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心最重要的作用,是掩蓋易初身上的妖氣。
除了小蛟這樣天生地養的水靈,能夠靠直覺與天生的本能隱約嗅出她的氣息。
還有白雲與頂級的妖族,能憑借妖氣將她錯判為半妖。
人類修士裡,能夠確認易初為妖族之人,不過十指之數。
因此在場之人,看到易初這般異於常人的容貌時,雖有些詫異,但很快就開始猜測她的母族屬於哪一族。
“金發赤眸……她的母親是誰?”
“哦,我知道了是東洲羅刹國的!”
“是了是了,東洲羅刹國有位公主,三百年前接近人仙。十三年前,那位公主戰死沙場,聽聞……”
“劍仙去替她收拾了遺骸!”
“對,我還聽說,早年劍仙在羅刹國除魔,適逢公主回來,兩人還切磋了一番。”
“諸位可知那羅刹國的公主叫什麼?”
“知道知道……叫紅拂。”
“傳聞紅拂公主就是這般,一頭璀璨金發,與漂亮得好似珊瑚的赤眸。”
“如此說來,少宗主還真是羅刹國之後了。”
……
修士們興致勃勃地討論了一番,三兩下補全了易初的身世。
易初的發色與眸色雖然詭譎,但也並不少見。
畢竟南洲有黑發黑膚的昆侖一族,北洲有黑發藍眸的碧水族,中洲有全身通紅的古族……
她的樣貌,不過是給世人又增添了一段關於易無極的神秘過往。
易初將修士們的話語聽了滿耳朵,拉著蘇清越轉身,對在場眾人道:“多謝諸位,對家父家母的關切,如今萬國大會結束,不如諸位隨我一起去吃酒啊。”
這時坐在主位的百花國主站了起來,以靈力對四周之人道:“諸位既已到我百花國,自然是我花都做客。”
“即日起,花都所有的酒樓,小攤,對所有拿了入院令的修士儘數免單。一共持續七日,直到諸位前往各自學院來報答為止!”
“好!”
眾修士們振臂高呼:“國主慷慨!國主慷慨!”
百花國國主一揮手,朗聲道:“諸君,惜取少年時,還請儘興!”
——————
蘇清越與易初擂台上下來,一群人圍住了她們。
“清越道君,你想入哪個學院?”
“清越道君是劍道高手,自然要入金頂學院的。”
“怎麼就金頂學院了。你們金頂學院的大師兄,都被清越道君錘著打了!我看,清越道君也彆去金頂學院吧。”
“不去金頂去哪?”
“來紅楓啊!紅楓也有劍道係,且紅楓的排兵布陣並不比金頂差。”
“年年學院大比,紅楓都是前兩名。”
“去什麼紅楓啊,來古銅!劍修在我們古銅學院,可寶貝了!”
這些人裡,不隻有一起參加萬國大會的道友,
還有各大學院的學姐。
以蘇清越的實力,現在看來,無論去哪一個學院都是錦上添花。
蘇清越第一次在現實裡被人如此招呼,雖沒有覺得不適,但也被堵得稍稍有些無奈。
偏生易初站在她身旁,也不準備說些什麼,就一直含笑望著她。
蘇清越隻好停下腳步,對周圍人道:“諸位……”
“諸位且聽我一言。?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四周安靜了下來,齊刷刷地看向蘇清越。
蘇清越沉默片刻,溫聲道:“關於我入哪個學院一事,我如今還未想好。”
“我如今剛破境,靈力不是很穩固,需要閉關幾日。”
“屆時再與大家徹夜暢聊如何?”
她說得懇切,眾人臉上也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修士們紛紛讓開了路,對蘇清越道:“清越道君請。”
“多謝。”蘇清越拉著易初的手,穿過人群,直接走向木心。
木心引路,對兩人道:“走吧,下去乘馬,我帶你們回家。”
“好。”
——————
易初與蘇清越,在木心的引路之下,前往花都的最中心。
當馬駛過皇城的護城河時,易初有些詫異地看向木心:“您將秦夫人安置在皇城之中?”
