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初攜陸行之的遺物回遊家,於遊家而言,乃是極為重要之事。
當天夜裡,遊知就通知遊家所有在異淵的長老修士,以及閉關的長老們,請他們回家迎接陸行之的遺物。
做完這一切,遊知對易初道:“還請少宗主在遊家多呆一日,待明日迎接大典結束,你我再同去東洲如何?”
“好。”
當夜易初就在遊家住下了。
又是中秋月圓夜,易初躺在遊家的客房,望著窗外照進來的清冷月光,翻來覆去地難以入定。
浮生一夢,雖是一夢,也是一生。
她想到了那年中秋之夜裡,被她牽著下山的遊蘅。又想到瑟縮在眾人腳下,臟兮兮的小猴,輾轉反側。
人與人之間的相逢,或許隻需要一個瞬間就夠了。
但就是這麼一個瞬間,堆積起來的掛念,愛意,洶湧如潮。
她明知道陸行之不言不語,對她們三人來說才是最好的。
一刀兩斷,切斷緣分,各自行走在大道上,再也不糾纏。
可她在此刻,卻有些痛恨陸行之的抉擇。
告訴遊初你的元陰被迫,讓她與你成婚啊!
告訴遊初你愛的是她,從佛門叛出啊!
可陸行之一生寄人籬下,循規蹈矩,縱使驚才豔豔,卻難掩卑微。
可見一個人,還是自信點好。
就像蘇清越那樣。
對,沒錯,清越就是最好的孩子。驕傲又自信,坦蕩又磊落!
嗯!
而且人還是要長嘴比較好,做人不要太陸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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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初一夜未定,第二天晌午,遊家所有的長老都回來了,迎接大典也由現如今遊家的族長,遊知的爺爺遊憫行舉行。
上百名的合體期以上的修士,彙聚在祖祠的兩側,齊齊望向祖祠外的易初。
族長遊憫行站在祠堂正中央,對著大殿之外喊道:“迎……遊家第十一代子孫陸行之遺骸回宗祠!”
一聲之下,易初端著紅衫木打造的托盤,托著窄劍踏著陽光,一步步走向祠堂內。
她走到祠堂的蒲團前,深深地跪了下去。
“跪!”
遊憫行一聲令下,四周的遊家長老跟著易初齊齊下跪。
“一叩首!”
眾人俯身跪拜。
“二叩首!”
眾人俯身再拜。
“三叩首!”
眾人最後一拜,齊齊起身。
易初站起身子,將陸行之的窄劍遞過去。
遊憫行伸手,將陸行之窄劍取出來,抬手捏訣,將它小心地放在從上到下的第十一層上。
在十一層處,那裡空著三個引魂木的碑。
易初知道,那是給遊蘅遊初和陸行之留下的。
遊初遊蘅被妖魔啃噬得一乾二淨,根本連遺物都沒有。至於陸行
之……
也是她現在才帶回來的。
遊憫行看向易初,目光很敬重:“易少宗主,在場輩分最高的,隻有一名十五代的長老。”
“還是由您替陸長老提字刻碑。”
易初“啊”了一聲,很是錯愕道:“由我來嗎?可是我輩分也不高啊。”
“在場長老裡,我輩分最小吧。”
易初可不敢提字,連忙推辭:“不了不了,還是您來提吧。”
遊憫行二十九歲突破的元嬰,容貌是個留著美髯極為英俊的青年。他捋著漆黑的長須笑笑,滿目溫和:“您是陸長老的弟子,比我們在座所有人輩分都大,還是你來吧。”
易初還想推辭一下,但遊憫行睜著一雙漆黑的丹鳳眼看她,滿目期待,易初就推辭無能了。
她無奈的笑笑,認命般道:“好吧,那就我來吧。”
易初沉下心神,抬手捏訣,捏出一縷木靈之火,落在引魂木上:“遊氏十一代弟子遊初之妻陸行之——其徒易初立。”
遊憫行看到這行字有些錯愕,他望向易初,略有些不解:“少宗主,為何如此立碑啊?”
