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雪中春信7 他低頭為她戴帷帽、係長帶……(1 / 1)

大夢 伊人睽睽 17428 字 6個月前

收徒大典不舉辦, 對緹嬰來說,就好像風光隻持續了一半便沒了。

緹嬰心中是有些不快的。

但是轉念一想, 她如今拜師目的也不是那麼純粹,那麼師父連她面都不見一下,就急匆匆閉關,也並非不可原諒。

與她的風光隻持續一半不同,江雪禾的風光,才剛剛開始——

沈行川閉關前,不忘囑咐, 定江雪禾為這一屆弟子的首席。明年由他帶眾玉京門弟子,一同去參與“獵魔”。

沒有人反對。

在江雪禾被猜測是青木君轉世的時候, 這種結果, 便已經在弟子之間流傳,被眾人默認了。

畢竟,若是仙人轉世都不能成為首席, 那玉京門未免太不尊重祖師青木君。

而對於玉京門的高層來說, 江雪禾十分重要——他們認為青木君是仙人, 雖不知道仙人為何轉世, 但是仙人轉世既然肯現身,那麼“無仙亦無魔”的敕令解除之法,必然在江雪禾身上。

既是修仙者, 這世間, 除了巫神宮修神學,不在意成仙大道;其餘人修行的最終目的, 自然都是成仙。

白掌教仙逝的遺憾沒有過去多久,那般厲害的人物最後也無法打破仙人的敕令而成仙,如今修真界上下, 解除仙人敕令已經成了極為重要的問題。

這些日子,江雪禾不斷被掌事和長老們輪流詢問:當真沒有青木君的記憶?如何解除仙人的敕令?

若非他們認為江雪禾是青木君轉世,若非他們對自己的祖師幾多敬畏,他們恐怕少不得會在江雪禾身上動手腳,好找那解除敕令的法子。

然對於他們的提問,江雪禾一貫的回答是:沒記憶,不知道,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沈行川閉關後,眾人繼續去纏江雪禾。這一次,不光是掌事和長老,還有那些想要討好首席的年輕弟子們。

昔日對江雪禾分外冷淡的弟子們如今學會了熱情:

“江師兄,我當日初見你,便知你潛龍在淵,必有衝天而起的一日!”

“江師兄,我與我同屋的林師弟處不來,你是首席,你看能不能幫我們換一換屋子?”

“師兄,你可有結道侶的想法?你看,我成不?”