木心在識海裡與她解釋:“原先是安置在小蘇和三公主的府邸裡,但你們二人不是在藥師佛秘境裡鬨得沸沸揚揚的,為免禦獸宗查出你們的身份,這才轉移了。”
易初吐了吐舌頭,很不好意思道:“辛苦木爺爺了。”
木心歎了一口氣,捋著胡子道:“我不辛苦,我就是提心吊膽。”
“你乾的那些事,一件件,一樁樁……”
木心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心口:“比你爹當年還離譜,給我嚇得哦!”
他知道易初是個不聽話的,小時候在宗門裡搞得那些追雞攆狗就算了。長大之後,下山門第一年,四處斬妖除魔,淨乾一些往仇敵心窩口戳的事。
木心真是很怕哪天禦獸宗直接發瘋,把她給殺了。
到時候他要救人,都不知道往哪救。
易初嘿嘿一笑:“彆擔心,我這不是平安無事嘛。”
“我可是個福星,到哪兒都能逢凶化吉的。”
“就你俏皮,收起你那些精致的淘氣。”
三人將萬劍宗弟子留在皇城外,之後一起下馬,徒步進入皇城裡。
百花國的皇城,設置了一道仙級的金剛石防禦陣法,堪比易無極在萬劍宗設下的護宗大陣,
三人一入皇城,就朝皇宮的西苑走去。
木心領著易初一路走過,那些宮女與侍從紛紛向他行禮:“木仙君……”
“木仙君……”
木心頷首,一邊走一邊與易初道:“百花國乃是西洲最大的一個凡人國度,她們的王公貴族與世家子弟,都不會拜入各大宗門,而是自己教導,參加萬國大
會,進入各大學院學習。”
“如今百花國國主花痕,不過是元嬰修為。”
“但他有一個女兒很厲害,就是被譽為烈焰銀槍的花無塵。”
“花無塵已經是半仙修為,在異淵之中率領萬國王族子弟,一同抵禦妖魔,被人稱為萬國盟軍。”
木心頓了頓,與易初解釋自己為何在這王宮之中:“大半年前,花無塵中了影魔的陷阱,在異淵中大敗。”
“她本人也受了重傷,回到百花國中,一直由我秘密調養身體。作為回報,百花一族答應庇護秦夫人。”
蘇清越了然,朝木心一拱手:“多謝木老前輩為我操持母親的安危。”
木心擺擺手,不甚在意道:“如今你我也算是一家人了,你就跟初兒一樣,喊我木爺爺吧。”
木心讓她改口,不是因為蘇清越前途無量。完全是因為易初……
萬國大會上,易初那股恨不得倒貼的便宜樣……
嘖……頭疼!真是頭疼!
木心算是看出來了,無論蘇清越是男是女,易初就是很喜歡她。
至於這個喜歡到什麼程度嘛……
她十四年都沒想過露出真容,為博美人一笑,竟然當場卸下菩提心的易容之術,露出真容,足以見得她有多麼三迷五道了。
蘇清越感受到木心的接納,連忙笑著道:“是,木爺爺。”
三人很快來到了皇宮西苑,走出宮道的時候,蘇清越遠遠地就看到,翡翠宮的門口,站著一個衣著華麗,焦急的翹首相盼的婦人。
蘇清越的雙眼一下就亮了:“娘!”
婦人聽到她的聲音,連忙轉頭,滿目欣喜:“清越!”
“娘!”
蘇清越完全放開了速度,直接朝秦清奔去。秦清往前走了幾步,就被蘇清越一把抱住。
時隔一年,母女兩人再次相見。蘇清越卻有一種過了千歲萬載的滄桑之感。她趴在母親的懷中,恍然覺得像是一個夢。
離家之時她仍舊是一無所有的廢物少女,再次回來見到親人,卻已是眾人敬仰的正道新秀。
蘇清越鬆開了母親,眼裡含著水光:“娘……你這一年,過得怎麼樣?”
“好,都好。”秦清眼裡也有淚,她抬手,落在蘇清越的面頰上,“瘦了……也抽條長大了,高了許多……”
秦清伸手,落在蘇清越的白發上,眼裡很是著急:“清越,你的頭發是怎麼回事?”
