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雪上啼嬰3(1 / 1)

大夢 伊人睽睽 17540 字 6個月前

“所以,你為什麼不承認你是我親哥哥呢?”

江河碧綠,落日餘暉鋪陳,半人高的蘆葦在風中飄搖。一大一小兩道半大孩子,在蘆葦蕩中被無限拉曳,渡上無窮無儘的金色。

江雪禾走在前方。

緹嬰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她一徑這樣念叨——已經念了許多天。

他卻不肯鬆口,不接受她的說法,不承認是她親哥哥。

她無法給他安上“親哥哥”的身份,問得急了,一如此刻,江雪禾眯著眼抬頭看落日,說話淡然:

“你將我當作哥哥也無妨,但我不是你哥哥。”

六歲的緹嬰因他這句話而生出困惑。

她不明白兩種意思的區彆。

她不過是希望與他有更親昵的、更無法用任何理由分開的關係,不過是希望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但她其實看不懂江雪禾。

他像是一個本身對一切都分外輕慢、不在乎的人。

他有冷酷漠然的一面。

但他對她又十分不錯。

他的性格似乎可以收放自如,可以任意作偽,他面對不同的人,會變成不同的樣子。緹嬰始終記得他與鮮血、殺戮的強烈關係,始終因兩人之間若遠若近若有若無的距離,而生出很多忐忑之意。

他太神秘了……

緹嬰想得迷離時,見走在前面的少年忽然停了步子,靜了一會兒。

她好奇跟上去:“怎麼了……”

他看得入神。

待她的腳步聲從後追來,他才回過神,反應過來。

他伸手就來捂她眼睛:“彆看……”

但是緹嬰從指縫間,已經看到了。

蘆葦蕩外,躺了幾具屍骨。

世道不好,妖邪亂生。幾具屍體倒在路邊,胸膛被抓破,碎腸碎肉流了一地,鮮血淋淋十分可怖。

江雪禾以為緹嬰這樣小,看到如此慘狀,就嚇得尖叫。他捂住她眼睛,她靠著他腿,卻隻是發抖半晌,小聲:“他、他們死了?”

江雪禾瞥一眼,“嗯”一聲。

緹嬰愣一會兒,不死心問:“沒有救了嗎?”

江雪禾再看幾眼,又應了一聲。

他感覺到靠著自己的幼小身體在輕輕戰栗。

他本身對死亡沒太多感覺。

他自己做沈二時,本也不是活人。而緹嬰也並不懼怕他。

他此時做夜殺,勉強想到小孩子應該怕這些,不應該過早接觸這些。

他蹲下來,想要安撫緹嬰,卻見掌下女孩面色慘白,唇無血色,哆哆嗦嗦說了一句:“我、我看到他們飄在半空中啊……”

江雪禾一怔,他回頭看屍體。

他疑心緹嬰看到的是鬼魂,但是她年紀這麼小,若是能看到的話,鬼魂應該化出實身才可。

江雪禾自己看半天,他並沒有看到化出身體實影的

鬼怪。這便說明……緹嬰與鬼怪天生親近,她肉眼能看到彆人看不到的東西。

他又想到緹嬰曾說過的話“鬼姑說他們死了”,但她話裡並無悲意……

她小小年紀,不知生死。因她可以看到鬼魂,她弄不明白“生?[]?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與“死”的距離。

江雪禾沉思間,聽到緹嬰輕聲問:“哥哥,你會給死人安魂嗎?就是……幫他們驅散怨氣,送他們往生?”

江雪禾想一想。

他道:“容我試一試。”

--

斷生道是不會教這種法術的。

他做沈二時,也沒有好心幫人安魂。

但是做江雪禾,他想讓緹嬰在這段記憶中圓滿一些,便想法子去與人學這些。

他帶著緹嬰投靠夜寺,與寺中和尚學了安魂本事。

夜裡,他與緹嬰返回屍骨所在之處,在緹嬰用眼睛辨認鬼魂的幫助下,畫了一個安魂作用的法陣,送鬼往生。

他背著她回去歇息。

女孩氣息拂在他頸間。

他聽到緹嬰稚氣的話:“謝謝你,哥哥。”

江雪禾溫聲:“沒事,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頓一頓,亡羊補牢道:“我總體上,也是一個樂於助人的好人。”

六歲的孩童自然是聽不懂他想強調的內容的。

緹嬰抱著他脖頸,睜著眼歇在他後背上,好一會兒,她迷迷茫茫道:“我還是不懂生死。我明明看到很多人‘活’著,但大家都說死了。我看到的‘活’著的人,不會說話不會笑,但確實存在啊……我分不清。

“如果活著,死亡,都是這麼簡單,為什麼大家那麼傷心呢?”

