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這個說法如晴天霹靂一般。
小莊和吳霜出來看郎中,並沒告訴家裡,隻說出來逛逛。
回去路上,小莊也沒打算把這事跟爹娘說。
一路上他都在安慰吳霜,但對方一句話都不說,也不知道聽沒聽得進去。
等到了家裡,吳霜便去爹娘那屋,把兩人請到屋裡,把郎中的話一個字沒落地說了,小莊想攔也攔不住。
但轉念一想,就算不說,家裡早晚也會問,也就不攔了。
小莊爹吧嗒吧嗒抽旱煙不吱聲,眼睛往小莊娘那邊瞅。
小莊娘神情呆滯了,過了會兒,她似乎是終於反應過來,低頭抹起了眼淚。
吳霜站在一邊看著,做好了被對方打罵的準備。
但小莊娘抹完了眼淚,就站起身,一把把他摟在了懷裡,哭著道:“這孩子受苦了,你那養父養母將來肯定不得好死!”
她又指著小莊罵道:“你也是個糊塗的,當時怎麼就給小霜用了這麼缺德的藥,嗚嗚。”說著,她哭得更厲害了。
小莊低著頭,卻也沒法後悔,當時那個情況,也確實沒有彆的選擇了。
婆婆的反應在吳霜的預料之外,他以為對方隻是因為自己能給她生大胖孫子,才待他這麼好,一旦發現生孩子的事沒了把握,少不了要冷臉對待,甚至打罵。
但小莊娘哭得一點不似作假,心疼得情真意切,一點責備的意思都沒有。
吳霜習慣了受苦受難,不習慣彆人無條件地對自己好,他立刻手足無措起來。
茫然地看著抱著自己的婆婆,又看向坐在炕沿上苦著臉的公公,還有在門口探頭探腦一臉擔憂的弟弟和妹妹。
吳霜最後看向小莊,小莊這時也看著他。
這個憨厚的男人眼圈是紅的,他喉結動了動,說:“這事是我對不住你,小霜,將來如果我真的害你懷不上了,咱們就去抱養一個像你一樣的孤兒,好好地養大他,你看行嗎?”
吳霜好半天沒吭聲,眼淚劈裡啪啦落了下來。
很少哭的人,一旦落淚,那淚珠子格外的讓人揪心。
晚上飯吳霜也沒吃,小莊給他盛的粥和菜他一口沒動,晚上早早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吳霜就起來了,去隔壁燒火做飯。
等其他人起來時,他飯都做差不多了,柴火也劈好了,院子掃完了,衣裳也都洗了。
小莊看著他被涼水拔的通紅的手,心疼得不行。
自打這天起,吳霜看著很正常,該吃吃該喝喝,但活乾得嚇人,小莊娘和小玲在家裡幾乎不用伸手了,做飯打掃洗衣喂雞他都做了。
以前不讓他下地,他便不去,隻去拾荒,現在不讓去他也非得去,大日頭下的,就鋤地拔草,什麼都乾。
小莊天天的勸也沒用,小莊娘和小玲也勸,還是沒用。
小莊看著這樣的吳霜,心裡難
受極了。
他知道,吳霜一直沒有安全感,以前全靠生孩子這個念想吊著,現在這個事希望渺茫了,他便一刻也閒不下來,想給這個家多做些事,讓自己不會被趕出去。
小莊心裡很酸。
晚上的時候,以往天天要在床上親熱一兩回的。
這個事剛知道那陣子,吳霜心情不好,小莊也心情低落愧疚,所以一直沒行房。
直到過了些日子了,小莊熬不住,想親熱,吳霜卻每天早早躺下睡了,不到天亮就又起來了。
他那麼累,小莊根本不忍心再去折騰他,便隻好算了。
他們一家都是厚道人,心疼吳霜命運的坎坷。
雖說可以領養個孩子來解決這個問題,可小莊知道,吳霜會一直不放心,一直害怕被趕出這個家。
……
小紅豆滿三個月時,一天要喝六遍奶,白白胖胖的,像個年畫娃娃。
她什麼都好,就是特彆黏爹爹,父親白天哄她行,晚上是一定要被爹爹抱著哄睡的。
這大胖閨女抱著可不輕,清言每次把她哄睡了,都得讓邱鶴年幫他揉揉腰和背。
男人的大手溫熱乾燥,在光滑的脊背上按揉,非常的舒服。
按完了,邱鶴年讓清言枕在自己腿上,他給清言讀書聽。
兩口子成親這麼多年,孩子都有兩個了,睡前讀書的習慣也一直沒斷。
最近邱鶴年讀的,是清言要求的,他自己寫的遊記。
除了兩人一起走的地方,邱鶴年還把自己之前行軍多年經過的地方寫了進去。
寫得多了,清言便把它們裝訂成冊,他覺得這些冊子隻給自己看太浪費了,便問了邱鶴年的意思,通過縣裡鄭領隊的關係,送到了一家書肆的掌櫃的手裡。
那掌櫃的看完了很興奮,特意來見了邱鶴年一面,兩人談了一兩個時辰,那人才走。