這時易初與木心也走了過來,易初靠近秦清,溫聲道:“蘇夫人,這事得怪我。”
“是在碧月城斬殺女妖的時候,清越為了救我,用了天地同壽,燒了一半的壽命。”
秦清看看易初,又看看蘇清越:“這……”
蘇清越笑笑,對秦清說道:“娘,我沒事的。我現在是分神期,能活一千年呢。”
“就算損了一半的壽命根基,也還能活五百年。隻要這五百年李,我能突破到仙人境界,就可長生
了。”
說是長生,也不準確。畢竟仙人也有劫難⑺⑺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更要經曆天人五衰。
但他們不爭不搶,活個天地同壽倒也沒問題。
秦清鬆了一口氣,拍拍蘇清越的肩膀:“那就好,那就好。”
她轉頭,看向易初:“少宗主難得回來,我們先進去聊,我給你們做頓好吃的。”
“好啊。”
——————
眾人進入了翡翠宮。
木心憂心易初的身體,一入殿中,就拉著她診脈。
易初逃不開,隻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讓木心給自己診脈。
蘇清越隨著母親去了廚房,幫著她一起處理食材。
像是在浮雲鎮的時候一樣,蘇清越用劍幫母親把一隻兔子殺了剝皮,用來做薑絲辣椒兔。
秦清正在揉面團,準備蒸饅頭:“木老前輩每天都要用金針給我治療,還得熬藥……你在外,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有些憂心,又覺得木老前輩白白救了我。”
“木老前輩見我這樣,就說自己還有點口腹之欲,問我能不能做飯。”
“我剛好能做,就開始每天給他做飯。”
說起自己做的事,秦清整個好像在發亮:“得虧你娘我做飯還能吃,老前輩愛吃……”
“不止老前輩愛吃,這王宮裡頭的小公主們,也常常來。”
秦清原本也是大家族的嫡女,可在浮雲鎮十多年,她身上的書香氣藏入了體內,變成了更多的市井氣。
但這是可愛的市井氣。
蘇清越拿著劍正在殺兔子,聞言笑著道:“我不在娘身邊的日子,娘能養好身體,又做了那麼多的事,真好!”
秦清笑笑,說完自己的事,開始問蘇清越的境況:“那你在外頭,有沒有吃飽穿暖?”
“有的。”
秦清歎了口氣:“哎……你這孩子,每次傳家書回來,都說好。我還不知道你的性子,指不定吃了多少苦頭。”
蘇清越剝掉兔子皮,斂眸輕聲道:“有少宗主道,我吃不了苦頭。”
“她修為高,每次遇到妖魔,都是她受傷。”
在蒼山,是金明台將易初打得全身粉碎。
在陸行之幻境,是易初拚命救她。
在藥師佛秘境裡,是易初以自身為引,降服塗山天星。到現在,她身上還有花斷腸的毒沒好。
這些事,蘇清越都不能輕易告訴母親。她害怕有一天,她與易初遭遇大難,母親被抓,被修士搜魂……
外面的事,還是不要告訴家裡人比較好。
秦清聽到她這麼一說,歎了一口氣:“少宗主,也是不容易。”
家大業大,卻遭人覬覦,自己勢單力薄,卻連個兄弟姐妹幫襯的人都沒有。
秦清轉頭,對蘇清越說了一句:“清越,做人不能忘本。你日後有出息,記得要好好幫襯少宗主。”
易初是個聰明伶俐的人,跟在她身邊,蘇清越能學
到很多。
蘇清越頷首:“當然,我是少宗主的劍侍啊。”
她會一直守在易初身邊,直到天地讓她隕落,她都不會離開對方。
嘮嗑完家常,蘇清越終於想到了一件事:“對了娘,我把易濛的婚約退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秦清頓了一下,很是驚訝:“退了?什麼時候?”