易初摸了摸鼻子,很不好意思:“遊初師父和陸師父其實……是道侶。”
昨夜易初想了一夜,若是陸行之據實相告,遊初一定會與她成婚的。
遊初此人,心有大道,但也有陸行之,隻是懵懂不知,曖昧不明。
她此生若是與人成婚,那一定是與陸行之。
這個碑,是陸行之最想立的,也是遊初不會反對的。
遊憫行想到先祖的那些傳聞,恍然道:“原來如此。”
易初歎息了一聲,對遊憫行道:“遊初師父與遊蘅師父的碑,立在異淵中,但具體地點,在我腦中,我無法告知你們。”
“隻有我本人親自去取回來了,就能迎兩位進祖祠了。”
這是高階修士們為了防止秘密不被泄露的手段之一,就算知道具體位置,當事人也無法通過任何方式向他人描述。
遊憫行理解,並大喜道:“能迎回兩位老祖的骸骨,就是天大的喜事,勞煩您日後往異淵走一趟了。”
易初也笑道:“好說好說。”
該做的事情做完,易初一拱手道:“典籍送到,遺物送回,在下就要前往東洲了。”
“遊前輩,就此彆過。”
她行了一禮,轉身就要走。
這時遊憫行卻喊住了她:“易少宗主,還請等等。”
易初轉頭看他:“遊族長還有什麼不解的。”
卻見遊憫行拿出一塊令牌,遞給易初:“您既然是陸長老的弟子,那麼就是我遊家第十二代名譽長老。”
“這塊令牌,還請少宗主收下。”
“日後少宗主若有難,持此令牌,我遊家拚儘全力也會為少宗主擋一劫。”
他將令牌塞入易初手中,接著往後退了一步,朝易初行禮:“拜見遊家十二代太上長老!”
其餘長老齊齊躬身,朝她行了一禮:“拜見十二代太上長老!”
眾人行禮聲裡,莫名被提升無數倍的易初拿著手裡的令牌,隻覺得觸手滾燙。
要命,想得少了。
早知道是這種比自己認識的前輩大無數倍的情況,她就應該讓蘇清越來還東西的。
說到底,蘇清越才是陸行之的徒弟,她隻是學了陣法啊!
——————
將陸行之的遺物歸還後,易初與遊知一同前往東洲。
許是易初拿到了太上長老令,又得知易初進入的幻境是浮生一夢,故而對她的態度異常恭敬。
一路上,兩人探討陣法,遊知顯得極為認真。易初惦惦念著遊初的情誼,自然是傾囊相授。
遊知萬分感激:“少宗主果然是個好人,難怪會有此福緣。”
易初卻笑笑,很是謙遜道:“應該的……應該的。”
兩人很快抵達了東洲,在洲際陣法前分離。
遊知前往秘境所在的漠北,與易初道彆:“那我就先去那秘境前一探,看看是真是假。”
“好。我先與清越見面,回頭再一起去。”
“嗯。”
兩人就此道彆,易初一步不曾停歇,直接前往妙法學院。
距離上次來,已經是五個月前的事情了。但鑒於上次鬨得轟轟烈烈,妙法學院所有的學生都認得易初長什麼樣子。
見到是她,守門的弟子連忙讓行:“請少宗主入山。”
易初挑眉,倒也沒有多少詫異:“可以啊,長記性了。”
她讚歎了一句,直接進入山門。
正值晌午,蘇清越立在萬劍台上方,揮舞令旗:“萬劍如雨!”
口訣落下,眾弟子的所有的劍訣,齊齊落在了需要攻擊的下方。
霎時間,隻聽得“簌簌聲”中,立即破開了一個煉虛期的防禦屏障。
蘇清越打了個響指,眾人收劍,朝向另一個方向。
遠遠地,易初就看到了她一襲紅衣立於空中的颯爽模樣,索性收斂了氣息,坐在了妙法學院最高處,托著腮幫子凝望她。
劍修的劍陣攻擊力非常強,通常是用來攻擊最前方的體修盾陣。
若是在劍修的劍上抹上丹藥師特製的斬魔水,則可以削弱屍魔的盾牌。
約莫看了半個時辰,蘇清越終於操練結束。
見眾劍修散去,易初這才從頂端飛下來,落在蘇清越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收斂了氣息,蘇清越一時沒反應過來,轉頭看去。
易初見狀對她笑了一下。
蘇清越先是一愣,接著想也不想將她抱了起來,很是詫異:“初兒,你怎麼會來?”
