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朋友(1 / 1)

兩周後。

“隻有至親的血緣才能被稱為家人吧?”友田太太說,“朋友?同伴?這些關係雖然說也很親密,可說到底也沒有非生活在一起的理由不是嗎?”

“怎麼了,突然向我問這個?”友田太太雙手端起了茶杯,看向面前正襟危坐,衣衫襤褸的少年。

他異常空淨的眼眸裡仿佛有一個誰也無法看到的世界。

隨著熟悉,也逐漸能了解他是個淳樸善良的孩子,雖然不說,但友田太太心裡也十分疼愛憐惜他。

往日裡總沉默寡語的人,今天突然問了她一個奇怪的問題,能感覺到這個問題也許已經困擾了他許久。

他向她問成為家人的方法。

“所以她才說我是……朋友?”

友田太太有幾分了然,但並不急著回答,隻是不置可否的沒有出聲。

緣一的眼神中隱隱有一層看不透的東西,很難從表情上推測出他真正的心思,不是說深沉,準確的說應該是不善於表達吧?

“野為什麼可以……是親人嗎?”他看起來失望極了,雙手撐地,低下了頭喃喃。

友田太太終於意識到,他看起來聰慧,在某些方面真是意外遲鈍啊!這麼簡單的道理……她緩緩開口,

“是想和誰一起生活才問的嗎?”

他點頭。

“那你希望是多久呢?”友田太太笑笑,“彆在意,畢竟同一張臉總是看呀看的,會有膩煩的一天吧?也許某天你突然就產生換一個更好的‘家人’也不錯的想法。”

“不會,我希望是永遠。”他的語氣裡沒有一絲猶豫。

友田太太看著他,在察覺到他是真心實意這麼說的以後表情也變得認真了起來,

她放下茶杯,“可即使是有血脈關係嗯家人也沒有永遠在一起的理由吧?人是從出生起就踏上了屬於自己的旅途,天生就是孤獨的。起初會有家人的陪伴,可最終還是會獨自一人,當我們被從家庭中分離出來以後。”

友田太太想到了什麼神態和語氣變得深邃起來,“人啊!就會自然而然的開始尋找,用一生去尋找……能踏上相同旅途的人。”

在友田太太的描述中,繼國緣一慢慢抬起頭,他認真聆聽著,這些質樸至簡的道理,還沒有人告訴過他,使他原本心中渾渾噩噩的地方逐漸變得清明,本身,他也是個聰明的孩子。

“是這樣啊,我已經知道答案了。”他臉上出現了淡淡的微笑,裡面沒有氣餒和挫敗,“既然如此,無法被承認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是如此重要的角色啊。”

他頓了頓,語氣也從迷茫變得從容鎮靜,“即使我無法成為那樣的人,也會守護惠到‘他’出現為止的,也許這就是我存在的理由了吧。”

友田太太怔住,看著他,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

他的微笑很溫暖,溫暖到簡直想讓人落淚,顯然,這也絕不是成年人客套虛偽的謊言,而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這樣的話——已經完全超越絕大部分凡人的境界了,甚至可以被稱之為,勘破和明悟之類的心境。

這有多難,想想看繼國緣一出現後野的表現就明白了。

這孩子身上難道就沒有長出一點兒屬於人類的自私心嗎?

她這樣想著,神情不由恍惚複雜起來,“你……”

·

與此同時,另一面。

在野的胡攪蠻纏下,今天的緣一也是一個人去友田太太家裡的,我有點擔心,沒忘記他似乎是個社恐,雖然緣一看起來並沒有很勉強,可他一貫就很能隱忍啊!

我也對野,說老實話,感到了一絲絲心浮氣躁的厭煩。

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起初還好,可是這幾天就越來越無法忍耐了。

但是!我在心裡握拳給自己的耐心打氣,這兩天完工後他也沒理由一直再來了!

終於可以……

我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而野又恰巧提起他,“惠,你乾嘛要收留那個戴著奇怪耳飾的娘娘腔?”

我剝著豆子,懶懶地瞪他一眼,“緣一可從來沒有在我面前說過你的壞話。”

他摸著鼻子悻悻的,“好吧,你為什麼收留他,來曆不明的人還是要謹慎吧,難道是因為好看嗎?”

“你之前不是還說他長得醜?”

野被噎住,“額,仔細看看也還行啦,剛開始確實對他的造型很不喜歡。”

原來還有這一層理由嗎?

我手上的動作變得緩慢下來,為什麼收留緣一……完全是陰差陽錯吧,本來隻是出於同情心,想把這有眼疾的少年送回家而已,後來知道了這個世界有鬼的存在,而他是唯一能對抗鬼的人,是個人都會想要把他留下來保平安吧!

結果因為我的手受傷,他主動願意留下,怎麼說都沾了點巧合的運氣,而他似乎也是無法拒絕彆人請求的那種類型……這些理由到底要怎麼說出來!

光是鬼這一點說出來他一定會嘲笑我的!

於是,我用最務實的理由回答,“我存了錢想去鎮子上做點小生意,有他在我會安全上不少,而且平時也有人分擔家務……”

話音還沒落,野聞言急了起來,打斷我說,“那我不是更好嗎!你說的我都能做到,我比他有力氣,也能乾更多的活!”

我:……

這是什麼免費勞動力上崗爭奪戰!槽點太多我已經懶得吐了。

丟了豆子到碗裡,看似隨口地說,“野,你已經幫助我很多了,再多我就無法償還了。”我抬頭看他,“你明白嗎?”

“我不在乎。”

“我在乎。”

“那,你就不怕欠他人情嗎?”

“緣一不一樣。”我不假思索地說。

“哪裡不一樣!?”

“那當然是因為……”我說著不由愣住,是啊,哪裡不一樣?低頭沉思起來,說起來我似乎確實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為什麼和野不同,用起他來就有種得心應手,順理成章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