蘇清越抿唇道:“嗯……今早上。我把易濛打了一頓,他親自退的婚。”
秦清高興壞了,對蘇清越道:“那還得加道菜,加份糖醋魚。”
她們母女是因易濛等人,被迫從浮雲鎮離開。但也是因為離開浮雲鎮,從而實現了命運的轉折。
俗話說,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
母女兩人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如同在浮雲鎮時那般,聊著家常。
天上的浮雲聚了又散,明媚的照耀落在廚房的院子裡,照得一切花草樹木生機勃發。
蘇清越聽著母親的聲音,在花草的光影裡,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塵世安寧。
不知為何,那日易初在玉樓關小攤下說的話,開始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她說她總是擺脫不了紅塵俗世,她的修煉是為這“一茶一飯……一煙一塵……”
蘇清越仰頭,看著母親的臉,望著落在她臉上的晨光,笑意從眼底浮現,如盛開的蓮花,層層開放。
人活於世,或者就是為了這樣的一個瞬間吧。
比起蘇清越的愉悅,羽淵就不太痛快。何止是不痛快,她簡直要氣死了!
身為天下最頂級的名劍,此刻卻用來殺兔子,成何體統!
她在識海裡對蘇清越罵罵咧咧:“你清高!你了不起!”
“升了分神,就囂張了是吧!連我都不放在眼裡了,直接用我來殺兔子了!”
“蘇清越你能耐啊,你看我下次還替不替你禦敵!”
啊呸,氣死她了。劍身黏黏膩膩都是血,惡心心。
蘇清越覺得好笑,在識海裡反駁她:“你既然可以斬殺強敵,為何不能因果腹,而利落地讓食用的生靈早點超生呢?”
羽淵想了想,對的有點道理,就不再吭聲。
蘇清越在識海中開導它:“世界上任何一柄劍,沒有人用的時候,哪怕它鋒利絕世,都是一把無用的劍。”
“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無所作為,哪怕是天下第一,也隻是個廢人。”
“人或劍的價值,是由她們做了什麼事來決定的。”
蘇清越利落地將兔子處理完,拿到砧板上,哢哢幾下切好,對母親說道:“娘,切好了。”
秦清揉好了饅頭,正在往蒸籠上烝,很自然地對蘇清越吩咐:“把魚也殺了吧。”
“好咧。”
蘇清越伸手,將水缸裡的魚撈起來,很自然地用劍柄一拍。
“啪!”
魚尾高高躍起,水滴濺在蘇清越身前的屏障,緩緩滑落。
羽淵望著那尾躍起的魚
,腦子裡都是蘇清越的話,隱約有所頓悟。
——————
蘇清越母女在廚房做飯,這邊木心已經給易初把脈診斷了一段時間。
木心捏著易初的脈搏,眉頭緊擰,而後鬆開:“你中了塗山家的花斷腸,如今不過隻剩一年的壽命!”
木心面色沉重,捋了捋胡須:“這毒是誰給你下的?”
易初嘻嘻一笑,將自己的手收回來:“還能是誰,塗山天星唄。”
木心擰眉,當機立斷道:“不行,我得告知無極一聲,讓他去青丘拿解藥!”
木心擔心死了,氣得直跺腳:“你這孩子怎麼報喜不報憂呢,這可是大事,你一句也不提!”
易初連忙穩住了木心,與他道:“木爺爺……木爺爺您彆急!”
木心直歎氣:“我能不急嗎?那可是花斷腸,除了青丘,無人能解。”
“你就隻剩一年的壽命,你爹當年可是把你健健康康地托付給我,我現在怎麼跟你爹交代。”
“哎呦,不行,還是得告訴你爹……”
木心抬手捏訣,就要召喚易無極回來:“天地無極,乾坤聽令!”
他用的是最快的血召術,不過半柱香就能抵達異淵。
易初想出手阻攔,已經太遲了。
易初歎息了一聲,一把拽住木心的手,與他解釋:“我是因為拿了藥師佛舍利,才會被塗山天星下花斷腸的。”
木心轉頭,看向易初:“藥師佛舍利?那不是傳聞中的東西嗎?真的有。”
“是真的。”易初見他不信,立馬設置了一個仙級的屏蔽陣法,在木心的識海中道:“我給您看。”
易初從納戒中取出藥師佛舍利,擺在木心面前。
木心將這舍利打量了一番,感受到其中蓬勃的生機:“還真是……”
易初見他情緒穩住了,與他一字一句道:“塗山天星想要藥師佛舍利,是為了妖王塗山夏。”
“可是藥師佛舍利,能救重傷垂危之人,是最好的仙王級治愈寶物。”
“我肯定不會給她,所以我費儘心思搶來,是為了給我爹。”
木心一下就懂了她的用心良苦:“塗山天星給你下花斷腸,是為了讓你拿藥師佛舍利來換。”
易初點頭:“嗯。”
“不過她也討不了好處,我得到了花斷腸的解毒藥方。”
木心霎時間反應過來:“就是你要找的那幾味藥?”