緹嬰憤憤不平。

與師兄在書閣中一同分享秘密時培養出的幾分喜歡,在緹嬰和江雪禾被請出來,江雪禾被人圍住,她無人問津時,她的心情便不太好了。

江雪禾被人圍著,思忖自己要調查事情,不好一直默默無聞。他便耐著性子應付這些人,隻是他忽然感覺到不妙。

江雪禾抬頭。

隔著人群,他看到了緹嬰的眼神——

烏黑的眼瞳依然清亮,眼角卻朝下耷拉。她抿著唇沉著臉,小小一張秀氣的小美人臉,都因為她的不快,而沾上些戾氣。

因為在書閣中施法,身上血痕變深,江雪禾不得不戴上了風帽。他的風帽朝著緹嬰所站的方向歪了歪,那是一個試探靠近的動作。

圍著師兄的弟子們順著師兄目光回頭。

緹嬰卻突然一扭頭跑開,無情的模樣,讓江雪禾停住了腳步。

緹嬰跑出他們圈子,躲在一樹後,偷偷看江雪禾。

她心中怪不是滋味的:像是一種獨屬於自己的、自己還沒玩厭的玩具,忽然有一天,有人覺得她的玩具很有趣,一群人衝到她家裡,搶走了她的玩具。

還有人念叨,這玩具是稀世珍品,隻拿給她玩,太屈才了。

她根本沒玩夠。

可她又打不過那麼一群人。

緹嬰冷冷地看著那些人:等我學好了本事,等我的劍術厲害了,我要把我的玩具搶回來。

她這邊鬱鬱,忽然感覺到同樣有一道鬱鬱的目光,不快地盯著江雪禾。

緹嬰生起危機感。

她看過去,驚訝地看到,原來是許久沒見的師姐花時,與她一樣,躲在另一棵蒼天古樹後,偷看江雪禾。

花時的神色都與緹嬰的差不多。

陰鬱,不悅,嫉妒,心酸。

花時如今是落魄了。

花大小姐原本想求新掌教放她爹出來,她不要什麼弟子間厲害的排名了,她也不求新掌教收她當弟子了,隻要爹爹可以出來就好。

為此,花時今日著裝一新,態度謙卑恭敬,對周遭的弟子都多笑了兩次。

沒想到沈行川匆匆閉關,打斷了她所有計劃。

更沒想到江雪禾在今日被指為弟子首席,昔日那些不服氣她的弟子,如今卻各個對江雪禾極儘諂媚。

花時偷看江雪禾,便如同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的囊中之物,被江雪禾搶走了。

憑什麼?

這個人不顯山露水,整天除了跟緹嬰玩,也不理他們。弟子間的比試……也不是多麼厲害,花時覺得自己孤注一擲,未必打不贏。

這個人,不過是青木君的轉世,就靠著背景,得到宗門的承認。

花時最討厭這種背景強厚、實力卻不濟的人了。

玉京門選這種人當首席,看看人家觀天山的杭古秋,長雲觀的葉穿林……獵魔之戰,玉京門是打算輸定了,送彆人機緣對吧?

花時恨不得紮小人詛咒江雪禾,卻忽然發現有一道目光,與自己一樣在偷看江雪禾。

花時望過去。

花時的眼睛,與緹嬰對上。

二女:“……”

什麼孽緣。

兩個少女看一眼對方的眼神,驚覺對方的不忿,簡直與自己一樣。

二人雙雙在心中嫌棄:笑話,我怎會和她有惺惺相惜的想法?她比我,可差遠了。

二女雙雙扭頭,互不看對方,掉頭各自走遠。

陳子春與白鹿野站在人群不太擠的地方,白鹿野琢磨師兄如今的境遇時,聽到陳子春忽然笑了一聲。

白鹿野扭頭:“嗯?”

他看到旁邊的少年露出害羞的笑容,目光乾淨清爽,似不好意思:“看到兩個鵪鶉打架,覺得好玩。”

白鹿野:“彆覺得好玩了,快想法子哄哄小嬰。小嬰肯定不高興。”

他捏著眉心,輕輕笑一聲,露出幾分懷念的神色:少時他與師妹一同學習法術,他每次比師妹快一點,師妹就一副吞蒼蠅的表情,與他哭哭鬨鬨。

他少時不懂她的彆扭。

後來他才明白緹嬰的好強——可惜,她偏偏靈根受損,如何能強求好強的資本呢?

不過如今緹嬰拜沈行川為師,跟著沈行川學劍,也許會好一些。

聽聞,劍修對靈根的要求沒那麼強。

--

緹嬰很好奇,師父閉關了,要如何教自己。

她跟同門打聽,得知師父若是忙的時候,便會由師兄代教下面的師弟師妹課業。

那緹嬰的師兄……顯然隻有江雪禾啊。

咦,師兄不是跟她一同拜師的嗎?師兄哪有空去跟新師父學劍,再轉教自己?

不過……師父那麼厲害,師兄又是人人羨慕的萬通靈根,也許師父教師兄,隻用神識授劍,師兄刷刷刷就一瞬學會了。

哼。

……萬通靈根,當然跟她這樣的廢靈根不一樣了。

那可是被所有人追捧的人……他如今可忙了,根本顧不上自己。

緹嬰被通知要上課時,便亂七八糟想了一通。

她最後釋懷,懶懶地想:算了,師兄教我也沒關係。隻要他態度好,教我教得認真,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他代替師父教我課業。

……但是,我可是很頑劣的學生,他得對我非常疼愛才行。我心情好了,也願意給他面子,讓他跟師父交差。

緹嬰便懷著這樣的心情,在淩雲台的丹房中,期待地等著人。

門“吱呀”推開。

緹嬰板著臉,剛想發脾氣“你怎麼才來”,便見進屋的少年,黑衣,圓臉,唇紅齒白。

這少年臉色也不太好看,皺著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他向她瞥來一眼,不悅的神色更重了。

無論如何看,這也不是江雪禾啊。

緹嬰困惑了。

少年則以為她又一次不記得自己了,他又想起兩人之前在“天目通”中的叫陣,便倨傲提醒:“我叫黎步!你怎麼看著這麼傻?”