易初身量比她高了許多,但被她抱在懷裡,卻沒有任何不適。
易初兩手搭在她肩頭上,低頭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子,輕聲道:“自然是解毒了,來見你啊。”
蘇清越忍不住笑了起來,仰頭將吻烙在了她眉間的紅痣上。
底下未散的劍修們見狀,齊齊驚呆。
原來少宗主和她們大師姐,是這種關係啊。
“哇哦……”
不知道是誰發出了一句歎息,易初連忙輕咳一聲,拉住蘇清越的手,拎著她往小院裡走:“回去再說吧。”
“好。”
——————
兩人一起回到了小院,易初拉著蘇清越在床邊坐下,從納戒裡掏出一對的東西。
“秦媽媽說,八月十八是你的生辰,讓我給你帶點吃的。”
“諾,你喜歡的醋魚,肉炒雞樅,還有烏雞湯……”
她每說一樣,就將東西放在桌面上,直到擺滿了一桌,才對蘇清越說:“快吃吧,都是秦媽媽特地為你做的。”
蘇清越拉著她的手,目光柔柔地望著她:“你喚我娘叫做什麼?”
易初很坦然啊:“秦媽媽啊。”
蘇清越很開心,唇角微揚又壓了下去:“為什麼這麼叫?”
“因為很順口啊。”
而且她也喜歡這麼叫。
偏生蘇清越追問個不停:“為什麼順口?”
易初覺得這孩子就是明知故問,她不想回答啊,就拉著蘇清越的手起來,走到桌邊坐下:“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吃吧你就!”
她將筷子塞進蘇清越的手中,瞧起來頗有些惱羞成怒。
蘇清越諒解一般笑笑,拿起筷子,捧著碗對易初道:“你與我一道吃吧。”
“好。”
兩人吃著飯,易初就說了一些來東洲時的見聞。
她二人一直用影鴿通信,彼此在做什麼,都一清二楚。唯有這兩日易初在蜀中,沒有及時分享。
她說自己將陸行之的短劍送回了遊家,連帶著典籍也一起送了。
還說自己做了遊家的太上長老,早知道遊家這麼講禮數,就應該讓蘇清越去送。
蘇清越忍不住笑起來:“我倒覺得這樣很好。”
“初兒待人隨和,平易近人,是個善結良緣的。”
易初氣鼓鼓地:“你去就是喜結良緣了是吧!”
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氣,但蘇清越還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溫聲道:“怎麼會。”
說完遊家的事,易初又說東洲的秘境。
蘇清越便道:“我也有所耳聞,聽說這秘境的幻影,出現在漠北上空已經半月了。”
“蘇家的人想我入秘境,順便回家一趟。”
易初倒是無所謂:“那就去唄。”
蘇清越倒是沒有那麼快決定,隻是與易初道:“初兒去,我就去。”
易初哼了一聲,與她言道:“我自然是要去的。”
兩人酒足飯飽,易初躺在床上完全不想動彈。
啊……
丹藥師算是出師了,接下來學什麼呢?
符陣一行,好
像也無人能比。
煉器的話……
大乘以後再考慮。
不如就留在妙法學院,學學法術吧。
嗯,就這麼辦!
蘇清越收拾完東西,坐在床邊望著易初這幅憊懶的模樣,關切地望著她:“要不要睡會?”
易初打了個機靈,立馬坐了起來,看向蘇清越:“你能幫我問問,妙法學院能半路收我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我想去她們藏經樓去看看。”
蘇清越略有些錯愕:“現在?”
易初很篤定地點頭:“嗯,就現在!”
蘇清越一直知道易初是個勤奮的,但沒想到她連一刻都不能懈怠。
蘇清越略有些無奈,隻好起身道:“好,我就去問問院長。”
結果蘇清越剛往外走一步,易初就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衣角:“等等等等……”
蘇清越還未反應過來,就見易初抬手捏訣:“五靈聽令,鎖!”
