眼和手速都堪稱作弊,贏了之後還會大聲嘲笑對手,已經被忍無可忍的孩子們趕到樓上去了。
屏幕停留在角色選擇頁面許久。
神代千奈努力壓下又一個哈欠:“抱歉抱歉,讓我想想……現在輪到了……”
真希大聲歎氣。
“真是受不了你們這群大人,以為小孩是什麼一秒鐘不被照顧就會枯萎的花嗎?”她上下打量了片刻,一把拿過神代千奈的手柄,“走啦!太累就去房間睡覺。”
經過幾個月的投喂與鍛煉,孩子們的身高躥得很快,至少現在已經能夠到她胸口的位置,信心和力量都在與日俱增,也開始像模像樣地管一管家裡不成器的大人。
神代千奈覺得好玩,乾脆賴在沙發上不動彈,任憑幾個小孩七手八腳地扒拉她。
一邊被扒拉一邊還大聲耍賴。
“啊啊,不要啦!真希,真希媽媽!讓人家躺在這裡嘛!”
真希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鼓足勁試圖將這個不像話的大人推起來:“在亂喊什麼啊!!快點放棄抵抗!起來啦!!”
神代千奈嗷嗷大叫:“不要啊不要啊!人家不要回房間!一個人躺著好寂寞啊!”
力氣最大的真希都沒辦法把她推起來,其他小朋友的努力也隻不過是小貓亂撓。
就在此等焦灼的境況中,夏油傑帶著虎杖悠仁走了進來。
真希當即眼前一亮:“虎杖!快來!和我一起把這家夥推去房間!”
雖然還沒弄明白大家在玩什麼,小老虎歡呼一聲衝了過來,相當可靠地擼起袖子做出準備姿勢:“好!隻要把奈奈抱起來就可以了吧!我在電視上學到過這個!”
可惜在他做出嘗試之前,另一雙更健壯的手臂已經伸向沙發,輕鬆將少女抱起。
“這節課對你來說還有些為時過早,”夏油傑微笑,“另外彆對著長輩叫名字啊悠仁。”
菜菜子小聲歡呼了一下,真希露出被無語到的微妙表情。
虎杖悠仁撓了撓頭:“這樣嗎?那我應該叫神代……”
神代千奈伸出手呼嚕了一把小老虎的頭發。
“和他們一起叫姐姐就好。”
在虎杖悠仁懵懂的注視中,夏油傑不動聲色地將手臂收緊:“不要亂動,當心掉下去。”
真希從肺腑深處噴出一聲嗤笑。
神代千奈努力夠了夠,發現以她的臂展確實夠不著小老虎頭頂,這才遺憾收手。
夏油傑向孩子們點頭示意:“今天就不參與大家的體術訓練了,保育員先生在天台,大家可以去討教試試。”
說完這句,穩重的大人俯身撿起毛絨拖鞋,抱著少女瀟灑退場。
“總覺得有些微妙的不甘心……”
“誒?”
“天然係笨蛋禁止發言。”
神代千奈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傑今天不用去盤星教嗎?”
“今天嗎?今天是周末,”夏油傑穩穩行走著,語氣輕鬆得像是抱了隻貓,“就算是教主大人也會在周末休假的哦,奈奈沒有注意過嗎?”
今天是冬日裡難得的晴日,陽光透過玻璃灑在走廊,將少女的長長睫毛與小小心虛都照得分明。
“因為一直在家裡呆著所以不太了解是周幾啦……”
夏油傑輕輕笑了一聲:“並沒有責怪奈奈的意思,一直以來家裡都依靠奈奈在努力照顧啊。”
其實每天除了吃吃喝喝打電動以外並沒有努力多做什麼的神代千奈:……
也就是一開始還有點大姐姐的樣子,自從孩子們表露出嘗試獨立的決心,加上還有五條悟與【夏油傑】的看顧……神代千奈將【巢穴】搭建完畢後就經常在外浪來浪去。
雖然也是在做正事啦!外出打獵怎麼不能算一件正經事!雖然途中偶爾也會去買買遊戲卡和甜品,雖然雖然雖然……
雖然每次玩到很晚回家,看到面對著堆積如小山的卷宗的傑,多多少少還是會心虛啦……雖然傑總是會說……
“不要自責啊,”夏油傑用摟住肩膀的左手戳了戳她若有所思的臉,“奈奈已經做得很好了,每次回家看到奈奈都會很高興。”
“會很高興嗎?”