“小步,好好說話。”少年身後,跟著一道溫婉和善的女聲。

緹嬰睜大眼睛:“……沈長老。”

這沈長老,自然不是她新拜的師父,而是她新師父的妹妹,沈玉舒。

沈行川閉關倉促,一應事務壓到沈玉舒身上。

緹嬰聽人說,許多掌事與長老找上沈玉舒,要沈玉舒解釋如今情況。連其他幾個滯留不肯走的門派大能,也跟沈玉舒打聽沈行川閉關的原因。

沈玉舒從未想過這些事會落到自己身上。

但是她與兄長用神識交流過後,在兄長閉關後,她便接下了這種代行掌教的職務。

緹嬰沒想到,沈玉舒這麼忙了,怎麼會來見自己?

沈玉舒相貌清秀,不算是美人,卻如春水靜流般,讓人舒適。

她說話也輕聲細語:“黎步是我新收的弟子……這一次,掌教繼任出現了很多意外,但收徒卻刻不容緩。我與小步有緣,便決定收他為徒。”

黎步嗤笑一聲。

他心想:不過是因為自己是“夜狼”,沈玉舒要把自己放在身邊,監督自己罷了。

沈玉舒又對緹嬰道:“自今日起,在你師父出關前,你與小步的功課,都由我來親授。

“你師父雖然閉關了,卻沒有忘記你。他傳於我一道劍訣,要我教你。這些課業都是你師父閉關前為你安排好的,你不必因他閉關,而心中不安。”

緹嬰驚了。

原來不是師父傳課於大弟子,大弟子代授課;而是傳課於妹妹,妹妹代授課。

沈玉舒這般輕聲細語的解釋,似乎是在說,在沈行川出關前,緹嬰會和黎步一同修行,這裡面,沒有江雪禾的事……

緹嬰心中不知為何,些許失落。

沈玉舒關上門,盤腿坐下,溫柔詢問:“怎麼了?”

緹嬰:“師叔,那我師兄呢?”

沈玉舒一怔,然後四平八穩:“他呀,他是弟子首席,不和你與小步一同修行。”

緹嬰眨著眼:“師叔你不教他課業嗎?”

沈玉舒目光閃爍一二,幽聲:“他是仙人轉世……我等凡人,豈敢教他,誤人子弟?不過你放心,門中所有法術與修行口訣,都向你師兄開放。你師父閉關前,也傳過他一些口訣……既是祖師轉世,那必然可以自學成才吧。”

緹嬰疑惑:“師兄以後永遠不和我們在一起修行嗎?”

沈玉舒哄她:“弟子首席很忙的。而且門中人對他寄予厚望,盼望他這一次修行成仙時,助天下修真界破開曾經的敕令……你也不想耽誤他對不對?”

緹嬰:“……”

真是問不下去了。

越問,她對師兄的嫉妒越控製不住了。

緹嬰勉強轉移話題,裝作一臉天真地問沈玉舒:“師叔,師父繼位那天,我在後面的偏堂等師父召喚。那時候我看到有很多書沒擺好,是之前有掌事沒整理好嗎?”

沈玉舒皺眉:“有這等事?既然讓弟子等候,自然不會有閒雜人再進去了。書都是早已整好的……莫非出了什麼事?”

緹嬰自然不說自己懷疑那些書是故意有人放著等自己注意的,她一副天真:“沒什麼事啊。”

沈玉舒若有所思:“那應當隻是先前整理的掌事未能儘責,我會查問的。”

沈玉舒又問緹嬰:“當天在黃泉峰,你可有注意到什麼疑點嗎?”

