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雪中春信6 江雪禾以血為引,承天……(1 / 1)

大夢 伊人睽睽 11461 字 6個月前

江雪禾以血為引, 承天地威壓,換緹嬰能開口說話。

指尖麻痛,緹嬰很快回神——這是師兄強行給她的機會, 若再不開口,便辜負了師兄此番強護。

緹嬰調整呼吸, 快速說自己從書中看到的東西:

“玉京山最開始不是浮空的,是青木君不在了後,玉京門那些先祖們一起煉製主峰,讓玉京山升空的。為了讓玉京山升空,他們還多煉製了一座山……

“師兄,你記得黃泉峰嗎?你告訴我說, 那是玉京山隱藏的陰面,平時人們看不到。但是書中說的是, 那黃泉峰,是用另一座仙山與玉京山一同煉製出來的。兩座仙山的力量過於強大,玉京山主山壓不住那座山的力量, 所以玉京山才有了陰陽兩面……

“另外被煉製的那座山,叫天闕山……”

緹嬰生怕天地的威壓打斷自己的說話, 她語速飛快,儘快把自己看到的所有東西告訴江雪禾。

而提起“天闕山”,她便從心底生出一種憤恨與酸澀。這種酸怒, 讓她雙目泛紅,禁不住地全身發抖。

緹嬰語無倫次:“那仙人的劍意,根本不是玉京山主峰的,是屬於天闕山的……是原本用來保護天闕山的。你是不是從未聽過天闕山?

“我曾做過夢,天闕山曾經非常厲害,是青木君和玉京門暗算了天闕山。我成了魔, 青木君格外恨我,想殺了我……師兄你怎麼可能是青木君的轉世?”

她說得淩亂不堪。

因為她隻能清楚記得自己最後一次在夢中看到的一切。

在最後一次夢境之前做過的幾個噩夢,她都記憶模糊。她知道不對勁,卻無法完全將所有不對勁串起來,她隻能儘自己所能,告訴師兄不要相信玉京門,不要相信他是青木君的轉世。

緹嬰急得雙目潮濕,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清楚:“我做過一個夢,夢裡我是魔你是仙,我不知道青木君有沒有成仙,最後是不是仙人,但是你絕不可能是他啊……

“你對天闕山,完全沒有印象對不對?”

江雪禾面容平靜。

他垂著眼,專注凝望著緹嬰。

緹嬰說著說著,自己都開始不相信自己顛三倒四的話。

江雪禾問:“夢?”

緹嬰:“是的,我每次用大夢術,靈力失控後,都會做夢。我以前記不太清夢,但這次我記的。”

江雪禾不語。

緹嬰心中失望,她知道自己這糊塗的話很難說服人,她努力地:“師兄,我知道我能看到這些書,看起來很巧合,像是有人專門送到我這裡,故意給我看的。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意外,但是這書中記載的,確實應對了我夢中一些事……”

她聲音越來越低。

她眸中光黯下:“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胡說八道……”

江雪禾忽然道:“玉京門請大天官為我算過天命。應當是什麼都沒算出來,玉京門才篤定我是青木君轉世的。

“小嬰,隻有仙人那樣的力量,才會淩駕於天命術之上,無法被天命所縛。”

緹嬰一怔,眼眸亮起——他在聽她的話!

並且相信!

並且試圖思考!

緹嬰抓住他手,急急忙忙:“大天官的天命術,未必真的靈驗啊。這世上肯定有大天官算不出來的東西。何況,即使大天官真的算不出天命,也隻能說明師兄你有可能是仙人轉世……

“仙人轉世,不一定是青木君轉世。我、我不是做夢,夢裡我是魔你是仙嘛……”

她說到夢,仍是不確定的語氣。

江雪禾便知道,她對自己的夢不是很了解,她並非完全相信夢。

江雪禾說:“修仙之人,若重複一個夢境,那夢境便通常會帶著預示與警告。你的夢也許試圖在告訴你什麼,你不必畏懼。”

緹嬰仰臉看他。

電光閃爍,四方窗欞與牆壁爬上皸裂痕跡。天地威壓這般強,緹嬰卻在江雪禾眼中,看到了安全。

她忽然安心。

她忽然想:師兄會保護我的。

師兄相信我,願意了解我,願意聽我的話,願意不把我當胡言亂語的瘋子……我說的這番話,若是對他人,他人必然不信我。

誰會不信青木君,去信一個小弟子呢?

