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請讓我 【食用】你。

語序完整,表意清晰,甚至令人感動地使用了敬語。

但正因如此,作為被祈使的客體,夏油傑大感茫然。

如果氣氛再曖昧一些,他或許可以解讀為某種時興的官能用語,但窗外一閃而過的車燈照亮了少女的臉。

一張美麗的臉,一雙饑餓的眼睛。

幾乎發自本能的,夏油傑命令咒靈擋在身前。

相當明智的決定。

因為就在下一瞬,咒靈與他斷開了聯係。

怎麼可能?

出自對家人最後的慈悲,夏油傑選用的是特級咒靈。

也就意味著,即使是特級術師這樣的強者,想要阻止它都絕非易事。

但它就是消失了。

沒有聲響,甚至稱不上戰鬥,就像是肥皂泡破裂,啪——消失了。

這怎麼可能?

“你到底是誰?!”

然而神代千奈卻像是個對笨蛋兄長不耐煩的妹妹,揮揮手脫離了談話,將夏油傑的質問拋在一旁,推開紗窗。

今夜無雨多雲。

她歎了口氣。

“果然還是想看看月亮啦——”

神代千奈的神情無辜近乎無聊,夏油傑的怒火卻越燒越烈。

這個家夥!!!

自顧自地擠進這個家庭,自顧自長了一張與摯友相似的臉,自顧自地冒出來打亂他的計劃,現在又這樣不!將!他!放!在!眼!裡!

如果在正常的情況下,夏油傑會仔細觀察思考再做判斷,但他已經太累了。

隻想就這樣一路到底,絕不接受任何狀況外的雜音。

失眠會摧毀人的大腦,憤怒讓理智蒸發,在又一隻咒靈憑空消失後,他相當魯莽地做出決定——

放棄咒靈,用體術把她拿下!

神代千奈當然不會被打倒。

拜托——她可不止是超級猩猩誒!

特級術師再強說到底也還是人類而已,而她自己——她自己也在思考自己到底算什麼啦!如果將手指伸進手偶,手偶中的那部分應該怎麼稱呼呢?又不能說“我的手指對你問好”——那也太奇怪了吧?

轉瞬間他們已過了數招,神代千奈分心思考著哲學話題,順手糊弄狐狐亂撓。

但在夏油傑看來,她的行為完全是傲慢到隻守不攻。

明明看不出任何訓練痕跡的四肢,碰撞中卻堅硬如鋼筋,就算抓住對方走神的間隙攻擊成功,也隻會像是踢中一塊混凝土牆面,除了反傷自己根本毫無用處。

這就是天予咒縛嗎?

他缺席了對伏黑甚爾的終結戰,隻留下那男人輕佻不屑的奚落,他的摯友戰勝了那個男人領悟反轉術式成為最強,而他夏油傑隻是“我們”變成“我”後被拋下的……

“極之番!”

“啪!”

夏油真理打著哈欠摁亮開關:“傑?千奈?怎麼還不睡覺?”

她方才聽到風聲轉醒,想起傑今晚睡的沙發,決定起身去看看這孩子有沒有老實蓋毯子,過道上就聽到些動靜,一開燈,好嘛,倆孩子都沒睡。

神代千奈小小聲舉起遊戲機:“抱歉媽媽,我在拜托傑教我打電動,是喊招式的聲音太大了嗎?”

原來如此,她說怎麼乒乒乓乓一陣拳腳聲。

傑背著身子沒回頭看她,緊緊握著個手柄,耳朵通紅通紅。

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傑從小就老成持重像個大人,沒想到高專快畢業了卻被媽媽抓到帶妹妹熬夜打遊戲,肯定是不好意思了。

夏油真理輕輕笑了:“千奈還在長身體,做哥哥的也要以身作則早睡呐,那再玩一會兒?十二點前一定要睡哦。”

女孩點點頭,直到“啪”的一聲,媽媽關上了燈,腳步聲消失在房門後,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嗨呀,”她往睡衣上蹭了蹭手心不存在的汗水,“嚇死我了。”

擦完汗又理了理頭發,她像是這才注意到自始至終一言未發的夏油傑,抬手鬆開了束縛。

好險,差一點就要被媽媽發現了。

就在方才,夏油真理開燈的瞬間,神代千奈緊急上前一步與夏油傑十指相扣,這才強行將極之番熄滅在掌心。

遊戲機是臨時從桌子底下掏的,手柄是白天玩了沒收的,一手舉起遊戲機,一手還得緊緊扣住夏油傑,還好夏油真理沒有湊近看看,否則必將發現她以為的“好哥哥”正目呲欲裂,怒火燒心。

真是的!怎麼可以在客廳裡玩這種危險的東西!要是嚇到媽媽該怎麼辦?