緹嬰心一跳。

她不知道沈玉舒的意思,便誠實回答:“我就覺得那無支穢長著陳長老的臉,很奇怪。難道那無支穢是陳長老變的?”

沈玉舒目光一黯。

她勉強笑:“也許呢。”

黎步在旁,拄著下巴。他原本心不在焉,但沈玉舒態度微妙,他便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自己的便宜師父。

沈玉舒很快收了話題:“黃泉峰鎮壓的那無支穢,實力強大,連我與幾位大長老都不是對手。當日你們僥幸,沒有放出它,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那些無支穢,最初是為了對付覬覦玉京門的惡徒所創。如今時間過得太久,黃泉峰不一定能繼續壓製。黃泉峰太危險了,以後你們都不要去那裡了。”

緹嬰和黎步互相看一眼,雙雙乖巧稱好。

沈玉舒滿意:“那麼,便開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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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便開始了與黎步一同跟著沈玉舒修行的日子。

白鹿野則是徒有一個內門弟子的名號,但因為身份敏感,沒有長老收他為徒,他自己也樂得輕鬆自在,自娛自樂。玉京門原本擔心他鬨出事,發現這位前掌教的私生子沒有鬨事的想法,便隨他開心了。

緹嬰的練劍十分刻苦。

無他,實在是與她一道的黎步過於天才。

緹嬰學的是沈行川通過沈玉舒傳給自己的劍術,黎步學習的是沈玉舒為他安排的修行。

按說,兩人修的都不一樣,也不應該有交集。

然而緹嬰每每看到黎步一臉無所謂,就將沈玉舒教的功課學會,她便有了危機感。

她之前從不知道黎步很厲害。

後來雖然知道黎步與師兄一樣是萬通靈根,但因為黎步在“天目通”中一次都沒贏過,她也和其他弟子一樣,不將黎步放在眼裡。如今跟著黎步一起修行,緹嬰才氣得想哭。

什麼沒有一次贏。

恐怕是黎步實力過於強,過於天才,懶得跟這些同門計較,才一直輸給他們的。

緹嬰為了能勉強跟上黎步的進度,不得不日也練劍、夜也練劍。

沈玉舒不光教她劍,還按照沈行川留下來的要求,教她道法。

緹嬰被繁重的功課壓得惶然,沈玉舒正兒八經:“雖然兄長傳的劍術與靈根的關係不大,但是道法可以輔助你修劍。對敵時,你不能說對方道法浩然而隻肯比劍,對方可不會等你。

“雖然你不用像小步那樣修道法修的十分圓滿,卻也需要及格。”

緹嬰想哭。

可她天生倔性子。

既不肯服輸,也不肯讓彆人小看,哪怕再辛苦,她也要學下去。

為此,白鹿野很擔心她。

日夜都修煉的緹嬰,明明神魂的傷還沒養好,就如此吃苦,恐怕會吃不消,落下病根。但是他又沒辦法,緹嬰隻要跟黎步一起,必然會忍不住跟黎步比……

白鹿野曾試著與黎步聊過,讓這位師弟體諒緹嬰,誰知黎步一聽緹嬰有傷,他本來不是很上心的修煉,反而認真了起來。

黎步那般幸災樂禍,分明看不順眼緹嬰,要看緹嬰的笑話。緹嬰哪裡知道二師兄起了反作用,見黎步修行一日千裡,她當然也要。

於是短短幾日,緹嬰憔悴很多,瘦了很多。

白鹿野心虛。

他有心控製江雪禾與小師妹過於親近,沒想到江雪禾不在了,黎步如此可怕。

他隻要有空,就哄著緹嬰休息,逗她開心,陪她玩耍。緹嬰雖然興致缺缺,卻到底是小孩子,天真好哄,二師兄帶著她玩,她也能偶爾忘掉修行。

不過緹嬰精神依然越來越差,越來越羸弱。

白鹿野試圖勸她不要跟黎步一同學習,緹嬰一聽便炸:“你覺得我比不上他嗎?你覺得他肯定會勝我一大截嗎?我跟他學的都不一樣,一起學習怎麼了?”