印出來的冊子先是在書肆裡小規模地試著賣了一些,剛開始還不溫不火,但幾個縣裡的讀書人隨意買了回去,看完了,都說好。
口碑發酵,之後沒幾天,書肆裡的冊子就全賣光了。
書肆老板看著苗頭不錯,便加印了一批,也賣得相當不錯。
讀書人幾乎人手一本,都說這遊記不僅見識豐富,而且用詞優美,文學造詣極高,每日讀書閒暇時,隨意翻開一頁,品味一番,就覺得心曠神怡,如同親至,格外的舒適放鬆。
這事的發展,清言是一點不意外。
當年的《懷陽記》就是邱鶴年的手筆,在整個木陵縣的茶館裡足足火了一兩年,後來有人說,在外地也聽說書人講過。
雖有楊懷的事鬨得沸沸揚揚的推動,但如果故事寫得不好,也不會被廣泛傳揚。
這兩年,茶館裡也還能聽到這段書,與當初相比,是一字未改的。
書肆老板又來找邱鶴年要稿子時,清言便提議讓他寫話本試試。
每次寫完一篇,清言都是第一個閱
讀者,給他提提建議,校對一遍。
有一次,邱鶴年寫的本子是個才子佳人的故事,清言怎麼看,都覺得那佳人是照著自己寫的。本子裡寫了才子怎麼對佳人一見生情,又是怎麼日夜惦記在心裡,佳人又是怎麼的好等等,清言臉都看紅了。
邱鶴年說:“這個不給書肆,就給你自己看。”
邱鶴年不是個很善於言辭的人,這樣的人,用這種方式來向自己示愛,清言覺得好浪漫。
誰家男人會給自己的夫郎寫這麼長的情話呢,清言覺得滿足極了。
當天晚上,在隔壁屋裡的床上,清言把邱鶴年按在上面,極有耐心地給他服務了一番,完事兒時,腮幫子都累酸了,也沒抱怨。
鼓著嘴看著男人,邱鶴年去親他,他躲了躲,指指自己的嘴唇。
邱鶴年低聲問:“那怎麼辦?”
清言眨了眨眼,咕咚一聲,全咽了下去,眼睛濕潤潤的,嘴唇也是。
這麼漂亮,還這麼乖,邱鶴年看得心發軟,大手握著腰,把人抱進了懷裡,好好地親了好一陣。
……
又過了一月有餘,周豔良找來了家裡,衝著清言一通哭訴。
原來是於清習又被人打了。
這次被打,還是在那富戶家門口,還是一群外地人,冒出來就打,打完了就跑,還是抓不到人。
清言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說:“既然已經離異沒關係了,他去人家做什麼?”
“是那女子不地道,這才離異多久啊,她竟又要嫁人了!”周豔良露出刻薄的神色,“這哪裡怪得到我兒,她當初一定要找上門的女婿,要不我兒也不會因為入贅心裡不寧,導致後來起了衝突,現在又要成親,倒是肯嫁到人家去了,這怎麼不能說是欺負人呢!”
“清習他心裡不平,便去那家要個說法,那家卻一直閉門不開,後來又去了幾次,這次就被打了。”周豔良憤憤道。
清言聽完了,說:“人家當初又沒拿刀逼著他去入贅,他還好意思上門去找!”
周豔良說不出話來了,閉上了嘴。
清言又問道:“他喝了酒去的?”
周豔良抿了抿唇,垂著眼皮“嗯”了一聲。
清言冷哼了一聲。
周豔良哭了起來,說:“我家那個死老頭子不讓我管,我要是敢管,他就得把我攆出門去,到時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清習到底是你弟弟,他這次被打得很重,就自己一個人在家裡硬捱著,郎中都看不起,我求求你,救救他,要不我怕哪天他就死在那屋子裡都沒人給收屍了。”
清言問,“我聽說,那富戶給了他些補償,他手裡應該有些銀錢?”
周豔良露出心虛之色,卻又不敢跟清言說謊話,怕對方發現了,一氣之下再不管他,便隻好道:“他喝多的時候,被人給偷了,家裡的書也都被他賣了買酒喝了,除了那屋子,真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清言在屋子裡來回走動,過了一陣,他從腰帶裡拿出一錠銀子,遞給對方,說:“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他是生是死,再與我無關。”
周豔良不太滿足,她說:“你就不怕你的親弟弟在家餓死了嗎?”
清言冷淡地道:“他有手有腳,做點什麼都能養活自己,要是他活生生餓死了,那也是他自己找的,和我無關,你總不能讓我養一個二十大多的成年男人一輩子吧!”
周豔良臉上通紅,一跺腳,接了那銀子,轉身就走了。!