緹嬰眼中光輕軟晶亮,她信賴地仰望他。在江雪禾安撫她不要怕時,她乖乖地點頭。

緹嬰忍著恐懼,努力地對他露出一絲笑:“我不怕。”

對上她的眼神,江雪禾目光閃爍一二。

他再問:“在你的夢境,你隻夢到你是魔我是仙?沒有夢到其他的嗎?”

緹嬰目光飛快地眨兩下。

那自然是有的嘛。

夢裡的魔女和仙人,不清不楚,奇奇怪怪,說什麼你愛我我愛你的……每次看到,都讓緹嬰不自在,恐慌,迷惘,不解,還有羞澀,不敢看。

緹嬰眼睛眨也不眨:“沒有了嘛。”

江雪禾一頓:她撒謊時,永遠理直氣壯。

江雪禾問:“還有其他要告訴我的嗎?”

緹嬰:“沒有!”

江雪禾:“好。”

話音一落,緹嬰便目色微變,看到江雪禾一瞬間臉色白如紙,絲絲血跡順著唇角與眼睛向下流。

她慌得叫一聲:“師兄!”

他身子搖晃,因與天地搏力,必然受到反噬。緹嬰用手抹他眼下的血,又驚慌地看到他面上浮起了血痕,還有汙濁的黑氣縈繞……

那血怎麼也擦不乾淨,他面上與頸上的裂痕變多,緹嬰隱隱約約聽到了鬼怪的囈語。

鬼氣讓周圍氣壓變低,變冷。

鬼氣吹拂在頸上,緹嬰趔趄,後退了一步。

江雪禾閉目:“彆怕,隻是反噬。”

他的手被少女挽住。

臉頰冰涼,他感覺到柔軟布料。江雪禾睜開眼,低頭,看到緹嬰白著臉,哆哆嗦嗦地,用袖子給他擦臉上的血。

她不知在給自己壯膽,還是試圖說服他:“師兄,我不怕你。”

他在她靠近時,心頭躥起火星,燒得江雪禾腦中一派紅霞亂雲。

江雪禾說不出話。他倚靠著藏書木架,頭磕在古架上,低頭看塵埃飛揚,少女安靜又耐心地為他擦那些血。

緹嬰惶然:“你這個樣子,一會兒怎麼出去?”

她又想到什麼,問江雪禾:“我們還出去嗎?”

江雪禾沒力氣說話,緹嬰以為他沒聽懂。

她壓抑著自己的不安,讓自己不去注意周遭有可能已經滲滿的鬼魂。她挨著江雪禾,說服自己:隻要我不開天眼,隻要我不看,就沒有鬼。

緹嬰聲音卻帶一絲抖:“玉京門如果和我是仇人,和你也是仇人,我們還拜師嗎?”

她的手,被江雪禾抓住。

掌間微癢,緹嬰低頭,看到師兄枯白的手指點著她手心,寫字:“拜。”

緹嬰:“嗯?”

江雪禾耐心地寫字:“我先去查一查你夢中事,以及這書中記載是否為真。這書出現的蹊蹺,本隻給掌教看的書,符咒不應被你輕易解開。

“其間種種,為兄都會去查。你切莫畏懼,也切莫打草驚蛇。即使真的有轉世一說,前世恩怨,隨塵入土,未必應該讓今人吃苦。”

緹嬰著急:“但是……”

江雪禾繼續:“你且好好學本事。退一萬步,縱使你真的查明所有真相,想與玉京門為敵,此時留在玉京門,探查門中情形,未必是壞事。”

緹嬰一愣。

她發怔:“臥底啊……”

江雪禾屈在她掌心的手指顫了顫,沒有再寫字。

他手指搭在她掌心,忽然發覺她掌心的柔軟,肌膚的瑩潤。甚至緹嬰因為畏鬼而緊挨著自己,她貼得極緊,身上的帶著甜味的少女香氣,也若有若無……

察覺到這一點,江雪禾手指僵住,心中亦發覺失控。

他正要若無其事地移開手時,緹嬰側耳聆聽窗外動靜,輕聲:“師兄,外面是不是出事了?”