白鹿野被她叫得耳朵疼:“好好好,你學、你學。”

他暗自揣摩,自己勸不了緹嬰,為何不試試讓江雪禾勸呢?

提起江雪禾……呃。

玉京門對青木君的轉世,當真看重無比。白鹿野不知是自己那時候的勸說生了效,還是江雪禾當真做了首席後,忙碌無比。總之,白鹿野很少見到江雪禾。

偶爾見到,也不過匆匆一瞥。

他來不及與師兄說句話,便要被一堆人擠開,看那些掌事們殷勤地圍著江雪禾——

“江師侄,今日你可有對那敕令,多幾分心得?”

白鹿野哭笑不得。

他因為自己的警惕心,不願意江雪禾與緹嬰走得太近。如今江雪禾這般忙,根本沒空管緹嬰,白鹿野卻想硬著頭皮找師兄,請師兄勸小嬰多養傷、少修行……

白鹿野自我安慰:也許是我想多了。

反正我一向想得多,師兄對小師妹,應該沒有彆的意思。我那多餘的古怪感,為了我們的同門情誼,也許該收一收……

白鹿野一時間找不到與師兄談事的機會,便先勸緹嬰:“你這兩日,少修煉一會兒……”

緹嬰坐在床上,扭頭拽臉。分明是不好的橫態,卻被她做出一團稚氣來:“不要。”

白鹿野:“過兩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哪有人要過生辰了,還忙得不行?及笄可是女孩子一生中的大事,及笄後你就要成人了,你就打算在修煉中度過?”

緹嬰呆住了。

二師兄戳中了她的軟肋,她便悶在床上,半晌不語。

若是平時,二師兄這副想給她過生辰的語氣,必然讓緹嬰雀躍。可是現在……

緹嬰:“小步哥哥他進度好快……”

白鹿野笑眯眯:“你沒聽過,磨刀不誤砍柴工嗎?你昨日不是與我說,新的劍訣你聽不太懂,黎步的法術卻學得飛快,你很著急嗎?也許是你太緊張了,遇到瓶頸了。你歇兩日,歇好了,也許就悟道了,可以學會那招劍訣了。”

緹嬰仍然半信半疑。

她半晌說:“可是過生辰,不是你給我過嗎?要我做什麼?”

白鹿野趕緊:“你不得請你的朋友們一起來玩啊?小壽星請客,總得自己吭氣吧?”

緹嬰說:“小步哥哥說,這叫‘玩物喪誌’。”

白鹿野心想:挨千刀的黎步,就想累死他家小嬰。

這黎步什麼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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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沒有完全聽白鹿野的勸。

她依然很緊張地修行,生怕沈玉舒下一次授課時,自己學不會劍訣,黎步又舉一反,讓沈玉舒驚讚。

但是及笄也確實很重要。

緹嬰便擠時間,邀請自己的朋友和自己一起過生辰。

此時,因為白鹿野和黎步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花費她的時間,讓她沒有一刻閒下來,緹嬰已經忘記江雪禾很久了。

她對那位如今成了“天之驕子”的師兄有怨氣,又因為那讓自己有怨氣的人不來找自己,緹嬰便生了氣,自己告訴自己:我不和他一起玩了。

他找我我也不理他了。

而江雪禾一直不找她,緹嬰不知道自己的二師兄有在其中出力,她隻是長期見不到江雪禾,便在一腔怨氣中,刻意遺忘了江雪禾。

到底是一個十五歲大的女孩兒,每日有人陪她修行,有人陪她玩鬨,那讓自己不喜歡的玩具,丟了便丟了。

所以,當緹嬰琢磨著請朋友陪自己過生辰時,她沒有想到江雪禾,她第一個想到的,是那要跟著巫神宮一起離開的以前與她同住一弟子房舍的南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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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不大,涼風習習。

緹嬰與南鳶在山道旁的竹林邊聊天。

南鳶收到她的消息,很準時地赴約,與她一同站在竹林下說話,有一種雀躍的歡喜。

以前沒有人會邀請南鳶。

日後也不會有幾人敢邀請南鳶。

生來便通習天命術的南鳶,即使用布蒙眼,也仍讓人覺得不安全。

竹林鬱鬱,緹嬰聲音嬌嬌甜甜:“……所以,你可以跟你爹說,把回去的日子推遲一兩天,你來和我一起過生辰嗎?”