易初頷首:“對!”
木心歎了一口氣:“你不想讓我找你爹,是因為你怕你爹知道了,會把藥師佛舍利拿去給妖王替你換解藥。”
易初:“嗯嗯嗯!”
木心仔細將易初端詳了一番,有些心疼:“你這孩子,心思怎麼那麼重啊。”
“你擔心你爹,你也不想想你自己。”
“那花斷腸的毒那麼厲害,你怎麼受得了的。”
他的小易初,從小嬌生慣養,
沒吃過一點苦,沒受過一點罪。
結果下山之後,把自己折騰得隻剩一點命。不是以身涉險,就是被鮫人捉去。
心疼死他了。
易初連忙扶著木心坐下來,去拍他的心口:“不氣不氣,木爺爺咱不氣啊……”
“想當年我爹下山,不也吃癟了一路,才有今日成果。可見曆練越大,才越有出息!”
木心才不吃這套,一揮手痛心疾首道:“那是你爹!你爹一個破劍修,有什麼好心疼的!”
他們初兒可是個丹藥師,柔弱的丹藥師,何必吃那麼多苦呢!
木心握住易初的手,與她道:“你中毒一事,我不會和你爹說。但之後你要跟著我在百花國學藥,好好練丹……”
“蘇清越的三年之約已踐,她日後的路,她自己會走,你就不要那麼操心了。”
“先把你的毒給解了才行!”
易初扭頭,看向蘇清越所在的方向:“這……”
木心恨鐵不成鋼的一拍大腿,冷聲道:“看什麼看!你身上的毒一天未解,就一天彆想出去!”
易初抿唇,不情不願道:“哦……”
她還有點不死心:“那我……解毒了之後能不能去找她?”
木心氣死了:“解毒了也不行!你不把藥典和毒經所有的方子全背熟了,就彆想出去!”
易初哀嚎了一聲:“啊……木爺爺,我都能煉製七階丹藥了,為何還要背書。”
“我不背行不行啊……”
救命啊,她都那麼大了,為什麼還要背書!況且她不背書,憑借毒性,也知道怎麼配置解藥啊。
哎……
易初正歎息著,一道流光宛若流星直直地砸入院落中。
易初連忙扭頭去看,卻見渾身狼藉的易無極拄著劍起身,直衝衝地往屋裡走,語氣極為焦急:“初兒怎麼了!”
父女倆打了個照面,易初看著易無極身上漆黑的痕跡,恍然明白他爹這是直接從戰場就跑過來了。
血召是極為嚴峻的召喚,非易初有事,絕對不召的。
木心也是第一次用血召,這才驚得易無極連儀容都沒整理,就直接過來了。
易初在看易無極,易無極也同樣在看她。
他望著易初的金發與赤眸,久久不能回神。
隔了十五年,再次見到這樣的容顏,當真是……
易無極握著劍,率先開口:“你為何展露真容,難道你已到元嬰期了嗎?”
但凡鳥類妖獸,不到元嬰,真容都還會帶著幾分妖異。比如人身鳥嘴之類的……
但元嬰之後,容貌就會固定,像自己出生時看到的第一個人。
易初睜開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易無極,所以她長得也像易無極。
易無極給易初戴上菩提心,一來是為了屏蔽她的妖獸氣息。二是為了掩蓋她元嬰期前的妖異面容。
很顯然,現在的易初已經元嬰了。
易初點頭:“嗯,我都分神了。”
易無極恍然:“哦……”
易初走過去,伸手拉住他,將他牽到正殿的主位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茶:“爹,請喝茶。”
易無極抿了一口茶,看向木心:“木師傅,你急召我有什麼事?”