緹嬰喃喃自語:“從剛才開始,電閃雷鳴的,卻沒有一個人來看你我。外面好靜啊……”

江雪禾屏息,也意識到外面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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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山主峰議事堂旁側宗祠的玉階前,大長老中,隻有沈玉舒相候在此。

其餘大長老都被關押,花長老與葛長老還有出來的可能,陳長老卻絕無生還的可能。

和沈玉舒一同等候在外的,是巫神宮的大天官南鴻,與長雲觀的首席葉穿林。

沈行川的好友,觀天山的杭古秋並不在此。那日玉京門之變後,杭古秋在與葉穿林的對陣中,雖然抗住了葉穿林,卻好似受了傷。自那日後,杭古秋便一直養傷,未曾現身。

大天官南鴻是必然會出現在玉京門掌教的繼位大典上——沈行川私下許諾他,隻要巫神宮繼續支持現在的玉京門,那麼巫神宮與花長老的合謀,沈行川不會計較。為了讓巫神宮滿意,沈行川答應除名南鳶,讓巫神宮帶走南鳶。

葉穿林也必然會出現在此——葛長老雖籌謀掌教之位,但那日玉京門的驚變,不是葛長老引起的。長雲觀沒有和玉京門真正撕破臉,而且在仙人虛影出現後,葉穿林便不再參與掌教之位的爭鬥了。

對葉穿林來說,玉京門背後的那個仙人真假,更重要。

葉穿林此時站在這裡,是因他從玉京門的弟子那裡聽到一個半真半假的消息:出事那天,黃泉峰趕去援助的弟子們大都死了。但活下來的弟子中,流出一個說法:當時死去的弟子們,活過來一瞬,幫他們一同開陣對付無支穢。

事後追問,弟子們都不確定,隻稱估計是看花了眼。

這世上怎可能有複生之術?

但是葉穿林知道,這世上,有一門法術,複生咒死,恰好與那些不確定的弟子們的說法一樣。

葉穿林知道,一般人進不去黃泉峰,那裡是玉京山真正的秘密之地。當日從黃泉峰出來的人,有兩人,在今日要被沈行川收為弟子——

黃泉峰當日,是否有過“複生”。

黃泉峰當日,是否出現過“大夢術”,線索就在江雪禾和緹嬰身上。

為此,葉穿林願意支持沈行川當掌教,願意代表長雲觀,支持今日的玉京門——他要從緹嬰和江雪禾那裡打探消息。

沈玉舒站在這裡,為那進入大堂接受先祖印籙的兄長擔心。

每一任玉京門掌教,都要在宗祠前,面對列祖列宗,接受曆代掌教賜下的印籙。

人死如燈滅,曆代掌教們自然死得乾淨,但隻有接過印籙,沈行川才會是新的掌教。

站在玉階下的內門與外門的弟子們,同掌事、長老們一同,等待沈行川出來,見證新的掌教誕生。

天地雷電閃爍,威壓重重,風雲色變。

眾人都以為,天地的異象,是沈行川接受掌教之位引來的列祖列宗們的考驗。雖然他們暗自四顧,暗自嘀咕:以前從未聽說過,接任掌教之位,會引來風雲聚變。

也許是因為,沈行川得位不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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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如今,很多人已經明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聽聞陳長老被囚於黃泉峰。