南鳶頷首。

綠竹葉飄灑,落在眼上所蒙的飛起白紗上。她仍是清清靜靜的,答應緹嬰卻很痛快:“我可以的。”

緹嬰好奇問:“你真的要跟大天官回去嗎?大天官看起來,很嚴肅啊。他會對你不好吧?”

南鳶:“我從玉京門回去巫神宮,我爹不管出於什麼考慮,也不會對我如何。你放心吧。”

緹嬰道:“你必須要走嗎?我在玉京門,都沒幾個朋友。你人還挺好的,很和我胃口。”

和她口味,恐怕是因為南鳶不爭不搶,清冷聖潔。和南鳶在一起的感覺,很像和某個人在一起的感覺……讓緹嬰不會緊張。

南鳶輕聲:“我有我要做的事。”

她猶豫一下,告訴緹嬰:“……其實,來玉京門拜師,我隻是為了借玉京門,回到巫神宮去。”

她知曉天命,能算出天命。

她有自己想做的事,她想回去巫神宮,又想大天官無法對她出手,她身上便需要有另一個大仙門的標記,好讓大天官投鼠忌器。

南鳶從未想過在玉京門中長待。

有如此謀算天命的本事,放棄自己於神學的天賦轉修道法仙術,這並非南鳶的想法。

南鳶輕聲:“我想對巫神宮,做出一些改變。我想讓我爹看到,所謂的天命,並非完全正確。從來沒有還沒有做、就已經注定的命數。”

緹嬰聽得半懂不懂。

她又不學神學,根本聽不懂南鳶的意思。

而南鳶蒙著眼的白布朝向她,忽然若有所思:“下雨了。”

緹嬰眨一下眼。

下一刻,風仍清涼,天地仍靜,一滴水穿過簌簌飛葉,落在緹嬰額上。

緹嬰震驚。

南鳶蹙眉,擔心自己無意中對天命的預測,會讓緹嬰懼怕自己。

她正後悔時,聽到緹嬰笑聲:“真的下雨了啊!你蒙著眼都能預測嗎?那你能預測雨下多久,什麼時候會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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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朋友玩耍的時間,確實比修行要輕快很多。

緹嬰與南鳶仍在竹林外,看著天地間雨按照南鳶的預測,下得淅淅瀝瀝。

南鳶為自己掐了一道避水訣,她猶豫一下要幫緹嬰時,緹嬰後退一步:“不要,我要自己學。”

她想起黎步,忿忿道:“下次見面,就要讓小步哥哥大吃一驚。”

緹嬰便就這樣,磕磕絆絆地與南鳶站在一起,也不躲雨,趁著下雨時,學自己的法術。

緹嬰一邊掐訣學習,一邊好奇問南鳶:“你還能預測到什麼嗎?”

南鳶見她不怕,便生了興趣:“讓我想想……”

南鳶目光朝向山路,喃喃道:“有一個人,要過來了,但我看不清……”

緹嬰從綠竹後湊過去:“什麼人?”

她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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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漪漪,雨絲綿綿。

戴著風帽的少年,從山路上蜿蜒而上。

煙雨濛濛,他周身籠著一層煙霧。

他腳步停頓,帷帽輕揚,向上方望來。

他在緹嬰睜大眼睛後退時,忽而出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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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怎麼淋著雨?”

少年啞而柔的聲音,讓緹嬰手心出汗,說不出話,隻知後退。

他卻好像不知他對她的影響力。

煙雨重重,清逸的少年站在她面前,忽然摘下風帽,將風帽蓋於她發頂。

他低頭為她戴帷帽、係長帶,低垂的睫毛,如煙雨中的屋簷下飛過的雨燕。

一滴雨落,雨燕振翅,天地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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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鳶在旁。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