木心哼了一聲,揚起下巴點點易初:“你問問你的寶貝女兒。”
易無極看向易初,眸光很溫和:“初兒有什麼事。”
易初嘻嘻笑了一下,將藥師佛舍利從納戒中取出來,遞給了易無極:“我給您搞了點好東西。”
“是先前在藥師佛秘境,繼承到的重寶,藥師佛舍利。”
易無極低頭,看著易初手上的藥師佛舍利,又抬頭看向易初亮晶晶的眼睛:“的確是重寶。”
他不懂教孩子,或許羽光還在的話,就知道怎麼應對了。
易無極想了想,問易初:“的確是好東西,那初兒想要爹爹給你什麼?”
木心在旁邊吹胡子瞪眼:“你還要給她什麼,整個萬劍宗都是她的,你就彆操那個心了。”
“你閨女千辛萬苦給你搞到的東西,快收下。”
易初連忙將藥師佛舍利推了推:“就是就是!快拿了爹。”
易無極伸手,從女兒掌中小心接過藥師佛舍利,輕聲道:“謝謝。”
他長相與易初差不多,一樣的稚嫩,一樣的童顏,完全不像一個孩子的爹。
易無極收了禮物,小心放回自己的納戒,仰頭看易初:“除了這件事,沒有彆的嗎?”
“哦哦哦……還有呢,還有呢。”易初一邊說著,一邊往廚房走,“我給你認了個弟子,您看看她的資質,要不要讓她做我萬劍宗大師姐。”
易無極的視線,隨著女兒的身影轉動。沒一會就看到她前往廚房,拽著一個少女走了出來。
那少女模樣清冷,身形修長,一襲紅衫,白發淺挽落在肩頭,氣質十分卓絕。
因她身上佩戴的是七階斂息玉,易無極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修為。不過十六歲的分神期,很不錯,比他當年都厲害。
更重要的是……
易無極垂眸,看到她手上的拿著的羽淵,就知道自己女兒有多看重對方了。
他端坐在大殿上,注視著易初牽著那少女過來。
少女來到近前,雙膝跪下,恭恭敬敬地朝易無極行了一個大禮:“晚輩蘇清越,拜見劍仙前輩。”
他女兒還在旁邊用手戳這少女的脊梁骨,小聲嘀咕:“喊什麼前輩,直接喊師父!”
易無極忍不住笑了起來,對跪著的蘇清越道:“你既然拿了我給初兒的羽淵,那就是我的弟子了。”
“給我磕三個響頭,就算拜師禮吧。”
易初大喜,又戳了戳蘇清越:“快給我爹磕頭!”
蘇清越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而後起身,立了個天地大誓:“徒兒蘇清越,今生定竭儘全力守護萬劍宗,如有叛
宗之舉,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易無極對她更滿意了,伸手將她扶起來:“好……好……”
“不愧是我易無極的弟子,堅毅果敢,乾脆利落。”
易無極從納戒中取出一塊留影石,遞給蘇清越道:“這是我畢生所學,彙聚成的無極劍道,希望你能學有所成。”
蘇清越又行了一禮:“多謝師父!”
易無極垂眸,看向蘇清越手裡的劍。
這柄劍……似乎有個很厲害的小東西。
他目光極其犀利,仿佛透過劍身,能夠洞穿劍身,看到器靈羽淵。
器靈羽淵在他的注視下打了個抖。
易無極淺淺一笑:“你似乎有一個大造化,其中因果,是我不能沾染的。”
易無極想了想,從納戒中取出一枚菩提心,遞給蘇清越:“菩提心乃是世間最頂級的氣息屏蔽法寶,我有兩個。如今初兒一個,你一個。”
“謝謝師父!”
蘇清越接過菩提心,就聽易無極道:“我少年時,修為不足,就時常用斂息玉更改容貌,做一些劫寶越物的事。也時常得罪大能,用斂息玉逃命。”
“如今你與初兒皆是分神修士,在滄海大陸足以縱橫,就少做一些不好的事。”
易初與蘇清越齊齊應:“是。”
易無極想了想,又囑咐一番:“多做一些為國為民的善事,天地會在冥冥中庇佑你們的。”
“菩提心可以收斂氣息,但我希望,你們有一天不會再仰仗菩提心。”
因為再次用到菩提心,就是逃命的時候了。
至於為何要逃命……那估計就是他身死,萬劍宗被滅宗之日吧。
易無極將事情交代清楚,起身就要走:“戰事匆忙,我先回異淵了。”
就在這時,易初一把拉住了他:“哎……爹……難得你回來一趟,和我吃頓飯唄。”
易無極很驚訝地看向她:“你還沒辟穀嗎?”