她一下鎖住了小院,與此同時,兩隻白中夾黑的身影猛地從易初的須彌戒中衝出,狠狠地朝蘇清越撞來。
蘇清越整個人都被撞懵了,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後仰,險些摔倒在地上。
幸好易初反應過來,霎時閃到她身後,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穩穩當當地接住。
她躺在易初的懷裡,耳旁灑落她滾燙的氣息,伴隨著一聲輕笑,她聽得易初道:“是白雲姐姐的女兒們。”
“蘭佩和青蕪。”
蘇清越低頭,看著兩隻趴在自己胸前不斷扒拉的,蹴鞠一樣的圓滾滾生物,長舒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兩個小東西啊。
——————
蘇清越伸手,將胸前的蘭佩和青蕪抱入懷中,和易初一起坐在床上。
這兩個崽子實在是太吵鬨了,窩在蘇清越懷裡一個勁扒拉:“媽媽媽媽……”
易初和她們契約了,腦子裡也全部都是這個聲音,吵個不停。
蘇清越兩手抱著崽子,望向易初:“她們在須彌戒中吸納靈力,如今已經是金丹修為。”
“想要破境,除了修煉,還需要食用一些靈物。”
易初攤手,很是無奈:“我上哪兒給她們找靈物啊……”
蘇清越想了想,與她言道:“可以去禦獸宗名下的藥材鋪買了一些靈獸奶。”
易初“呸”了一聲:“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在禦獸宗的任何店鋪花半個靈石。”
易初望著一直往蘇清越懷中拱的小獸,安撫道:“你先等等,我這就給這兩個小崽子找奶去!”
易初言罷,連忙朝外跑去。
還未定蘇清越說什麼,她就風馳電掣般地消失在小院中。
她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也不知道從哪個山頭抓來了一隻五階靈豹,打包扔在地上。
那豹子委屈地低著頭,活像是被強迫一樣,蜷縮著身子。
身體裸露的關鍵部位,還濕漉漉
的。
易初指著底下的豹子,對蘇清越道:“我和它商量好了,它之後喂飽孩子,就來喂咱們的崽子。”
“我可沒有使用暴力啊。”
豹子怨念地瞪了她一眼:“你是沒用暴力,你隻是威逼利誘了而已!”
蘇清越也顧不上許多,因為那兩隻熊貓崽崽嗅到奶味,就從她懷裡跳出來,直接往豹子的懷裡擠。
頭次喝奶的崽崽凶得要命,吸得豹子嗷嗷叫。
易初的耳朵都要被要被吵死了。
她連忙俯身,撫摸著兩隻崽崽的後背,溫聲安撫:“你們慢點,慢點……”
“彆把奶媽咬疼了,人家喂你大恩大德,不要那麼凶好不好……”
她性子很好,對什麼都很少不耐煩。
到了如今境界,易初的聲音與語言與這天地法則隱隱契合,甚至有種言出法行的感覺。
在她的安撫下,熊貓崽崽放慢了節奏,好似孩子依賴母親那般,甜甜地吮吸。
等熊貓崽崽喝飽之後,就鬆開了口,往旁邊一倒露出了肚皮。
易初兩手撈起來兩隻崽崽,把其中一隻遞給蘇清越:“揉揉,還挺好玩的。”
蘇清越接過來托在掌中,在崽子的背上揉了揉。那乖巧的熊貓崽崽就蹭了蹭她的手指,咬了一下。
蘇清越莞爾,仰頭笑著看向易初:“是很可愛。”
“是吧!”
那可是大熊貓哎,誰能不愛啊!
——————
易初將抓來的豹子奶媽送回了山林,待在小院裡和蘇清越揉了揉一下午的熊貓崽崽。
今日是蘇清越的生辰,易初什麼也不做,就待在小院裡陪她玩。
閒暇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入夜時分,蘇清越邀易初上樓頂喝酒。
過了這一日,她就十六歲了。
按照浮雲鎮的嫁娶規定,這一日過後,她都可以嫁人了。
但對於許多人來說,十六歲不過是邁入人間的開始。
蘇清越是千杯不醉,倒是易初,酒量不算很好,卻很愛喝。
她喝多了之後,拎起酒壺,醉眼迷蒙地對蘇清越道:“你信不信,你會的劍訣,我都會!”
蘇清越彎著眉眼,看著雙頰通紅的易初,雙眼亮晶晶的:“信!”
“所以初兒可以舞給我看嗎?”
她從未見過易初舞劍,很想知道若她是個劍修,會走到何種地步。
易初放下了酒壺,腳步踉蹌:“好說好說!”
易初抬手捏訣:“羽淵聽令!”
隻聽得“唰”的一聲,羽淵飛入她手中。
即使羽淵融入了斬天劍,可羽淵最初鑄造的時候,蘇無極卻在其中融入了她的骨血。這世間除了蘇清越,能拔出羽淵的,隻有她。
蘇清越略有詫異,但沒有驚惶與反感。
蘇清越放下了酒壺,對易初鼓掌道:“好!”
易初笑了一下,
舞動手中的羽淵:“步步生蓮!”