江雪禾答不出來。

緹嬰問:“哥哥,你在乎人的死亡嗎?”

她屏息聽他的回答,但是江雪禾無話可說。

無論是沈二的經曆,還是斷生道夜殺的生平,都無法帶給他答案。也許真正的江雪禾可以……但他知道自己此時正在走向真正的江雪禾,卻尚未變成真正的江雪禾。

他偶爾夜裡會夢到曾經的自己。

但他在夢中見到的江雪禾,盤腿坐在一片靜水畔,煙霧繚繞,走不儘,看不清。

夢中的江雪禾俯眼看他,無悲無喜。

記憶、記憶……記憶像一堵牆,攔住所有因果,遮掩所有痕跡。

他此時是否在做正確的事?他自己亦給不出答案。

緹嬰沒有等到江雪禾關於生死的回答,隻聽到少年聲音清而低:“你該睡覺了。”

緹嬰:“……”

她愣愣的,看著他秀白的側臉。

江雪禾說:“我講故事哄你睡。”

他便又講起那個故事。

繁星密密,紅塵如織。天若銀瓶推倒後傾瀉而下的銀色玉池,他們行在這片空曠天地間,相依為命。

江雪禾反複地細化那個故事。

在他的故事中,有惡人,有壞

妖,師兄妹想要逃出來……

緹嬰聽得好困。

緹嬰打著哈欠,閉上眼:“然後呢?”

江雪禾:“然後的事,下一次再講。”

背上的女孩很久沒出聲,呼吸細緩。

江雪禾以為她睡了,她又突然開口:“下一次,讓妹妹也努力一下吧。”

江雪禾:“嗯?”

緹嬰:“都在同一個故事中,怎麼能哥哥一直想法子帶妹妹逃出去,妹妹卻什麼也不知道呢?你這個故事不好,妹妹也應該做出努力。”

江雪禾目光溫軟,問她:“妹妹要如何努力?”

背上的女孩確實困頓,她皺著眉頭,腦如漿糊。

她要被江雪禾的提問喚得清醒時,又聽江雪禾輕笑:“那下一次,你來編這個故事吧。”

緹嬰振奮:“好呀、好呀。”

--

江雪禾又提出教緹嬰法術。

緹嬰迷迷瞪瞪地被他哄著學。

她本不想學,但是這個哥哥——他生了一張溫潤又淩厲的面孔,說話溫聲細語,不說話時,冷寒之氣讓人怕他。

他總心事重重,哪怕與她在一起,她也覺得他有一團未解心願,讓她看不透。

她希望他開心些,便照著他的話,跟著他學習法術,進入修道大門。

她被他指點。

江雪禾自己也是稀裡糊塗,一知半解的。

好在緹嬰乖巧,不會提太多他不懂的問題。但她每次迷惘時,他便記下她的困惑,等著回去斷生道,與同樣正在修習基本術法的黎步一同探討、論道。

這一次,江雪禾與緹嬰相處了半個月,緹嬰便被鬼姑召回了。

緹嬰小心翼翼地與小哥哥約好下次見面的時間,回到鬼姑身邊,她也因為交到同齡朋友,而開懷許多。

鬼姑附在一個石像上。

山洞夜間陰氣重重,沒有燈火沒有人氣,縹緲的妖氣圍繞著緹嬰,滲入緹嬰的骨髓。

緹嬰蜷縮起身子,冷得齒間戰戰。

她安慰自己,想著等鬼姑下一次出門就好了……她可以再一次見到小哥哥,再一次交到朋友……

鬼姑縹緲的聲音在她腦海中浮現:“你身上有彆的活人的氣息……”

緹嬰臉色慘白。

鬼姑輕輕嗅著她。

鬼姑:“你交了朋友?”