好在剛剛她已經以極之番為媒介將夏油傑的咒力美美一卷空,至少今晚是不會再有什麼大動靜了。

神代千奈悄悄打了個嗝,發現沒被察覺後理直氣壯地試圖索要更多。

她踢了踢夏油傑的小腿:“喂喂!你這家夥!難道就到此為止了嗎!!”

見他沒什麼反應,神代千奈又踢了一腳:“喂!快點站起來繼續啊!”

夏油傑順著力度倒在沙發上,神情是死去一般的安詳。

按咒術界的定義,咒術師能將自身的負面情緒轉化為咒力,而通過咒力強化軀體與使用術式,咒術師能夠與詛咒及詛咒師展開戰鬥。

但從來沒有人研究過,倘若一瞬間(在不至死的情況下)將咒力抽取一空,會對咒術師產生什麼反向作用。

畢竟人的負面情緒總是無窮無儘,而失去強化特效與術式使用,大部分咒術師的戰鬥力會在瞬間暴跌至接近“有作戰意識的普通人”,無論是從術式效果與術式後果的方向考慮,都很難去進行這樣的實驗。

不過現在我們有了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夏油傑任由少女左右搖晃肩膀,粘糕一般牢牢粘在沙發上。

自入學高專以來,他再沒體驗過這樣虛弱無力的時刻,他應該感到憤怒,或者至少感到恐懼,但此時所有的負面情緒都離他遠去。像是暴雨停歇的間隙,因為過於寧靜而空白到耳鳴。

許多張面孔從他腦海中滑過,但什麼都沒有停留。

然後,他久違地感到了困意。

神代千奈眼睜睜看著夏油傑滑向睡夢,內心萬分懊悔。

早知道方才就不一口氣吃那麼多了,餐餐飽和一餐飽她還是分得清的,如果以夏油傑的咒力口味為基準,其他人的咒力就是快餐廳稀釋過的汽水,至於那些拿來填牙縫的咒靈——簡直就是在撿垃圾吃!

萬一明天夏油傑醒來悄悄跑路怎麼辦?誰能在嘗過香香蛋糕後轉頭吃垃圾?反正她接受不了!

神代千奈焦慮地咬緊下唇,快速搜索解決方案……

有了!

說起來有點可悲,對於“睡夢中被人晃醒”,夏油傑已經有些習慣了。

他的意識仍然沉浸在夢鄉中不肯脫離,噪音嗡嗡嗡地環繞播放,腦子卻熟練地開始自動捕捉關鍵詞。

“……給我……吃……”

“好。”

“……我們一起……喊我……”

“好。”

“……不可以……”

“好。”

啊啊,總之又是要買什麼吃的或者去什麼地方,夏油傑無所謂地想著,反正這個時候答應就好了,就算拒絕也隻會被搖醒並(被逼迫)答應,不如省掉中間步驟還能早點入睡。

果然,在得到了滿意的答複後,嗡嗡聲終於消退,夏油傑滿意地打了個哈欠,裹著毯子翻了個身沉沉入睡。

以上就是第二天清晨夏油傑愣在餐桌邊的全部原因。

夏油夫婦已經早起上班(出門前還叮囑他要“照顧妹妹”),坐在桌子對面的是他昨天剛認識的怪力猴子(疑似天予咒縛),他的咒力乾涸見底而對方顯然神采奕奕,在他越發不詳的預感中,將一份契約(到底哪來的契約?)拍在桌上,露出奴隸主般的無恥嘴臉。

“根據我們昨晚約定的內容,你現在是我的儲備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