劍訣落下,木靈自氣從劍尖淌出,化作磅礴的治愈之力,湧向四方。
卻見微缺的圓月之下,無數朵青蓮綻放,在明亮的夜空中閃爍著璀璨微光。
受她劍訣所影響,山上的小院中,無數劍修弟子推開門,看向空中冒著木氣的蓮花,滿目震驚:“蓮花劍訣還可以這麼用的嗎?”
“殺氣之劍,還能變成治愈之劍?”
“清越師姐是什麼人啊!”
不止其他修士震驚,就連蘇清越也很驚訝。
“死絕儘處是生機……原來,還有這樣的劍道!”
“死,是為了更好的生!”
蘇清越話音落下,卻見易初收劍回身,擋在自己身前:“劍落如星!”
流星之劍一出,木靈之氣灌入自己體內,化作了治愈之氣。
羽淵劍中的劍靈大喊:“斬天劍訣還能這麼用的?”
這還是斬天劍訣嗎?
這分明就是回天之術!
草!
“小菩薩怎麼想的!”
還未等羽淵感慨完,易初又是一件:“劍落如雨!”
木靈之氣如春雨落下,落在屋頂之上,處處生發。
百花繁盛生長,一路蔓延到易初腳底。
易初喝多了,劍舞得也累了,整個人一鬆,倒在了地上。
還在震驚中的蘇清越一把抱住了她,將她摟在懷中。
易初枕著她的肩頭,迷迷糊糊的:“你看……我的……木靈劍訣……厲害吧……”
蘇清越抱住了她,望著不斷蔓延上來的百花,在月色裡偏頭,吻上了她的眼睛。
“厲害。”
蘇清越緊緊抱住她,虔誠而尊敬道:“你最厲害了。”
她就知道,她的初兒,舉世無雙。
——————
易初在蘇清越懷中躺了一夜,醒來的時候,完全忘記了自己乾了什麼令人目瞪口呆的事。
她朦朧從床上睜開眼,發現蘭佩和青蕪趴在自己身上睡得正香。
身上的法袍被蘇清越褪下,她穿著中衣散著長發躺在床上,一臉迷茫。
院子裡傳出咕咕咕的冒泡聲,易初仔細地嗅了嗅,發現味道是從丹房傳出來的。
她輕輕抱起懷中的熊貓崽崽放在床上,起身朝門外走去。
易初衣冠不整地走到丹房門口,將手扶在門上。聽到動靜的蘇清越回眸望了她一眼:“初兒醒來了?”
見蘇清越坐在鼎爐前的蒲團上,易初打了個哈欠,走到她身邊坐下,腦袋自然而然地靠過去:“你在做什麼?”
“熬粥。”
易初朝鼎爐裡望了一眼,見烏雞肉在白米中翻騰,立即收回頭:“挺好的。”
她酒喝多了,到現在都沒醒。
易初重新靠在蘇清越身上,沒骨頭的挨著她:“好疲憊……”
昨天到底做了什
麼,怎麼那麼累。
殊不知她昨夜揮了一夜的木靈之劍,將體內的靈力消耗一空,不累才有鬼。
蘇清越笑笑,與她解釋:“你昨夜舞劍舞了一夜,靈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易初“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難怪我說我怎麼那麼累。”
易初想想覺得不對,起身看向蘇清越:“那你為什麼脫我法袍!”
易初立即伸手,指向蘇清越:“蘇清越你不對勁,你才十六歲,你想也彆想!”
她才不會做禽獸的!
蘇清越啞然失笑,望著她溫聲道:“你酒勁上來了,說熱,我才幫你脫掉的。”
“哦……”
什麼嘛,原來是這樣。
易初又沒骨頭地倒了下去。
靈酒後勁太大了,她根本就完全沒醒。
易初倒在蘇清越的身上,昏昏欲睡。
好聞的木質冷香從蘇清越身上透出來,伴隨著熟粥滾動的咕咕聲,壓到了一切所有的味道,進入易初的世界裡。
易初酒勁上頭,又開始腦袋發昏,整個世界都漸漸靜謐,隻有蘇清越香得那麼坦蕩,那麼矚目。
易初靠在她肩膀上,忍不住往她脖子嗅了嗅:“清越,你身上抹了什麼?好香啊……”
她酒喝多了,嗓音都是黏在一起的,清透中又膩歪得令人發燙。
蘇清越不解:“怎麼了?”