緹嬰大腦空白。

她道:“彆、彆殺他……”

鬼姑如石像一般沒有感情,卻偏要做出溫柔慈愛樣。她的氣息在洞中飄搖,兩重相反的特質,讓她更為詭異:

“你不是分不出活人和死人嗎?小嬰,生死對你沒有意義。”

她的手撫摸女孩面孔,帶著歎息:“你是我的,你隻屬於我……”

緹嬰發著抖,閉上眼:“我、我隻屬於你……你彆害我朋友……”

“朋友?”這稱呼讓鬼姑嗤笑。

但是鬼姑聲

音微頓,慢吞吞伸入女孩的靈脈中:“你……開了靈脈,開了識海,有靈力了……”

緹嬰仰著臉,鼓起勇氣:“這、這都是我朋友教我的。我、我靈力多了,可以更好地孝敬你……我朋友還會教我更多的。”

她眼中噙著淚花,說話顫抖,瘦小的身子蜷縮在角落中,卻一遍遍重複:“我、我的靈力都給你,都是你的……我學更多的,給你更多的!”

鬼姑輕笑。

她的笑聲鋪天蓋地,帶來陰風陣陣。

緹嬰瞪大眼睛,一片漆黑中,什麼也看不清。

但是鬼姑沒有再說什麼。

緹嬰便想,鬼姑大約是默許她交朋友的行為了。

她心中生出竊喜,快快擦乾眼淚,心想太好了。

雖然爹娘不在,雖然村子裡的叔叔伯伯不在,雖然很多人死了,但是小哥哥會成為她的朋友。

鬼姑不殺小哥哥!

隻要她變得更強些,她向鬼姑奉獻更多的靈力,她就可以保護江雪禾。

她可以擁有一個哥哥。

--

江雪禾再一次見到緹嬰時,便發現她體內的靈力又空了。

他皺著眉,檢查她身體。

他忽地掀眼皮,目光微銳。

緹嬰隱約覺得他眼神很冷,似乎看出什麼。她擠出一絲笑,撒謊騙人道:“我練習你教我的法術時,次數多了,靈力就用完了。這說明我勤快。”

她對他露笑,擺出討好他的模樣。

江雪禾垂著眼。

他不吭一聲,隻將她抱到懷裡,取出藥膏,幫她手臂抹藥。

緹嬰怔愣,不知他有沒有被她騙住。可他真的不多問,她心裡又忐忑十分。

他手指冰冰涼涼,撫在她手臂上。

她低頭看,眼睛忽然濕潤,生出很多委屈。

她一滴淚濺落,滴在他指尖。

她看到他手指停住。

她心提到嗓子眼,怕他詢問。但他隻停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抹藥。

緹嬰以為自己掩飾過去了。

她努力眨眼,想將眼淚憋回去。她這樣努力時,忽然聽到江雪禾開口:“小嬰,你真的沒有想過,和我一起離開嗎?”

緹嬰怔一怔。

他垂著眼,平聲靜氣:“你不能跟著一隻妖,跟一輩子的。”

緹嬰輕聲:“不。”

江雪禾:“為什麼?你有什麼顧慮?”

緹嬰:“我是小巫女,大家將我獻給鬼姑,我就應該做我該做的啊。隻要我在鬼姑身邊,她就不會去欺負我爹娘、欺負我們村子的人、欺負周圍城鎮的人……隻要我跟著鬼姑,大家就都很開心。”

她仰頭,生出很多期待,因為期待,而覺得自己像個英雄,在做很了不起的事:

“我要大家都開心!”

江雪禾垂眼看她片刻。

他問:“那你一輩子不離開嗎?”

他追問:“有一天,鬼姑不喜歡你了,不要你了,你也不離開嗎?你被鬼姑拋棄了,怎麼辦?”

她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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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上浮現不安的神情。

她又聽江雪禾說:“你和她在一起,覺得很心滿意足。若是和我在一起,難道就不開心嗎?

“你們月枯村五年獻一次巫女或神子,五年之期過,下一個巫女或神子來了,要取代你的位置,你也死活不讓嗎?”