木心在旁邊樂嗬嗬道:“她啊……小饞貓,隻怕是成仙了都還貪嘴。”
“嘿嘿……”
易無極想了想,自己這一去,隻怕生死難料。
他破天荒地放下了那些戰事、天下與蒼生,在這百花國小小的西苑翡翠宮坐了下來,吃了頓午飯。
秦清的廚藝很好,在蘇清越的幫助下,做了八菜一湯。
易無極換了身乾淨的法袍,像個晚輩一樣,坐在木心的左手邊,手足無措地拿著筷子。
他四歲就開始辟穀,都快忘記筷子怎麼拿了。
好在易初很體諒他,一個勁地往他碗裡夾菜,塞得滿滿當當。
秦清也沒有把他當不可攀登的劍神,很熱情地招待他,讓他鬆懈了不少。
易無極捧著飯碗,用筷子小心夾起一點米飯,放入口中。
當食物那種不純淨的煙火氣順著喉管滑入胃裡,易無極想起了羽光。
那是易初的母親,一個孤
零零活了三千年的重明鳥。
她偽裝自己妖族的身份,化作羅刹國的一名藥師,在東洲的戰場後方救治傷員。
一場戰役裡,易無極受了重傷,被安置在東洲傷員大本營。
他就是在那時認識羽光的。
她是個很善良的姑娘,對所有的傷員一視同仁,都很照顧。
少年人心動來得莫名,還未知道“喜歡”兩個字,就跑去和人家說:“羽光姑娘,我西洲蒼山的風景極其好,若是可以,我想邀你去看看。”
“不止是蒼山,蜀中也有絕美的風景……”
“不……不隻是蜀中,還有南海,北洲……”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隻要和你一起看的話,都是好的。”
那三千多歲的大姐姐聽了,隻掩唇輕笑,伸手敲了敲他的腦袋,彎著眉眼道:“小弟弟,我都三千歲了。比你不知道多少輩的曾曾曾曾祖母年紀都要大了。”
易無極抿唇想了想:“沒關係,我年紀小,但我可以活很長,我可以和你看以後的花。”
此後易無極傷好,除了每日送物資過來,還獨獨帶了一朵花。
那真是,極好極好的一段時光。
隻是後來……
東洲的傷員基地位置泄露,羽光為了傷員們,與炎魔同歸於儘。
易無極來到時,已經太遲了。他隻能救下羽光的一縷魂魄,種在異淵最深處。而羽光留給他的,隻有一顆蛋,還有臨死前的一個吻。
他花了半年的時間,在蛋上滴了鮮血,化作女身將它孵了出來。
現在……她長大了。
易無極用眼角地餘光看向易初,心想:惟願吾兒魯且鈍,無災無難到人仙。
——————
一頓飯吃得賓主儘歡,易初將易無極送到了門口。
易無極想了想,從納戒裡取出一個金絲籠,遞到了易初面前:“這是你母親給我的翎羽,我現在把它給你。”
易初看著面前的翎羽,眼神一下黯淡了下來:“既然是母親給你的,你給我乾嘛,你自己拿著唄。”
易無極抿唇,想了想道:“我怕戰場上刀劍無眼,把它弄掉了。”
易初撇撇嘴:“這是多無眼才能傷到納戒啊……”
她嘴上這麼說著,還是伸手拿過了金絲籠。
易無極笑了一下:“那爹走了。”
易初歎了一口氣,對易無極道:“那你的呢?”
易無極不解:“什麼?”
易初耐著性子和他解釋:“母親給我翎羽,你得給我發絲啊。剪一縷鬢發給我啊爹。”
易無極反應過來,捏訣切了一段發絲遞給易初:“給。”
易初接過發絲,裝入金絲籠裡,看向易無極,很鄭重地一字一句道:“我會讓你們在一起的。”
“一直一直的在一起。”
無論生死,她的父母,都會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