她轉過頭看向易初,卻見易初眼尾泛紅,深深地望著她:“你好香。”
“我想嘗一嘗。”
嘗?
蘇清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易初抓住雙肩壓到在蒲團上。
易初露出了獠牙,一下就咬住了她脖頸的動脈。
“哼……”
蘇清越雙手落在易初的肩頭,揪住她的中衣,緊緊地握住了雙拳。
她仰頭,望著晨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易初的金發上。
易初的膝蓋抵著她,再加上尖牙上的毒液,令她整個人都在發暈。
濃鬱的香味壓到了周遭所有的一切,她在易初的獸性裡,嗅到了漫天的石楠花香……
好嗆……
嗆得令人作嘔……
但,並不討厭。
後來的很多年裡,蘇清越無數次想回到這個節點,卻再也捕捉不到這樣的香。
——————
易初的酒是在五天後才徹底醒的,這五天裡,在蘇清越的縱容下,她不知道乾了多少禽獸之事。
易初全部酒醒之後,想到自己對蘇清越的所作所為,就忍不住敲自己的腦袋!
禽獸啊禽獸!
怎麼下得了口的啊禽獸!
蘇清越被她吸了五天的血,已經完全免疫了。
見易初坐在床上猛地敲自己的腦袋,蘇清越還十分體貼地將兩手捂在她太陽穴道:“彆敲了。”
易初本來還想敲一下,但想到會弄疼蘇清越,就停下手
。
易初很是複雜地仰頭,看向蘇清越:“你怎麼能這麼平靜呢?”
蘇清越笑笑,目光溫柔地望著她:“又不是第一次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況且,你也沒有破我元陰不是?”
這一次,比遊初那個睡了不認的王八蛋好多了。
易初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怎麼能這麼自然地說出來。”
啊!為什麼!
明明她的靈魂更老更年長,怎麼還沒有蘇清越從容啊!
這就是萬年單身狗和有情種陸行之經驗的區彆嗎?
蘇清越抿唇一笑,伸手揉了揉易初的耳朵,與她言道:“初兒,我十六了。”
“十六歲,在浮雲鎮可以嫁人了。”
也是……
這是古代。
易初稍微冷靜一下,伸手將蘇清越的手拿下來,仰頭望著她眼睛道:“我……”
“我知道什麼是愛,但我仍舊不明白自己對你是不是有私情。”
“我對你好,並不求回報。但我不知道,你要在我身上得到的東西,我能不能給你。”
她是個很實誠的人,她之所以接受蘇清越,不過是因為她疼愛蘇清越,不想讓他失望。
至於這種疼愛是蘇清越想要的東西嗎?
易初不確定。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的心都給了天下蒼生。
她是個多情又無情的人。
能做一個好領袖,但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一個愛人與情人。
易初從自己納戒中取出一根紅色的發帶,將她放在蘇清越的掌心:“這是我給你煉製的發帶,用的是紅銅雀的翎羽織就。”
“我是個忠於責任的人,綁上這枚發帶,你就永遠是我的未婚妻。”
“如果有一天……”
還沒等易初說完,蘇清越連忙抬手,捂住她的嘴巴。
易初眨眨眼,很是不解。
蘇清越鬆開手,緩緩蹲在易初身前,仰頭看她:“還請初兒為我係上發帶吧。”
易初望著她恭順且乖巧的神情,無奈地撫住她的面頰,溫聲道:“我總不知道該拿你如何是好。”
——————
少年人貪歡,自易初來後,蘇清越幾乎沒有出過小院。
又過了兩日,妙法學院響起了召集所有學院弟子的警鐘,將所有在院的弟子召集到妙法大殿前。
但見朗朗乾坤之下,妙法學院的院長屠蘇鏡對眾學生道:“近日異淵傳來捷報,三大金仙已誅殺骨魔王、屍魔王、噬心魔王、焰魔王、水魔王、影魔王!”
“隻剩金魔王、樹魔王、土魔王、心魔王、毒魔王、藥魔王……”
“三大金仙被剩下六魔纏住,無暇對付其餘妖魔。”
“如今妖魔大軍得知東洲有秘境即將降臨,此秘境疑似劍神斬天所遺留秘境。”
“前線傳來消息,心魔手下的噬心魔君已經找到了異界與滄海大陸互通陣法,
將從東路進發,借斬天劍神的秘境進入東洲,肆虐大陸。”
屠蘇鏡話音落下,學生們議論紛紛。
“真的假的?”