緹嬰脫口而出:“怎麼會呢!鬼姑很喜歡我呀,她不會要彆人的……”

江雪禾垂眼淡聲:“你確定這是喜歡?”

他微微揚睫,冰雪一樣的眼睛,像看透她一樣:“喜歡你,會對你不管不問麼?

“她隻喜歡你的靈力罷了……等你靈力被徹底吞噬,靈池枯竭,五年後,你會被拋棄的。”

緹嬰:“不!”

她非常堅定:“她很喜歡我,我們村不用送新的巫女或神子給她。我一個人就夠了!

“我靈力根本用不完!隻要我用對法子,一直給鬼姑靈力,她就會一直喜歡我……彆人的靈力都沒有我多的。

“我不會被拋棄!”

江雪禾定定看她。

他忽而微笑。

他俯身,掐住她下巴,輕聲:“其實你什麼都明白,對吧?

“你想犧牲自己一人救所有人……彆人願意嗎?鬼姑願意嗎?

“你自己……又當真願意嗎?”

他問:“你真的不願意跟我走嗎?”

緹嬰:“為什麼要跟你走,你又不是什麼好人……”

她突覺失口,因他眸子低垂,瞥她一眼。

她臉色蒼白。

江雪禾道:“我可以做一個好人啊……隻要你願意。”

……什麼意思?

緹嬰愣愣地看他,她實在不懂。

而到了她睡覺時間,他又開始宛如洗腦一樣,給她講那個故事。

她對這個故事聽得疲憊。

她躍躍欲試,磕磕絆絆,想給故事換一個思路……

兩個人便這樣說著話,一同睡了過去。

她一如既往地詢問故事發展,他一如既往地糊弄她——

“接下來呢?他們到底逃出去沒有?”

“後面的故事……明天再講吧。”

--

夜裡,緹嬰被噩夢驚醒,發現擁著自己的小哥哥不在屋中。

她怔愣地抱著褥子坐一會兒,聽到外面有動靜。

她躡手躡腳下床,糊裡糊塗出門。她處在一種半夢半醒的混沌中,直到她拉開門——

“噗——”

血濺上她的臉。

一個面目猙獰的人朝她倒來,帶著死不瞑目的恨意:“夜殺……”

江雪禾回頭。

院中倒了許多屍體,一個死人向拉開門的緹嬰撲倒。江雪禾縱身去攔,他推開了那個屍體,卻沒有阻止一片

血花,濺到了緹嬰臉上。

女孩幼白的臉,沾上幾點血跡,睫毛被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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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怔愣。

她聽到一聲揶揄笑聲。

有一個不認識的人笑著:“夜殺,這就是你的‘金屋藏嬌’嗎?你小小年紀,莫非在養童養媳?”

她聽到江雪禾冷淡的聲音:“閉嘴。”

緹嬰大腦空白,渾渾噩噩抬頭,對上江雪禾低垂的眼睛。

他眸子靜而黑,眼中對生死的漠然神色沒有完全收斂,他刻意帶了一些溫意,那溫意卻不達眼。

她隻能從指縫中看他。

他捂她眼睛的手指,也冰涼非常。

雖然他收得快,緹嬰依然用餘光看到了他先前手中所捏的青光泠泠。

她想江雪禾之前教過自己的,他是木係,法術光華便是青色的。她一向覺得他溫柔十分,覺得他用術法捏出各種有趣的事物逗她很好玩,但他也會用那種手段殺人。

地上全是屍體。

他殺人越來越嫻熟了。

緹嬰出神間,聽到江雪禾刻意溫和的聲音:“小嬰,回屋去,好不好?”

她沒有哭鬨,小小地“嗯”一聲,轉身進了門。

她聽到身後先前不認識的聲音又在笑:“你的童養媳,很乖很聽話啊……唔!”

那人收聲很痛苦。

大約是江雪禾用了什麼手段。

緹嬰一邊想:童養媳是什麼?

她又一邊想:哥哥是真的壞蛋,對嗎?