其餘幾位大長老聽聞沈行川對陳長老的處決,都面色微變,隱有懼意。但除了那幾人,大部分人並不知道陳長老被囚於黃泉峰會如何。

陳長老生出一切事端,但是沈行川讓他今日要收的兩個徒兒開了陣,順利地放出仙人虛影,斬滅所有妖物。沈行川當日一力降萬力,將其餘大長老與大能壓製,遊刃有餘……

也許是因為,沈行川從一開始,就在籌謀掌教之位。

他將一切看在眼裡,他知道陳長老的不甘,黃泉峰的禁製鬆了,也因上一個加印封印的人是他的親妹妹,而讓人懷疑這一切都在沈行川的算計中。

世人難以想象一介劍修,有如此心機。

但事實上,今日登上掌教之位的,確實是沈行川,而不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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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點流逝。

坐於宗祠中蒲團上的沈行川,開始感受到神魂中,那無形的代表玉京門掌教之位的印籙,漸漸被他煉化,被他收為己用。

他鬆一口氣。

但正是鬆氣的這般時候,一道力量順著那印籙,猛地鑽入他的神魂元神中。

那力量強大無比,一瞬間控製住了沈行川。

元神睜開了眼。

元神上,兩重人影交替閃爍,兩張模糊的人臉,代表著有一道邪力,在與沈行川爭奪對這具身體的控製。

龐大而霸道的力量,陰邪殘酷,在他的心府占據主位,要吞噬他的元神……

沈行川冷笑,識海中,他的劍氣化形,向那覬覦者揮殺而去。

那力量鑽入他元神,很快,他的心神再一次被吞沒。

沈行川額上滲了汗,努力調息:印籙之中多出來的這股力量,想鳩占鵲巢的這股力量,到底是什麼?

每一任玉京門掌教,在接受印籙時,都會被迫引入這股力量嗎?

這力量與他的元神叫著勁,影響著他的神魂。模模糊糊中,沈行川的腦海中,接受一道影響神智的聲音誘、惑:

“殺了緹嬰……”

“殺了江雪禾……”

沈行川的劍劈中元神。

元神在識海中散開,再一次凝聚起時,那力量再一次出現,桀桀笑著。

那力量要與他的元神共生,在他的識海中似笑非笑:

“莫要白費力氣,你擺脫不了我了。”

沈行川周身大汗淋漓。

他一向冷靜,此時也生了怒:“你是誰?”

那力量不回答他,隻慢悠悠:

“從此以後,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沈行川,把你的兩個新徒兒叫進來,該認認臉了。

“以後,日子長著。”

那聲音在他的識海中,帶著怨氣,以及十分微弱的恐懼。沈行川試圖捕捉,卻很快被吞噬。

他的雙目變得渾濁,有人借著他的身體,吐出幽森的話:

“一千年了……

“——你們還沒有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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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之變讓天地陰冷。

等候在外的眾人,開始慌亂,竊竊私語。

忽然,祠堂門開啟。

以沈玉舒為首,眾人迎上前:“掌教……”

氣質清冷肅然的沈行川,一步步走下玉階。他額上亮起符印,顯示先祖們接受了他,認他為掌教。

大天官南鴻眯眸,在沈行川出來的一瞬,忍住那般天命警醒帶來的古怪,沒有向沈行川窺去一眼——若在今日窺探玉京門掌教的天命,恐會與玉京門結仇。

眾人或躬身作揖,或下跪叩首:“恭候掌教!”

大天官南鴻朗笑,說著場面話:“我以天眼觀,沈掌教前途無量,風采不凡,玉京門必迎來大盛。”

沈玉舒帶著激動之心,率先向兄長望去一眼。

兄長眸色幽晦,皎如雲巔之月,遙遠縹緲。可在一瞬間,兄妹血緣的牽連,讓她覺得兄長陌生。

沈玉舒的古怪隻持續一瞬,沈行川向她看來,她在那種目光下,生出一種動彈不得的畏懼。這種感覺,像是被實力遠強於她的仙人俯視一般。

沈玉舒僵了一下,唇角噙笑:“掌教,是否該讓兩個孩子出來,舉辦收徒大典?”

沈行川負手長立,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淡聲:“既已是我徒兒,儀式便不重要。

“我忽有感悟,要閉關潛修。門中一應事務,交由沈玉舒代理。諸君可以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