“前線已經擋不住了嗎?”
“魔君還是要來了嗎?”
屠蘇鏡見狀,厲聲道:“諸君!”
“安靜!”
她話音落下,學生們都安靜了起來。
她擰眉,沉聲道:“如今仙盟之首清韻道君已經廣發金仙令,邀滄海大陸所有合體期與合體以上的弟子,進入異淵之中抵抗妖魔!”
“而這個劍神斬天的秘境,則要求金丹以上,合體期以下的修士進入。”
屠蘇鏡的面色變得異常凝重:“諸君,若是妖魔襲來,你們就是滄海大陸的最後一道防線。”
“我希望所有金丹以上的弟子都能挺身而出,前往秘境,守護天下蒼生!”
站在首位的蘇清越當即拔劍,震聲道:“以我劍魂,誅殺萬魔!”
跟在她身後的劍修弟子紛紛拔劍,與她同聲道:“以我劍魂,誅殺萬魔!”
——————
異淵的戰場擴大得如此匆忙,誰也沒料到一個秘境的開啟,成為了滄海大陸即將隕落的信號。
修士們紛紛集結,跟隨宗門師長,告彆家人前往異淵。
年輕的修士們則前往東洲,在秘境之前集結,眾人面色都很是凝重。
一時之間,滄海大陸竟是天地無神,萬巷皆空。
易初等人是來得最早的,她與蘇清越領著妙法學院五千名學生,儼然是一名首領。
戰場上丹藥師很是罕見,更何況是一個陣符丹三修的丹藥師。
這樣的丹師,放哪兒都是很稀奇的。
佛子遠在西洲,卻來得極為快。
她帶了五百名佛宗弟子,直接並入妙法學院:“戰場上刀劍無眼,還需少宗主多看顧。”
易初也鬆了一口氣:“聽說領隊的是心魔望麾下的大將噬心魔君,有佛宗的羅漢陣,就好的多。”
遊知在等遊家弟子,等兩百名遊家弟子到了之後,也去了易初那裡:“我們遊家可以布陣,為劍修與法修增幅。”
易初道了聲謝。
李莫凡也領著四百名弟子過來:“少宗主,布陣聽你的,我們劍宗的弟子,就跟著清越道君了。”
見識過蘇清越的劍道之後,劍宗弟子都是心服口服的。
蘇清越頷首,讓她們加入劍係的八百名弟子裡。
後續也有人陸陸續續地來。或是並入易初這邊,或是加入其它勢力。
沒成想陳星落和合歡宗一起來了。
合歡宗是天下第一大宗,足足有兩千名弟子,與一百名陳家弟子,合成非常厲害的法修陣。
易初這時候感慨:“還差個體修就足夠了。”
她想了想,對那邊的古銅學院喊道:“古銅的同學們,要不要過來幫幫忙,這裡有一群羸弱的劍修和法修需
要你們保護啊!”
領著古銅學院四千名弟子的,是一位身形高大又魁梧的女修。
她擰眉,看向易初:“你想指揮我?”
易初眨眨眼:“不是,我是想請你幫幫忙。”
差個體修,她們的的大前方就穩了。
誰知古銅學院天天被人當盾牌用,已經養成了叛逆的心理。
領隊之人冷笑一聲,持盾猛地一躍而起,驟然砸到了易初面前,
烈火之氣撲面而來,易初眨眨眼,卻見面前這個比她還要高上一點的“巨人”道:“打服我,我們學院就聽你的。”
戰場之上,古銅學院的學生流的血最多,贏到的榮譽卻最少。
要拚命,也要看看能不能犧牲給值得的人。
易初抿唇想了想,應道:“行吧。”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滿足你。”
她深吸一口氣,握住拳頭,猛地朝巨人的臉上猛地錘去:“千鈞之力!”
“砰!”
令訣落下,古銅學院的學生倒飛處五十丈。
站在易初身後的眾人倒吸了一口氣涼氣。
嘶……
少宗主的拳頭……
強得不似人類!
易初也有些難以置信,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拳頭,握了又鬆開。
重明鳥,小時候和成長期差彆那麼大的嗎?
小時候會被人打爛手。
長大後嘛……
易初看著被古銅學院紛紛圍住的人,挑眉笑了一下。
如此看來,她身體的強度,比體修都要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