--

江雪禾處理完那些繁瑣事,進屋來看緹嬰。

他微有懊惱。

其實他應該用法術,讓她睡得很沉,聽不到外面的動靜。但是他又排斥對她使手段,才導致了今夜她目睹自己殺人的一幕。

江雪禾對斷生道的一切事都分外無謂。

一則,他沒有善惡觀;二則,這隻是緹嬰的一段回憶。

他所有想要遮掩的,不過是他不想她看到他不好的一面罷了。

可惜她還是看到了。

江雪禾深吸口氣,推門入室。

他看到女童坐在床榻上,晃著兩隻赤白的腳,散著亂發。

她已經七歲了。

她魂不守舍,渾渾噩噩抬頭看他,在她清黑的眼睛中,他看出自己的不堪。

他靜了片刻,才走過去,坐在她身邊。

他俯身。

他觀察到他靠近的時候,她輕輕瑟縮了一下,身子有一瞬僵硬,她看他的眼神,些微害怕。

江雪禾垂眼,道:“……今夜是個意外。”

緹嬰懵懂問:“你是說,殺人是意外,還是當著我的面殺人,是意外呢?”

他不吭氣。

半晌,他感覺她手拽著他衣袖,輕輕勾了勾。

緹嬰說:“哥哥,你是壞人,對嗎?”

江雪禾心口驀地一縮。

緹嬰又道:“鬼

姑是壞妖,你也是壞人,對嗎?”

江雪禾眼睫顫抖。

他心中生出一種分外微妙、玄幻的感覺。

他慢慢問:“你希望……我是好人?”

--

那夜,緹嬰沒有給出他答案。

也許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隻是鬱鬱寡歡,在接下來幾日相處中,她情緒都不高。

江雪禾送她回鬼姑身邊,自己回到斷生道。

他想到那時候面對緹嬰的微妙感覺,他隱隱恍惚——

真實的記憶,是否與此刻發生的一切事,都對應了呢?

他本是無支穢,所以殺些斷生道要求殺的人,他毫無掙紮之意;

夜殺自小被斷生道養大,他同樣沒有善惡,從不覺得自己所為有什麼不妥之處。

可是緹嬰的表情很惶然……

這段記憶,似乎江雪禾想要故事圓滿一些,然而一切又隱隱對應了曾經發生過、他卻已然忘記了的事。

他的名字是她取的……

他的善惡由她而塑……

他的未來……

他是否是因為緹嬰的緣故,才脫離斷生道,與緹嬰做了師兄妹呢?

在漫長的、他尚未身死的那些時光中,他是否與她相依為命,互為扶持?

他進入記憶幻境,想要帶走緹嬰,帶緹嬰一同逃離鬼姑的魔咒,走出秘境;而在緹嬰這段記憶中,在曾經發生過的故事中,夜殺是不是同樣想帶緹嬰逃離鬼姑的掌控呢?

在冥冥注定中,他是否契合了一切故事的發展?

那他……真的能成功帶走緹嬰嗎?

--

過了一個月,江雪禾再次見到緹嬰。

先前兩人不歡而散的事,江雪禾需要給個說法。

他已經想了很久借口,他想說自己如今修為還低,離不開斷生道;但是自己厲害些,就可以脫離斷生道;對於殺手的罪孽,他也會重新考慮……

在他開口前,緹嬰站在他面前,仰頭問他:“你先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江雪禾一怔。

她似乎下了很大決定。

她有點憔悴,有點憂鬱,小小年紀,臉上卻連點兒肉都沒有。

緹嬰仰望著他:“如果……我離開鬼姑的話,你願意離開斷生道,和我一起走嗎?”

心神如被雷擊,電光驟亮,照得一切分明。江雪禾眼眸閃爍,睫毛顫抖。

在這短暫恍惚間,他一點點抬頭,失神看著她。

女孩臉色蒼白,唇瓣哆嗦。

她因為這種決定,同樣自我折磨,糾結許久。

清風徐徐,女孩聲音又輕又軟,她忍著所有對鬼姑的畏懼和對未來的惶恐與對自己的期待、背叛,想要選擇他:

“我們可以一起離開嗎?

“我們可以隱姓埋名嗎?

“我們可以去拜厲害的師父,求厲害的師父庇護我們,我們可以做師兄妹嗎?

“我們一起逃跑吧,哥哥……小禾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