“會呢,會覺得充滿力量。”
“達咩!禁止抄襲晨間劇台詞。”
“抱歉抱歉,看到你最近在追劇還以為會喜歡這種說法。”
“誒?”神代千奈驚訝地轉頭看他,“傑不是一直在早出晚歸地工作嗎?怎麼知道我在看哪部劇?”
她開動聰明的小腦袋瓜,在夏油傑微微緊張的注視中一錘定音:“我明白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電視機預言術!媽咪必備技能!傑超厲害!”
夏油傑一陣黑線:“不,請唯獨不要用這個誇獎我。”
談話間他們已經回到房間,冬櫻花重重疊疊於窗邊投下緋紅的陰影,神代千奈最近對這份景色的喜愛已經接近沉迷,揮舞著手臂指揮夏油派人力車車往那個方向行駛。
咒靈將床榻推至窗邊。
神代千奈歡呼一聲撲進被子,在夏油傑含笑的注視中將自己一層層卷進毛毯。
“當當!奈奈牌惠方卷!”
……不妙,被可愛到了。
夏油傑掩飾性地用手遮住下半張臉。
怎麼說呢,天然係……嗯,真的很了不得啊。
神代千奈高高興興地卷著毯子滾來滾去。
在孩子們成長的同時,她也發生著改變。
原先的炸毛短發已經長到可以被紮起的程度,自己又懶得準備發繩,於是夏油傑的丸子頭成為她習慣性隨手一薅的對象。
因為“食物”充足,臉與身體都在飛速成長,衣物迭代的頻率遠遠超過她的耐心,夏油傑的舊衣櫃就成為不二之選。
神代千奈對性彆區分並沒有明確的概念,五條悟則是個能說出“王的禦體沒有一處值得羞愧”的家夥,兩人在對常識的缺乏上難分伯仲,至於夏油傑……他保持一貫以來的順水推舟。
“道德敗壞到連我都多少感覺有些不適了啊。”【夏油傑】對此發表銳評。
但在某些方面倒是一點都沒改變。
夏油傑耐心整理好亂飛的拖鞋與玩偶,在神代千奈的拍床邀請下,卻之不恭地一同陷入被褥的包裹中。
“很喜歡冬櫻花?”一面伸手摘去飄落她頭頂的花瓣。
神代千奈對他從不設防,乖乖等他用指尖梳理好後腦勺的亂發:“因為沒來得及看春櫻嘛,春假去奈良看花怎麼樣!”
夏油傑低垂著目光,從手腕褪下發圈將整理好的發絲紮成小揪揪。
雖然還有許多秘密未能解讀,就像她話語中偶爾會出現的“來不及”與“暫且”。
但他喜歡所有關於未來的約定。
“好啊,”夏油傑一如既往地應答,“我讓小林排出日程。”
“你居然在我床上提到彆的男人的名字!”(假哭)
“少看點狗血劇啊你……”(歎氣)
神代千奈舒舒服服窩在被褥與擁抱的間隙中打了個哈欠。
迷迷蒙蒙間聽見夏油傑在說些什麼。
“……奈奈,聖誕節去北海道怎麼樣?”
北海道?神代千奈擠出一點理智:“好哦……哈呼……我會儘快的。”
“屬下會儘快完成任務!屬下一定會——啊!!!”
鬆井田垂首藏身於同僚之中。
方才被喊上前問話的詛咒師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炸成一團血霧,腥甜與惡臭在密閉的空間內蔓延,隨著每一次呼吸侵入肺腑。
他現在是真的有些感謝【祂】的存在了。
如果身體還受自己控製的話,現在應該已經在巨大的壓力下痛哭流涕了吧。
不管怎麼說,至少站著比跪著接觸的血液要少一些……嗯。
酸水又湧到咽喉了,好想吐。
【你最好不要。】
鬆井田險些被這突然的一句嚇得打嗝。
好在那位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並沒有計較他的失儀。
【弄得太臟了,好沒品。】並對現場給出獨家點評。
並不想在此時回憶起前同僚死狀的鬆井田:……
他試圖想出幾句轉移話題的俏皮話,奈何在那之前——
“鬆井田。”
高台上的大人物念出了他的名字。
“走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